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娣一進余家,鳳嫣就道:「你呀,就是不聽姐的,什麼話兒好好說不行,非跟小王爺弄到這般地步。」
鳳娣道:「姐別急,想想兩年前咱余家的境況,現在好多了呢,大不了關了慶福堂,就當回到了兩年前,咱從頭來。」
鳳嫣道:「你說的輕鬆,關了慶福堂,你讓那些夥計怎麼辦,上千的夥計呢。」
忠叔道:「真到了那種地步也沒法兒,小王爺若安心擠兌慶福堂關門,恐沒別的法子,這還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以小王爺的權勢只一句話,尋個借口封了慶福堂還不容易。」
鳳嫣道:「我說也是,這還是想你跟他低頭呢。」
剛走到裡頭書房,牛黃就跑進來道:「大公子,許東家來了。」
鳳娣哼一聲道:「他倒是來的快。」
鳳嫣道:「既許東家來了,或許有解決之道,你別急躁,跟許東家好好說說。」
鳳娣道:「姐你放心吧。」
許慎之一邊往裡走,一邊兒歎氣,就知道這丫頭一走,就得出事兒,少卿哪能嚥下這口氣啊,可一氣開了六十家藥鋪也真有些……
慎之是覺得,這一招或許能把鳳娣逼回來,可真不是解決之道,這丫頭什麼性子,就是頭倔驢,越來硬的越麻煩,除非少卿一下能把她擠兌到一點兒活路沒有了,或許她能屈服,可真到那一步,傷了情分,便她屈服了,以後也難說什麼樣兒,這恐不是少卿要的吧。
見了鳳娣,慎之道:「你這丫頭胡鬧,若不是因為給你出氣,少卿何至於費這麼大力氣扳倒晉王,便你氣他利用了可兒姑娘,也不至於就一走了之吧。」
鳳娣道:「許東家這會兒來說這些不嫌晚了點兒嗎,你們的餘慶堂也開了,想來再過不久,我慶福堂也是你們的了,周少卿這麼做不就是為了擠兌的慶福堂關門嗎。」
許慎之道:「你心裡知道不是為這個。」
鳳娣道:「那是為什麼,恕我駑鈍,想不出來。」
慎之道:「少卿的性子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吃軟不吃硬,況且,他對你如何,你也應該知道,他的心思早已明明白白擺在那兒了,只你軟一軟,什麼事兒過不去,至於鬧成這樣嗎。」
鳳娣冷笑一聲:「軟一軟,怎麼軟,給他當小老婆,成為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對不住,真那麼活著,我寧可找個繩子上吊算了,他周少卿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對我好,鬧半天就是想讓我當他的小老婆啊,許慎之你不覺得可笑嗎。」
慎之道:「誰說讓你當小老婆了,少卿的那塊玉珮交在手裡那天起,就視你為妻了,為了你他被皇上罰跪在太廟三天三夜,才推了承恩府的親事,你還想怎麼著。」
推了?鳳娣冷笑一聲:「那太可惜了,不過,這又跟我什麼相干。」
慎之終於知道少卿為什麼惱火了,這丫頭簡直能氣死人不償命:「余鳳娣,你真要弄的兩敗俱傷是不是,少卿哪點兒對不住你了,你這麼狠,說走就走,明明年前還好好的,年後就想一拍兩散,你莫不是真瞧上了那個冷炎,我可警告你,就早跟你那個冷炎遠著點兒,不然真能出大事。」
鳳娣道:「還能出什麼大事,慶福堂不都快關門了嗎。」
許慎之道:「快關門了,畢竟還沒關門,若不是心裡惦記著你們的情分,你以為他還會如此大費周章的開什麼鋪子嗎。」
鳳娣道:「是啊,他是小王爺,是九皇子,他一句話別說慶福堂,我余家抄家滅族都不在話下。」
