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孫說著話,又翻手記,翻到其中一頁,指與慕容琛看,念道:「女神既降,雖有才識慧根靈氣,卻失神力,不能刑罰世人。」
慕容琛聽李佑孫唸完,低語道:「是說,女神降落,便和凡人無異,失了洞察之力?」
李佑孫以眼神回答:是,王爺若有無比妙略,自能令皇上失信女神,在女神跟前出醜,讓女神轉而青睞於王爺。」
皇宮中,慕容圭在御書園久久深思不語,好半晌,令人去召嚴承恩和石顧行進宮。
嚴承恩和石顧行很快就進了宮,自進御書房拜見慕容圭,請安畢才落座。
慕容圭揮手,讓駱公公等人退下,這才道:「高平王託病多時,今日突然進宮拜見母后,其心叵測,你們這段時間,且著人留意他的動靜。」
嚴承恩和石顧行忙忙應了,又問及慕容琛進宮細節,也沉吟起來。
嚴承恩道:「高平王所依仗者,不過四大侍郎耳。若有法子壓制住四大侍郎,高平王自不足懼。」
石顧行卻沉默不語,他從石威嘴裡得知,四大侍郎先祖和開國太祖有血誓之約,有此等重誓在,皇上再有手段,也不會打殺四大侍郎的。但如此一來,又如何逞君威呢?
其實在嚴承恩和石顧行心中,都認為四大侍郎勢大,目下難有法子壓制,若慕容圭肯娶了呂曉月為皇后,則呂良歸心,那時倒可以孤立慕容琛,偏生慕容圭又不肯娶呂曉月,也怪不得四大侍郎離心,偏向慕容琛了。
慕容圭一直以守孝為由,不肯娶皇后,固然有過往庵中遇蠍子事件的因素在內,但也是不願意自己的婚事成為政治上的交易,在某方面,他還存著一些不屬於帝皇的天真,想要娶個自己真心真意喜歡的女人為妻。
現對上嚴承恩和石顧行的眼神,慕容圭也知道他們心中所想,一時微嘆口氣,終是把開國太祖和四大家族發過血誓的事說了,又道:「當年雙方發血誓,太祖親筆寫下血書,言道永不負四大家族,若負,南周覆亡。四大家族的代表人也寫了血書,言道永遠忠心慕容一族,若有違,四大家族覆亡。此後一百多年,雙方自是互守約定,皇室也多納四大家族的女兒進宮。如今朕勢弱,四大家族勢卻大,一旦朕娶了呂曉月,外戚勢大,朕又要守血誓之約,動不得呂家,到時自更加寸步難行。」
石顧行還罷了,嚴承恩聽得此等秘密,自是吃一驚,這才明白過來,因何皇室坐視四大家族勢大,卻一直容忍著,並沒有強加壓制。他沉吟半晌道:「皇上,血誓說四大家族會忠於慕容家,如今皇上固然是慕容家的子孫,高平王一樣是慕容家的血脈,若是……」
慕容圭眼神一肅道:「這正是朕顧忌的地方,你們好生助著朕,總要令四大侍郎臣服。」
嚴承恩和石顧行忙齊齊恭身道:「臣願為皇上分憂!」
慕容琛方面,既信了劉國師手記中寫的話,又動了心思,自是著力打探杜曼青的喜好等,待打聽得杜曼青喜講故事,喜看雜書,自往坊間去搜尋一些傳誦的傳奇書籍,隔幾日就袖了書單進宮,求見杜曼青。
杜曼青聽得妙心稟報,說慕容琛求見,不由訝異,問妙心道:「可知道他此回求見,有何要事?」
妙心服侍了杜曼青這些時候,發現杜曼青真如她自己所說那樣,失了大部分記憶,許多事一無所知,因思量著,怕杜曼青真個理不清慕容琛和慕容圭的恩怨,便大膽稟道:「太后娘娘,高平王和皇上面和心不和,且高平王的舅父是吏部侍郎呂良,那呂良在朝中翻雲覆雨,連皇上也要忍讓三分的,現高平王求見,總要小心應付。」
杜曼青點點頭道:「宣他進來罷!」
慕容琛很快進了殿,行禮道:「給母后請安!」
杜曼青見慕容琛今兒著了天青色長袍,更顯清爽俊朗,且執禮甚恭,言笑宴宴,雖知他和慕容圭不和,到底沒法生起厭惡之感,自是笑道:「免禮,賜坐!」
「謝母后!」慕容琛指甲往杜曼青椅子下彈了彈,方才落座,因從懷中掏出書單遞上道:「自母后降落後,兒臣每思進宮拜見,卻因抱病不得出府,現心中慚愧,只思量要盡孝道,全人倫,因得知母后愛看傳奇,特意在坊間搜尋,得了許多書,現奉上書單供母后挑選,若有母后喜歡看的,兒臣馬上令人送進宮。」
雖不知道他懷了什麼心思,但不管如何,他獻書,總歸沒有惡意。杜曼青令妙心接過書單,粗略一看,見每個書名下甚至介紹了書的內容,不由意外,抬頭問道:「這些書,你都看過?」
慕容琛見了杜曼青的神態,認為自己投其所好投對了,一時鬆口氣,答道:「要呈給母后看的書,兒臣自然一本一本先行看過了,以免有些不對路的書污了母后的眼。」
他說的污眼的書,是指哪方面呢?杜曼青有些心癢癢的,皇帝兒子呈來的書,本本都太純潔的,現下這位高平王也要挑那些高端上檔次的書進宮?
