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0 章

嘉和帝駕崩了,徐晉連緬懷的時間都沒有,忙得團團轉,整整三日沒找傅容。

傅容此時已經搬進了崇政殿後頭的鳳儀宮,她是皇后,每日跟隨太后領著內室女眷去守靈,也忙得很,又忙又累,最開始有點眼淚,後來折騰得沒有心情懷念先帝了,只能靠往帕子抹東西來催淚。

新舊交接最是容易生亂出事,徐晉沒空過來,卻讓瑧哥兒先在鳳儀宮住著,阿珮阿璇還小,一直跟著傅容的。

「娘,我腿疼。」這日跪靈回來,瑧哥兒苦著小臉朝娘親訴苦。

傅容膝蓋疼,因此明白兒子的意思,將小傢伙抱到暖榻上,捲起褲腿一看,膝蓋都青了,這還是在裡面墊了護膝呢。傅容自己不怕這份苦,卻心疼兒子,接過梅香遞過來的祛瘀膏,擰開盒蓋放到一旁,親自挖了藥膏幫兒子抹藥,「瑧哥兒再忍忍,過幾日皇祖父就要下葬了。」

瑧哥兒不懂,「什麼叫下葬?」

傅容一邊輕輕抹藥一邊在瑧哥兒茫然的目光裡柔聲解釋道:「皇祖父沒去天上前給自己修建了一處皇陵,現在皇祖父走了,他的棺木就要搬到皇陵裡去,那就叫下葬。」

瑧哥兒這幾日已經知道皇祖父去了天上,以後他再也見不到皇祖父了,等他長大了射到老鷹皇祖父也看不見,鳳眼裡就又轉了淚兒,眼淚剛要掉,忽然看見阿璇爬到娘親身後去抓盒蓋了,頓時忘了哭,「娘你看阿璇!」

傅容扭頭。

阿璇已經將盒蓋抓到手裡了,坐在那兒正要往嘴裡塞,被梅香笑著攔住。

傅容假裝著急地勸女兒:「阿璇不吃,這個是苦的,不好吃。」

阿璇認真地盯著娘親,大概是藥膏飄散出來的香味太好聞了,小丫頭很快就認定了娘親在撒謊,推開梅香的手,繼續往嘴裡送。

小丫頭難對付,傅容也不阻攔,對梅香道:「快去準備甜水兒,一會兒阿璇苦了要吃的。」

梅香熟練地配合,去外面吩咐小宮女。

阿璇舉到下巴的小胖手就放下來了,定定地望著梅香,等梅香出去後外面傳來她大聲吩咐小宮女的聲音,阿璇眨眨眼睛,再看向娘親。

傅容笑著哄女兒:「娘讓她們準備甜水兒了,阿璇吃吧,不怕苦。」

阿璇終於信了,馬上將盒蓋放回娘親身邊,連連搖頭,一臉嫌棄的小樣子。

阿珮在裡頭坐著玩呢,聽到姐姐的聲音,她扭頭瞅了瞅,繼續自己玩。

哄好淘氣的大女兒,傅容又給瑧哥兒抹另一邊的膝蓋,看看兒子眼睫上還掛著的淚珠,無限感慨。人越大懂得越多,瑧哥兒不懂什麼是死,卻會因為看不到皇祖父傷心,哪像後面那兩個小丫頭,還只知道玩呢。

「皇上。」

剛把瑧哥兒褲腿捲起來,門口守著的兩個宮女突然跪了下去。

傅容心中一跳,瞥見走進來的那一身墨色繡龍常服的男人,本能地站到地上,「皇上來了。」

徐晉先讓屋裡伺候的人都下去,才朝她笑了笑:「喊得倒挺順的。」他第一次自稱朕時還有點緊張,傅容倒好,彷彿已經喊了無數次似的。

傅容見他笑得跟以前一樣親近,那因為身份變化多出來的一點點陌生感瞬間就沒了,重新坐到榻沿上,繼續幫兒子抹藥,手溫柔地在瑧哥兒膝蓋上轉動,眼睛滿是思念地望著自己的男人,「夜裡做夢想皇上,喊得次數多了,當然順溜啊。皇上呢,要不要我改稱臣妾?」

她重生後就盼望能當上皇后,讓誰也不敢再輕視她,現在終於當上了,她就喜歡喊徐晉皇上,喊了,才有真實感。而且每次吩咐宮女太監回徐晉的話,讓他們告訴皇上如何如何,喊一次皇上,傅容心裡就美一分。

徐晉看著妻子,在她臉上看到「小人得志」四個字。

不過能讓她如此得意高興,他感覺也不錯。

抱住爬過來的阿璇,徐晉熟練地從傅容身上摸出帕子,虛掩著鼻子跟她說話:「以前怎樣還怎樣,少想些用不著的,瑧哥兒沒戴護膝?」

「戴了。」傅容指著那邊椅子上的兩條護膝道,「還是太小了,沒辦法。」

「父皇我不疼。」瑧哥兒仰頭道。

兒子懂事,徐晉摸摸他腦袋,將裡面一點都不想父皇的阿珮叫過來,一邊抱一個,額頭抵著傅容額頭問她這邊可有什麼麻煩。瑧哥兒已經習慣父皇這樣同母親說話了,乖乖坐在兩人中間,扭頭去逗妹妹。

旁人瞧見皇上皇后這樣額頭相抵,不知該多羨慕帝后的濃情蜜意,簡直比新婚燕爾還膩乎。但若阿璇阿珮姐倆知道父皇其實是嫌棄她們「臭」才去聞娘親身上的香的,怕是再不肯讓徐晉抱了吧?

