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暖把手機放進白大褂口袋,摸鑰匙開門。推門要進去,餘光發覺不對。她退回來歪頭一瞄,窗檯上放著兩個紙袋。
她心裡歡喜,跑過去拆開看,一杯綠茶,一塊奶酪蛋糕。
包裝袋和言焓給秦姝的一樣,原來是隊長請加班的隊員吃東西?
綠茶還是熱的,紙杯握在手心很溫暖。甄暖會心一笑,這裡的工作環境,她很喜歡。
剛要進門,卻聽關小瑜叫她。
關小瑜也是一身白大褂,捧著杯綠茶,邊喝邊往這邊走:「暖暖美人,姜曉的衣服取了嘛,我要拿去檢查。」
「嗯,弄好了。」
關小瑜跟著甄暖進解剖室,見設備全開,問:「用得還習慣吧,鄭教授開會去了,不然可以手把手教你。」
「摸索一下就會啦。」甄暖說到專業,話稍稍多了點,「C-Lab大大超過我的預期。竟然還有X射線室和CT室,可以核准屍檢傷痕。不過鄭教授在電話裡說讓我不要依賴那個,屍檢完後再自我檢查。
C-Lab真的很厲害。」
「咱們C-Lab放去歐美都是頂尖。」關小瑜和這裡每個人一樣自豪驕傲,「言隊要求很高,他來之後,把實驗室狠狠更新換代了,設備全要最好最先進,隔個一年半載就更新增添。」
甄暖一愣,她倒不知推動犯罪實驗室高速發展的人是言焓:「上面會撥那麼多資金?」
「行政的事我不清楚。傳言說有一部分是隊長自己掏腰包。」
「怎麼可能?」甄暖不信,隨便一個設備就幾十上百萬。
關小瑜聳聳肩:「可徐思淼計算過,以C-Lab更新換代的頻率,每年三千萬的財政撥款根本不夠。」徐思淼是計算機和數學天才。
「也是,我看化學實驗室裡的東西都是最新最高端的。」
「你去8樓了?」
「對啊,我看見了秦姝。她是幹什麼的?」
「藝術家。」關小瑜笑。
甄暖不懂。
「綽號啦。她學畫畫和雕塑出身,給嫌犯畫像,但工作比較清閒,常常幫我們做痕跡分析。她在法醫素描這一塊特厲害,你多和她交流交流。」
甄暖驚嘆。
法醫素描是指當無名死者出現巨人觀、鞣屍、炭化、白骨化等情況,造成面部腐爛或剝離時,為判斷死者身份,法醫素描師對死者進行面部重構,還原生前樣貌。
由於沒有法醫素描這個專業,大部分素描師都是專業畫家雕塑家出生。
就是說,給她一個骷髏,她給你畫出一個人臉。
這裡真是藏龍臥虎。
「不過這次你弄錯了,指紋你該交給我。遇到很難還原的才找她幫忙。」
甄暖一愣:「可我看她駕輕就熟的樣子。」
「她是能者多勞啦。我們這兒毀容的案子少,她工作清閒,遇到指紋鞋印時總是主動幫我們痕檢組做事,搞得她這藝術家都沒時間畫畫雕塑了。」
「哦。」甄暖心虛地點頭。大家都好敬業,她想起自己被言焓訓,下定決心以後要認真又努力。
關小瑜看一眼四周,問:「暖暖美人,解剖屍體你會不會害怕呀?」
「不會啊。」甄暖懵懵地搖頭,「以前上解剖課要找某根神經卻找不到的時候,還希望屍體能動動,告訴我神經在哪裡呢。」
「……」關小瑜一頭黑線,覺得她腦回路不太正常,又道,「不過面對的是死人,也不會有危險,沒什麼好怕的。」
「對呀對呀。就是偶爾會有意外。」
「解剖會發生意外?」關小瑜背後涼颼颼的,難道還魂?
