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回門,排場之大簡直亮瞎了蘇府眾人的眼。
看著這些罕見的豪禮,再看到堂堂大胤驃騎大將軍小心翼翼地將如玥從馬車上扶下來,鍾氏更加篤定了自己的想法。蘇如晴的事,只有如玥才能徹底解決。
而跟在鍾氏身後的蘇如瑩,目睹二人如此當眾秀恩愛,不由地酸酸澀澀,雖然她跟顧景逸是絕對沒戲,但架不住心裡頭不痛快。蘇如瑩哼了一聲,別過臉,索性來個眼不見為淨。
「給母親請安。」如玥微微屈膝,行萬福禮。
鍾氏虛扶了一把:「你三嫂子有孕了,我便讓郡主和徐氏陪著她,未到門口來迎。」
如玥聽說文萱萱懷孕了,登時喜滋滋地嚷了出來:「幾個月了?懷相可好?那可得多補補,將軍府裡有幾支老參,趕明兒我給三嫂子送過來。」
鍾氏道:「兩個月出頭,文氏身子向來康健,方才大夫也說脈象平穩。」
「呼,那我就放心了。」如玥看了眼鍾氏,見她表情還算真摯,但畢竟不曉得此人究竟是不是面上一套背地裡一套,文萱萱肚子裡是她三哥第一個孩子,她不得不小人之心一下,「母親,我身邊的茯苓丫鬟精通醫術,不如我把她借給三嫂嫂,也總好過時時都麻煩大夫。」
鍾氏沒有異議,仿佛是隨口跟了一句:「孩子一定會平安出世。」
如玥愣了下,見鍾氏說完之後便轉身先行一步了,而蘇如瑩還是那副不待見她的樣子,心裡禁不住犯突突:難不成她方才出現幻聽了?
顧景逸牽起她的手,低聲道:「放心。」
如玥仰起小臉,沖自家夫君笑了笑:「放心什麼?」
「她動不了舅兄的孩子,齊郡王那裡也會夠她煩心到死。」顧景逸說這話的時候,眸中閃過一絲戾氣,倒讓如玥想起當初在大街上遇到他時的場景,那般的生人勿進。
她好奇得不行:「齊郡王?不就是好色荒淫嗎?難道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顧景逸的嘴角勾起一抹笑,伸手捏了一把小妻子的臉頰,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在他的觀念裡,敢對如玥動手的人,不管是過去還是將來,他都會一一解決。不過有些可以簡單粗暴,有些就得假手於人了。
鍾氏?蘇如瑩?小角色而已。
……
剛從蘇府出嫁了三天,如玥再次踏入蘇府的大門,卻好像恍如隔世一般。走過熟悉的亭台樓閣,看過熟悉的花花草草,以前會覺得雖然在蘇府活著得提防來提防去不太恣意,但總歸還是有那種歸屬感。不過短短三日,再一次回來,卻莫名的感到物是人非,這世上真正屬於她的,也只有身邊這個男人了吧。
如玥回過頭,眉眼微彎,沖著男人滿足地一笑。在她身後,恰好有一大叢牡丹花盛開,花樣容顏和國色牡丹相映,真有「花開時節動京城」之感。
男人牽著如玥的手緊了緊,回以會心地一笑。
到了正堂,文萱萱和徐氏坐在下首,昌平郡主高坐上首,三個妯娌正言笑晏晏地聊著天。如玥一進來,文萱萱和徐氏都站起福了福,雖然是小姑子,但如玥的縣主身份在這兒擺著,鍾氏是嫡母不行禮倒也能說得過去,這兩位嫂子卻是得表示一二了。
如玥連忙走過去,笑瞇瞇地將兩個嫂子扶起,轉臉看向文萱萱,笑容從心底裡出來,語氣相當真摯地感慨:「三哥真棒!」
文萱萱先是頓了一下,等明白如玥地意思後,臉頰緋紅,搡了一把沒正形的小姑子:「都嫁人了還這般鬧騰,姑爺擔待了。」後一句是給顧景逸說的。
