唐宋是個行動派,說開始就開始,沒兩天,他騰出了假期,帶著我一起去郊縣的一處避暑聖地遊玩。
一邊是有著40度高溫的鋼筋水泥城市,一邊則是滿為綠色的20度涼爽山林小鎮,我們從前者逃離到後者。
從城中開往那花費了四個小時,也就是說,我和唐宋進行了一場史無前例的長時間談話,開始我擔心話題不夠氣氛沉默會導致兩人感情死機,可後來發現,話題不會不夠——因為他對我的所有知之甚少。
你和我是一個學校的?
沒印象嗎?還見過幾次面。
我當時挺自我的,一般不會注意到外界。可是,我們真的在同一所高中三年?
我們兩個班級在不同樓層,見面時間也比較少,估計是這個原因,所以你對我沒印象。
你的意思是,你對我……有印象?
你當時常在主席台上講話,相對於老校長又比較年少英俊,所以大夥一般是盯著你看,於是便認識了。
那……我們約會的時候,你為什麼從沒告訴過我這些?
因為,過去的已經過去了。
高中時期再談下去就不得不牽扯到范韻,我岔開話題。
小時候大部分時期我都跟著外公外婆生活,還在鄉下住過一段時間,那處人家有一個雞圈,我們幾個小孩每次都爭著去摸蛋,我接連幾次都落後,很是氣憤,第四次時便守在那,一等那母雞叫就伸手去掏,結果手掌濕潤潤的,伸出一看,居然接了一掌雞屎。
唐宋忍俊不住,笑出聲來。
就靠著小時候的趣事,4小時的車程很快過去。
避暑之地是位於山頂的小鎮,家家戶戶連風扇都不見,這讓每到夏季便離不開空調的我感到不可思議。但打開車窗,涼爽的風吹來,確實讓人歡喜。
開車經過小鎮,熙熙攘攘的居民,熱鬧的煙火氣息,陽光看似驕艷,如七月流火,但吹來的空氣卻是涼爽至極。
唐宋將我拉到小鎮邊的一處別墅區裡,此地鳥語花香,處處種植著楓樹,看去高雅幽靜,我們直接在一處三層小別墅前停住。
這是你買的還是找朋友借的?我問。
這是這裡的開放商送的。唐宋將我的東西全抬進屋裡。
開放商是你朋友?我也是隨便問問,反正閒著沒事。
、豈料唐宋淡淡說了一句話,開放商是我。
我覺得唐大少有時真的過於淡定了。
說起來,這裡還是我的第一桶金,當時這處沒開放,地皮很便宜,我便買了下來,建成別墅區,開始沒人買,但擱了半年,等這的度假名號一打出去,來度假消暑的富人也多了,沒多久大部分都銷了出去。
唐宋說完,看著我。
後來我才醒悟,唐宋畢竟是一商人,是商人就比較喜歡別人對自個瞅準商機眼光的讚賞,所以當時,他應該是等著我的讚賞來著。
很可惜,我的覺悟不夠。
所以當時,我對著他暗含期望的眼神,問了一個問題——我如果介紹朋友來買,你能給我多少提成?
後來我想,在這一刻,唐宋定是後悔娶了我。
整頓完畢後已是中午,饑腸轆轆的兩人驅車到鎮上去吃風味小吃,我拿著一土家醬餅吃得不亦樂乎。整個小鎮陽光?麗,最高的建築只有三層,天空藍得純粹,街上人們一半是居民一半是遊人,全是休閒模樣,全然不見大城市的急躁,在這樣的地方,人心才可以停下匆忙腳步,暫歇片刻。
鎮上有一大片湖,輕舟上泛,煞是美妙。我與唐宋前去租了一艘,在湖上漂浮。
湖面上水波晃動,陽光落下,跌碎成絲絲碎金,奢麗過度,令我眼睛微眯。
你覺不覺得我們的休閒方式挺80年代的,唐宋笑問。
時尚便是幾十年便進行一次回覆的東西,公園遊艇之類的,不久就要成新潮流了。我手搭涼棚,瞭望前方。
知道嗎?現在我腦海裡就想著那首《讓我們蕩起雙槳》的歌。唐宋是負責划槳的,腦海中想起這首歌實屬正常,他要想起《舒克和貝塔》那才叫不正常。
其實長大後我一直覺得這首歌挺不和諧的。我說。
唐宋請我做出解釋。
你想啊,歌詞裡寫什麼,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什麼小船兒輕輕,飄蕩在水中。小船兒不就是男性那啥嘛,波浪和水中不就是女性那啥嘛,合在一起不就是那啥那啥嘛。對了,還有那首《春天在哪裡》,也不和諧。說什麼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裡,這裡有紅花呀,這裡有綠草,還有那會唱歌的小黃鸝。春天不是意有所指嘛,山林不就是指女性那啥嘛,還有紅花,綠草,唱歌的小黃鸝,甚至還說春天在那小朋友眼睛裡,簡直是淫^_^穢文學。我大綺最大的毛病就是一旦說激動了,就停不下來。當我發表完以上的歪理之後,才發覺唐宋表情有點停滯。
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簡直就是自毀形象,於是補救道,那個,其實剛才的話你也可以當成完全沒聽見,我們可以跳過這一段。
唐宋怔怔地看了我好幾十秒,終於開了金口,我原本以為你是小清新,沒想到你是女流氓。
這話一出,我那個淚啊,大綺哦大綺,你是一失足成千古恨,這世道,哪個男人願意喜歡女流氓啊?還是《讓子彈飛》裡,人發哥說的那句話正確——你啊,還是太年輕。
瞅瞅,我這高齡少女,低齡少婦,腦子永遠不夠使。
懷著一腔哀怨,我跟隨著唐宋上了岸,正商量著接下來怎麼玩呢,卻看見一男人向唐宋打招呼,誒,唐宋!