甄暖認真地點頭:「嗯,我有次上解剖課,一個同學在笑,結果主刀同學甩起的一坨脂肪飛到了他張大的嘴裡。」
「……」關小瑜愣了愣,瞬間捧腹大笑,「暖暖美人,你太好玩了。」
甄暖眨眨眼睛,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笑的,更不明白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你們同學很好玩吧。」
「大家都挺好的。」甄暖說,「對了,我用骨頭做了好多鑰匙鏈和小飾品呢,都送給美國的朋友了,我做一個送給你好不好。」
關小瑜瞬間呆掉:「昨天我誇你鑰匙扣上的墜飾漂亮,那個是人骨頭?」
「對呀。」
「……」三隻烏鴉從關小瑜頭頂飛過。
「呃,這個事還是下次說吧。」她拿了東西準備離開,走的時候看一眼解剖台,「誒,死者的眼睛腫了?」
此刻的姜曉有一隻黑黑的熊貓眼,之前在現場,她眼部並沒有淤青。
「法醫助理說是死後1小時左右出現的。」
「是不是死前被人毆打?」
「我馬上會檢查。」
「那你加油。」關小瑜走了。
……
夜色已濃,萬籟俱寂。
東城郊區的一處歐式別墅,依山傍水;燈火倒映在寧靜的湖面,就著夜色,美如油畫。
這裡是華盛集團老董申老二申思危擲重金為兒子申澤天購置的婚房。
洞房花燭夜,別墅二層的主臥,玫瑰滿屋,從大紅色的床上一直鋪到落地窗外的陽台。
董思思坐在梳妝台前,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半透明的蠶絲睡衣柔滑服帖,襯得她豐乳細腰。
申澤天從浴室出來,目光被她透明睡衣下的風光吸引。他走來,俯身在她腰上用力揉了一把,蠶絲摸上去清涼滑膩。
董思思看著鏡子裡的丈夫,微微一笑。
申澤天一手掐著她的腰,一手勾開吊帶,她看著他的手把她攏住,狠狠地揉。
她配合地輕扭腰肢,
他低頭埋進她的脖子,手用力一扯,睡衣滑了下去。
她看著鏡子,抬頭摟住男人的頭,五指深入他濕漉的發間,漸漸,殷紅的唇角一勾,這個男人終於是她的了。
除了花心,他幾乎完美。
而為了飄渺不定的喜歡和至高無上的家族利益,這點小瑕疵,她可以接受。
是的。
申澤天,她無疑是喜歡他的,年少第一次見面就有好感。那時的他英俊帥氣,眼裡閃著精明的光,嘴角掛著壞壞的笑。
對她這樣冷漠無感情的人來說,能有一絲心動實屬不易;那時她就認定,華盛的少東家會是她未來的丈夫。
究竟是他的背景還是他本身讓她心動,她已不想深究。她有她的抱負,希望見他在商場上叱吒風雲,也期望她能自由馳騁。
強強聯姻,他們才是最配的一對。誰也別想動搖她華盛夫人的地位。
那些想挑戰她臉面的灰姑娘都是找死。
鏡中,他手指往下,進去。
她半眯著眼,嬌滴滴地發聲,攏著腿,婀娜扭動。
見此情景,申澤天哪裡還忍得了,把她摁倒在床上。
紅床雪膚,美景誘人,他很快來了狀態。
董思思握住他,略顯得意地挑釁:「跟了你5年的情人死了,你轉頭就來上我的床?」
他用力,她的頭磕撞上床沿,尖叫一聲。
申澤天嗓音魅.惑,雙手也沒閒著揉捏:「她身材沒你好,動作沒你騷,叫聲也沒你浪。」
董思思臉色微凝,可一瞬便摟住他的脖子,隨著他搖晃,氣息不穩地故意撒嬌吃味:「她死了,你不難過?」
「相反,我很輕鬆。」他腰部發力。
她身體顛簸著,心卻陡然靜了。定定凝視他的眼眸:「為什麼?」