慎之道:「你怎麼就這麼倔呢,他不就是想讓你軟著去求求他嗎,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到裉節兒上就糊塗了呢,非要跟著他頂著幹,有你什麼好處,如果他真跟你較真兒,余鳳娣,你以為你還能好端端的坐在這兒嗎,你知道,以他的身份娶你當他的正妃多不容易嗎,余鳳娣,你有本事,你驕傲,你不可一世,可這是大齊,你的身份擺在這兒,商戶的庶出之女,便給他當側妃都不夠格兒呢。」
鳳娣蹭一下站了起來:「我何曾說要嫁他了,男女之事不該是你情我願的嗎,就算他是皇子,是王爺,我不願意不行嗎。」
慎之道:「你這是無理取鬧,為什麼不願意,如果是因為正側之分,他已經推了承恩公府的親事,就算退了一步吧,他那麼個性子都退讓了一步,怎麼你就不能讓一步呢,更何況,你們現在還不沒成親,還沒涉及到別人呢,這麼早就說這些,不覺得傷感情嗎。」
傷感情?鳳娣冷笑起來:「那麼我們換個法子,我們不說這些,若將來他找別的女人,我也找別的男人,他找一個,我也找一個,他找兩個,我也找兩個,這樣才公平。」
慎之愕然:「余鳳娣,你真瘋了不成,身為女人難道不該守著最基本的婦德嗎。」
婦德?鳳娣道:「這樣狗屁不通的東西根本就是你們男人為了給自己找小老婆定下的,都是胡說八道,說白了,就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若他無此心,惱什麼,又怎麼會如此擠兌慶福堂,別管他說的多好聽,他心裡想什麼我卻異常清楚,在他心裡,從沒沒把我余鳳娣看成跟他平等的地位,他喜歡我,卻不尊重我的想法,他想娶我,卻還惦記著將來能左擁右抱,如果不是我跟他說清楚,想來他也不會推掉承恩公府的親事吧。」
慎之道:「這麼說,這事兒沒得商量了。」
鳳娣道:「我還有別的選擇麼,別說讓我去求他,不可能。」
慎之道:「別說我沒警告你,看在你們過去的情分上,他還有些耐性,真把他惹急了,你這兩年的心血說不定都白費了,到時候別後悔。」
鳳娣抬起頭:「不後悔,我余鳳娣再不濟,這點兒寧折不彎的骨氣還有。」
「寧折不彎,成,你倔,你們倆的事兒,我也不管了。」許慎之拂袖而去。
鳳嫣從後頭出來道:「你這張嘴怎麼半點不饒人呢,許東家來不是好意嗎,你瞧你那一句一句的,把人硬是氣跑了。」
鳳娣道:「姐是不是也覺得,我那些都是不了理喻的胡說八道。」
鳳嫣歎口氣道:「以前或許覺得有些驚世駭俗,但如今想想,卻覺得你說的對,若彼此鍾情,定下白首之盟,又怎會有別人,詩經上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若這手太多了豈不諷刺,只不過他畢竟是皇子,讓他只你一個,恐不易。」
鳳娣道:「我也沒強迫他,我本來想著散了算了,是他不放過我。」
鳳嫣仔細端詳她半晌道:「你就真的不喜歡小王爺嗎?姐姐看來卻不然。」
鳳娣幽幽地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們不合適,我處處躲著他,避著他,就是不想走到這一步。」
鳳嫣道:「你心眼子多,事事都喜歡想在前頭,本來是好事,可若用在男女之間,卻大大不妥,男女之情哪裡是能未雨綢繆的呢,發之於心,情之所鍾,若把這些都算計進去,還有什麼意思呢。」
鳳娣有些楞,暗道,莫非我真是如此嗎,卻甩甩頭,無論如何,她也不會去求他,而且,這麼認輸,她也不服。
