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妹,我求你了,便勸一勸三弟,總不能讓母親真的去金陵吧?這蘇府一大家子,怎麼能少了母親的照料?」蘇如晴見如玥跟昌平郡主聊得起勁,是真的急了。
如玥莫名其妙地看向她:「大姐姐此言何解?妹妹我是什麼都不知道啊。」
蘇如晴連忙解釋:「是這樣的,三妹妹知道齊郡王他,他是個斷袖。咱蘇府也不是那種能平白無故欺負到頭上來的人家,自然是要和離的。但齊郡王乃皇室,和離須得一層一層地上報上去,這……和離的原因總不能……」
總不能說齊郡王在床上滿足不了蘇如瑩吧?即使蘇智淵有那膽子把皇室丑聞揭發出來,但人家齊郡王有子有女的,你說是斷袖就是斷袖?原本在古代女子就處於弱勢,這種內情就更開不了口。
況且,按照鍾氏的如意算盤,即使蘇如瑩和離了,也不想影響到自家寶貝女兒的二嫁。
「所以?」如玥慢條斯理地問了句,然後捧起茶優雅地啜了一小口。
「我們都一籌莫展的,突然三弟說他有辦法。果然次日齊郡王就同意了和離,但同時金陵雲家的雲清就要與四妹妹訂婚,母親死活不同意,沒想到那雲家還要求母親和四妹妹同去,不然就不同意娶四妹妹。齊郡王也道,若是四妹妹不嫁雲清,那她就還是郡王妃。」
如玥算是聽明白了,也不知道她這牛掰老哥用了什麼法子,居然能把蘇如瑩和鍾氏都發配到金陵雲家。雲家啊,那可是雲姨娘的老家,這倆貨到了金陵,還不被生吞活剝了?
老哥這招夠狠的,目測應該是聯合了舅舅,還能讓齊郡王保持口徑一致,簡直太神。
怎麼做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鍾氏一事上沉寂了十幾年的老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只是一個動作就把鍾氏十幾年作的全還了回去。
如玥不厚道地彎起嘴角:「這事兒啊好辦。」她放下茶盅。
蘇如晴仿佛看到了希望。
「甭聽三哥的唄,母親、大姐姐和大哥哥,哦對,還有父親,就勞煩你們自己想轍勸服齊郡王不就得了?」父親?蘇智淵巴不得這事兒就這樣解決,把大小禍害遠遠送離京城,也好過他老來丟臉。
她刻意沒有說上昌平郡主,這些日子裡這位天之驕女也煩了,沒徹底翻臉回娘家也是夠給蘇承澤面子。果然,昌平郡主聽如玥這樣講,直起身子,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
「三妹妹,若是我們有轍,我哪兒會求到你跟前啊。」蘇如晴眼眶泛紅,一雙水眸裡波光粼粼,「妹妹,姐姐求你了,再幫姐姐一次,最後一次了。」
如玥輕輕閉眼,濃密的睫毛慢慢張開,她的眸子猶如點漆,墨黑中帶著透亮。
她平靜地看了會兒蘇如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笑得花枝招展:「大姐姐你別逗我了,咱能說點兒現實的事嗎?」
蘇如晴錯愕,在她的記憶裡,如玥一直都是溫婉可人的啊。
「嫂嫂。」如玥轉向昌平郡主,「前幾日聖上賞了幾支百年老參,我原本就想著孝敬老人。昨日給祖母送了一支,靖安侯府送了一支,今兒若是嫂嫂不來,我還要上門一趟讓您把這支參帶給老王爺呢。」
「早就聽說西域那頭進貢了一批老參,若不是新帝看重的人家,哪裡會有這等殊榮呢?嫂嫂這算沾了妹妹的光。」
「瞧嫂嫂說的。」如玥笑嗔了一句,「黃鸝,去把老參拿過來。」
黃鸝福下身子:「奴婢遵命。」
趁著空擋,蘇如晴還想接著上一個話題求如玥,但如玥不想再糾結在這個根本不可能的求情上,直接不耐煩地道:「大姐姐不需要去看看康哥兒嗎?」
蘇如晴貝齒緊咬下唇,眉頭深皺,頓了好半晌才由白鷺領著下去了。
「如晴來此原也應當,雖說我貴為郡主,倒也是個為人媳婦的,起碼場面上也得走這一趟。」昌平郡主端起茶盅,用茶蓋輕輕撇著茶葉,「依我瞧著,只要三妹妹這邊兒不過問,婆母和四妹妹就都得去金陵。」
說這話的時候,昌平郡主語氣裡藏不住的期待。
如玥笑道:「自然是要過問的,我可得問問她何時啟程,需不需要准備些衣物,還有啊,鍾氏這一去金陵,我和金陵那邊的外家親戚也得往來了呢。」
蘇如晴松了口氣:「嫂嫂再多嘴問上一句,若是婆母親自來……」
「能見到我再說吧。」如玥眼含柔情地撫摸著自己鼓起的肚子,她的任務是要養胎,然後安安心心地在將軍府等顧景逸歸來,其余的事都扔給老哥和老舅去管就行。至於鍾氏和靖安侯府那位,即使將軍府的門她們能進,明榮堂的門也別想踏進來一步。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就事論事也確實沒什麼好說的了。
