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0 章

成王府。

成王從衙門回來,本想像以前一樣先去書房的,李華容卻派人請他回後院。

成王微微吃驚,自從他告訴表妹他要娶側妃,表妹對他就冷了下來,邱鐸歸隱側妃進門日子推遲到明年後表妹舒心了些,但也不曾主動示好的。

「表妹。」天氣漸熱,成王換身家常的輕便袍子,笑著跨進了內室。

李華容坐在床上看書呢,見他進來,她朝他柔柔一笑。

成王腳步一頓,癡癡地盯著溫柔淺笑的妻子。

都說傅容是京城第一美人,成王也承認傅容確實夠美,但他更喜歡李華容的美。傅容美得嬌美得像牡丹,他的表妹卻是天上的明月,清冷孤傲,只有在他面前才會溫柔下來,看她冷傲對待旁人轉眼就小鳥依人地投向他的懷抱,成王格外滿足。

他快步走了過去,將李華容抱到自己腿上,與她耳鬢廝磨,「今日有什麼喜事?」

前兩天還因為傅容懷孕悶悶不樂的,現在怎麼?

親暱夠了,成王疑惑地看著妻子。

李華容心情好,靠在他臂彎,輕輕說了今日在水慈庵的見聞。她去尋醫,本來打算瞞著丈夫的,但現在有更要緊的事,李華容也不在乎被成王知道了,反正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她能懷孕,生個嫡子,表哥肯定也高興的。

成王錯愕,隨即心思快速轉了起來。

崔綰出嫁一年未孕,親嫂子已經生子又再次懷孕,崔綰跟她母親著急也在所難免,那他……

心中有萬千念頭,成王面上絲毫不顯,正色問妻子:「你是不是有了什麼主意?說來聽聽。」

李華容眼裡閃過一道報復的快.感:「她從小在崔皇后身邊長大,崔皇后將她當成親生女兒看待,徐晉將她當親妹妹,徐皓更是愛她如命,表哥,你說,咱們安排那個妙善道姑給她開的生子藥裡放點要命的東西,崔綰聰明反被聰明誤意外死了,那邊會難過成什麼樣?」

她的母親死了,兒子也死了,那一年李華容疼得整晚整晚睡不著覺,傅容的仇可以以後再報,在那之前,李華容想借妙善道姑的手殺了崔綰,讓徐晉一家人也嘗嘗痛失親人的滋味兒。

成王嘴角翹了翹。

婦人之見。

崔綰死於他有何用?

「我也有個主意,表妹要聽嗎?」成王笑著道。

李華容也算瞭解他了,一看他笑成這樣便知道他有更好的主意,又興奮又疑惑地點點頭。

成王低頭,在她耳邊耳語了一陣。

李華容靜靜地聽著,眼睛越來越亮,興奮地抓緊了男人胳膊,「表哥,還是你聰明!」

成王也很自得,撫摸她臉道:「成功的話,今年他們兩兄弟都能死於非命,咱們既報了仇,太子之位也會落到我手裡,我也再不用娶側妃納妾室了,從此一心一意只守著表妹。」

他說得那麼認真,李華容不禁問了出來:「表哥真的不娶側妃了?」

成王輕輕親她嘴角,「大事已成,何必再碰別人?難道之前我跟表妹的保證,表妹都不信?」

李華容眼睛泛酸,情不自禁回應他,被人壓在床上衣裳快剝乾淨了,她才想起一事:「那孩子怎麼辦?我的身子……」

成王喘著氣道:「那個妙善道姑不是靈驗嗎?我留著她的命,等她治好了你,再……」不知是明白她肯定懂,還是被眼前陡然露出來的美景吸引,他張嘴欺了上去,不再說話。

李華容雙手插.入他發中,頭暈目眩中又想起一事:「表哥打算讓誰去給崔綰送子?」

成王目光變了變,可惜李華容沒有看見,含糊不清地道:「我有那麼多暗衛,隨便挑個忠心的便宜他罷,表妹,表妹,你看你高興的,這麼快就準備好迎接我了……」

李華容羞得併攏雙腿。

成王笑笑,猛地將她翻了過去。

一夜龍鳳舞。

次日早上,李華容還在酣睡,成王醒了,親親身邊難得露出輕鬆模樣的妻子,他掀開被子下了床,穿好衣服後去了前院,喊來貼身侍衛道:「將水慈庵的妙善道姑請到莊子,今晚我要過去會會她,注意別驚動庵裡任何人,日後還有用。」

