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務之急就是趕緊找著緯緯,我是真不知道他一怒之下會做出怎樣的事情。緯緯這人我清楚,雖說平時看著冷冷冰冰的,但要緊關頭卻總能做出驚天動地的大事。
私家偵探有沒有跟你說和一的地址呢?我問。
沒有啊,我不早跟你說了嗎,是我哥一直在跟偵探聯繫,至於是哪一家,我根本就不清楚。唯一此刻也有點著急了,問道,糟糕,我哥該不會一衝動做出點什麼吧。
倆女人在病房裡瞎轉悠也不是回事,但這件事我實在不想也不能找唐宋幫忙,情急之下只能奪過唯一的手機,撥給了段又宏。
沒多久,那邊傳來一慵懶性感男聲,寶貝,你終於還是向我投降了。
投降你妹,我是秦綺。我大吼。
段又宏笑道,喲,是綺姐啊?找我什麼事啊?
出事了!此刻我是真討厭他的嬉笑。
段又宏頓了頓,再說話時聲音挺嚴肅的,是不是唯一發生了什麼?
看來他還是挺在乎唯一的,看在這份上我也不跟他生氣了,將事情大概告知了他,讓他趕緊幫忙查出和一的下落。
段又宏答應了,我與唯一在病房裡慌了半小時,他又打來電話,讓我們立即出來,他在醫院門口等著。
我倆依言照做,走出醫院,上了他的車,沒一分鐘的耽擱,他踩下油門,加速前進。
查到了嗎?我急問。
不遠,就十幾分鐘的路程。段又宏讓我們放寬心。
我總算知道,為什麼唯一會愛上段又宏,這男人,該遊戲人生時盡情遊戲人生,該認真辦事就認真辦事,兩不耽誤,確實值得人愛。
車駛到一處停車場裡,老遠我就看見倆身影糾打在一起,像兩頭怒極的豹子,正撕咬著。
段又宏連忙上去想拖開他們,結果被捲入戰局,無辜挨了一拳,這人也是不服輸的,趁亂還給何一與緯緯一人一拳頭,再退回來,對我聳聳肩,表示他已經盡力。
我想上去阻止,卻被唯一給攔住,道,算了,反正沒動槍沒動刀的,死不了人,就等他們去打,打沒力氣了自然就停了。
段又宏表示贊成,並且還從附近的日本食店打包來了壽司以及生魚片,兩人像看表演一樣看打架。
果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瞬間覺得段又宏與唯一般配得很。
等生魚片和壽司吃得差不多了,打架的兩個也沒了力氣,最後一招是:緯緯一拳頭打在和一胸口,和一悶哼一聲,倒在地上,而緯緯最後也失卻力氣,往地上一躺。
我走過去,等地上大喘氣的兩人休息完了,便問道,怎麼樣,打完沒啊?
倆人都不吭聲,我繼續刺激,你們要不要繼續?我去隔壁買點繃帶紅藥水之類的來等著。
好半晌,和一開口,道,是他先開車來撞我。
只可惜老天沒長眼,被你躲開了。瑋瑋冷冷道。
誒,別隨隨便便怪老天,這是你自己車技差了,是人的事。和一繼續跟瑋瑋抬槓。
唯一看這架差不多已經打到尾聲了,便打個哈欠道,大綺,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和段又宏先走。說完,便風風火火地拉著段又宏走人。
我知道唯一這樣做也是顧及著我的面子,怕當著段又宏的面說出那件事來我會受不住。
當下,偌大的停車場就剩下我們仨了。
譚瑋瑋,你以為自個是半個外國友人就了不起了是不是,你以為撞死了他你不用償命是不是?我先對著瑋瑋開炮。
他該死,要我償命,我償就是了。瑋瑋說得那叫一個淡定。
行,不過你殺他前拜託把我給一併殺了。我說。
瑋瑋瞅著我,那冰冷小眼神看上去挺受傷的,他定是在懷疑我得了那風靡全球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了。
你就沒想過,要是你因為這件事有個三長兩短,我要怎麼面對唯一,要怎麼面對你父母,要怎麼面對我的良心,所以啊,你要是想殺他,我也不攔著,不過你得先把我給殺了,你要是不殺也行,我在你的死刑判決書下來時鐵定跳樓,你也知道,我家現在只有2樓,死不了人,還要跑回娘家跳,我娘家23層,你清楚吧,摔下來絕對是腦漿四濺,面目全非。為了避免自己被當成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患者,我趕緊解釋。
確實,瑋瑋要是因為幫我報仇而出事,那我怎麼也還不起,還不如捨棄一條小命,一了百了。
