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等唯一休整好了,我倆組團,又開始禍害西藏男同胞了。估計唯一是在家帶了一年孩子,本性壓抑得太久,一看見稍微周正點的男同志立馬就扛不住了。雖說唯一小臉蛋是槓槓的,可那眼神太滲人了,男同胞有賊心沒賊膽,都不敢靠近,生怕我倆是想色誘他們販賣人體器官。

  我皺眉,道,再這麼下去,別說桃花,就連菊花都被你給滅了。

  能滅的都是泛泛之輩,不足可惜。唯一嘴硬。

  既然沒美色,有美食也是好的,糌粑,酥油茶,青稞酒,風乾牛羊肉,奶茶,蒸牛舌樣樣都沒落下,我估計又有不少帥哥是被我們的吃相給嚇走的。吃完了就開始遊覽景點,這天決定去參觀布達拉宮,唯一聽旁邊一導遊歌頌這宮殿是松贊干布與文成公主愛情的見證,立馬又開始吐槽,說那兩人壓根就是政治婚姻,誰都不喜歡誰,要不怎麼生活這麼久連孩子也沒蹦出來個?

  人家公主說不定想丁克呢?你看我和唐宋那麼長時間不也沒生出來嗎?我說。

  性質不一樣,那唐宋絕對身體有問題,生不出來,還好你沒跟著他。唯一下定論。

  正這時,唯一電話響了,一看是段又宏打來的,立馬就跑旁邊去接聽。我也不打擾,自己參觀起來。布達拉宮規模宏大,殿宇嵯峨,行走在其中,令人頓覺自身之渺小。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到了轉經筒旁,莊嚴的金色筒身佈滿歷史的厚重感,走過去,指尖觸碰,轉動經筒,心思瞬間澄明,腦中閃過無數紛雜畫面,小半生的人事都如塵煙落地,寂靜無聲。

  經過最後一個轉經筒時,我停下,轉頭,眼角帶進一縷白色,心中忽然一窒。

  然而定睛一看,卻發現那不過另一個身材與唐宋相似的白衣男子。

  原來,所有的紛雜都能放下,唯獨這個人,仍舊能挑起心上塵埃。走了這麼久,行了這麼遠,仍舊逃不開那縷白色。

  看看你那得德性,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沒出息。唯一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那人長得不錯。我說。

  那人長得像唐宋。唯一點破。

  我不說話了。

  唯一嘆息。看來那唐宋真真是你命裡的災星,算了,回去找他吧,我看這一年他跟著你到處走,也算是真心一片了。

  我搖搖頭。

  還想著尋找自己呢?唯一皺眉。我說大綺啊,要尋找自己可不是光靠旅行就能成功的,你必須要回歸生活,回歸朋友。

  唯一的話也給予了我很大的觸動,是的,最終我必須要回歸生活,那只是時間的問題。

  當天晚上,我用賓館的電話撥打了唐宋的手機--在離開時,他告訴了我一個手機號碼,說如果要找他就打這個,不論多晚多忙,他都會第一時間接聽--這是專屬於我一個人的號碼。

  我撥打了,但那邊,卻是一個冷冰冰的女聲--對不起,你撥打的號碼已停機。

  其實,就算撥通了也不知要說什麼,或許也不過就想聽聽他的聲音,僅此而已。

  嘆口氣,將電話放下,也斷了打給他的念頭。

  這天晚上,我沒能打通唐宋的電話,但第二天,唯一卻接到了我外婆的電話--讓我回去一趟。

  媽病危了。

  我從未看過媽虛弱的樣子,在我心中,她是完美優雅堅硬冰冷的,因此在醫院看見瘦得脫形的她時,我的心情複雜得難以想像。

  她躺在病床上,神智已經陷入昏迷狀態,而她的身上,插著許多管子,整個人已經瘦成了骨頭架子。

  乳腺癌晚期,等發現時已經迴天乏力,媽也拒絕治療。

  外公外婆也老了許多,這一年來,接連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看著他們滿頭的白髮,我開始意識到自己的自私。

  你媽她得病後誰也沒告訴,就這麼硬撐著,她是一心求速死。外婆閉上眼,喉嚨哽咽。

  老太太一輩子經歷許多,還算堅強,換了旁人,估計早已支撐不住。

  我明白,秦麗的離開,對她的打擊太大了,她失去了精神支柱,生命支柱也將隨即坍塌。

  看著那張被病魔折磨的容顏,我心中五味陳雜,我決定留下照顧她--她與我相處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世界上最猜不透的,是人心,最預料不到的,是人生。

  媽的身體很虛弱,一直昏睡著,一直到下午才醒了過來。看見我的那瞬間,她很激動,掙紮著想要說話。我將耳朵貼在她的嘴邊,過了好久,才聽清了她的話。

  小麗,你回來了。

  她已經神智恍惚,將我認成了秦麗。

  我點點頭,道,是的,媽,我回來了。

  她這才安下心來,緊緊握住我的手,又逐漸睡去。

  我坐在病床前,看著媽握著我的手,冰冷瘦弱,從記事開始,我與她就沒有過這樣親密的舉動,小時候看著秦麗總是依偎在她懷中,總是嫉妒的。

  怎麼也沒料到,有朝一日,她會握著我的手--即使這只是一個誤會。

  我就這麼一直坐到晚飯時,外公他們來換班。感覺肚子餓了,正好醫院附近有個紅油餛飩攤,雖然環境不好,但勝在味道絕佳,我在那坐下,要了一碗,吃了起來。

  裡面照樣放了藕丁,吃起來清甜細膩,讓我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山村的屋子裡,唐宋為我煮的那碗紅油餛飩。

  他關機,說明已經放棄了吧。也好,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力。他追隨了一年,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我正邊吃邊想,忽然一人在我對面坐下。這個場景太熟悉,我抬頭一看,果然看見了一老熟人--蘇家明。

  秦綺同學,你終於捨得回來了。他咬牙切齒地道。

  蘇家明同學,聽說你結婚了。我對他笑。

  他頓了下,接著洩了氣。我總不能等你一輩子啊。

  誰讓你等我來著?我趕緊申明。

  好好好,算我自作多情。蘇家明賭氣。

  都結婚了,以後別這麼孩子氣。對了,什麼時候把你老婆帶出來看看。我說。

  算了吧,我老婆可是大美人,怕你看了自卑。蘇家明輕聲哼哼。

  得了吧,我秦綺臉皮比城墻還厚,絕對自卑不了。我跟他抬槓。

  抬著抬著,餛飩吃完了,我想著媽那邊需要人,便結賬和他告別。

  這麼急做什麼?蘇家明問。

  我要趕回醫院照看病人呢。我解釋。

  蘇家明嘆口氣。秦綺,你這輩子果然還是欠他的。

  欠誰?我實在不明白蘇家明怎麼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還有誰,唐宋唄。你看看,你為他犧牲了這麼多年青春,好不容易離開,以為能擺脫他,誰知這人又成植物人,這不又激起你小同情心了嗎?哎,我看你這輩子就要栽他手裡。不過秦綺我提醒你,他這種情況說不定十幾二十年都醒不來,我勸你還是現實點,早做打算。

  蘇家明一席話讓我的血液瞬間變涼。

  雖然沒什麼前因後果,但他說得清清楚楚,我聽得明明白白--唐宋成了植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