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十分鐘後,諸位都到齊了,徐卓邵和崔雲彩也重新回到會場中央,這時候音樂聲慢慢停下,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上的活動。

會場的裡間緩緩走出來一群人,為首的是一位已經鶴髮蒼蒼的老人,柱著實木枴杖,精神奕奕得走出來,在他身邊,站著不久之前才見過的唐懷荀,他神色淡漠,站在唐懷先身邊自成氣場,身後的黑色西裝保鏢都神色恭敬,看起來卻不像一般人家的保鏢。

唐景章迎上去,笑著低頭和唐老說話,唐老對他的態度卻並沒有崔雲彩想像地熱絡,平靜得說了些什麼,然後唐景章就自覺站到一邊去了,可是表情卻依舊掛著幾分玩世不恭的笑,彷彿並沒有因唐老的態度而覺得失落。

「感謝諸位捧臉到場。」唐老雖然年紀大,可是中氣卻很足,不大不小的聲音,卻因為會場太過安靜所以足以讓所有人都能聽見,他客氣得說了幾句話,就揮手讓樂隊重新演奏,周圍聲樂漸起,氣氛才開始活絡起來。

「不過去嗎?」崔雲彩看著那邊正在和一群企業家攀談的唐懷先,輕聲問。

徐卓邵卻淡定得輕晃著杯中的紅酒,說:「不用。」

話音剛落,他和唐景荀的目光就在半空中對撞,兩人的反應皆是淡然回視,然後又同時移開目光。

不一會兒,一直在觀察唐家爺孫的崔雲彩就發現他們正在往這邊走來,不疾不徐地,但是方向卻明明白白是向著他們的,頓時有點緊張,可是看看徐卓邵的表情,他還在不慌不忙得在餐桌上夾肉吃,頓時又放心不少。

徐卓邵剛把一塊蛋糕夾到崔雲彩的盤裡,唐懷先和唐景荀等人已經來到他們面前,徐卓邵不開口,倒是唐懷先先笑了,柱著枴杖說:「徐總。」

他這樣稱呼徐卓邵,讓除了唐景荀以外的人臉色都是一凌,可是徐卓邵卻笑了,說:「唐老客氣了,叫我卓邵就行。」

是人都知道他卓邵和卓少叫法都一樣,這樣一來雖然明面上是擺了謙虛,可是實際上卻討了好,唐懷先眯起眼睛,似乎很愉悅的樣子:「這徐家養的兒子果真優秀,和你爸爸當年有幾分相似,可是你爸爸當年比你更要圓滑些。」

「唐老也不減當年。」徐卓邵說。

「別扯客氣話,瞧你身邊這姑娘都被嚇到了吧?」唐懷先十分自然得把話題轉到了崔雲彩身上,的確崔雲彩在察覺到他們過來之後就沒有動過食物,聞言她微微一笑,說:「我快吃飽了。」

唐懷先笑著問她:「你是崔耀的女兒?」

「是,我叫崔雲彩,景辰的崔顥是我堂哥。」崔雲彩十分坦然得回答道。

唐懷荀聞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周圍一時之間無人搭腔。

還是徐卓邵先開口,說:「她晚上不能吃太多,不然可夠鬧騰。」

他突然來一句曖昧而親密的話,讓崔雲彩微愣,卻想不到他為何要這麼說,一時之間錯愕之餘又有點羞赧,倒是唐懷先等人比較淡定,聞言不過笑著看了徐卓邵一眼,說:「看來你們關係不錯。」

唐懷先不可能沒有聽唐懷荀說起他和崔雲彩的關係,可是這時候偏偏對他們的關係避而不談,徐卓邵心一沉,剛想說什麼,唐懷先卻已經開口說:「其實今天,有事和你商量。」

「噢?」徐卓邵不動聲色問。

「到屋裡去吧。」唐懷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看見崔雲彩跟在徐卓邵身邊,笑著對她說,「年輕女孩應該好好享受宴會,景荀,」唐景荀微微點頭,「帶崔小姐好好逛逛,今天的美食都是景荀精心挑選的,你會喜歡的。」

徐卓邵微微抿唇,唐景荀卻已經走了出來,低頭把右手手心伸到崔雲彩面前。

面前這個男人在散發著迫人沉靜的氣場,可是崔雲彩的心思卻都放在徐卓邵身上,生怕他衝動之下做出什麼事情,她忙開口說:「剛好沒有吃飽,麻煩您了。」說罷就把手放在唐景荀的手心裡,邊向徐卓邵打了一個眼色。

徐卓邵原本在思索對策,這時見到她的眼神也只能默默隱忍下來,總而言之,唐懷先想做什麼他必須要弄清楚,可是看著唐景荀的動作,他微合眸,側身對站在不遠處的Tim使了一個眼色,才跟著唐懷先離開會場。

唐景荀依舊沒什麼表情,嘴角勾著的那個微笑淡的彷彿不存在,疏離冷漠得讓崔雲彩渾身不自在,偏偏他的手輕而堅定得握著她的五指,一時之間只能離他很近,近到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香味。