接著就看見那男人向唐宋撲過來,兩人擁抱握手,很是兄弟情深了一場,把我晾旁邊當了一場腐女。弄完後,唐宋給我介紹,這是范哥,范堅強。
我一聽,就樂了,這名字,太絕了,要是倒過來念,那就是強^_^奸犯了。
這壞事做多了,真的會有報應的,我這邊還在嘲笑著范哥的名字呢,他看著我,笑嘻嘻地道,哎呀,介紹啥啊,咱們三年前見過面的啊,這不就是范韻嗎,哈哈,當時我還說咱們是本家,要認她做妹子呢。
人世間最尷尬的事情莫過於此——被朋友把現女友認作了前女友。
范大哥,算你狠。
當下,他的話造成的後果就是唐宋的尷尬加沉默。
算了,當初我都在牧師與上帝面前宣誓,無論好壞,貧富,健康還是疾病,我都會愛且尊重且珍惜唐宋,所以這種小問題還是自己解決吧。於是,我對著范哥伸出手,微笑道,范哥你好,我改名了,現在叫秦綺。
這下輪到范哥傻眼,但沒一會,他便哈哈大笑起來,道,這妹子夠爽快,我喜歡。
一場尷尬就此化解。
范哥也是一經商的,人很爽快,這次是帶著身懷六個月身孕的老婆上山來避暑,整個下午我們與范哥以及他媳婦在山林中走走停停,聊天,相處愉快。
晚飯之後,范哥將妻子送回酒店,跟我們一起出來逛小鎮。夕陽已經落幕,穿著短袖還有點冷。唐宋與范哥談些生意上的事情,我也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談著談著,范哥忽然問唐宋,阿九你最近還見過她嗎?
唐宋搖搖頭,去年見過,那時候她看見我,沒打招呼就走了,我還覺得奇怪,後來才聽說你們分手了。
范哥嘆口氣,是我對她不起。
唐宋問道,是怎麼回事,你們從大學便開始談,看著感情也好,你也不是那起亂來的人,怎麼說分就分了?
范哥苦澀地笑笑,兄弟,我以前跟你說過,我是農村出來的,家裡窮,上大學時,我爸總共給了100塊,之後全是靠自己打工付學費和生活費,還有就是認識了阿九,她當時家裡給600的生活費,卻給我400,自己留200,整個大學,她沒買過一件衣服,全是穿高中的衣服,當時我就想,這輩子我就是要定她了,其他誰都不行。大學畢業後,我經濟狀況還是沒好,也是她養著我,我對她是又愛又感激。可是她性子烈,脾氣直,和我媽怎麼都合不來,兩人甚至還動過手。這樣拖了一年,我兩邊磨盡了口水,卻沒有一點好轉。後來我經濟情況稍好一點,便想要和她結婚,可老太太直接告訴我,說如果我敢這麼做,立即就跳河。而阿九也動了真氣,告訴我只能選一邊。我真是兩面為難,沒想到老太太居然真的跑去跳河了,幸得被人救了起來。那天夜裡,我喝了一瓶白干,第二天就和阿九提出分手,阿九哭得眼睛成了桃子,卻沒有再輓留。我把那個小廠賣了,換了幾十萬全給了她,還有房子,也給了她,自己身上沒揣一分錢。他們都說我談戀愛談昏頭了,可是哪裡知道,我欠阿九的就算把我賣了也還不了。
邊說著,范哥這個一八五的昂然大漢眼內居然有了淚光。
原來,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