忽的想起一件事,把牛黃喚進來,脫了自己手上的銀鈴手鐲交在他手裡道:「你去無影門分堂替我傳個信兒。」
慎之進來跟少卿道:「你別看我,這丫頭又臭又硬的脾氣,差點兒沒把我氣死,指望她低頭來求你,趁早別想了。」
少卿道:「她說什麼了?」
慎之目光閃了閃:「那個,她說什麼我記不得。」
周少卿知道一定沒好話,慎之道:「其實我真不明白,你既然推了承恩公府的親事不就等於應了她嗎,還折騰什麼,她不低頭,你去找她就好了,兩人說開了,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嗎。」
少卿臉色陰了陰:「她跟冷炎在蒙古各部一個多月,若不是慶福堂出事,她還樂不思蜀呢。」
慎之愕然:「鬧半天,你是吃醋啊,為了吃味這般大費周章,少卿,你不覺得有些過嗎。」
少卿哼一聲站起來走到窗前,冷聲道:「不覺得。」
慎之忽然覺得,不管多冷靜理智的人,一旦沾了情字都變得不可理喻。
慎之快步進來道:「四通當出事兒了。」
少卿把手裡的狼牙放回懷裡,看向慎之:「什麼事?」
慎之歎了口氣道:「炸當。」
炸當?少卿眸光一利:「是什麼東西?」
「畫,東晉顧愷之的洛神賦圖。」許慎之道:「莫怪朝奉打眼,便我也沒瞧出來,不信你瞧,哪裡看得出是贗品。」說著跟許貴兒一邊一個把畫軸展開。
少卿仔細看了看,無論筆觸還是做舊都毫無痕跡,竟跟真品毫無二致,慎之道:「我竟不知,天下還有這等奇人能仿出這麼真的贗品,若只這一幅,我真不覺得是贗品,但,卻有十幅。」
說著叫人把各鋪子送過來的畫搬了進來,放在案上:「一模一樣,都是東晉顧愷之的洛神賦圖,一幅畫十萬兩銀子,這十幅騙了咱們一百萬銀子,這還罷了,若這事兒傳出去,咱們四通當的牌子可就砸了,你說這是誰幹的?」
誰幹的?少卿臉色黑的慎之都有些□的慌:「倒讓我想起一個人來,開封有個集賢莊,裡面有個老頭,江湖送了個外號,畫鬼,之所以叫畫鬼,就是因為無論何朝代真跡,只一夜便能臨出來,且真假難辨。」
慎之道:「便如此,又怎能瞧不出呢。」
少卿道:「集賢莊號稱武林第一莊,網羅江湖奇人,既有畫鬼,做舊又有什麼難的。」
慎之道:「即便有這樣的人,又哪是常人可以驅使的,更何況十幅一樣的,三天內當在我們四通當各地的鋪子裡,這就是衝著咱們四通當來的,什麼人跟咱們這麼大的仇。」
少卿道:「常人驅使自是不能,若武林盟主卻不難。」
慎之倒吸了一口涼氣:「你是說這事兒是那丫頭幹的?」
少卿咬著牙道:「她倒是寧可求助冷炎,也不跟我服軟。」
慎之道:「我說這半個月那丫頭跑哪兒去了,莫非她在集賢莊?」
少卿道:「她以為躲在冷炎那兒就行了嗎,備馬,去開封。」
太神奇了,鳳娣看著一幅古畫在畫鬼手裡迅速成型,覺得這看上去貌不驚人的老頭,真跟複印近差不多了,他的手法極快,卻能畫的跟真品毫無二致。
從鳳娣踏進這裡就覺得這集賢莊真是個一個神奇的世界,邁進莊子大門,便有一種踏入武俠小說的感覺,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有絕招兒,琴棋書畫,鳳娣始信,真正的高人隱在江湖之說。
畫鬼的事是在草原上冷炎跟她說起過,冷炎這人不善言辭,所以只要他說出的話,絕對不會有誇張的情分,有一說一,他既然說畫鬼能在一夜之間仿出最複雜的傳世名畫,鳳娣自然不會懷疑,但親眼看見,還是覺得很玄幻。
鳳娣道:「畫鬼叔叔,不若我拜在您的門下得了,學得您這一門絕技在手,還開什麼藥鋪,要多少銀子沒有啊。」
畫鬼笑了:「不是老朽藏私,而是你現在學晚了些。」
