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9 章

吐了一回,傅容基本可以斷定自己確實懷孕了。

她看向跟過來的康王妃,無奈道:「二嫂,我身子不大舒服,你給我安排一間客房吧,我坐會兒,就不回去吃了。」

因這麼點小事馬上回家不好看,不如等前面男客用完席了,她跟徐晉一道回去。

康王妃生過兩個孩子了,看看她肚子,驚喜地問道:「是不是瑧哥兒要有弟弟了?」

那邊二公主剛好領著瑧哥兒過來。晌午用飯時她這個姑姑領著幾個小孩子一起用的,就跟傅容等人坐隔壁桌,傅容突然出去,瑧哥兒當然要找娘親,二公主就讓身邊的嬤嬤照看其他幾個孩子,她送瑧哥兒過來。

「要妹妹!」瑧哥兒聽到二嬸的話,脆脆地更正道,掙脫二公主的手顛顛跑到娘親身邊,抱著傅容大腿要妹妹。

崔綰就在二公主身邊,見此輕輕笑了,篤定地看向傅容:「看來明年我要多準備一份壓歲錢了,四嫂是不是?」

傅容摸摸瑧哥兒腦頂,不太確定地道:「前幾日郎中看過,日子太淺說不准呢,今日回去再看看,有准信了再告訴你們。」

今日之前暫且瞞住消息,是為了不讓小人提前琢磨陰謀詭計害她,現在宴席進行到一半了,她也要離席了,那些小人就算要害她也沒有功夫準備,因此傅容也就不用隱瞞了。眼下瞞了,過陣子喜訊傳出去,顯得她多謹慎似的。

二公主高興極了,「回頭我就告訴母后去!」

康王妃嗔她一眼:「這樣的好消息還是讓你四嫂確定後親自去報喜吧,肯定有賞錢拿的。」

二公主掩唇笑:「是啊是啊,我怎能搶了四嫂的賞錢!」

傅容大大方方地給她們打趣。

康王妃勸崔綰二公主先回去用飯,她親自領著傅容娘倆去了客房,進屋後體貼地問道:「還沒吃飽呢吧,我單獨整治一桌給你們端過來?」

傅容求饒地搖搖頭:「算了算了,二嫂快饒了我吧,現在我根本聽不得吃。」說完想起什麼,扭頭問瑧哥兒,「你吃飽了嗎?」

瑧哥兒乖乖點頭,「吃了三個丸子,姑姑給我夾的。」

娘倆都不用吃,康王妃心裡也鬆了口氣,陪傅容坐了會兒,就告罪回去了。

傅容抱兒子去榻上歇著。

「娘不舒服嗎?」瑧哥兒坐在娘親身邊,試探著摸了摸娘親肚子。

傅容搖頭,柔聲告訴他:「沒有,娘好好的,剛剛是妹妹跟我說話呢,告訴我她在裡面了。」

瑧哥兒眨眨眼睛,一動不動坐了會兒,著急了,「我怎麼沒聽到?」

傅容撲哧笑了,親親他小胖臉,「妹妹還小呢,現在只有娘親能聽到她說話,等妹妹生出來瑧哥兒就可以幫娘親哄妹妹了。」

瑧哥兒懂了,又期待地問娘親:「妹妹什麼時候出來啊?」

傅容故意掰手指頭給兒子算,數到臘月差不多了,就道:「過年的時候吧,到時候讓妹妹給瑧哥兒拜年。」

瑧哥兒本來還因為要等太久不高興呢,聽到拜年,小傢伙咧嘴笑,「我給妹妹壓歲錢!」

傅容一本正經地點頭:「嗯嗯,那瑧哥兒這會兒就得開始攢錢了,妹妹說她想要一個大封紅呢。」

瑧哥兒完全信了娘親的話,先問妹妹說了什麼,他再對著娘親的肚子說給妹妹聽,娘倆就在榻上這樣玩了半晌,等女眷那邊宴席散了,傅容領著瑧哥兒過去陪哥哥姐姐們玩。男客們喝酒費功夫,又過了快小半個時辰,徐晉才派人來通知傅容娘倆。