幸好她們還不懂。

傅容微微搖頭,滿足地回徐晉:「有娘幫我,都挺順利的,皇上那邊怎麼樣?看你都瘦了。」

徐晉歎息:「忙得很,這樣也好,沒有空閒想太多。」

傅容知道他指的是先帝去世的事。

不知該怎麼安慰,傅容問他晚飯怎麼安排,「在這邊吃?」

徐晉嗯了聲。

飯後孩子們都去正房後面的廂房睡了,夫妻倆隔了幾日終於再次睡到了一張床上。

徐晉表現得再正常,傅容也知道他心裡肯定難過呢,被徐晉摟到懷裡後,她心疼地抱著他,輕聲勸道:「皇上再難過,每天還是要按時吃飯的,父皇突然去了,這皇宮裡就靠皇上撐著了,你別累垮了自己。」

徐晉輕輕應了聲,「我知道,濃濃別擔心。」

傅 容確實不擔心了,因為她感覺到徐晉現在似乎也沒在想喪父之痛,她身體僵硬,突然不知該怎麼辦了。先皇后去世時,她跟徐晉也守了三個月的孝,當天晚上徐晉就 抱著她折騰了一次,絲毫不將三月孝期放在眼裡。但這次是嘉和帝駕崩啊,以傅容對徐晉的瞭解,他短時間內應該沒那種心思吧?

可是抵著大腿的……又那麼明顯。

「皇上……」

「別喊我皇上,」嘴上聲音有點無情,徐晉卻將傅容摟得更緊了,聲音沙啞,「出孝前晚上都別那樣喊,出孝後再喊。」

傅容不懂,納悶地問他:「為何啊?」

「你一喊我就忍不住。」徐晉真的忍不住了,連忙將人推了出去。

做了皇上,看著朝臣們對他三跪九叩,整個天下都在他手裡,那種感覺,徐晉難以形容,回到傅容這邊,聽她驕傲自得地喊他皇上,竟比朝臣們的跪拜還讓徐晉心潮澎湃。白日尚可忍,夜裡同床共枕,她就在耳邊嬌嬌地喊皇上,簡直……讓他想收拾她,聽她哭著求皇上饒命!

趁念頭一發不可收拾前,徐晉及時打住,閉著眼睛平復。

聽著他急促的呼吸,傅容在黑暗裡無聲偷笑。

她當了皇后,新鮮又得意,徐晉恐怕也是一樣吧?竟然因為她喊皇上就動情了。

既然不能做壞事,傅容自己裹了被子睡,沒一會兒又被人拉到了懷裡。

「皇……」

還沒喊完,被人摀住了嘴。

一夜好眠,次日醒來,徐晉已經不見了。

先帝下葬皇陵,臘月初徐晉登基大典,跟著趕在朝廷大休前將傅容的皇后冊封典、瑧哥兒的太子冊封典都辦了。徐晉身為兄長,骨子裡認定了為兄者要照顧弟弟們,為弟者要敬重服從兄長,瑧哥兒聰明懂事,徐晉相信長子不會辜負他的期望,因此樂得早立太子,早安社稷根本。

兒子當了太子,傅容高興之餘又有點擔心,靠在徐晉懷裡問:「瑧哥兒才四歲,皇上真放心?」

她也希望瑧哥兒有出息,可,萬一將來兒子讓徐晉失望了呢?在她眼裡,瑧哥兒怎樣她都喜歡,就怕徐晉對瑧哥兒期望過高,將來失望了,徐晉不高興,瑧哥兒也難過。

這一刻,傅容終於體會到身份變化到底意味著什麼了。

意味著她的瑧哥兒,她將來的兒子們都是皇子,他們是親兄弟,但也有著潛在的競爭關係,二十幾年後兒子們是兄友弟恭還是……全要靠她跟徐晉怎麼教導他們。

徐晉心有靈犀地親親她額頭,柔聲誇道:「岳父岳母教子有方,你們兄弟姐妹各個有出息,彼此關心惦記,真正是手足之情,特別是你,對家人最為愛護。濃濃這樣好,肯定也能教好咱們的孩子,咱們一起教,不會出錯的。」

他聲音溫柔,傅容想到自家兄弟姐妹幼時相處的情形,不知不覺又放鬆下來,感激地謝他,「皇上真會誇人,每次我擔心什麼,聽皇上說兩句,我就不怕了。」

從最初試探著跟他商量避孕,到懷孕時的憂心忡忡,他總能哄得她安心。

「皇上……」傅容心裡軟軟的,情不自禁地想親他,於是她伸手環住他脖子,慢慢往上蹭。

徐晉早被她一聲聲嬌滴滴的皇上喊癢癢了,此時她明顯情動,徐晉又怎會拒絕,一把將她按成平躺,毫不憐惜地湊了過去,咬她耳朵,「濃濃再喊一聲,多喊幾聲,朕喜歡聽……」

傅容也愛聽他這樣自稱,心滿意足地化成柔軟籐蔓,緊緊纏住他,纏住她的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