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整個蘇省都在下雨,細細密密,四處泛著潮濕的青草氣。今年的雨季似乎格外漫長,新聞上反復播報著各地的抗洪救災進展。
早上天空還放著亮,不像是會轉差的光景,可剛拍完幾張新買的瓶瓶罐罐,修好做成圖文並茂的推薦後,窗外又響起淅淅瀝瀝的聲音。
夏琋瞟了眼陽台上水淋淋的鮮亮葉子,也不知道她家老驢有沒有帶傘。
把兩張長圖上傳到微博,夏琋跳到微信,正要給易臻發消息關切詢問下,但轉念一想,問什麼問,不管他有沒有帶,她今天這個傘都送定了。
事情已經過去快一個月,早被一波波後浪拍死在前灘上,更何況,歷經此番錘煉,她已亭亭,無憂亦無懼。
夏琋對自家男人每天的動向掌握得很清楚,比如說這會,易臻絕對在動醫上門診。
不作遲疑,夏琋換了身鮮色長裙,站在鏡子前面梳著錦緞一樣烏黑發亮的頭髮。
她發現自己這段時間好像更加生動漂亮了。
她大概也成了一株被他灌溉的植物,隨時能開出花朵來,荷爾蒙就是最好的營養劑。
到了小動物辦公室,夏琋珊珊往裡走。
她行不回頭,裙擺已經濕了一片,但那搖曳生姿的氣場卻不少一分。
雨天還無所顧忌穿長裙的,也只有她夏琋。
似乎沒料到每天恨不得長在家裡床上的懶宅包會突然闖過來,易臻稍許一愣,瞟了夏琋一眼,才繼續同身邊的寵物主人說起話來。
幾個護士和醫助自然也瞅見了夏琋,想到上個月還在四處分享黑她的桃色消息作為茶余飯後的談資,他們一時有些尷尬。
小彤隱隱不安地迎上去,留意到她手上並無任何寵物相關物品,她問:「夏小姐,今天過來有什麼事呀?」
「沒什麼事,」夏琋小幅度掂了掂手裡的黑色折疊傘,媚聲回:「給我男人送傘呀。」
男、男人?
小彤回頭環視全場,尋找著有可能的異性,小聲八卦:「誰呀……」
「你說呢。」夏琋勾唇一笑,很是得意,一臉的昭然若揭。
「我們易院……?」
「對啊——」她拉長了尾音,接著就飄飄然越過尚在懵逼狀態的小彤,溜去了易臻身邊,似一卷輕快的風。
易臻客氣地與一個懷抱泰迪的老太太道別,轉向夏琋:「你怎麼過來了?」
「下雨呀,」她眼神像火,將男人從頭頂打量到腳底:「把我們老驢淋壞了怎麼辦?我會心疼的。」
易臻瞥了眼她手裡的傘,玩味一笑:「你以為我是你?」
夏琋展眉:「我怎麼了。」
「出門不帶腦子。」
「……」夏琋無語一秒,天經地義回:「我男人有腦子就行啊,家裡兩個人都有腦子,每天都在思維風暴靈魂碰撞,那得多累啊。」
易臻笑意更深,她那點看似不足掛齒的小聰明,卻總能讓他會心一樂。
工作時間,不好和她多作糾纏,尤其這女人一聊上就沒完。易臻正色,提足往裡面儲藥室裡走。
夏琋也毫不避諱地跟過去,像條搖擺的尾巴。
「閒雜人等進來幹嘛,」易臻等在櫃子前,偏頭看她,佯作凶人:「出去待著。」
夏琋抿著唇笑,梨渦深深:「你得把我風吹雨打不辭辛勞送來的傘收下啊,不然我才不走。」
易臻接過去:「行,在外面等我,下班一起吃午飯。」
「好——吧。」夏琋答應得一副勉強樣。
她扭頭要走,又回過身來,湊到男人眼下:「這兒沒人,不如你親我一下?」
易臻掃了眼外面,人影憧憧,當即拒絕:「不行,像什麼樣子。」
「那我親你一下?」
「不行,出去。」易臻不為所動。
「不親就不親。」
夏琋皺鼻子,不屑地嗤了聲,轉身掏出手機,邊走,邊劈啪啪啪打了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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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臻剛打開櫃門,白大褂兜裡的手機就震了一下,他拿出來一看,夏琋發來的:
