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距離京城比信都還近一些,不足五百里,昨天早上傅容派人送信給徐晉,侍衛乘西域進貢的良駒快馬加鞭,才過晌午就把信送到了徐晉手中。
此次暴雪賑災,上輩子徐晉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把所有事情安排妥當,趕在小年前回的京城。這輩子,家裡嬌妻有孕在身,徐晉歸心似箭,又有上輩子賑災的經歷,知道哪些官員堪當大任,清楚哪幾個村鎮受災情況最為嚴重,應對起來自然事半功倍。
沒有傅容的家書,徐晉也準備回來了,跟傅容說小年返程是想給她一個驚喜。眼下得知家裡出事,徐晉耽誤半天功夫將一些瑣事交待清楚,今早天未亮便急急往回趕。
進了內室,徐晉沒看謝氏也沒看崔綰,目光直接落在了坐在床上正要穿鞋的傅容身上。
傅容看著他笑呢,眼眸明亮,臉色卻蒼白。
徐晉心中一沉,快走幾步將想要站起來的傅容重新扶到床上,旁若無人地訓她:「身上不舒服還亂動什麼,乖乖躺好。」然後頭也不回地吩咐芙蕖院的三個丫鬟,「送客。」
謝氏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掉了。
她知道這個外甥一直都不待見自己,卻沒料到徐晉連句舅母也不喊就要直接攆人,失禮之極。
崔綰扯扯她袖子,笑著勸道:「娘,四哥四嫂月餘沒見了,四嫂身子又不舒服,咱們就別打擾他們說話了,改日再來吧。」
「是啊。」謝氏拍拍女兒小手,轉瞬又恢復了和藹的模樣,同傅容打聲招呼,領著崔綰走了。
娘倆上了馬車,崔綰臉上的笑容終於維持不住了,再次回想許靈不許母親靠近傅容的動作,低聲同謝氏道:「娘,你看四哥跟她是不是懷疑咱們了?」
謝氏神色一變,提著心問她:「為何這樣說?」
崔綰悄聲道:「娘想扶她起來,還沒碰到她人就被丫鬟攔住,我猜是她先吩咐過丫鬟防著咱們。還有四哥,他以前對咱們再冷淡,也沒有這樣不客氣過啊。」
謝 氏握住女兒的手,仔細想了想,笑道:「綰綰太多心了,真兇沒找出來之前她都輕易懷疑不到你頭上,現在真兇都服毒自盡了,她又怎麼會疑你?她的丫鬟攔我是人 之常情,我懷你們哥倆時,也囑咐過丫鬟們小心再小心,今日換成你二姑母,許靈照樣會阻攔。至於你四哥,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心裡正有火呢,看她臉色不好他一 擔心,自然沒心情跟咱們客套了。」
是這樣嗎?
崔綰半信半疑。
見女兒面現憂愁,謝氏眼裡閃過一道惋惜嫉恨:「天賜良機,讓咱們想到如此巧妙的法子,可惜叫那個六姑娘壞了好事。」
她那個大姑子命好,先成了嘉和帝的寵妃,後又生了兩個兒子,徐晉更是文武雙全深得嘉和帝器重,器重到雖然嘉和帝登基時就立了皇后的嫡長子為太子,徐晉依然在朝臣裡贏了很高的聲望。有聲望卻又不遭嘉和帝忌憚,怎麼看徐晉將來都有機會坐上那個位子啊。
那麼女兒嫁給徐晉,現在是王妃,將來可能就會成為皇后。嫁給徐皓,那就只能當王妃了。
女兒才貌雙全,有家世也有親戚關係,完全配得上徐晉,唯一的遺憾是女兒跟徐晉年齡差了七歲,後來老六死纏爛打瞎攪合,致使徐晉開始疏遠女兒。
謝氏不認命,女兒也不認命,只要徐晉一日不成親,她們就還有機會。去年徐晉成親了,若女方大有來歷,她們或許也就放棄了,但傅容只是個侯府庶子的女兒啊,傅品言再有本事,身世都是一項弱點,那麼就算女兒屈居側妃之位,傅容也不敢跟女兒擺正妃的威風。
側妃又如何?
謝氏得意地揚眉。
徐晉小時候很照顧女兒的,現在礙於老六避諱女兒,一旦女兒進了王府,徐晉無需避諱了,肯定會對女兒好,淑妃那邊呢,她再喜歡傅容,也不會比女兒多的。也就是說,女兒成了側妃後,立即就能把傅容享有的丈夫寵愛婆母疼愛都搶回來。
女兒明年及笄,謝氏打算想辦法成功讓女兒搬進王府。既然傅容本人不必懼怕,她們要做的,就是不讓傅容先於女兒生下徐晉的長子。徐晉的第一個兒子,必須出自女兒的肚子,先佔了長子,將來再緩緩謀取肅王妃甚至皇后的名分。
「綰 綰別擔心,咱們先看看她生下來的是什麼,真是兒子,也不代表他就一定能順利長大。」謝氏將神情恍惚的女兒摟到懷裡,在她耳邊低語,「綰綰你要記住,沉得住 氣才能成大事,現在昭寧宮肅王府都防的緊了,咱們短時間不好再出手,不如好好琢磨明年如何嫁給你四哥,年後我家綰綰也是大姑娘了。」
「娘……」崔綰輕聲撒嬌,只是想到徐晉對傅容的看重,對她的視若無睹,心裡還是一陣苦。
她想嫁給他,除了嫁給他能站得更高,也是真心喜歡他這個人啊。
如果沒有傅容多好,如果沒有徐皓,該多好。
閉上眼睛,崔綰苦澀地咬了咬唇。
~
芙蕖院。
徐晉提前歸來,傅容驚喜極了,拉著他手問:「王爺不是說小年前回來嗎?怎麼今日就到了?」
徐晉坐在床邊,目不轉睛地打量靠著床頭的妻子,怎麼看都看不夠:「不放心你,就先回來了。濃濃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身體不舒服?」敢情信上報平安是騙他的吧?
