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八月十五,朗月高懸。

這是傅容第一次參加宮宴。

或許是因為多活了一輩子,這輩子也進過宮幾次了,如今坐在親婆母淑妃左後側的席位上,聽皇后與眾妃嬪打趣,偶爾回上幾句話,傅容竟覺得這宮宴跟普通家宴也沒多大區別。

「濃濃吃菜啊,一會兒還要去賞燈,今晚有的熬呢,別餓著。」淑妃扭頭關照兒媳婦。

傅容笑道:「已經用了很多了,再吃該叫人笑話我能吃了。」

淑妃看看她面前的幾樣菜盤,見傅容確實都用了些,放心轉了過去。

傅容剛要收回視線,忽見一個宮女匆匆朝皇后那邊走去。注意到那宮女的並非只有她一人,大家都疑惑地追隨她身影,待那宮女彎腰朝皇后回話時,大殿內已經靜了下來。

宮女還沒說完,皇后便面露喜意,稍後對眾人解釋道:「康王妃要生了。」

眾人齊齊道喜。

端妃聲音最高:「娘娘真叫人羨慕,今兒個康王妃生,十月裡太子那邊也要添丁了,過年娘娘得準備兩份大封紅呢。」

皇后心情不錯,笑著回道:「這往外掏錢的事你也羨慕,別急,明年就輪到你了。」

十月底成王與李華容正式大婚。

想到自己也快有兒媳婦了,還是娘家人,端妃也就沒那麼羨慕皇后了,目光在眾人臉上掃了一圈,對太子妃傅容道:「你們兩個也加把勁兒,爭取明年過節時再給宮裡添幾個小傢伙。」

太子妃勉強笑了笑。

皇后掃了端妃一眼,暗暗把火氣壓了下去。

對於太子妃,她是很心疼的,當年皇長孫活潑可愛,她也打心眼裡喜歡,可惜被一場風寒奪了命。這兩年端妃再三拿孩子說事,別說太子妃當親娘的,就是她聽了都戳心窩子,是以側妃傅氏有孕,她沒有多問,算是變相寬慰太子妃。

端妃扭頭跟柔妃說話,彷彿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

傅容剛成親沒幾天,沒有生孩子的壓力,不過看著對面太子妃被端妃三言兩語弄得神色黯然,傅容瞅瞅淑妃,不由生出一絲害怕。萬一,她一直沒有孩子,婆母會不會怪她?上輩子徐晉不肯娶妻,後來跟她在一起的時日又短,淑妃只能忍著,如今她嫁給徐晉,一年無孕還好,三五年沒有動靜……

有孩子,怕將來自己保不住他,沒孩子,又怕得罪婆母。

本來就沒什麼胃口,現在更是食難下嚥。

快要散席時,又有宮女跑了進來,神色慌張。

康王妃難產了。

大殿裡的氣氛頓時為之一變。

有人真正憂心,有人心裡竊喜,也有無動於衷的。

傅容就沒怎麼擔心,她不知道上輩子康王妃有沒有難產,只記得她進京時康王妃活得好好的,下面一女一子。這輩子,康王妃應該還會順利產女吧?

兒媳婦難產,皇后憂心忡忡,吩咐眾人去賞燈,她領著人回了鳳儀宮。

傅容扶著淑妃慢慢走,宮女丫鬟們跟在後頭。

「濃濃別聽旁人的,何時生子要講究緣分,娘一點都不著急抱孫子,你跟景行也不用急。要我說啊,你年紀小,晚兩年再生更好。我當初便是伺候你父皇兩年多才有的身孕,生的時候景行也沒怎麼折騰我。」

柔和的燈光裡,淑妃聲音同樣溫柔。

看著婆母溫柔的眉眼,傅容心裡突然很不是滋味兒。

同樣是不生,婆母為她著想希望她晚生,跟她自己選擇不生,是不一樣的。

傅容不覺得自己有錯,她不敢拿孩子賭,怕他將來出事,可她擅自避孕了,又真的辜負了婆母一番誠心相待,甚至是徐晉,哪怕他只是喜歡她的臉和身子,他肯為她撐腰,給她妻子應有的尊重……