「不親我就不跟你吃午飯了!」
易臻忍俊不禁,很快,他的唇角愈發上揚。
因為一秒後,這條消息就消失不見。
屏幕中央,一條灰色的系統提示取而代之——
「「你的小母驢」撤回了一條消息並親了你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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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完飯,送走夏琋,易臻再回到醫院,整間辦公室的所有小輩都如同親眼所見什麼明星勁爆大新聞一般,竊竊私語,八卦得不行。
易臻面不改色看遺留的病歷。
午休時,有個年輕的女獸醫實在沒忍住,問易臻:「老師,你怎麼會找了個……網紅當女朋友啊?還是有過負.面.消息的?」
小彤在一旁扯她白大褂,讓她切勿多言。
易臻從電腦後面抬起頭來,看向她,目光沉靜:「她是你女朋友嗎?」
女獸醫一下子沒領會他的意思:「……啊?」
「是你女朋友嗎?」易臻又重復了一遍,不怒自威。
女獸醫被他看著有些瑟縮吞吐:「不、不是啊。」
「不是你女友,你管那麼多幹什麼。」話罷便收回視線,繼續手邊的工作。
一時間,整間辦公室的人心裡,都生騰出一股難言的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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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兩天,夏琋開始為七月新款犯愁。
這段時間,光是六月的上新都把她忙得夠嗆,所以本月她打算少出一些,但看了幾件打板樣衣,和別家比起來都大同小異,毫無新鮮感。
上個月銷量速增,好評如潮,如果這一期突然一落千丈,肯定要淪為同行笑柄。
夏琋的自尊心絕對不容許這種事在她身上發生。
所以一整天,她都在家翻各種日雜,找靈感。
湊巧的是,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她翻到了一個街頭情侶裝主題文章,拍攝講述了日本街頭一些非常有趣新潮的情侶扮相。
相較於許多中國男人上了年紀後就不修邊幅的現象,日本人不論老少,都相當重視個人外形,要麼花裡胡哨得亂中有序,要麼簡潔利落到養心悅目。
所以日本的時裝取向與風格,對服飾一行的從業者來說,也很具備參考價值。
夏琋把那兩頁拍下來,發到了工作室群裡,提議道:不如七月這期就做2—3套情侶裝,限量發售,怎麼樣?
[設計小哥]景行:好,我現在就去畫,老大果然是戀愛了……_(:3」∠)_
[攝影高人]大魚:好啊,很好的創意,還要馬上找男模,找了男模還要磨合,你們廠裡又沒男裝經驗。
聽出了俞悅的反諷,夏琋打字反駁。
[全宇宙最美boss]夏老板:你說的我都考慮到了,沒男裝經驗我就去找刑叔他們廠好了,他前幾天還打電話問我忙不忙得過來要不要勞動力,肯定是沒訂單急得慌,正好他那男裝做的也多。
[全宇宙最美boss]夏老板:至於男模,嘿嘿,不需要磨合。
俞悅心領神會:你不會要找易仙人吧?
