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我的女兒

已經不止一個人斥責我的冷血無情,也不止一個人罵我無血無淚。可當我連手指都不用動一下就取走了那些辱罵我的人的性命時,我還是心如止水,沒有分毫感情。

我很清楚我所擁有的是什麼。可以救死扶傷比擬仙神的醫術,上千名只聽令於我家族的忠心耿耿的群體,一個可以隱居上幾輩子都可以維持著榮華富貴的人間仙境——出雲谷。

我不知道,這世界上,這人生裡,我需要什麼。

雙親在我未懂事的時候便已雲遊四海而去,留給我的一切甚至比當朝的皇帝還要富足。也留給了我一個思考了二十餘年的問題:

我到底會需要什麼?

書籍裡所記載著的人類的種種感情麼?這是我所沒有的,但並非我所需要的。自幼,我就知道了自己的情緒沒有起伏波動,無論發生什麼樣的事,無論誰生誰死,無論學到了什麼新的學識,無論又得到了什麼天下人競相爭奪的寶物,我,沒有感覺。

胸口下跳動的那個東西,只是個器官而已,它所該被賦予的意義,完全不存在。

早以習慣了毫無情感的活著,而活著,對我的意義也只是看著日出又日落,入睡又清醒罷了,甚至更多的時候,我寧願捧著一卷書,無論白晝黑夜的這麼一直閱讀下去。

一個人的活著,就是他還能夠醒來。一個人死了,就是永遠的沉睡。

人生的自然規律,生和死,在我眼裡的淡漠的。

離開出雲谷,總會遇見快死的人,偶爾的醫治會導致人群蜂擁而來,本以為我會學到書本上所謂厭惡的情緒,卻沒有。只是看著那些哀求的面孔,那些咒罵的臉色,那些無奈的神情,我,無動於衷。

救了再多的人又如何?他們會告訴我,什麼是我需要的嗎?

殺了再多的人又如何?他們會讓我產生一絲絲的情緒嗎?

這個世界,真是乏味到了極點。我的生存,也不過是為了延續尉遲這個姓氏而已。

遊走了四方回到出雲谷,我打算生一個繼承人,然後便再也不出谷去,安心的在谷裡過我沒有知覺卻隨性的生活。

長老們為了讓我有個健康的繼承人,精心選擇了數名美貌的女人。

房事,對我而言,也是沒有感覺的。製造繼承人的過程中,我冷眼看著身下女人的各種神態,心臟除了因為運動而加快跳動外,依舊死寂如故,倒是些微好奇,向來一脈傳承的尉遲的下一代會是什麼樣的人?

我的孩子,會如同我一般嗎?想歸想,不久便拋之腦後,就算是我的孩子,也不過是身體所排泄出的東西製造的產物,與我何干?

一探出某一個女人有了喜脈,長老們立刻將她細心的照顧起來,給了出雲谷女主人的身份,將其他的女人送離,也歸還了我一個清靜。

那時我不知道,那近八個月的時間,是我人生中最後的沉寂時期。

直到那個明月高掛的夜,心臟異樣的在我看書的時候用力鼓噪起來。平生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情況,讓我幾乎以為自己是忽然患上了什麼惡疾。瞅著左腕的脈搏,我尚在思考著要不要幫自己診斷一下時候,長老之一匆忙的奔來,他說,懷了我血脈的那個女人,要生了。

一股莫名的衝動讓我放下了書,跟隨長老去了那個女人的跨院。

空氣中滿是血腥,我未加思索便步入了那女人的臥房,滿屋的慌亂入不了我的眼,我只是看著那女人隆得高高的小腹,挑了挑眉,在產婆們束手無策的血崩狀況下,自那女人的體內取出了一團肉。

溫暖又柔嫩,雖然猩紅又黏濕,可那輕輕放置在我掌心裡的重量,讓我的眼移不開,讓我的心悄悄的柔軟下去,暖洋洋的滋味像是溫熱的甜酒,自胸腔湧起,奇異的洶湧而出,無法停止。

覺察到唇角的上揚,我些微詫異了,不是刻意的去牽動面部的肌肉,而是看著手裡這團肉,我便會勾起唇角,胸口裡便會洋溢著暖意。

這感覺——不壞。

更不壞的是,我居然這才意識到了,這團肉讓我有了生平的頭一絲情緒,並且可以歸納成兩個字:滿足。

身邊人對床上那女人的驚呼入不了我的耳,我只是瞇眼瞪開了伸手過來想抱走我手上這團手的產婆。

產婆怯懦的解釋,她只是想幫孩子洗澡。

心裡立刻迸發了強烈的不悅感,陌生的情感讓我很想殺人,而目標正是這個斗膽從我手裡想搶肉團的產婆。

捧著肉團的滿足和想殺人的惡劣情緒交錯,我無法顧及到身旁長老們驚訝的目光,只是垂眼瞧了手上的肉團好一會兒,才將它輕輕放入另一個產婆的懷裡,轉身而去。

我需要大量的時間去整理心裡新鮮的各種情感,去弄清楚它們到底意味著什麼。

人是複雜又單純的動物,正如我之前的二十餘年生命,什麼都不缺的時候偶爾會去找自己麻煩的研究自己到底還需要什麼。如今多了一樣屬於自己的東西,又多了陌生的情感起伏後,我發現自己還真的是沒事找事幹。

明明理智上是清晰的——無論自身有任何變化,接受即可,想那麼多做什麼?可還是鑽了牛角尖,為什麼會出現這些變化?為什麼偏偏是在那團肉的出現時有了變化,那團肉到底和我有什麼關係?是我的問題還是那團肉的問題?

生命中難得的思索不出答案的時刻,叫我格外的產生了興趣。原來,在有了某些情緒的時候,我也有了新奇的事情去讓時間有了分分秒秒起來。

很奇妙的,因為要思考,所以我應該一個人沉思,可理智卻無法控制的每每失控的飄向那一團肉,然後我的身體便會自發的閃到那團肉所在的地點,像個偷窺狂一般的隱身窺探被數十個人照顧得妥妥帖帖的肉團。

有時也疑問自己,為什麼不光明正大的進去觀看,不過是團肉嘛,可偏偏在有人出現的時候,我的身體又很有自主意識的躲藏起來,叫我的大腦困惑,叫我的思維混亂,我到底在做什麼?

為什麼只有在短暫的無人的時空裡,才能悄悄的做賊一般的靠近那團肉,低下頭瞧瞧它小小的臉。它好小,腦袋看起來還不及我的巴掌大小,五官都是小小的,眉毛淡淡的,看起來粉嫩嫩的像由麵團捏出來的一樣,要不是那小鼻子底下還有鼻息,我會以為這個東西是個玩具。

多稀奇的東西,居然會讓我產生了情緒,因它而起的情緒。

看著它,我會覺得很平靜,很歡喜。偷看到它在其他人的懷裡時,我會冒出殺人的惱火,在看不到它的時候,我無法靜心,甚至是有些煩躁和失落的。

一個肉團,牽引出那麼多的情感,讓我自己都覺得越來越和書籍裡描繪的普通人人沒什麼不同了。原來,我也不過是個普通人?

做為普通人是好還是壞?我沒有那麼自大,自認為是所謂的超脫世俗的仙子,我只是想研究出心裡冒出的那麼一團又一團由陌生逐漸轉為熟悉的情緒。

然後發現一個問題,當我與肉團遠離,在目所不及的範圍內,我的心竟然再度死寂了,無論看到誰,無論得到什麼,無論殺了誰還是救了誰,毫無波動。

於是深深的夜,回到那團肉的身邊,安靜的黑暗被夜明珠散發的柔和光芒所驅散。撩袍落坐於肉團小床的旁邊,低頭瞧著它。數日不見,它的五官逐漸的立體起來,開始長得像個人,光線在它眼窩和鼻樑下巴的另一側勾勒出淡淡的陰影。

不需要碰觸,其實我已知道這個東西摸起來有多柔軟,可思索了半天,還是放縱了指尖的刺癢摩挲上了那柔嫩的肌膚。

溫暖的,粉嫩的,微弱的呼吸讓我很平靜,什麼也不需要再思考,只是這麼坐著,凝視著他,就可以維持到天荒地老。不會生厭,不會無聊,只是寧靜和喜悅充斥在胸腔,味道很好。

低低的,用長指去勾畫它弧度優美的小耳朵,唇角噙出個笑,「我會把你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的。」我會給予它我幼年時所沒有的親人,我會傳授給它我所有的醫術和功夫。原來這就是有了個繼承人的感覺,就是很迫切的希望將自己所有的一切傾囊送出。

下了這個決定,我淺笑的直起身,離去的時候腦子裡閃過一個不太確定卻又立即被拋之腦後的疑問:它……應該是兒子吧?

不用吩咐,出雲谷的長老已經準備好了為繼承人發展的一切,一如我當初,衣食無憂的同時,大量的教育全部在滿月禮後全面展開,也不管那團肉是否接受得了,鋪天蓋地的朝它撲去。

讓我驕傲的是,身為尉遲家的孩子,它從未出現過負面情緒,從出生到現在,連小眉頭都沒皺過一下。第一次開口便咬字清晰,學會走路後,步子就不曾出現過踉蹌,簡直就是完美無暇。

更完美的是,當它見到我,便會用力的奔過來,投入我的懷抱,軟綿綿的小身子緊緊挨著我,嫩嫩的在我耳邊喊著它學會的第一句話:「爹爹!」

胸口底下跳躍的那個器官總在這個時候柔軟下去,甜的滋味會慢慢的瀰散開去。

若是知道有了個兒子竟然是這樣的感覺,我想我大概會忍受與那些女人的接觸,早些的為生下它而做準備。

看著它搖晃著小腦袋,跪坐在床上看著擺在身前的書本,看著它學習著扎馬步,看著它揮舞小拳頭,看著它認真的聆聽關於草藥的描述,那感覺是多麼的滿意又自豪,多希望它快快長大,好讓我將所有的學識全部傳授給它。

週歲,舉行了隆重無比的抓周儀式。

我將裝扮得粉妝玉琢的它親自抱到擺放好了文房四寶、兵器、玩具木馬、算盤等事物的大殿正廳,輕輕將它放下,暗示性的推了推它的背,「去吧,選一樣你最喜歡的。」選擇了什麼便會正式規劃下它的未來。

不知道它會選擇成為什麼樣一個人呢?不由得有些激動和有趣,我的兒子,會是個什麼樣的人?