一家三口上了馬車。

「今日又吐了?」徐晉扶好坐在腿上的兒子,關切地問道。

傅容歪頭靠在他肩膀上,腦袋微揚,水漉漉的眼睛滿足地望著他:「是啊,王爺喜歡嗎?」

徐晉笑了笑,低頭親她額間的粉荷花鈿。

傅容閉上眼睛,沒想額頭的唇剛剛離開,又有嫩嫩的小嘴笨拙地落在了她臉上,傅容笑著睜開眼,就見瑧哥兒高興地笑呢,好像學爹爹親親是多好玩的事。

回到王府,徐晉再次將張先生請了過來,張先生問過傅容的反應,再仔細診脈,點頭道:「恭喜王爺,恭喜王妃,府上又要添丁了。」

一時芙蕖院喜氣洋洋。

徐晉命管事這個月多發一個月的月錢,又派人去宮中並幾家親戚那邊報喜。

喬氏收到消息,高興地去拜菩薩。

謝氏得到消息,在內室裡悶了半日,派人準備馬車,要去看女兒。

徐皓出了遠門,這陣子她常常去陪女兒解悶,兒子崔洵不爭氣,她只能指望女兒了。

崔綰正因為剛剛收到的肅王府喜訊心酸呢,一聽丫鬟說母親來了,不用想也知道母親為何來的,心煩不想見,又明白躲一時片刻也不管用,只好強打起精神命人請謝氏去花廳,她簡單補了補粉,這才裝作無事的樣子過去見人。

謝氏將丫鬟們都打發了出去,繃著臉問女兒:「你也聽說了吧?」

崔綰望著外頭一顆快要開花的白丁香樹道:「瑧哥兒都三歲了,四嫂差不多是該懷了。」

她氣定神閒的,謝氏挪到她身邊,擺擺手將女兒視線拉到自己身上:「你怎麼一點都不著急啊,上次我教你的法子到底有沒有用?」女兒去年五月出嫁,皇后死耽誤了三個月,剩下小兩口在一起也有半年了,按理說應該懷了啊,當年她嫁到崔家,可是兩個月就有了長子的。

崔綰怎麼沒用?

補身子的藥湯喝了,晚上也往腰下墊枕頭了,凡是母親教的法子她都用了,可就是懷不上她有什麼辦法?從小到大,崔綰大多數時間都是住在宮裡,那時沒覺得母親多煩,但是現在,哪怕知道母親也是為了她好,她依然不願母親再插手她的事情。

「娘別急,等六哥回來再說吧,興許今年也會有消息的。」崔綰強忍著煩躁道。

謝氏哼了聲,打量女兒幾眼,語重心長地道:「綰綰,我知道你嫌我管的多,可我這都是為了誰好啊?你看你嫁過來一年了,肚子還沒有消息,老六不在乎,皇上呢?萬一他也給老六指個側妃怎麼辦?就是老六想抗旨,你四哥姑母也不會放縱他的……」

「那我能怎麼辦?」崔綰抬眼,緊緊盯著母親,倒也沒有生氣,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郎中說我身體沒問題,娘教的法子我都試過了,我還能怎麼辦?」

謝氏噎住。

崔綰起身送客。

謝氏悻悻地回了崔家,坐在屋裡生悶氣。

她身邊的夏嬤嬤見了,踟躕道:「夫人,前兩天我們家老二媳婦回娘家,倒是聽說一位擅長給女眷養身子的道姑……」

謝氏立即抬起頭:「哪個庵的?」

夏嬤嬤咳了咳,「叫水慈庵。」

謝氏皺眉,京城附近大小寺廟庵堂略有名氣的,她也都略知一二,卻從未聽說這個水慈庵。

夏嬤嬤馬上解釋道:「是個小庵子,離京城四五十里呢,沒什麼名氣,就附近幾個村鎮的媳婦過去求助,傳得可靈驗了,幫不少人家送了孩子,只是妙善道姑性子古怪,不肯侍奉權貴,因此有大戶人家的夫人請她,她也不肯出山,除非親自去找她。」

「都是兒子?」謝氏最關心這個。

夏嬤嬤搖頭:「有兒有女,妙善道姑說所有孩子都是老天爺賜下來的福星,她一視同仁,有人花大錢請她送兒子,她都不肯幫忙,固執著呢。老奴覺得她再靈,到底是小地方的,哪有資格伺候咱們王妃啊,先前就沒跟夫人提。」

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道姑,謝氏確實不太信,可是萬一呢?