夏琋回:對啊。
俞悅:你做夢吧,他不會答應的,找他還不如借個陌生鮮肉來。
夏琋:我山人自有妙計。
俞悅:行,小行先畫,大家覺得合適,就去老刑那打版,做幾件樣衣出來看看,你搞定易仙人,下周末,我們就開拍。
夏琋:ok
四天後,情侶裝樣衣已經成型,到了夏琋手裡。女款是polo連衣短裙,男款是立領文藝襯衣,分淺灰和純白兩色,全棉的料子,很乾透舒爽,適合夏季。
夏琋很滿意,在易臻下班回家前,就穿在了身上。
門鈴一響,她就多解開領口一顆扣子,露出大片白嫩的鎖骨,撩了撩長發去迎接易臻。
plana:阿諛奉承。
易臻一換好鞋,夏琋就像八爪魚一樣纏住他,嬌滴滴問他:「老驢,我這身好看嗎?」
「還行。」男人掃了她兩眼,想把她從身上扒下來。
她死貼著他,頑若磐石,蹭到他耳邊,呵氣說:「很好看對嗎?這是我店鋪這期的情侶裝哦,還有個顏色一樣的男款,你也陪我一起穿好不好?」
易臻托高女人賴在他身前的屁股,拉開與她的間距,蹙了蹙眉,回:「又打什麼小算盤?」
「就是想跟你穿情侶裝啊。」夏琋拽拽他領口,裝無辜。
易臻一臉洞悉:「以前怎麼不穿?」
「突然想到了唄,假如你穿的很帥很帥的話,我就會很自豪啊,做了這麼適合我男人的衣服,當然你這種臉蛋身材,穿什麼衣服不好看呢。就穿一下看看嘛,我們難得穿一次情侶裝,如果真的很般配,我肯定想要多拍照留念啊。」
易臻微察秋毫地笑了下:「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
「知道你的圖謀不軌了。」
「我怎麼就圖謀不軌了?這是我的上進心!事業心!你一定會無條件支持的,對嗎?」
「noway.」易臻不假思索地吐了句英文,就把夏琋放回地面。
夏琋:「……」
planb:以物換物。
晚上洗完澡,易臻在看新聞,夏琋屁顛屁顛跑到他身邊坐下,一把環住他手臂:「老驢,這樣,我們做個交換好不好?」
「嗯?」易臻全神貫注盯著大熒幕,心不在焉回道。
夏琋拿手在他眼前晃晃:「你答應和我拍這期情侶裝,我以後永遠不亂丟衣物,在家也好好打掃,把房間收拾的井井有條,游戲也少玩,空閒都拿來陪你,可以嗎?」
「不用,去玩自己的,我現在只想好好看球。」易臻目不斜視。
夏琋:「……」
夏琋咬牙切齒跳下沙發,大步流星邁出去幾步,又不甘心地氣勢洶洶折回來,隔著吊帶睡衣,托著胸前兩坨在他眼前囂張亂晃:
「看看看看看看看啊不就是看球的嗎我他媽兩個球呢讓你看個夠!」
怕惹到奇怪的報復,夏琋作惡完就一溜煙竄開了。
易臻目送這家伙消失在房間拐角,不由搖頭失笑。
planc:激將法。
吃飯途中,夏琋右手捏筷子扒飯,左手拿手機,一臉嚴肅,專心致志地來回刮著屏幕。
易臻用筷子尾狠敲了一下她手腕。
嗷——
夏琋小聲呼痛,縮手輕揉:「你幹嘛?好疼。」
易臻冷冷呵斥:「專心吃飯。」
「我在忙工作呢,時間都要不夠了。」夏琋快把眉毛撇成八字,委屈吧唧。
「吃完再說。」
「要不你幫我選選,這兩個小模特,一個十九歲,一個二十二,都很帥,身材又好,好難選哦。你覺得哪個跟我站在一起比較般配?別看他們旁邊的女人,或者把他們旁邊的女人腦補成我。」夏琋把手機笑瞇瞇推到男人眼皮子底下。
她特意選了幾張姿勢都很曖昧狎暱的情侶寫真照,就是為了刺激易臻的神經,把他身體裡的血全置換成鎮江老陳醋。
易臻凝神翻了下那幾張圖,爾後煞有介事評價道:「都不配,你太老。」
「靠,你要臉嗎?」夏琋難以置信:「你也配說我老?」
易臻好整以暇駁回來:「男人四十都是一枝花。」
「哈,哈,哈,」夏琋冷笑三聲:「行啊,那又怎麼樣,也敵不過我們女人如狼似虎坐地吸土,別到時臉上再像朵花兒,下面還是力不從心,笑掉大牙。」
易臻輕笑:「你說這種話不心虛麼?」
「我心虛什麼?」
「不想打擊你,」易臻陡改厲色,直接把夏琋手機放到她再怎麼伸手也絕對夠不到的地方:「吃飯。」
夏琋:「……」
咦,話題怎麼都快偏到南天門去了?而且為什麼最後被激到的反倒是她?