它好奇的左右看了看大殿周圍站著的長老們,再仰起小腦袋看看我,聲音嫩嫩的,「我喜歡爹爹。」

挑起眉,我彎起好心情的笑,「我知道,乖,去選你喜歡的吧。」

它大大的眼眸裡閃過絲困惑,再度看了大殿裡的人們和擺設及地上的物件,最後很堅決的捉住了我的衣擺,認真又大聲道:「我喜歡爹爹。」

我開始沉思,作為抓周的儀式裡,有把人列入選擇的先例嗎?這代表什麼?這個小東西喜歡男人?額上冒出些黑線,我蹲下身,與小小的它對望,「現在是你的抓周,不許再胡鬧,去選一件東西。」為了表示我的嚴肅,我將對著它的笑容全部收起。

它似乎被嚇住了,怔怔的看著我,揪著我衣袍的小手沒有絲毫鬆開。

我擰起眉頭,這是它第一次違背我的命令。怎麼?難道我的指示有問題?垂眸掃了眼它的捏著我衣服的小拳頭,我冷下了聲:「放開。」

它連連眨巴了好幾下眼,突然的,晶瑩的液體自那雙漂亮的雙眼裡倏然滑落。

晴天霹下一道雷一般,我震撼的瞪著不斷自它眼裡溢出的水液,心猛的被揪了一下,微微的疼在心尖刺痛跳動著,讓我在那一瞬間無法呼吸。

小聲的,它破碎的聲音只讓我聽見:「我只要爹爹。」

「荒唐!」低聲呵斥,混亂的情緒讓我無法思考,只是失控的拍開了它的手,直起身,倒退一大步,冷酷無比的掃向周圍面色大變的長老們,

「你們是怎麼教導它的?!」不再看向它那張已滿是濕意的小臉,我冷哼一聲,飛身離去。

獨自一個人離開出雲谷去思考,甩不脫的卻是腦海裡那雙濕濕的眼兒,無論反覆思索了多久,心情依舊是煩躁不安的。

我在煩躁什麼?我不知道。只知道不斷的回憶到它,只知道一想到它眼裡流出液體,心很疼痛,很想殺人。去殺了人,十個百個千個,依舊得不到發洩,鬱悶充斥在胸口,無法找到出口。

跟隨在身邊的四道黑色的身影是青龍、白虎、朱雀和玄武,歷代出雲谷谷主的貼身護衛,他們跟隨著我,如影相隨。回眸瞧著分立身後的四人,忽然起了好奇,如果殺了他們,我是不是會有那麼些好過?

張開手掌,才要貼上青龍的胸口,就傳來玄武的低道:「主子,長老來了。」

瞇了瞇眼,收了手,偏頭瞧著奔來的白鬍子老頭,冷哼一聲。把我兒子教得亂七八糟的,居然還敢現在冒出來找死?也許我該殺了這些老頭才對!

長老恭敬的彎下腰去,對我陰沉的臉色迴避的低垂著眼,「主子,少主一直在哭,您能不能抽空回去看看?」

哭?那些液體就是書上描述的眼淚?更加的心煩意亂了,「既是男兒身,還哭什麼?你們自己去處理!」沒看到長老臉上的詫異神色,我轉過身,閉上眼,忍住心口的疼痛。

它……一直在哭,是因為我嗎?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如此疼惜它的我,竟然會讓它第一次哭泣了,便無法停止?

雖然很想立刻返回谷,但一想到先前它選擇抓周的結果,不得不狠下心。如果是它自己發展成喜歡男人的程度,那麼我無所謂,可如果是因為我的緣故,它喜歡上男人,那我會無法原諒自己。

立刻覺得作為父親的我是如此的偉大起來,原來兒子的幸福對於自己還是很重要的。

為了去研究一下所謂的龍陽之好,為將來在它真有可能喜歡上男人時有話可說,我命玄武去找了不同類型的男人過來。

花了整整3天的時間,只得出一個結論——本人非常的不好此道……

無論男人還是女人,碰觸還是被碰觸只給我一個感覺——噁心。

低頭瞧一下上天給我的男人的天賦,如果這個東西至少還可以被藥物刺激起來,那麼谷裡那個小東西的存在就值得懷疑了。

又想起它,它還在哭嗎?眉一皺,吩咐起程回谷。

不允許讓任何人將我回來的消息傳遞給它,獨自去了它所在的宮殿,隔著遠遠的距離,看到那圓圓的小臉消瘦了很多,看到它淚汪汪的大眼,看到它時不時抹淚的情形,心彷彿被一隻手緊緊的揪住般的疼。

「主子,少主子……」十步之外的長老惶恐的瞧著我鐵青的神色。

斜過眼瞥他,「它該習慣。」我的成長不也沒有父母的存在?為什麼我的孩子會如此嬌貴?難道真是我先前過於寵溺?甩袖轉身,「我會留在谷裡,但不允許它知道,堂堂男子漢,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長老遲疑了一下,嘴巴動了動,可在我銳利的目光下,還是深深的彎下身去,沒有說什麼。

我大概猜得出他想說什麼,他大概想提醒我,它還是個比嬰兒大不了多少的小孩,但無論它是不是個孩子,它都該早點學會獨立和自強,如果我的存在是它成長的障礙,那我不會再出現在它面前。

長老恭順的發問:「少主子將取個什麼名呢?」

背對著他,彎唇而笑:「逍遙。」

願我的孩子無憂無慮,逍遙若天空的鳥兒,可以無拘無束盡情的翱翔。

***

時間流逝,一年又一年,我發現自己的心情是越來越無力,從遙兒的身上,深刻體驗到什麼是事與願違。

為了它的將來著想,我刻意減少與它見面的次數,甚至是不見面。

結果換來的是它六歲以前的哭哭啼啼,六歲以後則日漸淡漠的涼薄個性。

說實在,我是滿高興它將注意力不再集中在我身上,可矛盾的又開始厭惡這樣的狀況,畢竟我是它的爹爹,它卻不需要我,那麼我在它心目中的地位,是不是一如我的爹娘在我心目中,那樣除了個頭銜,連印象都沒有的東西?

而且,看得出來,它不快樂,很不快樂。

我為它取名為逍遙,卻成了諷刺,它的不快樂,無論在任何時候我看到它都感覺得出來。

「到底要拿你怎麼辦呢?我的遙兒。」深深的歎息著,我坐在它的床邊,愛憐的輕撫著它的臉。不擔心她會醒來,因為每晚侍侯它的人都會再我的授意下,點燃一種讓它睡得更沉,對身體無害的香,只為了讓我在深夜能更好的與它相處。

如果,它知道我對它的希翼,如果,它知道我每一個夜都會陪伴著它直至天明,如果它知道它的一舉一動都被仔細匯報給我,如果,它知道我有多心疼它現在的不快樂,如果它知道,它的不快樂讓我也跟著很不快樂……

那麼它會不會至少露出個笑容?天知道,我有多少年再也沒見到過它的笑,那樣燦爛溫暖的笑容,惟獨只給我的笑。

看著它在睡眠中無意識的偏過臉蛋磨蹭我的手掌,我垂下眼,滿是矛盾。

俯低下頭,在它光潔的額頭印上疼惜的一吻,「遙兒,我的遙兒。」這麼個小小的傢伙,如此的牽動我的心,在看到它獨自默默落淚時,我的心都揪起來,恨不得將它用力的擁入懷裡,告訴它,我是關心它的,我不是不要它的……

可我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在暗處看著它,只能在夜裡觸摸它,僅此而已。

為什麼當一個爹是件這麼困難的事?用食指勾勒著它精美小巧的五官,細細的眉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粉嫩嫩的小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傢伙怎麼怎麼看怎麼長得嬌嫩欲滴的像個女娃娃?

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知道自己長得比較起其他的男人是要俊美些許,可也不至於生出的兒子長得完全不像個男的吧?難道它繼承的是它娘的面容?可從它的眉眼裡看起來,還是像我的多……

難道是歲數太小的緣故?

我沒想到這個疑惑一直跟隨了我很多年,在它十多歲,接近及冠的歲數時,它的模樣愈發的漂亮,也愈發的讓我擔心。只要是個男的,長成這樣,一定內心覺得恥辱吧?因為我的緣故,它已經很鬱悶了,再加上它這面貌,它會不會想不開?

平生第一次,我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正在胡思亂想,明明是沒有理由的,也擔憂不已,到最後,甚至開始反思我自己的容顏是不是也太俊美了,才導致出它的目前悲慘境界?它會不會因此憎恨我這個爹?

有些恐慌,立刻決定,去找些加強男子漢氣概的藥來偷偷灌它喝,好讓它不要把自己過於漂亮的外貌歸咎於我的身上。

才想完,就聽見外頭傳來長老焦急的大喊:「主子,不好了!少主子暈倒了!」

猛的起身,我飛身往它的居所而去。

「怎麼回事?」才入門,就見長老們聚集一堂,堵在遙兒臥室的外廳,不讓我過去。擔心和焦急讓我的口吻很惡劣,遙兒自幼就用各類藥物養著,身子百毒不侵健健康康,從不曾染過任何小疾,怎麼會突然暈倒了?