沉默半晌,謝氏低聲道:「你馬上派人過去仔細打聽打聽,看看是不是真那麼準,悄悄打聽,別讓人發現是咱們崔府的人。」

夏嬤嬤信誓旦旦打保證:「夫人放心吧,事關王妃的名聲,老奴心裡有數。」

謝氏點點頭。

三日後,夏嬤嬤領著自己的二兒媳婦一起來覆命,她這個兒媳婦嫁過來一年多還沒動靜,這次由她在娘家附近打聽,旁人只當是她自己要用,絕不會聯想到主子身上。

謝氏馬上就想去攛掇女兒,但是想想女兒的脾氣,她又改了主意,決定自己先喬裝過去會會那位妙善道姑。這人到底有沒有本事,看氣度也能看出七八分,若只是個坑蒙拐騙的貨色,謝氏自信不會看走眼。

有了計劃,第二天謝氏就去崔家的莊子了。到了那邊,謝氏佯裝在屋裡休息,卻悄悄換身細布衣裳領著夏嬤嬤跟她二兒媳婦換了一輛不起眼的騾車前往水慈庵,由夏嬤嬤壯實的次子趕車,乍一看就像是鎮上人家去串親戚的。

早上出發,一路顛簸,快晌午時到了水慈庵。

小道姑請她們去堂屋坐,很快妙善道姑一身素淡的灰青袍子緩緩走了過來。

謝氏看得一愣。

只見那人瞧著三十四五的年紀,個頭高挑,素面朝天卻膚白唇紅,容貌清秀,換身打扮也當得上半老徐娘四字了。再說氣度,那一身書卷氣,謝氏是自認不如的。

她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朝來人行禮。

妙善道姑端詳她一眼,行禮道:「夫人來此,可是有所求?」

聲音較尋常女子粗一些,但也是十分好聽的,謝氏越發高看了她一眼,指著夏嬤嬤的二兒媳婦道:「這是我侄女,成親一年還沒消息呢,煩請道姑幫她看看?」

妙善道姑頷首,請眾人落座,同夏嬤嬤的二兒媳婦說起話來,詢問她的身體狀況。

謝氏在一旁認真地聽著,見妙善道姑問及一些房中事時面不改色,沉穩非常,解釋醫理時侃侃而談通俗易懂,心中十分滿意,待妙善道姑稱夏嬤嬤的二兒媳婦身體沒有大礙,詢問她們今日就醫治還是先回去商量商量時,謝氏選擇了前者。

妙善道姑便領著眾人去了她專門用來治病的法堂,到了門口對謝氏等人道:「此技乃菩薩於夢裡傳授,不得示人,還請諸位去偏堂坐等,兩刻鐘便好。」

謝氏去坐了,留下夏嬤嬤在外面守著。

琢磨時間差不多了,謝氏心急地回了法堂外面,同夏嬤嬤一起等著。

才低聲聊了兩句,妙善道姑領著夏嬤嬤的二兒媳婦走了出來。

兩人臉龐均微微泛紅,畢竟是施法,肯定都累的。

妙善道姑對謝氏夏嬤嬤道:「若沒成功,你們可再次過來,診治三次後依然沒有動靜,乃上天之意,貧道自會兩倍奉還診金。貧道精力耗損,必須回房休息了,恕不奉陪。」

言罷轉身離去。

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謝氏領著夏嬤嬤娘倆快步離去,一上騾車便急著跟夏嬤嬤二兒媳婦打聽:「她是怎麼治的?」

夏嬤嬤的二兒媳婦一臉茫然:「我也不知道,一開始讓我躺在榻上,她在旁邊唸經,然後我好像就睡著了,跟著又被她叫醒了,讓我今晚就同相公……再留意下次月事。」

謝氏跟夏嬤嬤面面相覷。

夏嬤嬤先回神,看著兒媳婦道:「人家是獨門絕技,自然不會輕易洩露出去的。」

謝氏點點頭。

夏嬤嬤的二兒媳婦垂下眼簾。

其實她做了個夢,只是妙善道姑不許她洩露出去,她也羞於啟齒……

騾車漸漸走遠了。

水慈庵旁邊的一片樹林裡,李華容低聲問身邊的丫鬟:「你看剛剛那人像誰?」

綠裙丫鬟馬上道:「王妃您沒看錯,確實是懷王妃的母親跟她身邊的嬤嬤。王妃,崔夫人肯定也是得到了消息,特意為懷王妃打聽來的。」

李華容定定望著騾車離去的方向,良久才道:「走吧。」

綠裙丫鬟想也不想就往水慈庵那邊走,走了兩步發現王妃沒有跟上來,反而往回走,大驚:「王妃不進去了?」

不是說了要請妙善道姑診治的嗎?

李華容沒有回話,腳步輕快地走向隱在樹林裡的騾車,一身細布裙子在林風中輕輕搖曳。

跟孩子相比,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