「是。」

目送侍衛快步離去,成王笑了笑,腦海裡浮現崔綰姣好的臉龐。

當天紅日西垂,成王提前片刻離開衙門,騎馬直奔自家在郊外的莊子。

侍衛領他前往妙善道姑所在的客房時,低聲回稟了一句。

成王腳步一頓,皺眉道:「男的?」

與此同時,肅王府。

許嘉也正在向徐晉回稟:「王爺,成王去莊子上了。」

徐晉背對他站在窗前,輕輕嗯了聲,「盯著水慈庵,任何消息都要報與我知。」

許嘉皺眉,不解地看向男人的背影。

昨 日謝氏李華容同時去水慈庵,他們就將妙善道姑的來歷查了一遍,乃是江南一個落魄秀才,因為男生女相受同窗學子排擠,秋試屢試不第,不知怎麼就想到了這種喪 盡天良的營生,假扮道姑給鄉野村婦看病,實則趁那些婦人昏迷之時行苟且之事,殘害了不少良家婦人,每次身份快要暴露時便提前逃竄到另一處地方,繼續作惡。

謝氏顯然打算帶懷王妃過去的,成王出手,定是存了險惡用心。許嘉知道自家王爺憎惡崔綰,可崔綰畢竟是娘娘親手帶大的,現在也是懷王爺的王妃了……

怕自己領會錯了意思,許嘉試探著提醒道:「王爺,如果那邊真的出手謀害懷王妃……」

徐晉沉默,但也只是沉默了幾息的功夫,「不必插手。」

許嘉駭然,面對男人挺直的脊背,良久才回神,低頭道:「屬下懂了。」

聽著許嘉離去的腳步聲,徐晉最後看一眼窗外夕陽,轉身,回到了紫檀木書桌前。他落座,拉開右邊一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鏤空金環,金環上掛著一串鈴鐺,叮噹作響。

這是六弟送瑧哥兒的,瑧哥兒玩膩了,徐晉便收了起來。

看著六弟送給侄子的玩物,徐晉卻想到了上輩子那個他素未謀面的侄子。

真的是他的侄子嗎?

事到如今,徐晉已經明白他大概是如何死的了。

六弟上輩子殺他,不是因為要搶軍功,而是因為崔綰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六弟不知道,崔綰知道,但她沒有告訴六弟,讓六弟一直高興地認為那是他的親骨肉,等時機成熟再另寫一封家書向六弟坦白……

六弟恨得殺他,崔綰定是說孩子生父是他了吧?

徐晉笑了,笑著笑著,猛地將手中金環砸到地上,更是一腳踹翻了書桌。

他的六弟,寧可相信一個虛偽的女人,也不肯信他,竟然會以為他這個親哥哥真的會染指弟妹!

徐晉恨,恨不得立即殺了崔綰殺了成王,甚至殺了那個蠢到家的胞弟!

可他不能殺,他無法對自己的親弟弟下手,那是他親眼看著長大的弟弟啊。每當官哥兒過來稀罕外甥,徐晉就彷彿看到了他跟六弟小時候,他又如何能殺了那個他曾經親自餵他吃飯親自講故事哄他睡覺教他讀書認字的弟弟?他如何忍心讓母親看著他們兄弟相殘?