長老們互相對望一眼,突然齊唰唰的跪了下去。

劍眉一揚,瞇上了眼,怎麼回事?

「少主子,少主子沒事。」為首的長老哆嗦著身軀低垂著腦袋道。

「滾開。」有沒有事我都要親自去看看才能放心,現在的我沒心情和這群老頭子面面相覷。

長老們驚嚇得身體都趴下去了,顫抖著小聲道:「少、少主子只是、只是、只是……」

開始思考要不要一腳踹飛他們。

「只是葵水來了!」終於有一個膽子大的吼了出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他們在說什麼混話?

「主子,少主子只是葵水來了,身子虛了些。」口齒突然伶俐起來,長老們一個接一個道:「少主子是個女娃娃,來葵水是件可喜可賀的事。」「少主子即將成年了,真是恭喜主子了。」

用力閉一下眼,我咬了咬牙,瞇眼瞪向前面這群不知死活的老頭們,「給、我、滾!」

不用我再說第三遍,身後四條黑影整齊一致的抽刀聲讓一群老頭以著完全不是老頭的速度逃竄離開。

揮袖大步踏入屋內,直接走到遙兒的床前,看著它蒼白的小小面孔,我猶豫了一下,竟然伸不出手去探它的脈搏。難道是因為它的身體從不出任何狀況,而讓我從不曾幫它把脈而忽略了它的性別,還是因為我太自大的一開始就定位於它是個兒子?

無論它是男是女都沒有太大關係,我只是不太接受得了這麼多年下來認定的「兒子」突然變成了「女兒」……會不會是那群老頭找死的在騙我?

掙扎了一下,還是將食指和中指併攏搭上了它細細的手腕上。

無言的閉上雙目——我一直以為的兒子是個女兒……之前我到底都在做什麼啊?以為自己是世界最疼愛孩子的爹爹,卻連自己的孩子的性別都沒弄清楚,遙兒若是知道了,定然不會原諒我的!

「爹爹……」輕輕的叫喚揚起。

我幾乎是慌亂的掀開眼對上那雙水汪汪的大眼,怔了怔,猛的抽開手,轉身疾步走開,不行,我接受不了它憎恨偉的目光,如果它真的討厭我了,那我一定會難過得要命的!

快速走在半路上,心頭的絞痛讓我低吟一聲,停步搗住胸口。

這麼多年我做了什麼啊,如果遙兒是女娃娃,那麼它喜歡我,喜歡男人是正常的性別選擇,我居然自大的錯誤認定了這件事,還刻意的疏遠了它這麼久,它一定是恨我的,一定是恨我的了!

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白癡……「要是遙兒是兒子就好了……」是兒子,就不會導致現在的情形,就不會讓我如此懊悔羞愧又憎恨自己,怎麼辦?我竟然讓遙兒委屈了這麼多年,我沒臉見它了……

「主子,您還好吧?」身後是玄武他們擔心的低問。

苦澀一笑,我怎麼會好?我竟然讓我最寶貝的遙兒難過了這麼多年,她若是真的恨我,我也絕無話說,因為我的太過愚蠢。

深深的厭惡著自己了,太自我,太驕傲,又太自信。這樣的我,無地自容啊,我怎麼可以再去見遙兒?再讓她見著她這個愚昧到極點的爹爹?她一定是以我為恥,一定是無比的怨恨我了……

我的遙兒,我無法再原諒自己了,也再也沒臉去見她了。

***

心是苦楚的,為什麼這麼漂亮的小人兒會被我一相情願的認定為是兒子?

深深的夜,我依舊是個只敢在無人的時候才來看看心頭上的寶貝的爹爹。坐在柔軟的床沿,藉著溫和的夜明珠的光線,看著遙兒精緻的面孔。如此精美的五官,想必是任何人見了都心動不已的讚歎是個傾城佳人吧?

偏偏就我不知道在想什麼了的,說她是兒子。

食指慢慢的撫摩過她嫩嫩的面孔,刺刺的癢讓我垂下眼,一點也不意外的覺察到心裡湧起的那股渴望。那股當她還是兒子時,我就產生了的渴望。

那時,告訴自己,遙兒是個兒子,再如何,我都必須把自己牢固鎖住。如今,得知了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娃娃,兇猛的渴求再無法禁錮……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是個兒子呢?至少我還有理由能讓你幸福平安的成長,而不是會受到親生爹爹窺視,心裡產生畏懼的孩子。

嘲諷一笑,全天下會對自己孩子產生慾望的人,也最失敗的人就是我了。

現在該拿她怎麼辦?光是看著她沉靜的睡顏,我的身體就開始咆哮著要掙脫理智的枷鎖。才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心臟已經加速跳動,血液在脈搏裡沸騰,平日死寂的欲流無聲吶喊著要找個出口。

多想盡情的擁抱這具小小的身體。

可我不能,因為她是我的女兒,因為她會因此鄙視我,憎恨我。

而我,如果面對了她憎恨的目光,恐怕,會比死還難過。

此時竟然很荒謬的希望她真的是個男兒身了。若她是個男子漢,恐怕我也不會如此掙扎得如此痛苦,更不會看著她就全身發燙的想成為野獸。

人世間,竟然真有東西會讓我動心,甚至動情動欲。

這個東西,恰恰是我的女兒,尉遲逍遙。

甩袖而起,轉身踏入夜色,讓夜的清冷稍微消散掉身體的灼熱。我不曾品嚐過什麼是真正的情慾快樂,卻先清楚瞭解了什麼是忍耐到極限的痛苦。我知道正常的步驟是什麼,可我無法去找任何一個女人來發洩,一想到我要碰的女人不是我的遙兒,我就想殺人。

好想好想碰觸她,親吻她,若真的能肆無忌憚的讓我品嚐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尋找每一處秘密,聆聽她嬌軟的嗓音,會是件多麼甜蜜到極點的事!

「主子。」是朱雀的聲音。

「嗯。」雙手背後捏成了拳,掌心在刺痛,叫囂著要去撫摸那若水的凝脂嬌軀。

「少主子尚未知曉情慾,只要主子稍加誘惑,少主子一定會任憑主子憐愛……」話到一半中斷,整個人被我一掌拍出去,撞塌了院子西面的花牆。

微微瞇上眼,我轉過頭望向身後另外三個黑影,「你們也認為我生下遙兒只是為了取悅自己?」手掌浸透出紫的光,他們哪個敢亂說一句,我定出殺招!

青龍的聲音輕若歎息,「屬下們只是不願意見主子情動得如此難受。」

低下頭,看著掌上跳躍的紫色火焰,許久不曾說一個字。

我知道,現在的我就像被封鎖在一個放在火堆上炙烤的堅固盒子一般,找不到出路,只能活生生的受著煎熬……可我知道,我心甘情願。

輕輕的歎息了,「我怎能強加我的感情在她身上,她是我唯一憐惜的人兒哪。」

若能讓她歡笑,我願意捧上天下所有的珍奇珠寶,若能讓她快樂,我也可以殺光天下所有的人,可,為什麼她還是那麼憂鬱呢?

我已經逐漸的不再出現在她面前了。天知道,我多希望可以光明正大的見她,可每次都要反覆思考很久,能以著什麼理由去看她,而非像個賊似的,藉著沉睡的香和夜的掩護才能接近她。

到最後,只有大年夜,我才出現。

和她共坐在一張圓桌邊,我都清晰的覺察到自己的心跳如鼓。

她越來越漂亮了,我很怕多看她一眼,就會讓她看見我眼裡的癡迷。只得匆忙的出現,匆忙的離開,就怕被她發覺我的心思,被她厭惡甚至憎恨。

我不認為對遙兒產生的慾望是什麼骯髒的事情,我認為這感情很美,她是唯一能觸動我心房的人,我想要她是正常的渴望。

我不在乎什麼親情血緣的牽絆,可我在乎她。

萬一她不接受,萬一她認為這份感情是齷齪的,那我該何去何從?

我已經犯了一次過錯了,我不原因再讓遙兒多一個恨我的理由,那我只能將這份感覺埋藏,深深的埋藏,惟有在漆黑的夜,小小的放縱自己,去感受她的馨香。

多柔美的小人兒,那完美的面容,纖細的軀體,白皙至嫩的肌膚啊……

輕輕的觸摸,不敢加上任何力量,就怕在那水嫩的纖滑上留下粗魯的印記。些微的冰涼,滑膩又柔嫩,摩挲在指腹上的味道是如此驚人的甜蜜。

忍不住俯下身,親吻那嫣紅的唇,薄薄的唇瓣和我一模一樣,是這麼的柔軟,吐納的細細呼吸又是如此的香馥,好想將舌探進去,尋找那最甘甜的源泉。

可我不敢,就算確定這沉睡的香會保證她的不被驚醒,我也不敢。

我不相信自己的慾望一旦真的衝破牢籠,會乖乖的再回到理智的枷鎖下服役。

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親著她光潔的額,她細美的眉,她合攏的雙眼,她小小的鼻子,她溫暖的面頰,她美麗的唇,她優美的下巴。

最多,我會允許自己端起她的下頜,反覆吻舔上她細小白嫩的雪頸。

每一寸肌理都透著香甜,誘惑著我去縱情,讓我甜蜜又痛苦。

每一個夜,我都如此的讓自己一步步沉迷更深,快樂又那般的折磨。白晝裡,我只能遠遠看著她優美的身影無言的散發著猶豫。

到底要我怎麼做呢?這麼多年了,我再也不曾見過她的笑容,甚至不曾近距離的望入她的雙眼,好好看看她那雙明媚的雙眸。

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拉近彼此的距離?