顧景逸在除了如玥之外的人面前幾乎一直保持高冷的國家股肱之臣的姿態,聽到這話也僅僅是點點頭。文萱萱早習慣了,且不說她跟這位位高權重的顧將軍壓根兒沒有交集,就是自家夫君大人也是個惜字如金的,要是沒有自我開解技能,她文萱萱早就被憋死了。
又扯了幾句閒篇,顧景逸看如玥跟這些婦人相處得還算愉快,鍾氏也沒敢出蛾子,便起身拱手行禮,要去外宅找丈人和舅兄們。
如玥把他送到門口,伸手理了理自家男人的衣襟,耍寶道:「就分開一小下下,午飯的時候就見了,不用太想我哦。」
男人彎腰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然後瀟灑地大跨步走了。只留如玥一個人站在門口,保持風中凌亂狀態……
他說——
「為夫也很棒。」
如玥:>_<!我知道你床上功夫很棒啦,不就是誇了三哥兩句,有必要記這麼久嗎?還非得強調一下自己的戰斗力。
「三妹妹?」昌平郡主走過來,故意看了眼顧景逸離開的方向,調笑道,「顧將軍才剛走,三妹妹不用如此心不在焉吧。」
如玥回過神,白了眼昌平:「嫂子別只顧著揶揄我,我侄女呢?侄女呢?你以為我回府是瞧你的啊,我是回來瞧我侄女的。」
對現在的昌平郡主來說,女兒暫居她心尖尖上的第一人,又見如玥這般喜愛明姐兒,心裡頭舒坦,便拉起如玥的手坐下,讓奶娘把明姐兒抱上來。
不一會兒,睡得香甜的小明姐兒就揉著眼睛被抱到了正堂。
如玥疼惜地從奶娘手中接過明姐兒,用手指頭戳戳小明姐兒的下唇,逗得明姐兒「咯咯」直笑。眼看著就快用午飯了,鍾氏咬咬牙,起身道:「玥兒,母親有些話要同你講。」
聞言,昌平郡主抬頭看了眼如玥,貌似有些擔憂,但想到如玥這個凶殘的小姑子好像從未再別人手下吃過虧,倒也放心了。於是她抱過明姐兒,率先告退。
連郡主娘娘都給這對偽母女留下私人空間,文萱萱就是再擔心也只能起身退下去。不過她第一件事就是回了自己院子,讓小廝給三爺說,他家親妹子被不怎麼友好的婆母大人留下私聊去了。
當然,這個空擋,如玥還是得面對面地與嫡母交談,這次連蘇如瑩都被打發了下去,整個正堂也就這偽母女二人。
鍾氏把一個精致的包袱遞給如玥:「這是我親手秀的牡丹手帕,原本想著你愛吃食,但即使給了你,你大概也不會吃,便縫了這帕子,或許你還能用用。」
如玥瞟了眼包袱,沒有接過,而是直接不繞彎子地開門見山:「母親沒必要示好,示好我也不收,簡單地說吧,是四妹妹的事?」她聯想到顧景逸方才藏了一半的話,還以為是鍾氏找她幫忙,如果是蘇如瑩的話,恕她只會袖手旁觀。
鍾氏聽到這話,心裡一陣忐忑不安,但畢竟蘇如晴的事更加時間緊迫:「不是瑩兒,是晴兒,我思來想去,也只有你能幫她了。」
如玥心尖一跳,眉頭皺起:「母親總算肯說了,到底是何事?」
「順昌伯夫人對她不好。」鍾氏深深地歎了口氣,「歸寧宴後,你可不可以先去順昌伯府看看她?做娘的,真怕她撐不住。」
她冷眼旁觀著鍾氏的憔悴衰敗,真不是她心狠,對於鍾氏,畢竟以往的惡劣關系擺著,別指望她能好言相對。或許她對鍾氏還能維持面子情,也只是因為聯系頗多,顧慮頗多而已。
她想了想問道:「我知道現今這位伯夫人不是原配,是繼室。但她沒有子女,伯爵之位只能在大姐夫身上,她為何會對大姐姐不好?」順昌伯夫人又不是她家的鬧心婆母,眼巴巴地給親生兒子瞅著爵位。
鍾氏聽到如玥這般清楚順昌伯的家事,放心了不少,畢竟除卻她之外,這個一直跟她不對付的庶出女兒也是真心實意地關心蘇如晴。