慕容琛見杜曼青似有不滿之色,心下又一緊,問道:「母后不喜歡這些書?」
杜曼青道:「看這些內容介紹,大致是勸人向善的,並無新意。」
慕容琛一怔,這些書可是特意挑出來的,本本精妙,還嫌不好?他反應快,馬上道:「母后想看什麼類型的書?兒臣府中養著幾位清客,也略有幾分才華,且讓他們按母后想法,寫出來瞧瞧。」
咦,這是讓我提供構思,他們按構思來寫故事?杜曼青馬上來了興趣,笑吟吟道:「好主意。」
妙心在旁邊嘀咕:這個高平王真是甜言蜜語,可比皇上更會討太后娘娘的歡心,瞧瞧,才說了幾句話,太后娘娘眉眼就和悅起來了。
那一頭,慕容圭聽聞慕容琛進宮了,自是忙忙趕過來,他一進殿,果然見慕容琛和杜曼青說說笑笑的,眉尖便微蹙起來,待上前朝杜曼青行禮時,又恢復了常態,一派帝皇風範。
慕容琛見慕容圭來了,也忙忙起身行禮拜見。
慕容圭皮笑肉不笑道:「皇兄大病初癒,不是該在府中好生休養麼?怎麼又進宮了?」
慕容琛笑容卻誠懇,答道:「聽聞母后宮中寂寞,因搜查一些書,想進獻給母后觀看,以排寂寥。」
慕容圭定定看慕容琛一眼道:「皇兄孝心可嘉,呂太妃有皇兄這樣的孝順兒子,定然順心順意。」
慕容琛今年二十五歲,府中雖有幾房姬妾,卻一直不娶正妃,為著此事,呂太妃沒少和他置氣,母子鬧不和,慕容圭是知道的。
慕容琛之前有心娶石威的女兒石秋雲為妻,想借此拉攏石威,只是石威以石秋雲還小,婉拒了婚事,此事,慕容圭也盡知。他現下說出此話,自有幾層含意,也想警告慕容琛,不孝自己生母,卻跑來宮中討好別人的生母,小心呂太妃再次不滿,引致爭端。
慕容琛一聽慕容圭提及呂太妃,眼神微微一沉。那時節,慕容匡病危,因怕呂家勢大,呂太妃會夥同呂良助著慕容琛,威脅到慕容圭的帝位,便下密旨,令呂太妃殉葬,密旨卻被呂良截了去,私藏了起來,保住了呂太妃一命。只是呂太妃到底知道了真相,嚇得病了一場,待病好,整個人便有些不對,有了疑心病。現慕容琛有謀劃,並不敢和呂太妃商議,甚至要瞞著。若被呂太妃知曉他進宮向杜曼青請安,定然要鬧起來的。
見慕容琛笑容淡了,慕容圭這才轉臉,和杜曼青說笑起來。
慕容琛有備而來,自不會這樣敗退,他悄悄跺腳,靴子內有一物突然爬了出來,朝杜曼青椅子下爬去。
慕容圭正說話,眼角瞥得杜曼青椅子下有一物張牙舞爪動著,自是低頭瞧去,這一瞧差點魂飛魄散,有一隻蠍子正順著杜曼青的裙角往上爬,形狀猙獰可怕。
杜曼青見慕容圭神色不對,順著他的視線往下一瞧,也是嚇一跳,瞬間站起來,已是喊道:「來人,捉走這只蠍子!」
「母后,兒臣幫你捉走!」慕容琛已是站起身,兩步上前,迅速動手,想幫杜曼青捉走蠍子。
慕容圭卻比慕容琛快一步,搶先走近,足尖猛然一伸,已是踏落杜曼青裙角的蠍子,同時伸足大力一踩,早把蠍子踩成泥,嘴裡猶自安慰杜曼青道:「母后別怕,兒子已輾死它了。」說完伸手扶住杜曼青,一迭聲吩咐宮女上前收拾,又吩咐人去準備安神湯,深怕杜曼青嚇著了。
杜曼青脫口問道:「你不怕蠍子了?」
慕容圭抬眼看著杜曼青,心口猶自亂跳,神態卻英勇,表白般道:「為了母后,兒子什麼都不怕!」
杜曼青一下感動了,伸手撫上慕容圭的臉頰,輕輕揉了揉。
慕容圭的俊臉不堪一揉,瞬間酡紅起來,半推半就喊道:「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