天底下,情字真的是能逼瘋一個人的。我知道,為了遙兒,我已然瘋狂了。

***

就在我對於遙兒和我的關係束手無策的時候,跟隨著遙兒的四個隨從來稟報說她要出谷。

腦子轟然一響,我立在原地無法思考。

她要走,她要離開這個她出生到成長到現在的出雲谷,她要離開……我。

難道她已經發覺了我是個多麼失敗的爹爹,所以決定一走了之?遠遠的躲避我?好逃離我的魔掌?

低頭,看著自己張開的手是微微顫抖的。第一次,我很慌張,不知道該怎麼辦。遙兒走了,那我怎麼辦?她若是執意要離開,留下的我該何去何從?她是我所有生活的重心,失去了她,我將如何再過著沒有她的日子?

為什麼?為什麼我已經逼迫自己到了幾盡躲避她的程度了,她還是要走?到底要我怎麼做,我可以控制自己不去靠近她,可我無法控制她不離開我。

突然間,好想去把遙兒永遠的禁錮住,哪怕折斷她的雙腿,哪怕用藥物去腐蝕她的神智,只要她屬於我,只要她真的屬於我了……心一陣陣的疼,我是將遙兒當做掌心裡最疼愛的那粒珍珠,哪怕是自己都不允許去傷害她,如何能這樣卑鄙的跟從自己的慾望去如此摧殘她。

如果我是個喪失天良的吃人怪物就好了,如果真的能拋開一切顧忌,哪怕真的將遙兒吞吃下腹,那我也定是滿足的,因為至少,她是屬於我,絕不會再離開我。

可,如今……我除了答應,又有什麼別的路呢?

大醉三天才踉蹌的起了身,去沐浴更衣,在選擇衣服的時候,猶豫了好久才苦澀而笑。遙兒永遠不會知道,每每去見她之前,我都會如此的注重自己衣裝和外貌吧,她會不會在意到,為了見她,我甚至連常年圍繞在身上的藥香都會刻意的用香料給遮掩掉,就怕她聞了會不喜歡。

這樣珍惜的小人兒,為什麼我會違背自己的意願放她高飛呢?

我傻了嗎?

心頭的痛已經是很熟悉了,可在我換好衣裳,來到遙兒所居住的地方,來到她窩了幾天都不肯下來的高架飛橋涼亭時,心卻抽痛得更加厲害了。

她就坐在那裡,懶洋洋的蜷縮在亭子邊的圍欄處。無論什麼時候看見她,她都是這樣的美,美得讓我無法呼吸無法移開目光。

她精美得過火的五官是面無表情,甚至是不愉快的,雙眸無神的望著涼亭之外的天空,一身雪白的衣勾勒出嬌美的身線,全身散發著的是淡淡的傷感和鬱悶。

難道,住在出雲谷,難道與我一起住在出雲谷,對她而言是這樣難受的事?她甚至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

垂下眼,避在背後的手用力捏成了拳,是這般劇烈的疼痛。

「爹爹,我想出谷。」她的聲音是清脆的,輕靈又空雅,帶著難以突破的隔閡和距離。

突然發現,我再也回憶不起,她曾經那樣快樂和全然信任的喚我「爹爹」。這,就是我造下的孽麼?是不是一開始,我就不該想得太多,無論她是男是女,我都該全部接受她對我的喜愛,那麼現在的我,是不是會很幸福?如果那個時候不推開她的手,現在的我,是不是會很快樂?如果聽從了朱雀的勸告,真的順應了自己的渴望,以遙兒的生嫩,定是無法抗拒我刻意的誘惑的,那麼這個時候……

我真的是傻了麼?

「爹爹,我想出谷。」她慢吞吞的又重複了一遍,離去的味道很明顯。

明顯得我的心如刀割,就算胸口的痛讓我無法呼吸,我也無法真正的杵逆她的意思。如果,如果離開我能讓她展顏,能讓她歡快起來,那麼,就讓她走吧。

「你去吧。」歎息若淚,我無法再多看她一眼,只想著以最快的速度去找個地方躲起來,讓那硬生生被撕裂的傷口慢慢淌血。

我終於放飛了我最重視的遙兒,是對還是錯?

混混噩噩的過了一段日子,宛如行屍走肉,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可無法將這些所作所為傳遞入大腦裡。支撐我的一切重心都沒了,我吃不下,睡不著,控制肢體的一切思維都全部被切斷,天和地都彷彿全部崩潰。

再一次,我不知道自己活著是為了什麼。

以前那段日子只是困惑,但如今,我發現我開始厭惡這個世界,厭惡所有的一切,甚至厭惡起自己的生命,我的存在,毫無意義。

焦急的長老們圍著我團團轉,冷眼看著他們的忙碌,我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是該安撫他們,還是要殺了他們?可無論他們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我都無法感知到,好像我的神經已經全部壞死了。

白虎他們四個默默的侍侯著我,遵循我所有的命令,嚴厲的禁止一切關於我的消息傳出去,更是不允許任何事情傳遞給已經出了谷的遙兒。

茫然的任思緒遊走,為什麼,為什麼我還能思考還存活著呢?甚至的,我對我現在的狀況都開始厭惡了,很想去死。

如果,如果我真的死了,那麼遙兒會不會為我而哭泣,她會不會……回來看我?

如果我死了,那麼她會不會回到谷裡來陪我?

如果我的死亡,能拉近兩個人的距離,那麼死便是件很快樂的事了。

彎出個自己都覺得陌生的笑來,摸摸自己的唇角,我有多久沒笑過了?十數年?在遙兒抓周的那個日子之後,我便再次失去了笑的能力,如今,想到會與遙兒接近些許,心境奇異的愉悅起來。

青龍他們的表情幾乎是膽戰心驚了,「主子,您千萬不可胡思亂想啊!」

哦?我還沒出口,他們就知道我在想什麼了?轉過身去,瞧他們各個擔心無比的神情,「你們跟隨了我也有數十年了吧?」自幼年起,他們便刻苦學藝侍侯在我左右,「如果我去了,你們替我好好照顧遙兒。如果哪個男人敢欺負她……」

心口猛然的刺痛,一想到遙兒在其他男人的懷抱裡,我妒忌得想殺光全天下所有的男人!

「主子。」玄武沉靜道:「我們四靈的使命是歷代跟隨出雲谷谷主,您在,我們在,您要是不在了,我們自然是跟著去,無論您如何命令,我們都不會更改侍侯的主人。」

朱雀接道:「除非主子您迎娶了少主子,那麼我們自然會連同少主子一同侍侯。」

有這麼簡單就好了。「聽說遙兒在路上救了個男人。」偏過頭去,任嫉妒啃蝕自己的心臟,是那樣的痛,為什麼我會親手將我的寶貝送給其他男人!

白虎道:「那個男人很危險,招惹了一路的殺手,請主子定要出谷去將少主子勸回來!」

這事我知道,「小龍他們足夠了。」跟隨遙兒的四個侍衛是四靈的繼承人,功夫不會差。

「小龍他們一直與少主子深居出雲谷,從未出外受過訓練,我們擔心他們不足以擔當重任,請主子盡快動身吧。」青龍懇切無比。

混沌的思緒漸漸回體,瞅著他們四個,忽爾苦笑了,「你們難道是要逼著我,親手幫她披上嫁衣,送她出嫁?」罷了,罷了,已經放手了,再多為遙兒做些事情又如何?與其讓她痛苦,不如讓我獨自吞嚥這苦楚罷了。

***

深的夜,萬籟俱靜。立在這簡陋的屋宇內看著多日不見的遙兒,覺得心疼,這般破落的地方,她住得是多麼的委屈。可瞧瞧她睡著了的美麗容顏,我忍不住嘆息了,她是決意要離我而去,所以才這樣的不在乎吧?

月色淡淡的撒在她若玉的面孔,是那樣的美麗。明知道,她已經救起了一個男人,並且還陪伴著他往著他所要去的地方而去,我還是不願意去想這意味著什麼。

多麼多麼希望,遙兒永遠還是那個小小的遙兒,如果時光再倒流一次,我絕不會再推開她的手,太愚蠢了,什麼性別計較,我連她是我的女兒都不在乎,怎麼會去關心她的性取向問題!

伸手,隔著一層空氣,按照著她的輪廓慢慢的撫摸,好想真的去觸摸,可我不能。在這裡不比出雲谷,我沒有帶著能讓她沉睡不醒的香藥,只能安靜無聲的看著她,而不能按照心裡的渴求去觸摸。

垂下眼,心裡的絕望在見到她的時候不減半分。只因為這屋外的不遠處就睡著她救起的男人。荒謬的,我竟然妒忌起那個男人起來,如果是我重傷出現在遙兒面前,她也會救我吧?會不會心疼我的傷?會不會對我細心照料?會不會……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

嘆息了,任那嫉妒在心裡緊緊的咬著自己的靈魂不放。

痴痴的凝著她好久,才決心走開。邁出步子,卻發現自己的衣擺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她的小手揪住了,心微微的又疼了,有多久的時光,她沒有主動的抓我的衣服?

都是我的錯……

蹲下身,小心的去分開她纖細白嫩的手指,那柔軟的感覺,誘惑著我忍不住低下頭去親吻她美好的手指,一根根都那樣的優美,溫暖著我冰涼的唇。「遙兒。」好想就這樣把她虜回谷裡去,永遠不再放手了!