跟徐晉坐車回府時,傅容心事重重。

徐晉察覺到了,收起心猿意馬,扶正她臉看,「怎麼這麼不高興?怕我?」

傅容搖搖頭,將那些胡亂念頭拋出腦海,打起精神應付他。白天他給了她那麼多好處,今晚是他盼了很久的,她於情於理都不該掃他的興。

徐晉卻最不喜歡她的敷衍,將傅容放到一旁坐榻上,皺眉問她:「到底出了什麼事?」

「真沒事,就是,有點睏了。」傅容怯怯看他一眼,嘴角心虛地抿了抿。

徐晉立即明白了,她這是想躲過今晚呢。

身體再次熱了起來,徐晉重新將人撈到懷裡,大手直接伸了進去,懲罰地咬她耳朵:「還想裝模作樣騙我,濃濃我告訴你,今晚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放過你。」

嘴唇被他含住,傅容掙了兩下便抱住他脖子回應,任他誤會她想讓他誤會的。

回到王府,徐晉直接抱著傅容走向內院。

那麼遠的路,他穩穩抱著她,好像她沒有一點份量。就著月光,就著院子裡掛滿的一盞盞花燈,傅容仰頭看頭頂的男人。他是俊美的,像月下的仙人,他也是興奮的,為兩人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被人放到床上,傅容撐著床而坐,看徐晉急切地脫她繡鞋,再站起身,扯他自己的衣裳。

眼看他露出結實胸膛,傅容終於閉上眼睛,轉到裡面側躺。

徐晉低低地笑,爬到床上放下紗帳,伸手就將她轉了過來:「濃濃,今晚我一定不會弄疼你。」

一邊親她,一邊剝她的衣裙。

傅容突然想起徐晉的話。

他說她有什麼煩惱,都可以告訴他,他會為她做主。

她該信嗎?

不告訴徐晉,自己偷偷避孕,傅容怕時間長了被徐晉察覺,或是他沒察覺,卻嫌棄她不能生,漸漸冷了她,以後也不會聽她的勸規避危險。但是告訴徐晉說她暫且不想生孩子,就得找個合適的理由,重生太離奇,連父母都當她中了邪,徐晉更不可能信她,傅容也沒信任徐晉到跟他交底的地步。

那除了如實相告,還有什麼理由?

宴席上的情景,上輩子的噩耗忽的浮上心頭,傅容靈機一動,急著喊道:「王爺!」

徐晉正在往下脫她中褲,聽到聲音抬起頭:「怎麼了?」

傅容喊完才察覺上面已經一乾二淨了,羞得去抓被徐晉扔在一旁的衣服,徐晉不許,順勢將手裡的褲子一併扯下扔出紗帳,撐到傅容身上,目光從下往上移,最後看著傅容眼睛道:「我說了,現在你說什麼都不管用。」

低頭就要親。

傅容連忙撐住他肩膀,這次不用裝,為著心裡那些沉重的又不能對人說的忐忑不安,眼淚真的落了下來,淚眼婆娑地看他:「王爺,我怕,晚上康王府來報信兒,說是康王妃難產了,直到咱們回來,那邊也沒有好消息。」

徐晉皺眉:「她難產不難產跟咱們有什麼關係?」

傅容自己擦掉眼淚,認真問他:「王爺還記得那晚你去我屋裡找我,說我做噩夢哭了的事嗎?」

徐晉沉默片刻,「怎麼了?」到底見不得她哭,低頭親了親她淚珠,人也倒在她一側,將她摟到懷裡,方便說話。單提康王妃,他以為她又想找借口拒絕,可提到那晚關於她姐姐的噩夢,徐晉總覺得她是真有話說。

