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chapter57

甄暖歪著頭,盯著玻璃缸裡的熱帶魚發呆。

淡藍色的池水裡,五顏六色的魚兒游來游去。她面前有只藍色的魚,胖頭胖腦的,像氣球一樣圓不隆冬,游得緩慢極了。

她彎腰湊近,拿手指戳那玻璃幾下。

胖頭的魚沒點兒反應。它不受驚嚇,慢吞吞地搖尾巴,往上竄一點兒,又慢慢沉下去;又往上竄一點兒,又沉下去。

往往覆覆。

甄暖覺得,自己還沒一條魚的心態好。

她直起身子,看看四週五彩斑斕的燈光。

她在這個叫OX的酒吧兼職2個晚上了,還是沒有碰到「可疑人」。

裴隊說,之前他們在鄭苗苗掉落的玫瑰花刺上發現了幾根布料的纖維,關小瑜化驗過後說不是衣服。

二隊的人調查了兩三個星期,纖維來自OX酒吧的酒杯布墊。

所以,獵.豔團體裡應該有個人常出入OX酒吧,而裴隊他們調查賽洛西賓迷幻劑時也發現,這個酒吧常有客人聚集過來兜售或聚眾使用迷幻劑。

便衣在這兒潛伏了很久,並沒有發現可疑人。

後來有警察建議說弄一個誘餌。大家紛紛想到新來不久的暖暖美人。

她面相非常顯小,溫順又乾淨,眼神清純,看著像鄭苗苗那一型的學生妹,且是升級精裝版。

加之言焓推斷說獵.豔團夥年紀小,喜歡清純少女,裴隊更確定甄暖稍稍裝扮一下,是很符合受害者類型的。

於是,甄暖變成了酒吧裡的服務員,順帶兼職包廂「公主」。

甄暖用力戳著魚缸玻璃,癟嘴,她一點兒也不想當公主。

更不想穿這種短短的日本女學生一樣的制服。

酒吧老闆一開始對她很頭疼,但很快就照顧起來。

她人是長得美,可不太會說話,客人碰一下就慌慌張張躲開十萬八千里。好在客人喜歡她這一款,看她羞怯驚慌的樣子,也不為難,嘴上調戲幾句就紛紛爽快地掏錢買酒。

老闆樂得給她解圍。

現在是晚上10點,酒吧裡的客人多了起來。

有個包間裡邊來了幾位公子哥,在喝酒打牌,叫了幾個「公主」陪著。老闆說那些都是有錢人,要把店裡最漂亮的幾個都送進去,甄暖也在其列。

她不想去。裡邊的人是不會幹什麼出格的事,可她就是不想。

她還在魚缸邊思想鬥爭,另一位「公主」蘭蘭過來拉她:「站著幹什麼,走啦!」

一進包間,裡邊煙霧繚繞,幾位公子哥兒聚在桌邊打牌,「公主」幫忙端酒杯,點煙什麼的。有的貼坐在男人身邊,有的直接坐在男人懷裡。亂親亂摸的倒沒有。

一群男人笑著聊天,要麼抽菸,要麼喝酒,要麼和女人逗笑,唯獨牌桌上一個男子,背對著甄暖,身姿端正,安安靜靜的,姿態也乾淨。

甄暖低頭走到酒檯子那邊倒酒,希望大家看不到自己。

蘭蘭過來,拿腰撞一下甄暖:「看到一個絕色。」她眉飛色舞地往後揚下巴,「要是他抱我就好了,接吻也行。」

甄暖回頭看,人影重疊,她沒看到蘭蘭說的「絕色」。

蘭蘭端著酒杯走了,很快,甄暖聽到她嬌軟的聲音:「喏。」

隨後,一個男人淡淡禮貌地輕笑一聲:「不用,謝謝。」

甄暖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手一抖,酒灑了一桌。好在沒引起關注,她慌忙擦桌子,一邊回頭看,見蘭蘭正婀娜地往言焓身上貼。

她看一眼就飛快扭回頭來,幾乎要哭。隊長怎麼會在這裡?

蘭蘭鍥而不捨,貼著言焓,嗔道:「那我給你點支菸吧。」

「不抽,謝謝。」語氣淡淡的,似笑非笑,隱約不耐。

蘭蘭沒眼色,還往他身上貼:「你這一型的,最討人愛了。」

「我不愛你這型。」語氣已冷。

蘭蘭尷尬極了,也不敢翻臉,只得走開,離他遠遠的。

她很快回到甄暖身邊,不滿地哼一聲:「是個外熱內冷的主兒。」

甄暖沒心思聽這些,琢磨著逃出去,她拿了個空酒瓶假裝去扔。走到半路,一個看牌的男人叫住她,手中的酒杯送過來:「倒酒。」

甄暖看看手中的空酒瓶,小聲說:「沒有了。」

「沒有了不會去拿……」男人看過來,後邊的話突然沒了,說,「把頭抬起來看看。」

甄暖不抬,拔腳往門外走。

男人一把將她扯回來,每個字都在笑:「羞什麼,跑哪兒去?」

言焓的眼睛看著牌,絲毫沒理會身邊的動靜。

甄暖的臉又紅又燒,悶聲不吭,一個勁兒掙他的手。對方陪著她玩兒,漸漸更有興致,摟住她的腰把她圈到懷裡,笑:「這脾氣,我喜歡。」

甄暖又抓又踢:「放開我。」

牌桌上,言焓聽見這聲音,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抬頭一看,可不正是甄暖。

居然戴著栗色的假髮,慵懶又個性張揚的BOBO頭,還化了妝,眼皮上不知塗了圈什麼粉,描得跟小野貓兒一樣勾人。偏偏一張臉天真懵懂,配一件貼身又短小的海藍色水手裙子,像從中學裡跑出來的學生。