傅容摸了摸臉,不好意思地笑了:「沒有不舒服,我跟孩子都好好的,王爺別擔心。」說著將旁邊的帕子遞給他,「你去幫我弄濕了,我擦擦臉。」
徐晉不懂她為何突然想到擦臉,但還是起身去了,回來後歪坐在床上,親手幫她擦。
擦掉一層白白的香粉,露出裡面白裡透紅的臉龐。
徐晉茫然地看著她。
傅容垂眸道:「昨晚睡得不安穩,早上陪妹妹下了幾盤棋就又困了,快要睡著的時候舅母跟表妹來了,我,我想偷懶,便趁她們進來之前讓梅香給我塗了粉,裝病呢,沒想到把王爺也騙了。」
一回來就撞見她使壞,徐晉忍不住笑,低頭親她肚子,「沒事就好。」
他面朝她輕輕貼著她肚子,傅容伸手過去,摩挲他瘦了的俊臉。
其實她昨晚睡得很好,謝氏母女過來之前精神也不錯,只是懶著跟她們娘倆客套才躺回床上裝病的。但她不能跟徐晉說她不喜歡謝氏娘倆啊,那是徐晉的親舅母親表妹,傅容敢說她懷疑徐晉的親人嗎?
換成任何跟徐晉無關的人,傅容都敢直言,涉及徐晉的親人,傅容便不敢試探徐晉會幫誰了。她跟徐晉難得走到這一步,傅容不想因為他這邊的親戚再惹徐晉不快。
但她得試探試探徐晉對謝氏母女的態度。
傅容忐忑地看他側臉:「我對舅母不敬,王爺不生氣嗎?」
徐晉正感受耳朵下面孩子輕微的動靜呢,聽到這話想也不想回道:「你是我的王妃,她算什麼?濃濃真不想見,不用裝病,直接讓人攆她們回去就是。」
傅容震驚極了。
徐晉見她露出這副傻模樣,示意她往裡面挪挪。傅容明白他有話說,掀開腿上的被子道:「王爺把腿放進來吧,暖和暖和。」
「不用,我不冷。」徐晉怕冰到她,脫完靴子一雙長腿就搭在了被子上,伸手摟住傅容,摸摸胸口衣裳,感覺不涼才讓她靠過來,邊親她臉龐邊小聲問道:「濃濃想過秋荷背後的主使是誰嗎?」
傅容料到徐晉會這樣問了。
她也在裝蠢和實話實話中間猶豫過,最後想到那年設計報復齊竺時母親並沒有在父親面前掩飾她的心機,傅容覺得她也該適當地在徐晉面前表現的聰明一點,畢竟她得為將來提醒徐晉躲避危險鋪路啊。
「我,不瞞王爺,我覺得那麝香泥不是秋荷放的,秋荷只是替人背了黑鍋。」
徐晉愣住,意外地看她。
傅容便將她關於這點的推斷說了一遍。
徐晉笑著讚道,「沒想到濃濃這麼聰明,不愧是我的王妃,那你覺得是誰動的手腳?」
傅容挨著他胸膛蹭了蹭,垂下眼簾道:「那日有機會下手的只有娘、表妹還有李姑姑。娘跟表妹肯定不會害我,我有點懷疑李姑姑,但娘只罰了李姑姑半年月例,王爺你說,到底是我多心了,麝香泥就是秋荷放的,還是娘沒有想到這一層呢?」
「你以為娘會沒有你聰明?」徐晉轉過身,捧著她臉親,「李姑姑確實有很大嫌疑,娘沒有拆穿她多半是想留著她,將來等她跟她的主子聯繫時再一網打盡,不過濃濃你說錯了,除了李姑姑,崔綰同樣有嫌疑。」
「怎麼可能?」傅容驚駭地問了出來,「表妹為何要害我?」
「受人主使吧。」
徐晉重新靠到床頭,仰首看床頂:「李姑姑伺候娘二十多年了,她可以背叛娘,崔綰同樣可以,只是現在咱們沒有證據。濃濃,我告訴你是讓你小心提防崔綰,你先別跟娘說,免得她傷心。等將來我抓出真兇,無論是誰,我都會讓她生不如死。」
真是崔綰的話,她害傅容可能還有別的原因,但不管為了什麼,一旦查出是她,他絕不會姑息。
唯有六弟那邊……
徐晉搖搖頭,這些都是憑空猜測,還是等許嘉的消息吧,現在最重要的是……
「濃濃,想我沒?」
他摟住身旁的妻子,抬起她下巴去尋她嘴唇,「我想你了。」
他突然轉了心思,傅容還沒跟上呢,唇就碰上了他的。
想沒想?
當然想了,習慣了兩人睡一起,一下子只剩自己,被窩跟心裡都是空落落的。
久違的溫柔,傅容乖乖靠著床頭,任由徐晉嘗完她唇,再順著她下巴漸漸往下。大概是剛從外面回來,他唇還有些涼,落在身上帶起不同於往日的戰慄。
「王爺,不行,這會兒不行了……」漫長的親暱後,眼看他放完紗帳又要脫衣服,傅容紅著臉勸道。母親說過,生前三個月是不能亂來的。
徐晉動作一頓,目光掃過她鼓鼓的肚子,落在了她白皙纖細的小手上。
他抬眼看她,無賴地將褲子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