他願意聽,傅容便靠到他懷裡,小聲道:「那晚,我其實夢到我姐姐了,夢到她,難產,還,還……我說不出口,反正夢裡我哭了很久,醒來時覺得那夢太不吉利,就沒跟王爺說。今日聽到康王妃難產的消息,再想到姐姐也有身孕,想到那個夢,我就害怕。」

她眼淚洶湧,徐晉將人抬高了些,親手幫她擦淚:「怕你姐姐也出事?」

傅容點點頭,看著他眼睛:「怕姐姐,也怕……王爺,我怕生孩子,咱們先不生行嗎?婆母也說我現在年紀小,晚兩年再生更穩妥。」

她想知道徐晉對此的態度,也想試探試探他下午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徐晉盯著懷裡美眸含淚的姑娘,半晌都沒有言語。

傅容也沒開口,靜靜地等他回答,像他白日說完那番話後等她回答一樣。

如果他願意幫她解決這個煩惱,她也願意嘗試全心信任他。

她含淚的眼睛太美太動人,徐晉怕被她騙了,閉上眼睛沉思。

上輩子傅宛難產而死,他知道傅容是真的忌憚難產二字,但他不確定傅容現在不想生孩子的真正原因,是怕自己難產,還是單純地不想給他生?

他無意識摩挲她的脊背,「那濃濃希望什麼時候生?總不能因為害怕就不生了。」

傅容最希望在他躲過那場謀害後生,但時間太久,她怕說出來立即遭到反對,小心斟酌著措辭道:「我不知道,再說生不生也不是咱們能控制的,那些湯藥都有毒,我不想喝……」

徐晉睜開眼睛,皺眉問:「你是說,希望我暫且別碰你?」

雖然還在期待他回答,聽他說這種傻話,傅容還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我才沒那個意思,我就是突然怕了,想跟王爺商量商量,是王爺讓我有什麼煩惱都跟你說的……算了算了,說了也沒用,咱們睡吧。」

主動埋到了徐晉懷裡。

徐晉卻沒那個心思,仔細回想傅容的話。

歸根結底,她就是因為姐姐的事有了心結,是不是這輩子傅宛平安度過生子那一關,她就不怕了?況且她十五,如母親對她說的,晚點生可能更合適。

「濃濃,既然你怕,咱們先避著點,等明年你姐姐生完,你安了心,咱們再生。」

他將人抬了起來,溫柔地看她。

傅容震驚極了,「王爺願意為了我拖延?」

徐晉眼裡溫柔淡了兩分,撫摸她臉龐道:「只拖延到明年開春,之後你都得聽我的。」

隱含威脅。

他肯好言好語跟她商量,肯為了她的害怕答應拖延,暫且解了她燃眉之急,傅容已經很滿足了,不知道該如何謝他,她主動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徐晉呼吸一變,迅速扯過被子將她裹上:「你別勾我,我怕我忍不住。」

這次輪到傅容結巴了,「王爺,王爺打算明年開春之前都不碰我?」不能吧,他忍得住?

她傻乎乎的,徐晉心情大好,親親她嘴唇道:「怎麼可能,明早我就去找人討藥,等他配出既能幫你避孕又不會傷了你身子的藥,我再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傅容聞言,想到了徐晉的安魂香,解毒丸。

或許,徐晉手底下真有那種奇人?

不過目前最重要的,是報答徐晉這份心意。他給了她意料之外的體貼,她也不能冷了他心。

看著鳳眼裡分明還殘留渴望的男人,傅容又探頭親了他一口:「王爺對我好,我很歡喜。」

徐晉呼吸一緊,盯著傅容紅潤的嘴唇。

傅容臉慢慢紅了,閉了眼睛,口渴般舔了舔嘴唇。

看著那丁香小舌一閃而過,徐晉再也忍不住,扯開她被子撲了上去,「你故意的是不是?」

傅容扭頭:「王爺在說什麼?我不懂。」

手卻抱住了他窄腰。

沒有什麼比這更鼓舞人的,徐晉心裡最後一絲懷疑徹底消除,難以言喻的歡喜化成如火熱情,全都付諸於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