她表情又羞又急,看著更撩心。

男人摟著她不放,笑:「一晚上,我手上這只表送你。」

周圍公主們咂舌,米白色表盤的百達翡麗,四五十萬呢。

男人們也都不打牌了,好笑地圍觀著。

「不要。」

「那你要什麼?開個價。」

「你放開我。」

「不放。」

甄暖好不容易從他懷裡掙出來,可手腕還是被他箍著,她腦子亂成一團,「我不喜歡你這一型的!」

「哦!!~~~」男人們一片起鬨聲。

言焓冷眼看著。

那男人面子上過不去,把她一推,甄暖踉踉蹌蹌,手中的空瓶子砸在地上,碎了。

「砸瓶子是幾個意思?把你們老闆叫來。」

甄暖發慌,老闆一直挺護著她,她不願他替她挨罵。

她瑟縮著,求助地看言焓,後者表情平靜,隔了半晌,開口說:「把這女人讓給我吧。」

意思就是別和她較勁了。

甄暖腦子一轟。

那男人沒台階下,心裡憋氣:「我看她是欠管教。」

甄暖咬著牙不吭聲。

「是挺欠的。」言焓靠在椅子背上,道,「這小丫頭昨晚睡我那兒時,脾氣就很不好。不過剛才真不是對你,我坐在這兒,她也不能和你怎麼樣,得有點兒職業操守不是?」

甄暖背脊一僵,冤枉地看言焓。他微微眯著眼,有點兒危險。

那男人這才鬆口:「那還給你吧。」他抓住甄暖,往言焓身上一推。

甄暖摔進言焓懷裡。

言焓皺眉,她一身的菸酒味。

周圍人起鬨:「看不出來啊,焓哥好這口?」

「嗯,好這口。」他清冷的聲音砸進她耳朵裡。

甄暖臉上火辣辣的,丟死人了。她慌忙從他身上爬起來,頭也不回地衝出包廂。

才跑進樓梯間,身後淡淡的聲音傳來:「你給我站住。」

甄暖停住腳步,不敢往前走了。她膽怯地回頭,見他走過來,有些害怕地往角落裡縮了縮。

言焓倒是和顏悅色的,嗓音也低醇好聽:「副業經營得有聲有色呵。」

甄暖臉紅,不敢說實話,懵懵地點了一下頭,又趕緊搖搖頭。

「長能耐了嗯?」

「什......什麼能耐?」她摸著牆壁,心虛地退後一步。

「會對我撒謊了?」

甄暖一訝,頓時明白他早就看穿,愈發慌張,立馬就招了:「裴隊說你不會同意,讓我不告訴你。」

「知道我不會同意你還做?」

「我想幫忙抓住壞人啊。」

「抓人是該你管的事兒嗎?」

「等到我管的時候,都成死人了!」

甄暖瞪大眼睛著他,理直氣壯起來。

言焓微眯起眼,看著她。

她今天變得很不一樣,一頭俏皮的BOBO短髮,性感蓬鬆而又慵懶;一雙貓兒般的琥珀色眼眸濕潤而清亮,塗了一抹銀灰色的眼影,看著卻無辜而單純。

他拔腳朝她靠近。

甄暖從他的眼神裡嗅到了危險,哆嗦著又是一個退後。

樓梯間裡燈光昏暗,只有走廊曖昧的光照過來,氣息不太對,而……

他低低地問:「如果出了意外怎麼辦?」

「怎,怎麼會出意外呢。」甄暖往後退一步,又退一步,腳步不太穩,聲音也在抖,「他們,化裝成了便衣,都,知道我在哪兒呢。而且我,身上還有通,訊器。」

「哦,是嗎?」他奇怪地笑笑,「不如我們試一下,看看你遭遇侵害時,他們能在幾秒內趕來。」

甄暖深一腳淺一腳地後退,後腦勺磕到牆,退無可退了。

她的眼神無處安放,他朝她逼近,高大的身軀擋住了所有的光。

他的腳磕碰到她的腳,身影把她籠罩起來。

她呼吸困難:「你……要怎麼試?」

他不說,伸手勾住她的腰,把她的身板提起來抵在自己的胯上,低下頭去,貼近她的耳朵和脖頸。

甄暖嚇得一動不敢動,渾身都是酥.麻的。

卻並非害怕與排斥。

她心裡又慌又癢,像坐船般在晃蕩,只是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她身體裡的反應便如排山倒海。