她忽然輕輕呻吟了一聲,很含糊很小聲,像是「爹爹」兩個字。

我驚訝又喜悅起來,從來不知道,模糊的兩個字音會帶給我如此的快樂。遙兒的夢裡有我是嗎?真的嗎?彎出個笑,虔誠的俯下臉吻上她誘人的櫻唇,又香又軟,是我渴望了太久的甘露。

「遙兒,我的遙兒,我的寶貝,我的心……」低喃著,不斷在她的唇上輾轉吸吮,直至自己緊梏了太久的慾望終於稍微掙脫了理智的掌控,貪婪的將舌探入那張微啟的小嘴裡,摩挲著那軟軟的小舌,滑過那柔軟溫熱的口腔。

辣辣的熱湧上來又席捲下去,全身開始冒出細微的汗,我知道我該停止了,可我無法控制那剛嘗到甜頭的慾望,想要她已經想要得全身都疼痛去,讓我再多品嚐一會,讓我再多一些回憶……

深深的撩撥,放肆的吸吮,我的手有自己的意識覆住遙兒那柔軟的胸乳,飽滿的感覺好得要讓我失去理智了!

忽然的,幾乎讓我真的放縱的嚶嚀自她被我吻得嫣紅的唇兒溢出。猛的驚醒,我迅速抽開身,狼狽的轉身幾乎是逃的離開了這個太過曖昧的昏暗空間。

踉蹌在夜裡,攙扶住我的是朱雀和玄武。

我深深的皺上眉,難受的將頭抵上玄武的肩窩,低低的咆哮起來:「到底要我怎麼辦!」那找不到出口的慾望無法冷卻的在身體裡喧囂著,全身都是難耐又疼痛的渴望,我好想要她,好想將我勃發的渴求深深的埋入她那嬌小溫暖的身體,好想在她那神奇美麗的軀體裡尋找我丟失的心,尋找我瘋狂斷裂的那根弦。

「主子,我去幫您找個女人吧。」青龍的聲音裡帶著憐惜。

我無力的跪倒在地,雙拳用力捶向地面,像只受傷的野獸嘶吼起來:「我不要別的女人!我要遙兒,我要她,我只要她!除了遙兒,我誰都不要!」

為什麼愛上一個人會這麼痛苦!那我索姓不要愛了,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可我心知肚明,我做不到。

所以我只能暗地裡跟隨著她,看著她的不快樂,我也不快樂。可至少看到她的安好,我會稍微的放心一些。但在看到她竟然在有人襲擊的情況下發呆,我嚇得肝膽俱裂,根本無法思考的衝上去,將她抱離那凶險的沙場。

這是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能用雙手攬住她。

纖細嬌美的身軀帶著甜美的馨香,完美的曲線緊緊貼著我的身體,還有她全然的信賴,讓我根本控制不了身體的反應。就這麼把她劫持回出雲谷吧!為什麼我還要在把她擁入了懷的時候還放她走?

她震驚的喚我:「爹爹。」大大的剪水眼眸裡是兩個懷著卑鄙心思的我。心又出現了那股針刺的疼痛,我咬緊牙,用了十萬分的力強迫自己將她振臂扔開。如果她知道我在想什麼,如果她知道了我的身體有什麼衝動,她定會以憎恨的眼光看我吧!

為什麼我不能對她的憎惡視而不見的就這麼將她劫掠,將她深藏在出雲谷,哪怕永遠不讓她再見到天日,哪怕她會恨我一輩子,哪怕她更加的不快樂……

她低脆好聽的嗓音帶著柔和的笑意說出幾乎殺了我的殘酷話語:「爹爹,您想不想要一個女婿?」

大腦轟然迸發狂暴的怒火,我連呼吸都不能的轉頭而去,就怕緊捏在身後的拳頭會失控的出招將遙兒救起的那男人當著她的面給殺了!

她要嫁人了!那我怎麼辦?我怎麼辦?

當朱雀跟我說,遙兒和那個男人走了,並且有再也不回來的跡象時,我心碎了,可笑的是,就算心碎得那樣的痛,我還是在渴望著她,渴望著我唯一的女兒,我的遙兒。

***

遙兒終究還是真的離開了我,選擇了其他的男人,似乎是怕我不同意她的舉措,她甚至幫著把那男人的窩給搬到了極隱秘的山崖之顛,還在入山的地方設置了五行八卦陣。

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看待我這個爹的,但我猜,她一定是畏懼又憎恨我的,所以才這麼躲避著我,難道,在那個夜裡,沒有迷香的夜,她知道我親了她?那她一定是覺得我齷齪無比,竟然親吻自己的女兒,所以才忙不迭的躲起來,避我如蛇蠍!

我笑,笑得苦澀。

我知那天下的諸子百家莫不認定親血緣的曖昧皆是要被批判到極點的,亂綸是個讓世人鄙視唾棄的詞語。

可我控制不住自己,讓我的血有溫度的是遙兒,讓我學會種種情緒的是遙兒,教會我什麼是快樂,甚至讓我現在生不如死的還是遙兒,我能怎麼辦?我什麼都不能,我甚至不敢再出現在她面前!

她在那懸崖之峰整整呆了三年了,她知不知道我在這懸崖最深處痴痴守望了三年?每一個夜,我都會望著那夜色裡的山顛,猜測著她在做什麼,她是怎麼以著什麼樣的語氣跟那個男人說話,做著什麼樣動作,穿著什麼色的衣裳,她會不會……會不會對著那男人笑?

她會不會對著那男人綻放那在我心底深處珍藏著的絢麗笑容?

我不知道這見不著她的三年是怎麼熬過來的,破碎的心天天被思念和嫉妒腐蝕著,痛得連呼吸都不能卻只能忍受著,只盼望著可以再看到她。

她表示得這麼明顯的逃避,我怎麼能再厚顏無恥的出現在她面前?明明破解那陣勢,偷偷的上山去見她是件多麼輕而易舉的事,我卻怕……

就怕被她再度發現了,會當著我的面叫我滾。

難道這一輩子都只能在想像著她的面容中度過?甚至連窺視都不行?

仰望著著天際遠遠的圓月,嘆息的閉上眼,心裡默唸著遙兒的名字,好想見她,要怎麼安慰和麻痺自己?

她開懷,我也就放心了……

可這是空談!無論怎麼找藉口,每個日每個夜,還是瘋狂的思唸著、渴望著她。

讓我再看她一眼吧,我的遙兒,如果讓我能再見她一面,我願意付出我的一切,哪怕是讓遙兒從此忘了我的存在,我都不在乎了!只要讓我能見到她,見到讓我的心在破碎中掙扎的女兒……

微微掀開眼,為自己可笑的祈禱而嘲諷的譏笑起來,上天怎麼會給予我如此的好運?如果我真的運氣好,那麼遙兒怎麼會離我而去……

胡思亂想間,圓圓的月盤上出現了個小小的黑點,好像是一個人影在墜落。

眨了眨眼,我愣了愣,是看錯了吧?還是上天真聽到了我的乞求?

「主子,好像是個人?」青龍在身後低道:「請讓我們去看看?」

抬手示意他們去看,我垂下眼,感覺到心臟的雀躍又沉澱,怎麼會是遙兒呢?我痴心妄想呵,此時此刻的她,一定是偎依在那個男人的懷抱裡,嬌笑著吧?搗住胸口,忍受那幾乎要炸裂的痛……

「天哪!主子!是少主子!」一聲狂吼震醒了我。

猛的抬頭,我不可置信的看著白虎抱著個人往這邊衝過來,「遙……」狂喜湧上心頭,是我的遙兒?還未來得及彎起唇角,濃重的血腥讓我的心猛然一沉,冰一樣的寒氾濫全身,「怎麼回事?」

白虎停在我面前,展示出他懷裡那張讓我日思夜想的嬌顏,竟然是如此的蒼白,她全身幾乎都是血!「主子,少主子好像是……跳崖。」

迅速握住她冰冷下垂的手腕把脈,我咬緊牙關,深呼吸勒令自己鎮靜,「回屋準備,」一把接過她,輕盈的體重讓我的心更是沉重,她到底有沒有照顧好自己?飛躍入屋宇,越來越亮的光芒照射出讓我越來越心驚的景象。

遙兒絕美的面色是慘白的,呼吸短淺得幾乎無法探知!

顫抖著將她放上床榻,我閉了閉眼,冷冷的笑了:

我的遙兒已經回到了我身邊,這一次,就算是死亡,也無法將她再從我身邊奪走!

***

等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我以為我已經習慣了等待,習慣了在沒有遙兒的日子裡等待,可我不知道,在擁有了她的時候,等待卻更為痛苦。只因為她的沉睡不醒,只因為她的身體狀況讓我揪心。

她合著眼躺在那裡,面色蒼白,唇瓣些微乾裂,細眉間是淡淡的憂愁。

我的醫術造詣能達到什麼程度我本身再清楚不過,只要我想,閻王都無法從我手裡奪人,可為什麼她不醒來?為什麼?

我等了那麼那麼的久,在看得見她和看不見她的那些日子裡,我一直等待著,是不是上天認為我的付出不夠多,所以就算遙兒好不容易回到我身邊,老天還故意的懲罰我,不讓我能完整的擁有她?

讓她醒過來吧,她睡得太久了,久到時時刻刻我都擔心著她還有沒有脈搏有沒有呼吸,久到我守著她,都感覺到心臟的疼痛比任何以往都要劇烈。

為什麼在她回到我的身邊時,我會更加的痛苦?難道無論我怎麼樣的退讓還是努力,都無法得到幸福,得到她?

她睡在這裡,是那樣的美麗,就像點燃了沉睡的香藥時,任我無比的疼愛,任我痴痴的凝視,她毫無知覺毫無反應。也許我該知足了,她到底是回來了,可為什麼我還是貪婪的想要更多?

深深的低下頭去,遙兒,我的寶貝遙兒,我到底要怎麼辦呢?

守了數十個日和夜,反反覆覆的問著自己,我到底要怎麼辦?她的身體狀況掌握在我手裡,我正在逐步的修復她的身體,可她的心靈不願意甦醒,為什麼?是因為那個男人傷了她的心?還是因為她……知道她身邊的人是我?