「她想做申夫人,可不配。」他眼裡閃過一絲奇異的光線,「你才配。灰姑娘,只是窮女人的白日夢。」
董思思要到了,渾身發熱,偏偏心口發涼:「我以為你對她有感情。」
申澤天沒說話,此刻他的心思全在下邊,他加快速度,猛地一挺;
汗水從額頭上滴下來,他趴在她肩上,重重地喘著粗氣:「真他媽爽!」
董思思渾身無力,卻輕輕挪一下位置,腳重頭輕;她要盡快懷孕,生個兒子最好。
申澤天平躺回去,喘著氣道:「當然有感情。她大學沒畢業就跟著我。只不過,我給她的物質已足夠買她十個青春。互不相欠。」
他果然是商人。
董思思沉默了,說:「其實,你和她的分手誤會,是我害的她。」
「我知道。」申澤天閉著眼,懶洋洋的。
她一愣:「那你……」
她想起姜曉被冤枉後可憐的求饒,那時她覺得暢快,此刻卻……
「早想甩了。」他沒了一點兒情緒,「潛意識愛錢同時又標榜真心付出的女人,最難纏,也最該拋棄。所謂的付出青春和感情,在我看來,還不如□□乾脆。」
姜曉果然無知啊,而她呢……
董思思緩緩閉上眼睛:偏偏他太花心,偏偏他太無情。
……
在冬季,一天一天溫度都在降;
甄暖把自己縮成一個團,往公安辦公樓跑。
昨晚11點就下班了,言焓沒讓大家熬夜。但甄暖記得言焓說交報告的事,回家後寫到凌晨3點。
甄暖邊跑邊看手錶,8點差2分;進了大樓,見上行的電梯要關,她叫一聲撲過去:「請等一下!」
闔上的電梯門又緩緩打開,她衝進去,感激道:「太謝謝了。」一抬頭發現是言焓,她立馬渾身豎汗毛。
他倒沒心思理她,單手拿著幾張紙,凝眉看著,眼皮都不抬。
估計是和案子有關的東西,甄暖想。
她默默想起昨天搜查的關於言焓的資料。
當過特.種.兵,在邊界之國跨國合作參與「銀劍」行動,立特大功。20歲以儲備幹部身份入警校學習並開始參與案件調查,3年後調去譽城北部接壤的省會城市奚市做刑偵隊長,又3年後調來直轄市譽城做隊長。
據說很可能最近又要升職往中央調了,可謂扶搖直上。
甄暖剛才跑了好久,此刻進了密閉的電梯,又熱了起來。她解開圍巾,靜電滋滋幾聲,髮絲不聽話地飛起來。
「以後上班把頭髮束起來。」 言焓開口,微涼,沉肅,公事公辦的語氣。
甄暖回頭。
他沒看她,翻看著手中的紙張;紙白的光反射在他臉上,像陽光下的湖面。
被領導批評儀容不整了麼。
她低低地「哦」一聲,心發慌,尷尬地趕緊摸出皮筋,胡亂把頭髮綁好。
電梯裡詭異的寂靜,她手指緊緊揪著斜挎包,抿著唇瞪著眼睛望電梯上的數字。
「昨晚睡得好嗎?」他冷不丁又問。語氣沒怎麼變,但內容分明是緩和了。
「呃,還好吧。」甄暖就坡下驢,又重複,「挺好的。」
「黑眼圈很重。」他從紙裡抬眸看她一眼,又低下去了。
甄暖對著電梯鏡一看,果然。
她端詳著自己的眼睛,又抬起目光。鏡子裡,言焓單手插兜,低著頭,濃濃的眉毛微微簇著。
她捏著手指,竭力提醒自己多和人說話,醞釀了好一會兒,她乾巴巴地說:「才晚睡一天,結果立竿見影了。」
他聽言,抬起頭來:「很少熬夜吧,加班很辛苦。」
甄暖感受到了boss慰問下屬的溫暖感,不好意思起來:「嗯,有點兒。」
「沒關係,」言焓說,「習慣就好了。」
「……」
好boss形象瞬間坍塌。
電梯叮一聲,言焓走出去:「開會遲到會扣獎金。」
甄暖立在電梯裡,獨自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