她半張臉埋在他的肩膀,被他握著腰,竟不敢推他,磕磕巴巴地說:「隊……隊長……」

「誰是你隊長?」

「……你呀。」

「在這兒,我難道不是你的服務對象?」

她眼色驚惶,舌頭都伸不直:「隊……」

他輕笑:「我也覺得對。」

「不是說對呀。」她急懵了,「隊……隊長,你這麼說話,同事們會聽到的。」

「聽不到。剛才你被人推到我身上時,我關了你身上的通訊儀。」

「……那……他們不會過來了?」她背後冒冷汗。

「嗯,不管發生什麼,他們都不會找過來了。」他貼在她耳邊,危險地說。「幹什麼他們都不會過來。」

她顫慄著,心跳如鼓,卻一點兒不害怕。

「隊長,你離我太近了,不要那麼近,好不好?」

「覺得很難受?」

「嗯。」

「來之前沒考慮到這些?」

「……」她悶聲,「隊長,我錯了。再不來了。」

她認錯,他仍不鬆開:「這種事情都敢做,卻害怕戀愛?」

甄暖狠狠一怔,張口結舌。

他稍稍側頭,嘴唇貼在她火熱的臉頰上:「你有膽說你不喜歡我。」

一句話,刺激得甄暖的心要從胸口衝出來。她身體發軟,貼在牆上呼吸困難:「我……我害怕。」

「不要緊,等你不害怕的時候,告訴我一聲。」

「告訴你做什麼?」

「我就親你。」

「……」

她不吭聲,只管捏著他的衣袖哆嗦。她憂愁地揪揪眉毛,那天都和隊長說清楚了,結果卻像自說自話,隊長依舊我行我素,還有得寸進尺的趨勢。

可她竟感到一股子不可思議的矛盾的驚喜。

他鬆開她,後退一步,淡淡地睨著。

她垂下腦袋,他突然鬆開她,她又有些遺憾和沮喪,更多是心慌。他要是再抱她一會兒,她會腿軟得走不動道兒。

他看她:「照過鏡子看自己是什麼樣兒嗎?」

她耷拉著頭,沒精打采地哦一聲:「我去把臉洗掉。」

她轉身要走,言焓拉住她,在她腰上摸了一把。甄暖渾身發毛,半晌才意識到他重新打開了她身上的通訊儀。

言焓把手伸進她領口,她往後一縮,卻不及他手快。

他迅速扯出一小枚聽筒,皺了眉:「裴海,蘇雅,你們幾個給我過來!」

甄暖一抖,暗嘆他變臉比翻書還快,幾秒前還對她柔情蜜意,現在就……不過,她心裡偷偷地開心是怎麼回事?

她忍不住抿唇笑,卻撞見他臉色不好,趕緊摀住嘴巴灰溜溜地跑去洗手間洗臉去了。

言焓扭著頭,看她跑遠,纖瘦的背影,蓬蓬的短髮。他哼出一聲,靠在牆壁上點煙,才把火打燃,手機又響了。

「嗯?」他知道是千陽。

「小火,可能來不及了,有人要殺我。」

〞誰?〞

〞我不知道,相關的人。〞

他皺眉聽他講一會兒,說:「T計畫你查到的組織者,給我一個名字。千陽,我要一個名字。」

對方說了兩個字。是言焓很熟悉的一個人,他沉默了一會兒:「我會判斷。」

〞小火,苗苗的失蹤遇害,你以為是偶然嗎?這次不一樣了。〞

〞......〞

他掛了電話,樓道里響起腳步聲。

裴隊他們幾個全來了,看看言焓臉上烏雲籠罩的樣子,沒人敢搭話。

「誰的主意?」言焓把煙摁進白沙裡。

蘇雅不做聲,裴隊道:「是我。」

言焓看他身後還有幾個二隊的下屬,沒說重話,只道:「以後動我隊裡的人,必須經過我的同意。」

裴隊嘆了口氣:「我也是想早點兒抓到這些人。就像你說的,受害者普遍年紀小,是清純型,甄暖可以矇混過關。」

「那就保證她的安全。剛才我把她的通訊儀關閉了幾分鐘,你們知道嗎?」

裴隊回頭看自己的下屬,後者撓頭:「我去上廁所,沒注意。想著守了那麼久也沒事……」裴隊眼神一凜,後者不吱聲了。

「知道為什麼你們來這麼久一直沒收穫?」

「什麼?」

「你們這幅樣子不是來泡吧的。」

幾人互相打量,也發現無論從表情還是著裝,自己都和酒吧裡的人格格不入。

「那怎麼辦?」

「不能怎麼辦,如果嫌疑人真來過這裡,看到你們,也早跑掉了。」

「……」

言焓往外走:「早點收工回家。」

二隊的一位警察拿著通訊儀說:「甄暖,我們收工了。」

「……」

「甄暖,我們收工了。」

「……」

言焓立刻衝去洗手間。

他飛跑到走廊盡頭,踢開門,裡邊什麼也沒有,只有地板上的通訊儀,耳機線,和栗色的BOBO短髮。

他飛速回頭拿手狠指身後:「她要是出什麼事,我宰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