閉上眼,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亂想。

讓她醒來吧,讓她眼裡再有我的存在吧,為了這個,我願意不顧一切的付出,我願意讓上天奪取屬於我的任何所有,我寧可願意遙兒甚至不記得我,我只想再看看她的眼,她那雙美麗的眼!

祈禱,成了最近最常做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在我這樣的年紀再開始,上天的神會不會恥笑我有所求才有所祈?

苦笑,垂眼看著遙兒,忽然詫異的瞧見了她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猛然的屏住呼吸,她……有可能麼?!

她很緩慢很緩慢的掀開了雙眼。

那一剎那,我想落淚,我想吶喊我的狂喜!我卻發現自己半晌不能動彈的,顫抖的伸出僵硬的手,撫上她的額,「你醒了!」她終於醒了,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麼事,我都別無所求了,她醒了,我就滿足了!

小心翼翼的攙扶起她,她躺了那麼久,身體應該使不上力,我扶起她只是想讓她舒服一些,絕沒有要把她緊緊抱入懷裡的念頭。心裡有絲甜蜜和笑意,快樂原來是這麼的簡單,只要遙兒在這裡,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在我可以用膽怯的手觸摸的地方……

她偏過頭看著我,那雙漆黑的眼裡印著兩個的我,是如此的冷漠。

我呼吸一窒,她是不是想起我的卑鄙和無恥了……她是不是想一把推開我,呵斥我的下流,叫我滾……她是不是……

天籟的嗓音自她那菲薄的唇裡溢出,是那樣的陌生無情:「你是哪位?」

心狠狠的一沉,她……還是不原諒我?她是恨我的?竟然連我都不願意再相認?不會的,遙兒不會這樣,就算她厭惡我,就算她不想見我,她也不會裝做不認識我,會不會是生病讓她有了錯覺?會不會……

仔細的將幾個枕頭墊在她身後,我勉強朝她微笑了一下,立刻轉過身,緊緊閉上眼,深深呼吸一口氣,勸自己別再亂想,肯定是睡了太久,她大概腦子還不清醒的緣故,她不會那麼殘忍的在我的心臟上捅一柄利刃的,她不會的!

走出屋,我掃了眼屋外守侯的,負責貼身伺候遙兒的那四個侍衛,讓他們中唯一的女人進去,這才將身子靠上粗大的廊柱,將頭仰起來,面對著那刺眼的陽光,讓胸口憋著難過的氣慢慢的吐出來。

是該笑遙兒的清醒,還是該嘲弄她的漠然以對?

是我的祈禱太過成功,所以上天聽見了我的請求,變著法子來讓遙兒清醒,讓我在感謝上天的同時,無法避免的陷入更深的痛苦?可……無論如何,她醒了,心是疼的,也是甜蜜的。

是呵,畢竟,她醒了。

哪怕,哪怕她真的忘了我的存在,哪怕,這個可怕的事實會讓我撕心裂肺,她終究是醒來了,讓我至少不再為有可能的天人永隔而鬆了一口氣。

***

靜靜立了一會兒,按奈下狂跳的心,轉身重新步入屋內,做好一切的準備,迎接遙兒的任何反應。

她坐在那裡,像個小小的仙子,那麼的絕塵美麗,她和她的侍衛的對話很正常,在她提及我的時候,她垂下了眼,讓我看不透她眼裡的流轉,可她的語氣是輕快的,沒有任何反感的。

心在微微的雀躍,是不是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覺?遙兒其實一點兒也不排斥我?其實,我還是有機會的?

她卻用輕輕的,粉碎了我小小的希望,「他是誰?谷外請來的大夫?」

我知道我不該強求的,可我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你不記得我了,遙兒?」她只是生氣是不是?她只是因為不想見我所以才故意這麼說著來氣我?是不是?!雙手在顫抖,只能背到身後去握成了拳,我怕我會失控的上前,捏住她那小小的肩頭用力搖晃,不要這樣對我說話,遙兒知不知道,她不需要任何武器,只用她涼薄的語調,只用她的語言,她就可以把我傷害得鮮血淋漓?

她滿臉的冷然,像極了那個在不知道什麼是七情六慾時的我,「我爹爹才能這麼稱呼我,你不想死就閉嘴。」

她還記得我?那為什麼在面對我的時候像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該死,我就是她口裡的「爹爹」,她為什麼要這樣執意的佯裝不認識我?

一步步上前,我想辨別她那雙漂亮的眼裡是不是捉弄,是不是只是在和我玩耍?是不是只是在鬧意氣,是不是只是在開玩笑?可沒有,她眼裡是全然的冷酷,沒有絲毫情感,沒有對我的情感,更沒有對「爹爹」的情感……

我錯了麼?我還是錯了麼?我太高估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甚至高估了她對我的看重程度?一切都是我自做多情,我知道一切都是我在自做多情,可我又能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聽不見她又說了什麼,我只是很認真很認真的問:「你是尉遲逍遙?」她是那個繼承了我的姓氏,由我取名,被我疼愛到心裡去的尉遲逍遙?她是麼?如果她不是,那麼我的遙兒,我愛得心疼難耐的遙兒又到哪裡去了?我的遙兒呢?

屋裡其他人的倒抽氣,讓我頓時狂爆起來,「出去!」怒呵一聲!我無法思考了,我渴望的遙兒如今拿我當陌生人看,我要怎麼辦?!

她臉上的漠然以對讓我一直緊繃的神經斷裂,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伸手攫住她小小的下巴,俯下身,深深的望入那雙精緻的黑眸中,不再帶任何希望的在那其間尋找我的身影,「不要和我玩花樣,遙兒,你以為我是誰?」不要再鬧了,告訴我,你只是在玩,只是在和我慪氣而已,好不好?遙兒,求求你,你生氣也好,惱怒也好,逃避也好,就是不要把我當陌生人看待,我是你的爹爹,我是愛你至深的人啊!

她的回應是用我傳授的招術攻擊我。

腦子轟然蒙了,剎那間,我無法思考,也無法判斷下一步要做什麼。「你忘了我,你忘了我是不是?遙兒?」怔怔的,我呢喃,反覆看著她細緻美麗卻沒有表情的五官,忽然覺得可笑,忽然覺得絕望,這麼多年,我到底在幹什麼?

這麼多年了,我所做的一切,換取來的就是這個麼?

她攻擊我,是真的想要我的命的攻擊,我……竟然失敗至此麼?

征忪間,她掙脫了我,反射姓的捉住她,可看到她反手想要觸過來,我又下意識的躲開了。不要再對我動武,我的心承受不住,這和她拿著一柄我送給她的刀子刺入我的心臟有什麼區別?

抬手搗住面孔,我不知道除了仰天大笑還能做什麼。

熱熱的,有著什麼液體濡濕了掌心。

我的遙兒,在指間滑開去了,我想捉,她睜脫,回以的是致命的毒劍。

我的遙兒,在心裡紮下了那根刺,是那樣的痛,痛得我絕望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麼多年了,一切都在她那冷然的眸裡,猶如過往雲煙,我的一切,都被她無情的抹殺掉了,什麼都,不存在了。

那麼今後,我該何去何從呢?

我能何去何從呢?

放棄吧……不知道是誰在對我這麼說。

我好想點頭,真的很想。是不是,放棄了,一切都不會再那麼難受,一切都不會再那麼的痛?放棄吧。

低下頭,苦笑著看著自己的雙腿無意識的跟隨著遙兒的背影。

看來,我的身體已經為我選擇好了道路,就算是心碎至死,也不放棄。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拒絕著遙兒,那麼花費更多的歲月去乞求遙兒的諒解是很公平的,我不放棄,絕不放棄!

如果遙兒不願意認我,那麼我可以讓她原諒我,重新接納我。

如果遙兒忘記了我,那麼我就讓她想起來,想起一切點點滴滴。

只要恢復了從前的一切,那麼……那麼遙兒會不會有可能會愛我?會不會……

慢慢的,步入遙兒最喜歡呆著的那道飛架高橋,她一如以往的蜷縮在那裡,像個粉嫩嫩的小精靈,懶洋洋的姿態彷彿回到了以前,回到了她出谷之前……手捏緊,我不該讓她出去的,只要不離開,她便不會重傷,不會發生現在裝做不認識我,或者是不記得我的事情。

為什麼我就這麼的一錯再錯呢?!

坐在離她最遠的石凳上,以往不靠近是不敢,怕她發現我眼裡的痴迷和眷戀,現在不靠近還是不敢,因為怕她會再次的用我所教授的學識攻擊我,就算不會傷及我身體分毫,可會讓我的心更加的破碎。

她忽然轉過頭來看我。

呼吸一窒,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那雙漠然的眼眸就像針一樣刺痛著胸口下跳動的那個器官。我知道我該高興她的甦醒,但我控制不住在她如此陌生以對的態度下的難受。遲疑了一下,她到底是真的忘記我了還是不願意認我?

「我是……尉遲絳紫的好友,你,曾經見過的。」……從她的口吻裡看,她是記得我的存在的,卻偏偏不認我這個人,那麼,我這麼安置自己的身份,她會接受麼?

她不會,因為她有些嘲弄的把頭仰靠在柱子上,語調是全然的自暴自棄:「不需要試圖接近我,我什麼都沒有,跟我爹爹的關係也不如何,僅僅頂著個出雲谷少主子的頭銜罷了。」

一句話,讓我震驚在原地。

垂下眼,那一瞬間,竟然不敢再看向她。

這麼多年來的逃避自己,原來也給了遙兒如此巨大的傷害是麼?我一味的沉迷於自我的掙扎中,卻不知道給予遙兒的感覺是這樣的感受。我只知道逃,只知道責問自己,只知道暗暗的窺視她,卻不知道她竟然認為我是忽視她的。

她認為我和她沒有關係,她認為她自己僅僅是個頂著出雲少主子頭銜的繼承人而已!