「順昌伯夫人沒有子嗣的原因,就是原夫人死前,逼她灌了絕子湯。」鍾氏表情淡定,好像原夫人這樣做沒什麼不對。
但如玥卻突然覺得毛骨悚然,為了自己的兒女,竟然親手斷送了一個女人做母親的權力,何其殘忍。也難怪順昌伯夫人會恨了,要是這種事擱在她身上,怕是會直接砍死灌她絕子湯的人。
聽說這位順昌伯夫人和其他子女的感情很不錯,外界風評也還好啊。難道唯獨對嫡長子這般?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位現夫人的做法挺高明,知道抓住主要矛盾,忽略次要矛盾,最關鍵是即使嫡長子再不滿,其他人也不一定全盤相信。
不對,這樣有頭腦的女子,當初為何會甘願被灌絕子湯還要嫁給老伯爺呢?畢竟據說現夫人才剛過三十,跟半百的老伯爺真是「老牛嫩草」的典范。
「莫不是左副都御史大人當年的官位晉升有蹊蹺?」
左副都御史是現順昌伯夫人的親爹。
鍾氏看向如玥,不得不承認,這丫頭想得比一般女子深遠,也無怪乎她以前斗不過她。鍾氏解釋道:「左副都御史大人能坐到這個位置,很大程度上有順昌伯的助力。當年順昌伯還有實權,年僅二八的伯夫人被灌絕子湯,是左副都御史大人親手灌的。」
我擦勒!如玥都要怒了好麼?這種爹還算親爹?為了自己的前途啥都能捨棄!還配不配得上「爹」這個光榮的稱號啊!
鍾氏繼續道:「不過,現夫人能由一個五品小官的女兒搖身一變成為二品伯夫人,還真是多虧了她娘創造的爬床時機。如若不然,原夫人也不會這麼早死。」
還真特麼是一出灑狗血的大戲!
如玥方才對順昌伯現夫人的同情現在一丁點兒都沒了,能在自己親娘的指導下爬床成功上位的女人,也不是什麼好鳥。關鍵是那會兒人家原配還活著呢好嗎?左副都御史這一家子還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為了權勢不擇手段,被灌絕子湯也是活該!
話說回來,如玥對順昌伯爺的印象也是大大的壞了,她突然覺得,大姐姐陷到這麼一大泥潭裡,真是苦了她了。
如玥心裡暗暗唾棄了一會兒順昌伯府相關人士,抬頭冷聲問:「順昌伯夫人是如何下手的?」她得知道個清楚,不然也沒法想轍啊,難道就光用縣主的身份去壓?顯然不太可取。
鍾氏剛想說,去而復返的顧景逸和三天沒見的蘇承灃就出現在了正堂門口,鍾氏不願多講,只叮囑如玥一定要盡快去看看蘇如晴,便張羅著准備開歸寧宴了。
顧景逸走到如玥身邊,看她眉目間染著憤恨的神色,皺眉問:「她為難你了?」
「啊?那倒不是。」如玥輕輕搖頭,「就是聽了一些事,有點……」毀三觀而已。
「若讓你不舒服的事,便扔掉。」顧景逸依舊沉著臉,不願看到小妻子悶悶不樂的模樣,這樣不展露笑顏的如玥,總讓他有種直接給鍾氏一拳的沖動。
如玥將臉貼到顧景逸的手背上,嘟囔道:「大姐姐果然出事了,我,我想幫她。」
顧景逸拍拍她的腦袋:「隨便幫!」
矮油,怎麼有種土豪老公扔出一張信用卡,大氣十足地宣布「隨便刷」的即視感?如玥腦洞一向很大,腦補到這個場景,突然繃不住笑出聲來。
於是,好不容易有點稍稍正經的氛圍,就被這一聲笑,徹底破壞了。
而面癱蘇承灃面無表情地欣賞了會兒當眾秀恩愛旁若無人的妹妹和妹夫,然後扭頭看向門外:嗯,我家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