鳳娣嘟嘟嘴:「不想教拉倒,幹嘛找借口。」
畫鬼笑道:「瞧瞧這丫頭的嘴刁不刁。」
冷炎道:「小妹,畫鬼前輩的這手絕技,除了畫工是需要內力的,故此說是童子功。」
「內力?真有這樣的東西啊。」
畫鬼眨眨眨眼道:「你想學是不成了,不過將來你生個小丫頭,若捨得,送到這集賢莊來,老朽必然傾囊相授,如何?」
鳳娣臉有些紅:「畫鬼叔叔說什麼呢?」
「小丫頭不好意思了,這倒新鮮,我還當你真是個小子呢。」
這裡正說著,外頭小廝跑進來道:「盟主,外頭官府的人來了,把咱們集賢莊圍住了,說咱們這裡藏有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吳萬三,要進來搜。」
在座的一聽都站了起來:「放他娘的屁,吳萬三敢來集賢莊,活膩了啊。」
狗寶進來在鳳娣耳邊嘀咕了兩句,鳳娣臉色一變:「各位前輩實在對不住,這事兒是我的過錯,是我一時氣急,連累了集賢莊,著實不該。」
冷炎道:「小妹……」
鳳娣道:「大哥,這本就是我跟他的私事罷了,實不該連累大哥,大哥放心,我會跟他說清楚。」
慎之直搓手:「少卿你這事兒幹的可有些過了啊,無論如何官府跟這些江湖人素來是兩不相擾,你這麼帶兵前來,若江湖跟官府對上,可是麻煩。」
少卿哪裡肯聽,他一知道鳳娣在集賢莊,醋意翻上來,還顧得上什麼,他是太縱容這丫頭了,一百萬銀子不算什麼,可這丫頭想跟冷炎,便自己死了都不可能。
鳳娣走出來,根本沒搭理少卿,直接翻身上馬,跟狗寶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少卿看向後面的冷炎哼了一聲道:「冷盟主需知民不與官鬥,江湖再遠,若得罪了朝廷也沒好果子吃。」
冷炎道:「在下這條命是小妹救的,只小妹一句話,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少卿給他一句話噎住,哼一聲上馬追了出去。
慎之真想給冷炎豎大拇指讚一句好膽色,不過這,些江湖人歷來不把朝廷放在眼裡,若不是鳳娣這丫頭在中間瞎攪合,也沒今兒的事兒。
剛出開封城,鳳娣就給後面追來的少卿一下撈到了他馬上,狗寶一急,還想著怎麼辦呢,後頭趕來的慎之道:「急什麼,放心,少卿不會把你家大公子怎麼樣的,這本來就是男女之間的事兒,非折騰出這麼些事來,弄的誰都不消停,簡直添亂。」
鳳娣給周少卿撈到馬上,氣的不行,拚命捶他:「你土匪啊,放我下去。」
少卿把她的手臂捏住禁錮在自己懷裡,低頭湊到她耳邊兒道:「再不老實,我真把她丟下去了,我要是土匪,現在就把你搶土匪窩裡當壓寨夫人,看你還怎麼跟我折騰。」
「周少卿你恃強凌弱,算什麼男人?」
少卿嗤一聲笑了:「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早知道了嗎,怎麼著,上次在登州府外的山洞裡沒看清楚,還想見識見識。」
鳳娣臉一紅:「你,你不要臉。」
少卿想起剛才,不免氣上來:「你現在最好想想怎麼跟我解釋你跟冷炎的事兒?」
鳳娣道:「我們兄妹的事兒你管不著。」
兄妹?少卿臉色一沉:「你姓余他姓冷,算什麼兄妹。」
鳳娣抿著唇道:「你管得著嗎,我跟你什麼關係嗚嗚嗚……」鳳娣沒說完給他堵住嘴,鳳娣剛一反抗,就覺咕嚕一個圓滾滾藥丸似的東西,從她喉嚨裡順了下去,鳳娣嚇了一跳:「你給我下藥……」剛說完眼前一黑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