是我給予她這樣的誤解,而這樣的誤解在她的心裡已是根深蒂固……

原來,她的忘卻和她的不願意相認的背後是這樣的故事,這樣的故事的撰寫人卻恰恰是不明所以的我。

原來,我是這樣的自以為是呵。

「對不起。」要怎麼表達才能表達我的悔恨?我親手造成這樣的惡果,吞食起來是這樣的滋味,就算再苦澀也不能說些什麼。現在除了盡我所能的對她好,我還能做些什麼呢?

可笑的是,我竟然還奢求著遙兒會原諒我,會接受我,甚至會愛上我。

痴心妄想啊!

***

難堪又心痛,尷尬的沉默被遙兒打破,她狀似不經意的轉過頭看了我一眼,「你說你是我爹爹的朋友?」

我咬緊了牙,如今我有何臉面再向她表明我就是她爹爹?「是。」閉上眼,可笑當初的錯造成了如今連身份都無法申明,我真的是愚蠢到了極點了。

遙兒一定不知道她注視著我的眼神有多渴望,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閉上,猶豫了很久,才淡淡的以著幾乎讓人無法聽清楚的聲調道:「我爹爹在谷裡?」

「他在。」他就在你面前啊,要怎麼樣我才能讓你的雙眼裡再有我的存在,要如何才能彌補我一切無知愚昧的舉措?

她愣了愣,水眸裡閃過了淺淺的喜悅,偏開頭去,托著腮望著那飛簷外的世界。

是喜悅啊……那麼是不是說,我還是有挽回的餘地的?心劇烈跳起來,一如以往每次被點燃起小小的希望時一樣。我知道很有可能會再度失望,但不去試試怎麼會知道呢?如果我邁了這一步,遙兒會回頭的話……

「你想去見你爹爹麼?」我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激切。

「他不會見我的。」遙兒的聲音是令我的心抽痛的苦笑。怔怔的,她的語調飄忽又虛幻:「好自由啊……」

我高高揚起了眉,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天空中的飛鳥,遙兒難道想出谷?難道事情變成了這個樣子,她還是想離我而去?驀然,眼前有點黑暗,是不是,我連嘗試的機會都失去了?無論是以前的遙兒還是現在的遙兒,都不願意多呆在我身邊一刻鐘?我連替自己挽回的可能性都沒有?

「你想出谷麼?」艱難的,我彎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如果這一次遙兒還想出去,那我絕不會再放手,哪怕她恨我,我也不會再讓她離開我了!

「出去了,怕就是回不來了。」遙兒帶著嘲弄的笑著回答出讓我想不到的答案。

「為什麼?」我無法理解,有點怒又有點痛,她一開始就決定了要遠遠的逃離我,不再回來?

「爹爹不會讓我再回來的。」遙兒悅耳動聽的清脆聲音道出讓我心碎成了無數片的答案。

我低下頭,深深的低下了頭,挫敗得無法再言語。

有什麼會比我更失敗的例子出現麼?我所珍愛得不容任何人傷害到的遙兒竟然是如此的想著我,我在她的心目中恐怕比一隻螞蟻還要低劣。而造成這一切可悲的始作俑者卻是我自己。

打著愛遙兒的旗幟去傷害她,以著怕她被傷害的理由讓她的心和身體都如此重創,秉著怕她憎恨我的藉口去讓她真的恨起了我,還有什麼比這更啼笑皆非的事?

我還能說什麼呢?除了對不起,我還能說什麼呢?

事到如今,遙兒眼裡再也沒有我的存在,想必,我做什麼也是無濟於事了,我還能做些什麼呢?

壓抑住心頭的抽痛,掀起眼,看到的是那張消瘦面容上晶瑩的淚,胸口的部位又是狠狠的一揪,幾乎要呼吸不過來。我到底做了什麼啊!3年的前的我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同意遙兒出去,傷了自己,更傷害了她!

「對不起……」竟然,竟然找不出任何更多的話來表達我的悔恨。苦澀的,每一個字吐出唇都是那麼的苦澀入心。

她似乎習慣了,抬手擦淚的姿勢熟練又無所謂。驀然,轉過頭,琥珀的眼兒睜得大大的的瞧著我,冒出一句:「你長的是什麼樣子?」

一愣,「你看不見我?」這是什麼問題?遙兒不是忘卻了我,而是看不見我?幫她醫療的時候,她的眼睛的確無神卻清明,事物的移動皆能印入她的眼,怎麼會看不見?

「看不清。」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精緻的臉上竟然是抹嘲弄的笑,「可能真摔壞腦子了,我看不清任何東西,也辯不出顏色。」

倏然起身,大步跨過去,「把手給我。」心臟忽然猛然一陣狂跳,遙兒難道是因為看不清所以才辨識不出我,而不是遺忘了我……有沒有可能,如果她的眼睛真是有問題,如果能把她的眼睛醫好,她會想起我,她會給我彌補的機會?

她哈哈笑了起來,「我爹爹都診不出來,你怎麼可能會知道是什麼原因?」薄薄的唇邊難掩不屑和厭惡,「你的體溫好像有點問題,最好去讓我爹爹幫你看看吧。」

垂下眼,我的體溫一切正常,為什麼遙兒會覺得冷?況且剛才我的走近,她的瞳仁是追隨的,說明視力不該有問題,那麼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體溫很正常,只有你覺得冷。」難道說我的醫術出了偏差?

她聳肩,簡直可以稱為自暴自棄的語調,「也許吧,也可以歸結為摔壞腦子了。」

不能容忍她的身體再有任何傷害,我要求:「給我你的手。」遙兒已經回到我身邊,那麼我不能再有任何失去她的隱患,她的身體健康,我必須給予絕對的保障!

她顯然是微微的惱了,細細的眉頭皺了起來,語氣也轉為不加掩飾的排斥:「不要以為你自稱是爹爹的朋友就這麼霸道。」

捏手成拳,背回身後,我垂眸瞧著她懶洋洋的偏開頭去不再理我的模樣,苦澀中忽然有了絲甜,有希望了,若真是她視覺的問題,那麼一定會醫治得好的。

迅速回憶腦子裡的古籍,眼疾的問題不少,難度大的都是與腦顱內有積血有關,遙兒畢竟是重傷搶救回來的,也許還有些遺留的問題我沒注意到。

轉身走人,立刻趕往書房,遙兒的問題早一日解決,我就能早一日重新將她擁回懷抱裡。走出涼亭,停下步,回頭,遠遠的,遙兒靠著柱子坐在那頭,慵懶的,毫無精神的,像一隻被折斷了羽翼的小鳥。

這一次,我不能再犯愚蠢的錯誤,遙兒需要的羽翼到底是視力還是我?

如果是視力,我還給她!

如果是我……有可能是我麼?

查找了一夜的醫術,除了說是腦顱內有淤血外,失憶的很大一個原因有可能是心理上的暗示,因為受到某些刺激,或者發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所以大腦會選擇性的將不愉快的記憶給清楚。

我對於遙兒的確是不愉快的回憶,所以她選擇將我忘卻,這是我活該。只是,為什麼這麼苦澀,明明是我應得的報應。

抬眼,看著她疲倦的睡容,無法控制自己的上前,遲疑了很久很久,才伸出手,覆蓋住她的雙眼,虔誠的吻上那蒼白的櫻唇,「遙兒……」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原來被你忘卻是這樣的疼痛,我的罪,到底如何才能得到寬恕?

她眼睫一動,我下意識的閃到了涼亭內的另一端,不行,我不能再傷害她了,對於遙兒,我是她寧可選擇放棄的不堪回憶不是麼。

她的表情卻是又驚又喜的,她撫摸著唇,四處張望向是在尋找著什麼,可很快的,失落浮現,她垂下了眼,精美的臉上是滿滿的嘲弄。

「我去把你爹爹找來。」再試一次,會不會,她想看到人是我?

「痴心妄想是件愚蠢的事。」她望著亭子外面的世界,懶洋洋的甚至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

如果她不記得我是誰,那麼有四靈的陪伴,她應該認得出吧?四靈除了我,絕不會聽從任何人的指揮,她一定知道會是我吧?帶著四靈,我走入亭內,想要得到她的肯定,想要得到她瞳孔裡我的存在,想要得到她軟軟的呼喚我一聲:「爹爹。」

她的確有著期盼的神色,甚至有些慌張了,可當她看到我們,滿滿的,她的眼兒竟然是讓我心痛的破碎,破碎掉了啊!她忽然仰頭哈哈笑了起來,笑得如此的譏諷又是如此的悲傷,她慢慢走下地,慢慢的經過我們,腳步不停,輕輕的,她的一句話,如同一柄利刃插入我的心臟。

「我真討厭你們。」

我踉蹌了一下,被玄武迅速扶住。甩開他的手,我趔趄的走到方才遙兒落坐的地方,身子一軟,倒了上去,這裡還有遙兒的體溫,可沒有了遙兒的心,方才她說她討厭我們,她說她討厭我們。

緊緊咬住牙關,還是無法抵抗那刺骨的痛穿入五臟六肺,終於忍不住,我張嘴,一口血噴了出來。

「主子!」四靈驚恐的低叫,圍了上來。

用力捉住環抱住我的白虎,一口血一口血的嘔個不停,「遙兒討厭我,她恨我!」吐吧吐吧,既然她已經全然的把我忘卻,既然她是如此的憎惡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主子!少主子只是昏了頭,胡亂說的,您千萬別往心裡去啊!」朱雀慌亂的叫聲模糊遠去。

唯獨遙兒面無表情的臉清晰起來,「我最珍貴的遙兒啊,如果我不在了,你會思念我麼?」緩緩的閉上眼,胸口被掏空了。

醒來的時候,床榻外跪到了出雲谷所有的長老,愣了愣,青龍將我攙扶起來,冷笑:「我氣數還沒盡,不用哭得這麼淒慘。」這些老臉陪了我一輩子了,實在不想醒來第一眼就看到他們。

「主子千萬要保重自己,少主子現在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況都極差,您要是不先保重自己,少主子萬一又出了什麼差池怎麼半呀。」老頭子們哭得涕淚縱橫,顯然沒有經歷過任何一次出雲谷主子們同時倒下的狀況。

是啊,我若是不行了,還有誰能幫遙兒調理好身體。隨意揮了揮手,「知道了,你們先出去。」在遙兒好起來之前,我絕不能先倒下,哪怕她再厭惡我,我想死也得等她痊癒,保證出雲谷有個健健康康的谷主再說。

只是很疲倦,很痛。看著遙兒的眼裡沒有我的存在,看著她在我的精心調養下,依舊一天比一天羸弱下去,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我不知所措。我的醫術的確高明得可以想讓遙兒活多久都可以,問題是,我不知道怎麼讓她開心起來,怎麼讓她看得到眼前的我是她的爹爹。

到底要怎麼辦呢?無論我在還是不在,她都不快樂,她都在虛弱,我該怎麼辦?