可她卻忽然覺得古龍水這樣的氣味不適合他。

他應該適合更淡,更清冽的氣味,而不是這種雍容華貴卻無實在的味道。

「不用緊張。」兩人走了一段路,唐景荀忽然開口,嚇了崔雲彩一跳。

她瞪大眼睛看著他,卻不知道自己已經把心思都放在了臉上,唐景荀凝視了她一眼,沉默半晌,把她帶到其中一張餐桌前,這裡擺放的都是米其林大師做出來的精緻的甜點,種類繁多並且整整齊齊得擺放在西式餐具上,顯得更加小巧可人。

「喜歡吃甜點嗎?」他問。

他的聲音低沉而雌性,崔雲彩勉強穩住心神,點了點頭。

唐景荀用左手拿起夾子,周圍看了看,然後選了三款漂亮的糕點放在一個白色瓷碟上,長而有力的手指端起盤子送到她面前,臉色平靜如水:「請。」

他雖淡漠,可此刻身上卻出乎預料讓人感覺不到剛開始那迫人的氣勢,雖然依舊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他,可是卻更不懂如何拒絕這樣的人,崔雲彩看著眼前的糕點,右手拿起銀色叉子叉了其中一塊放進嘴裡。

迅速融化的巧克力慕斯幾乎是一瞬間擊中崔雲彩的味蕾,崔雲彩的雙眼猛地放亮,看著唐景荀一臉驚喜得說:「這個好吃。」

他看了她一眼,然後微微把視線放回在剩下的兩塊甜點上:「喜歡就好。」

兩人就站在餐桌前,大多時候都是崔雲彩在吃,唐景荀在看,彷彿真的只是按照爺爺的意思在好好招呼客人,可是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的Tim卻微微皺起眉頭,沒有動作。

崔雲彩吃完了碟子上最後一塊蛋糕,臉上終於現出滿足之色,肚子也很飽了,唐景荀看著她的表情,這時候也默默把碟子放下,鬆開了她的手。

「失禮了。」他說。

她知道他在說牽手的事情,可是不牽都牽了,她也只能擺擺手說:「沒關係,謝謝你,蛋糕真的很好吃。」

他離開,連背影都透露著幾分淡漠疏離,崔雲彩看了看左手手心,發現上面起了一層薄汗。

唐景荀一拐進轉角,身後就出現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那人恭敬得低著頭,低聲問:「少爺,是不是要把崔雲彩的資料交給你?」

之前他只看了徐卓邵的資料,可是剛才看到他和崔雲彩相處的場景……那人的頭愈發低了下去。

唐景荀在消失在人群後表情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可是周圍的氣場更冷了,聞言,他「嗯」了一聲,走了不遠然後又停下,身後跟著的男人不明就裡,卻也不敢抬頭看他,半晌聽見他清冷的聲線毫無感情地響起:「不要直呼她的名字。」

說罷,就邁腿離開,剩下那個黑色西裝的男人莫名冒了一臉冷汗,等反應過來,唐景荀已經走到客廳房間裡。

走到小客廳的唐景荀看著端坐在一張茶几兩邊的人,唐懷先見他進來,對他點了點頭,唐景荀才走到他身邊坐下。

徐卓邵的表情已經不像剛才在會場時輕鬆,雖然變化不大,可是微抿的嘴角已經顯示出他的情緒。徐卓邵對進來的唐景荀視而不見,只看著唐懷先,說:「唐老,你知道徐家一向不碰這些髒東西,為什麼要選我?」

唐懷先笑容不變,完全沒有在意他影射唐家髒的這句話:「長江後浪推前浪,我選了那麼多人,只選中了你。」

「噢?」

「在同一輩中,能讓我看上眼的不過就那麼寥寥幾人,鄭氏實力穩固,我原本有意和他們合作,可是鄭凜敘挑明了對這件事不感興趣,不過既然他們不打算涉及這一圈子,我也無所謂;景辰的崔顥還是資歷不足,不懂世故;薛家倒是有意和唐家合作,可是黑吃黑,風險大,我老了,管不住那麼多事兒,所以最讓我滿意的是你。」

徐卓邵似乎輕笑了一聲:「唐老太看得起我。」

所以景辰出事,不過是試探,可惜崔顥不懂看清局勢,如今反咬唐氏一口,唐懷先理所當然要放棄他。

不過徐卓邵明白,即便崔顥看得清楚那是一次試探,也只會選擇反擊,崔家的人都有自己一份清高傲氣,無論是崔顥還是崔雲彩都有。

徐卓邵的笑變得微冷:「唐老說的路子很好,給我的那一份也慷慨,正常來說,我不應該不接受。」

他說不應該,明嘲暗諷,唐懷先怎能聽不出來?「年輕人總該做大事業,大買賣,沒有人會和錢過不去,倘若你我兩家合作,怎樣的生意做不出來?」

「其他人或許是,可是很可惜,我對這些並沒有興趣。」

唐懷先哈哈大笑:「你不必那麼快拒絕我,等你想好了給我答覆,剛剛承諾給你的,只要你點頭,永遠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