瑋瑋低頭,抹去自己嘴角的血跡,那血真粘,真稠,好半天,他才抬起頭,一雙眼藍珠子看著我,問道,秦綺,你讓我怎麼辦呢。
我看得懂瑋瑋的眼神,聽得懂他的意思。
是啊,我讓他怎麼辦,他對我是什麼心思,我嘴上裝糊塗,心裡裝不了糊塗,自來,他都對我挺珍愛的,結果冷不丁的,我被另一個男人給欺負了,瑋瑋心裡絕對不會好受。我知道他是心疼我,為了幫我報仇,他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裡。
我是真感激瑋瑋,然而越感激,越是心慌。
還不了,他的情,他的心,我這一輩子都還不了。
瑋瑋,我知道你對我好,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會做這些事。但是我現今唯一想要的,就是我愛的人都平平安安的,唯一,你,唐宋,我外公外婆,,秦麗,蘇家明,只要你們安順地活著,活得好好的,我真的什麼都不在乎,你明白嗎?要是你真因為我而出了事,那才是把我往絕路上逼。這番話,我說得挺真的,確確實實地發自肺腑。
用那雙美藍眼睛盯了我好久,瑋瑋才低下頭顱,徹底投降。
瑋瑋,你先出去下,我跟他還有幾句話要說。我對瑋瑋道。
瑋瑋自然不同意我單獨與和一待一起,怎麼也不動,還用那眼睛告訴我,秦綺,你膽子真大。
我不大不行,我也不願意看見他,是你逼著我見的,既然見了,要說的話就一次性說清楚。我用眼神回了這番話。
瑋瑋也累了,最終投降,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停車場門口等著。
此刻,就是我與和一自那件事後的首次見面,說實話,感覺很複雜。
正想著怎麼開口呢,地上的和一揚起頭,頸脖成為一條優美的弧線,有點像天鵝,驕傲孤獨。大綺,他說,連蘇家明你都算進去了,就是不算我,是盼著我不得好死吧。
你要怎麼想我無法控制。我說。
和一仰著脖子微笑,嘴角的弧度合著血水,看上去挺滲人的。笑著笑著,他忽然停下,道,大綺,你別再嚇我了。
我怎麼嚇你了。我不明白。
你再怎麼惱我,氣我,你想咬我,砍我,殺我都行,別自己憋著,憋成病,在醫院一躺就是一個月,這一個月,你知道我是怎麼過的嗎?和一一直保持著閉眼的姿勢。
我不說話。
唐宋跟我絕交了,我是真的捅了他的心窩,我和他這麼多年兄弟,算是生死之交,他也跟我斷了。但這不重要……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一直昏迷著。我想來看,但唐宋一直死守著,不許我靠近你半步。大綺,你要是去看看我家,打開床頭櫃,你就看得見裡面有把小手槍,我告訴自己,要是你真的去了,也沒啥,我就一槍崩了自己,我跟著你下去,我跟著你一起投胎,變成你弟弟,讓你下輩子永遠都牽掛著我,有血緣的關係,你再怎麼想甩也甩不掉我。和一緩緩地說著,腦袋上的血慢慢流下,一股一股。
現在說這些,真沒啥大用處了。我說。和一,你是成年人,在你下手之前,後果我已經告訴過你,你還是做了,代表你願意承擔,那麼現在,就是你承擔的時候。
我知道自己挺鐵石心腸的,按理說,和一對我的執念,也算是一種感情,聽著他說願意捨命來陪我,我也應該有所感動,但想到那件事,我是真的難受。
我沒逃避,我也不是向你祈求原諒,我知道自己沒這資格祈求。我只是,想再看你一眼。和一睜開眼,裡面是滿天滿地的純。大綺,剛譚瑋瑋開車撞向我時,我是真的怕了,不是怕丟命,而是怕在死前都不能見你一面,那我死得真叫屈。
見我做什麼?兩個人都不好受。我轉頭,避開他的眼睛,那眼睛,我受不住。
要是我要知道見著你會做什麼,要是我這麼能控制自己,我也不會成今天這樣子。我照舊還能遊戲人生,跟一群沒心的美女睡覺遊玩,跟兄弟喝酒吃肉,我不會落到今天的地步,我不會落到自己一顆心全交出去的地步,大綺,我的心,在你手上,我沒心了已經。見不著你,我心就是空落落的。和一的聲音在我耳邊飄蕩,如鬼影。
你必須習慣,因為今後,我都不想見你。我說。
我大綺確實是挺絕情的,聽了他的話,也不為所動。
和一沒激動,聲音中甚至有微微的笑意。大綺,可是我做不到,見不到你,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