「請告訴我爹爹,我想出谷。」若黃鶯般的嗓音滿是空靈。

我一怔,低吼起來:「我不準!」絕對、絕對不准她離開,她親口告訴我,若是讓她離開,就等於承認了她在我心裡什麼都不是,我絕對不能讓她再有這樣的誤解。

「你又不是我爹爹。」她表情空洞,望著我的雙眼沒有焦距,不知道在看向哪裡,就像個毫無生氣的瓷娃娃。

「你爹爹不會讓你出谷的。」走到她面前,克制著想要擁她入懷的慾望,我惱怒道,既然她不認為我是她爹,那麼藉著她自認為的爹爹的口回絕總可以了吧?

「別幫我欺騙自己了。」她彎起抹笑,那麼的熟悉的笑意,一如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落於她認不出我的事實,我在她心裡,已經無法挽回了。

深的夜,不能克制的覆蓋住遙兒的雙眼,不再刻意的點燃安睡的香,甚至期盼用卑劣的吻能夠將她喚醒來,哪怕她失控的給我一個巴掌,只要她認出是我,只要我能當著她的面解釋,我沒有想要忽略她,她在我心裡頭比全天下還貴重!

「遙兒,遙兒,我到底要拿你怎麼辦……」一遍遍親吻那冰涼的唇,求求你,認出我吧。

「爹、爹爹……」長長的睫毛顫抖的畫過我的掌心。

我欣喜若狂,她認出我了麼?想要鬆開遮掩的手,她卻緊緊閉上了眼,她還是連看都不想要看我一眼嗎?她一定要讓我知道我有多失敗麼?

「我絕不會讓你出谷,絕不。」抵著她的唇,我挫敗的低吼,至少我可以不讓她再覺得她在我心裡是可有可無的,至少我不能讓她再誤會我。「遙兒,我不會讓你再離開我。」

滾燙的淚,自指縫間滑出,我又驚又怕,她哭了,天哪,我又惹她哭了?到底我錯到了什麼地步讓她這麼傷心?到底我要怎麼樣才能彌補這十數年的過錯?

「這個夢,做得真美。」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話語凝固了我的悔恨和慌亂,她聲音甜甜的,有哽咽更有著我幾乎不敢想像的……快樂。

她意味自己是在做夢?她以為在夢裡,我才能如此的珍重她?

「對不起,遙兒,對不起。」怎麼辦,怎麼辦?親吻她的額、她的面頰、她的鼻、她的唇,怎麼辦?我還能怎麼做?

「爹爹,你要我麼?」她的聲音帶著害怕的顫抖。

我閉上眼,心碎無比,「我愛你。」

她笑了,絢麗得一如夏日豔陽,火熱的灼燙了我的心。

那笑顏,是如此的美麗,美麗得我願意付出一切去讓它保留在她的臉上,是不是開心了,才會笑得這般?是我讓她開心了麼?會有可能是我麼?

我已經向遙兒肯定了,我愛她,我需要她,所以她心安了,才如此這般的微笑是麼?這樣是不是她就可以開始快樂起來?只是,為什麼我總覺得還是不夠呢,似乎這樣並不足以留下她,她認為她是在夢間得到了我的肯定,僅僅是為了一個夢,她便如此歡喜,那麼若醫治好了她的眼,我當著她的雙眼,認真的告訴她,我需要她,喜歡她,愛她,她應該才是從心底的開心吧?

可她並不願意我的親近,甚至我只能在夜裡她沉睡的時候為她把脈,脈象虛軟無力,她即便是開心了,也還是暫時的,並沒有對她的身體有太大的幫助。

她的心飄忽不定,如果能有什麼事有什麼人幫助她定下心,集中了注意,甚至讓她可以發自內心的愉快,應該就有好轉。

反覆思索之後,我決定幫遙兒選親。

「成親?」四靈滿臉的驚詫和不情願,「主子,您……」

我記得在山崖下撿到遙兒時,我向上蒼祈禱遙兒回到我身邊,哪怕是她忘卻了我。也許上蒼應驗了我的希望,以消除了我在遙兒眼中的模樣,將她帶回到我身邊。

她回來了,我無所求,今後哪怕是用軟禁的,我也會把遙兒圈禁在身邊,永遠不讓她離開。成親只是個治療手段,一旦遙兒恢復,我會立刻把那個男人殺掉。絕無可能讓遙兒的世界裡除了我還有別的男人存在。

「將選親的消息發佈全天下吧。」即便是假的,也必須是個配得上遙兒的優秀男人。

青龍低頭聽命而去,隨後趕過來的是一群長老們,一個個又是淚流滿面的,「主子,您別是想不開了吧?」如果不是白虎他們抽刀無聲要挾,他們恨不得跌跌撞撞的撲上來抱我大腿的架勢。

「您別是琢磨著想方設法讓少主子有了後,您就撒手狼心狗肺的不負責任的雲遊拋下我們這群老弱病殘沒良心的不管了吧?」

……恩,我深刻的明白了我的父母在這群老頭子心目中的形象如何。「趕走。」現在沒心情和他們玩,我要先把遙兒的身體調整好。

「主子!」一群老鬼哭天搶地的被強制性拖走,穿耳的魔音還遠遠的傳來。

消息發佈出去,很快的,全天下對出雲谷有企圖的優秀男人都上了門,挑選了一些年輕俊美的,家室背景顯赫的,這才讓遙兒挑選。她很冷淡,甚至是心不在焉了,當她得知了選親的消息時,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幾乎不理人。

可被選出來的男人似乎對她很感興趣,一雙眼滿是愛慕的瞧著她。

很礙眼,礙眼到我想在婚禮前就把他解決掉。手指動了動,還是忍耐住的握成拳,「盯緊他,不准他碰遙兒。」

白虎相當冷靜道:「少主子已經喂了他毒藥了。」

猛然轉身,正看到亭子裡那個男人緩緩倒下去,而遙兒則呆了半晌才送出解藥。不由得心裡浮出些微笑意,活該。

出雲谷張燈結綵,每一樣喜慶的事物都是我精心挑選的,選盡天下奢華之物,只為了讓這婚禮達到最完美的程度。遙兒的婚禮,一定得是最好的,哪怕她身邊那個男人是個污點,不過我會很快把他修正。

玄武選了個易容的侍女,連同那男人關到喜院去了,現在就等著那個侍女有孕產子。

大紅的燈籠高高懸掛,四處都貼著雙喜,一切都被裝點成豔麗的紅色,空氣中瀰散著喜慶,是遙兒的婚禮呢,也是……我的。

站在新房門外,我垂下眼,看到雙手竟然有些顫抖,我渴望了這麼多年的寶貝,終於可以屬於我了。

被敲暈的新郎被扛離,遙兒的四個護衛恭順的向我行禮,隨意看了他們一眼,抬腳跨入喜房,紅燭搖曳下,大紅的床榻上那抹妖嬈的身影,不正是讓我心都碎了去的人麼。深深呼吸一口氣,上前,振臂脫掉長袍,將服用了媚藥難耐的在絲綢的布料上輾轉的人兒一把包裹,緊緊摟入懷中。

這裡,不是我與她的新房。

回到絳紫殿,遙兒嬌軟的呻吟讓我已然慾望勃發,輕易的,她只是胡亂摸索著親吻了我的唇,就讓我湧起了想要撕碎她的狂野衝動。

將她放入喜氣洋洋的柔軟床榻上,鮮紅的絲鍛被縟被她嬌媚的雪白身軀摩挲,驚人的誘惑呵。

急不可耐的脫掉全身的衣物,覆蓋上去,感受那嬌小得不可思議的美好,滿意得要感謝上天了。

「爹爹……」

她呼喚的是我,是我啊!覆蓋住她的雙眼,我放肆的親吻愛撫,聆聽著聲聲的呼喚,都是在叫我,在求我,她渴望的人是我,她希望給予她的人是我,是我!

誘哄、廝磨、纏繞、侵入、抽動、衝刺,直到最至極的快樂,幾乎將腦袋的思緒都抽空掉,從未領悟過那樣巨大的喜悅和滿足感,是遙兒給我的,只有她能給於我這般的感受!

「遙兒,遙兒,我愛你,好愛好愛你,你知道麼?」眼眶濕潤了,虔誠的親吻她,這個全天下僅有的、能讓我像個人一般有正常情緒波動的寶貝,我所至愛的女人。

她的回答若天籟,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都忘不掉那句甜蜜得無法用任何事物換取的話語:「我也愛你,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