pland:苦肉計。
下午午休,易臻上班漱口洗臉,夏琋靠在盥洗室門邊,扶著門框,唉聲歎氣。
易臻擦完臉,把毛巾晾回架子,走回來停在她身前,捏了捏她下巴:「老在這歎什麼氣。」
夏琋揉著一只眼睛:「你都不知道,我出事那會兒,那個對我落井下石的周蜜咪,她都有男友天天陪她拍視頻秀恩愛吸米分……嗚……她們好多網紅都有,我就是想你陪我拍兩套衣服而已,快得很,一個下午就能解決,我們去人少的地方,絕對不會被認識你的人看見……到現在有些黑子天天在我微博下面嘲諷我,說我爆出了那個視頻,都沒男人要我了tat。」
「我就在旁邊。你只靠自己的能力吸米分,比她們厲害多了,」易臻順手揉了下她腦袋:「我先去上班了。」
夏琋:「……」
跺腳!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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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四……完全蔫吧了。
當晚,夏琋上微信和自己的御用攝影師訴苦:
shahi寶寶:我真是日了狗了,接連四個方案都行不通,本來我還胸有成竹,沒想到,易臻那麼難搞,他鐵了心不想和我拍。
子非魚:我都說還不如找男模,易臻那個性格像是會當拍照再被掛網上供人觀賞的嗎?完全不可能。
shahi寶寶:到時把他臉馬賽克就是了,我本來也不打算給別的小婊砸舔他俊俏的小臉蛋,問題是他連肉體都不想貢獻,他是不是我男人啊,一點也不為我著想。
子非魚:只能說,個人性格不同。
夏琋暗暗在心裡捏拳,回復俞悅:呵呵,既然如此,我只能使出我的殺手鑭了。
俞悅:什麼?
夏琋:等成功了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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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易臻下班回來。
家裡不同以往的昏暗,有些不對勁,他照常換好鞋拐回客廳,就見茶幾上堆了個巨大的疊疊高積木。
夏琋穿著近乎半透明的白色低胸雪紡吊帶裙,坐在茶幾邊邊上,她肘部撐桌,手搭著腮,含春帶笑,直勾勾盯著他。
仿佛有月光淋滿了全身,她就像個小仙女一樣,不,不是小仙女,仙女不會有這樣生動到骨子裡的媚態,她應該是妖怪幻化而來的。
「這東西哪來的?」易臻駐足,與她隔桌相對,斂目示意桌上的疊疊高。
夏琋勾起一邊唇角:「老驢,我覺得呢,我們生活實在太平淡了,不如玩個小游戲吧。」
易臻揚眉,有點興趣:「你說。」
夏琋勾了勾快要滑落的肩帶,拈起手邊的小木錘:「我們玩抽積木,誰先弄倒這一大片,就要接受懲罰。」
她晃著手腕,輕輕叩擊那只完整的積木塔:「誰先弄倒積木,就算誰輸了。若是你先倒了,就得陪我拍情侶套裝,我要是輸了……」
她濃密的睫毛慢悠悠揚起,眼神如糖絲兒一般黏膩勾人:
「今晚就讓你體驗一下沙漠風暴,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