面對一室狼藉,徐晉漸漸平復了下來。

他不會要六弟的命,但他必須為自己平反,他要讓六弟看清他喜歡的女人到底是什麼品行,要讓他一輩子都後悔冤枉了親兄長,讓他記住這次教訓,這樣以後再有人挑唆他與兄長的關係,六弟才不會輕易上當。

崔綰算什麼?一個女人算什麼?徐晉要的是兄弟間的信任,要的是社稷安穩。

將來他會是皇上,六弟是王,徐晉會防著安王康王,卻不想防敵人一樣防著六弟,只有讓他記住親哥哥永遠不會害他,他才不會再做傻事。

深深吸一口氣,徐晉喊人進來收拾,他去了芙蕖院。

傅容給兒子講她小時候的趣事呢,「娘親八歲那年去外祖父的書房裡玩,不小心把外祖父最喜歡的一方硯台弄壞了,掉在地上磕掉好大一塊兒。娘親怕外祖父生氣打我,哭著去找二舅舅,二舅舅幫我擦了眼淚,然後說那硯台是他弄壞的,外祖父就打了二舅舅的手板心。」

瑧哥兒聽得可認真了,瞅瞅自己的手心,怯怯地道:「外祖父凶,打二舅舅。」

傅容笑,「因為外祖父很喜歡很喜歡那硯台啊,所以才打了二舅舅。」

瑧哥兒不懂了,疑惑地問娘親:「娘親弄壞的……」

傅容擺出十分難過的樣子,「那瑧哥兒是希望外祖父打娘嗎?」

「不打娘!」瑧哥兒馬上抱住娘親,著急地解釋,「不打娘,打二舅舅!」

傅容最喜歡被兒子緊張的時候了,笑著親親他額頭,繼續給他講道理:「那你知道二舅舅為何寧可自己挨打也不想讓娘親挨打嗎?」

瑧哥兒搖頭。

傅容便將他的小手按在自己肚子上:「因為二舅舅是娘親的哥哥啊,當哥哥的就要照顧弟弟妹妹們,寧可自己挨打也不能讓弟弟妹妹們挨打,往後瑧哥兒當了哥哥,也要照顧弟弟妹妹知道嗎?」

瑧哥兒似懂非懂,但娘親期待地看著他呢,小傢伙就乖乖點頭,最後沒忘了更正:「妹妹,不要弟弟!」

傅容捏他小臉,「這個是妹妹,往後娘親還會給瑧哥兒生弟弟呢,弟弟妹妹都要。」

一個兒子哪夠啊,傅容想多生幾個,兄弟姐妹多了才熱鬧。

門口忽然傳來珠簾相碰的清脆響聲,傅容抬頭,就見徐晉一臉溫柔地走了進來。

傅容朝他笑:「王爺忙完了?」

瑧哥兒高興地喊爹爹。

徐晉將娘倆都親了一遍,然後將瑧哥兒抱到腿上,低頭問他:「娘親剛剛給瑧哥兒講什麼了?」

瑧哥兒瞅瞅娘親,東一句西一句地重複給爹爹:「娘親淘氣,怕外祖父打她,外祖父打二舅舅,二舅舅是哥哥,不讓娘親挨打,我要照顧妹妹!」

條理也算清楚了。

徐晉毫不吝嗇地誇兒子,跟著問道:「那妹妹犯錯了,妹妹把娘親氣哭了,瑧哥兒怎麼辦?」

瑧哥兒茫然地張開小嘴兒,回頭朝娘親求助。

傅容不懂徐晉要做什麼,也就沒有開口。

瑧哥兒老老實實搖頭。

他喜歡妹妹,可是妹妹把娘親氣哭了,瑧哥兒不想讓娘親哭,別人讓娘親生氣,他會打那人,可是妹妹,娘親說他要照顧妹妹的……

看著兒子困惑的小臉,徐晉頂了頂他額頭,語重心長地道:「那瑧哥兒就要告訴妹妹她哪裡錯了,努力讓妹妹改好,弟弟也是,瑧哥兒是哥哥,要保護弟弟妹妹,也要教導他們,跟爹爹教導你一樣,記住了嗎?」

瑧哥兒呆呆的。

傅容笑著將兒子抱到自己身邊,嗔怪徐晉:「他才多大啊,你就教他這個?」

徐晉也笑了,不再想那些煩心事,陪他們娘倆玩鬧。

四月最後一日,徐晉休沐在家,用過早飯沒多久,許嘉來報,謝氏崔綰悄悄出城了。

徐晉神色平靜。

既然已經決定了,就不會再優柔寡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