倆姑嫂隨意扯了幾句,如玥便道乏了,把昌平郡主、蘇如晴和珍稀的百年老參送走,她立刻精神飽滿地吩咐方甲去問蘇承灃究竟怎麼回事。
好奇心啊好奇心,拿什麼滿足你?我蓬勃的好奇心。
結果問來的結論是:知道這對母女的下場就夠了,好好兒養你的胎,別瞎打聽。
看來蘇承灃頗用了些手段,不然也不會如此地諱莫如深啊。如玥窩在添香閣忖了好久,還是打算把好奇心給扼殺了,多一個人知道就有可能多一分危險,她可不能做得不償失的事。
次日一大早醒來,如玥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撕掉第二張紙。
反復翻著厚厚的冊子,她顯得很是惆悵。午飯時,杜鵑搗鼓出一道新點心,如玥激動地大快朵頤,吃得是津津有味,完全沒了惆悵的模樣。
黃鸝和白鷺暗地裡交換眼神:看來好的吃食果然可以讓夫人恢復啊。
放下筷子的那一瞬,如玥又蔫不拉幾地緩緩躺回貴妃榻上,眼神聚焦在香爐裊裊而上的青煙,看起來……還是那麼惆悵。
黃鸝和白鷺同時黑線。
她這種魂不守捨的模樣一直持續到晚飯前,聽到鍾氏進了府門的那一刻,如玥斗志昂揚了起來,大袖一揮:「開門,放鍾氏。」
黃鸝忍不住提醒:「夫人,您昨兒不是說不見她嗎?」
「這你就不懂了吧。」如玥眨眨眼,「今日之我已非昨日,昨日之我並不知今日之無聊,所以這鍾氏是一定要見噠。」
黃鸝抓住了重點:「夫人是無聊得想……」
「夫人的心思你別猜,快去快去。」如玥擺擺手,亢奮到滿點。既然鍾氏要送上門來找虐,如果不滿足這點兒小小的要求,連如玥都覺得自己太不人道了呢!
由於蘇如瑩還是郡王妃,齊郡王生怕雞飛蛋打,拘著蘇如瑩哪兒都不許去,是故來將軍府的就鍾氏一個人。還好就她一個人來,如果再把蘇如晴和蘇承澤全體叫上,如玥這頭還真不怎麼好辦。
雖然蘇承澤混得不如三哥好,但也是混官場的好料,前途不錯的。
如玥捧著大肚子,跟鍾氏兩兩相看,誰都不肯先說話。鍾氏是等著如玥行禮,好在剛開頭的時候擺清楚母女位置,而如玥呢壓根兒不可能朝她示弱。還是那句話,甭管什麼時候,來自未來的如玥只把雲姨娘一個人當她親媽,鍾氏只是禮法下不得不認的嫡母而已。
想讓她像傳統教育下的女性那般把禮法當命根子?門兒都沒有。
比比誰更沉得住氣,就在如玥吃完第三塊玫瑰卷的時候,鍾氏終於忍不住了。她破罐破摔地開口:「說罷,如何才能放過瑩兒?」
「您這話我就聽不懂了。」如玥微微一笑,「難不成大姐姐在您心裡頭比不得四妹妹?哦也對,四妹妹可是自小在您身邊兒長大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鍾氏「噌」地站起,指著如玥,氣急敗壞:「你什麼意思?!」
「就是想問蘇夫人一個問題。」如玥還是保持迷死人的微笑,「是把順昌伯府的嬤嬤給撤回來呢?還是蘇如瑩嫁到金陵呢?蘇夫人選一個,本夫人也好考慮去三哥那裡說項。」
從兩個女兒當中選一個去經歷苦難,煎熬的是鍾氏的心。
如玥火上澆油:「蘇夫人別以為本夫人會心軟,我的心腸是軟是硬您一早兒就知道。」當然,不管鍾氏最終選誰,如玥只是考慮一下而已,不一定保證能成功的呦。
鍾氏緩緩垂下手,過了好久才道:「蘇如玥,你知道誰最了解你嗎?」
「願聞其詳。」
「自然是我!本夫人從發現你變得不一樣開始,就一直在觀察你,在琢磨你,在思考你的劣勢缺憾和性子。」鍾氏道。
如玥心裡咯登一下,難不成鍾氏發現她是穿越的了?
但她不動聲色:「是嘛,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敵人之間才是最為互相了解的。」
「所以,你的選擇根本不存在。」鍾氏重新坐到椅子上,「好,我去!我會帶著瑩兒去金陵,今生今世不再出現在你們面前。但我只有一個條件。」
如玥仿佛沒聽清一般,揚高音調:「條件?你還敢提條件?」
「雖然我的娘家敗了,但我鍾叢巧在京城貴婦圈子裡還是有些朋友,若我安安靜靜地按照蘇承灃給的安排走,她們定然不會起疑。但若我來個魚死網破呢?」
如玥冷笑一聲:「別抬舉自己了,只能是你死了網還完好無損。」
「拼著我這條命!我還就不能給你抹黑?不能給蘇承灃抹黑?我是嫡母,本朝最重孝道!」鍾氏緊咬牙關。
「呵,是嗎?」如玥索性從寶座上站起來,悠閒地踱步到鍾氏跟前,聲音猶如羽毛輕盈,但卻仿佛帶著寒冬冷霜,「原來蘇夫人只是蘇如瑩一個人的娘。原來蘇如晴、蘇承澤、蘇承沛在您心目中,還沒蘇如瑩一個人重要。還是原來您以為,以我、我三哥和我舅舅還有驃騎將軍府的能耐,絲毫動不了哥哥姐姐們?」
一句一刀,刀刀見血。
鍾氏雙目圓睜,雙拳緊握,但也不能反駁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