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這段日子因為自己的事情應顧不暇,再加上媽的制止,我也很少去看秦麗,所以當趕到楊楊處看見秦麗的模樣時,竟大吃一驚--秦麗雙頰深陷,皮膚蒼白乾燥,雙眼曾經的靈動全被狂亂所取代。

  楊楊沒和父母住一起,而在一高檔小區買了房子,24樓,陽台的落地窗打開,冷風呼呼地吹進來。

  楊楊家現今已是一片狼藉,能砸的都砸了個稀巴爛,衣櫃中的所有衣服全被拖出來用剪刀剪成了無數爛布料。

  我沒問也知道,這是秦麗幹的。

  楊楊坐沙發上抽菸,眼裡是血絲,頭髮凌亂--都不好受。

  見到我們,楊楊指指秦麗,道,你們把她帶走吧。

  我不走。秦麗呆呆地站在原地,整個人已經沒有了魂魄,只剩一張嘴在張合著。我不走,該走的也不是我。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要怎麼做才肯放過我?!楊楊摀住臉。

  我要你和她分手。秦麗的軀殼在說話。

  不可能。楊楊斬釘截鐵地回答。

  你以為她多愛你,她不過是因為得不到我姐夫,所以才同意和你在一起!她根本就是個腳踏兩隻船的爛貨!她是……

  秦麗沒能淋漓地罵完,楊楊忽地站起來,看著她,眼內是厭惡以及冰冷。

  夠了秦麗,真的夠了,你要什麼東西我都可以給你,我所有的資產都可以給你,只要你放過我們好嗎?

  我不放!秦麗搖頭。你是我的,我們本來已經訂婚了,你答應過要娶我的。

  秦麗,我愛的是她。楊楊直直地看著秦麗,人們對於不愛的人,總是可以輕而易舉地說出殘忍的話。

  我走上前去,將秦麗的耳朵摀住。我不想再讓自己的妹妹受傷害。

  秦麗,我們走,如果你還當我是姐,就跟我走。

  秦麗卻像是沒聽見一般,繼續對著楊楊道,我知道,你沒有錯,我也沒有錯,錯的是范韻,就是她,如果沒有她,我們一定會好好的,我們就能結婚,是不是?楊楊,我會讓她消失的,你答應我,只要她消失了,你就會回到我身邊是不是?

  夠了!楊楊猛地站起來,將嘴中的煙丟在地上,燃燒的菸頭將地毯燒黑,焦味和焦黑,已經無法抹去。

  秦麗你真的瘋了,我警告你不準再傷害范韻,否則我會殺了你!楊楊大吼著。

  那聲音是真的大,我感覺自己的皮膚都開始縮緊。

  楊楊還想警告什麼,我擋在了秦麗面前。冷眼看著他,道,楊楊,再怎麼說,你和秦麗也相好過一場,就算分開,也沒必要再說傷人的話。你放心,秦麗我會將她好好管住,必定不會耽誤你的幸福。

  嫂子,我只是,我真的也要被她給弄瘋了!楊楊煩躁地揉著頭髮,像一隻困獸。

  秦麗只是現在有點迷糊,待她清醒過來,必定也會尋得新人。雖說感情是你情我願之事,但你也不能說完全無辜,秦麗成現在的狀況,一半因為她本身性格,一半也因為你的隱瞞。現如今看你去意已決,料想誰也攔不住你。我知道人性本賤,越是對你好的越不珍惜,但秦麗畢竟待你也是情真意切,豁出性命為你擋刀,這番情意不求你回報,只求你在分開時對她好言以待。我儘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心裡也清楚秦麗這樣的瘋狂必定會討得楊楊厭煩,但楊楊臉上的厭惡卻讓我這個旁觀者也寒心--就算是對一個陌路人也不必冷漠無情至此。

  正說著,秦麗像是忽然看見我一般,猛地抓住我的手,道,姐,你幫我留住楊楊,你快勸勸他啊!

  秦麗,我們先回去。我抓住秦麗的胳膊,並示意蘇家明幫我一把。可蘇家明還沒過來,秦麗卻一把推開我,衝到楊楊面前,歇斯底里道,我不走,楊楊你是愛我的,我知道你是愛我的!只要沒有范韻你就會回來,你等著,我馬上就去讓她消失!

  楊楊剩下的最後耐心被秦麗給扯斷,他猛地將秦麗推倒在地,臉上表情厭惡至扭曲。秦麗,你是個瘋子。我再說最後一遍,我沒有愛過你,我愛的一直都是范韻,以前,現在,將來都是。

  好了,楊楊!我制止。

  讓我說完。楊楊看著秦麗,一字一句道,秦麗,我和范韻,下個月就要訂婚了,我和你已經不再可能,如果范韻因為你遭到任何的傷害,我永遠都會恨你。

  說完,楊楊拿起外套,衝出了門。

  我想上前去扶起秦麗,她卻像是在地上生根了似的,已經是泥雕木塑般。

  我與蘇家明想將她帶走,可怎麼都拉不動她。只能守著,等她稍微平靜。

  守了一個小時,蘇家明看秦麗嘴唇都乾裂了,便主動下樓去買水買食物。而我則繼續守著秦麗,邊給爸打了電話,讓他們來搭把手。

  掛上電話,卻發現秦麗看著我,眼神很柔。

  小麗,我們回家好不好,今晚我們姐妹倆一起睡。我摸摸她的臉頰,觸手都是骨骼。

  姐,我和楊楊,已經不可能了是不是。秦麗像是從一場噩夢中脫離,清醒而虛弱。

  我沒有回話,任何的言語都可能帶給她傷害。

  我第一次見楊楊是在聚會上,他很入神地在想著什麼,我看了他一眼,心想這人還假裝文藝青年呢。

  第二次見他是在KTV裡,他唱了首紅玫瑰,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唱得其實不好,還有點走音,但當他把話筒遞給我時,我發覺手心有點燙。

  第三次見他是在濱江路邊,我正散步呢,發現遠處好像是他的車,也沒多想,我直接就招手攔下,坐了進去。說,謝了,下次請你喝咖啡啊。

  第四次我硬拉他出來喝咖啡時,就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他了。

  秦麗慢慢地回憶著。

  姐,你知道嗎?我第一次住在這的那個晚上,他睡熟了,我則支著手在床邊看他,看他的長睫毛,看他的高鼻子,看他的嘴唇,看他的喉結。當時我多想時間趕緊流逝,想我們立馬白頭,立馬子孫繞膝,越過中途那些充滿變故的歲月,平安地攜手到老。可惜……總不能如願。

  秦麗,別多想了,我們回去好好睡一覺。

  秦麗點頭,姐,你幫我弄條熱毛巾擦擦臉吧,我不想嚇著爸媽。

  秦麗臉上淚痕斑斑,確實挺嚇人的,我看她也開始想通,便進浴室洗了條熱毛巾,正在擰水,忽然聽見沉悶的「咚」的一聲。

  我走出去,發現秦麗不見了,陽台的落地窗大開著,窗簾被冷風吹得翻滾。

  腦袋裡嗡嗡的,我一步步走近陽台,用力握著欄杆,向下望去--草叢綠化帶裡,有隱隱的白色,從24樓望下去,像是落下了一個破碎的布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