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敢跟老娘搶男人

影蝶是皇家影閣的土特產之一,每個影衛都有一隻屬於自己的影蝶,它能追蹤影閣的另一個土特產——追魂香。雲采采入宮前送了範輕波一打響箭幾塊追魂香石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這次真的用上了。

更沒想到的是,聞訊追蹤而來的不是普通影衛,而是一個久違的故人。

「美人哥哥!怎麼是你?你不是下江南出公差咩?」

來人微微一笑,「回來的路上正好看到你發出的求救信號,就過來看看了。」

範輕波喜出望外地撲了過去,「快讓妹妹檢查檢查你隻身在外這麼久有沒有照顧好自己……」抓住一切機會上下其手,噢,京師第一美人的豆腐果然比一般豆腐嫩滑好吃!

被偷襲非禮的人還來不及反應,就見眼前色迷迷的女人像小雞一樣被拎走了。

「喂喂,書生你做什麼!」

書生心中惱怒她對陌生男人的親近,於是皮笑肉不笑地用她不久前剛說過的話來回敬她:「范姑娘,發乎情,止乎禮。」

這時,鬼穀五人似乎終於從來人的美貌中醒過神來,高聲喝道:「來者何人?」

書生對這個問題也頗為關心,抬眼望去,那個美得不像話的男人氣定神閑地吐出三個字:「公冶白。」

厲鬼神色一變,「帝師公冶白?」

旁邊有個女聲插了進來補充道:「是蟬聯京師第一美人之位十五年,百官票選最受歡迎同僚,少女票選最受歡迎夫君,寡婦票選最受歡迎一夜情物件的前任帝師現任太子太傅公冶白。」

聽到前面那些,書生是沒有感覺,但聽到「最受歡迎夫君」時他的心提了下,想到範輕波年紀挺大了不算少女才放鬆下來。又聽到「最受歡迎一夜情物件」,不由倒抽一口冷氣,雖然範輕波不是寡婦,但她之前說了那一堆「興之所至」的理論,怎麼看怎麼像會找人一/夜/歡/愉的人……

雖未回頭,卻能明顯感受到身側那道飽含濃濃敵意的視線,公冶白失笑。

「公冶白,我鬼穀與朝廷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不會想多管閒事,壞了規矩吧?」

厲鬼皺著眉,他實在不想與公冶白為敵。這人除了武功高強之外,還是朝中重臣,更與武林泰斗江南李家的主事成蹊公子私交甚篤。得罪了他,相當於得罪朝廷與江南李家,怎麼都划不來。

公冶白輕笑一聲,搖頭道:「我向來不是多管閒事之人。只是現下我的妹妹讓你們抓了,做兄長的救妹妹,怎麼能算閒事呢?」

「你的妹妹你自然可以帶走,但是這銀書生,我必須帶回去!」

早知道這個女人這麼麻煩就不帶上她了。厲鬼心中懊悔不已。

書生聞言,拉著範輕波的手立時一鬆,上前道:「鬼兄台說的是。這本就是在下與鬼穀的恩怨,與范姑娘並不相干。正好在下也有話想與貴谷穀主說說,跟你們回穀也好。」

說完又回身,對上正在猛翻白眼的範輕波,滿腔心緒霎時噎住。

範輕波雙手環胸,抬起下巴,面無表情地對著他,「你不要告訴我,你所謂的有話要跟那什麼什麼穀主說是想跟他講道理聊君子之道,勸他遵守承諾不再用毒。」

書生心中頓時湧起一股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動,「知我者,范姑娘也!」

「知你個大頭鬼!」範輕波跳了起來,伸出食指猛戳他胸口,「你是瘋了還是傻了?明知人家跟你有仇,你又自廢武功了還跑去送死?你跟人家講道理人家就要跟你講道理嗎?這世上哪有那麼多道理好講?我要是那什麼穀主,就算本來不想殺你,聽你講那一堆道理都要殺了!」

深受其害的鬼谷五人心中頓時也湧起一股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動,齊刷刷地點頭。點完頭才發現失態,連忙恢復陰沉神情,當前一刻什麼也沒發生過。

書生被數落得頭都抬不起來了,只聽她道:「知道錯了吧?」雖然心中不覺得自己有錯,還是識時務為俊傑地點了點頭,又聽她道:「少來,看你那受委屈小媳婦兒的模樣就知道你是虛心認錯打死不改的主。」

他在心裡又默默地說了一遍:知我者,范姑娘也。

「不管了,反正你得跟我們走。」

範輕波如此作出結論,鬼谷五人自然不依了,「銀書生不能走!」

書生不想連累他人,又礙于範輕波的氣勢,有些遲疑,卻被她用力瞪了一眼,「你還猶豫什麼?我們要走一起走,要留——」

看到他期待嬌羞感動兼而有之的眼神,她頓住了,想了想還是照實說:「反正我不要留!」

「公冶白,你的妹妹我已經還你了,銀書生的事是我鬼穀內務,你總不會出爾反爾地插手吧?」厲鬼陰沉低啞的聲音揚高了幾度,艱澀銳利,在深夜的荒野上更增詭異。

一直在看戲的公冶白聽到這把聲音也忍不住皺了皺眉,視線轉向自家義妹身上才又柔和了下來。他點頭道:「說的也是。我與這位銀書生非親非故,要帶走他吧,確是理虧了些。」

範輕波急了,那邊一個呆書生不合作就罷了,這邊這個死腹黑也不配合,這戲怎麼唱?正要說些什麼,卻聽得身後那五隻鬼齊齊附和公冶白道:「沒錯,銀書生是我們的!」怒了,她回身眉眼一抬,掀起嘴皮就是一句粗口:「放屁!」

然後一把扯過書生,拉到抱手看好戲的公冶白跟前。當著公冶白的面,捧住書生的臉,踮腳湊上去狠狠嘬了一口他的唇——

「這是我男人,你妹婿!怎樣,現在不算非親非故了吧?」

明明是對公冶白說話,眼角卻掃向鬼穀五人組:跟老娘搶男人?嗤。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太過快速,導致被貼上標籤的當事人在事發之後一直呈現瞳孔放大雙目無神的呆滯狀態。而鬼穀五人圍觀組也被範輕波這不亞于任何一個武林妖女的豪放動作震得目瞪口呆。

唯有公冶白仍能處變不驚應對自如,他揚眉作出訝異的表情道:「咦,我怎麼記得我下江南前妹妹你的男人裡面沒有這一個啊?」

呆滯狀態的書生瞬間清醒,用憤怒的眼神指控:以前除了周什麼策你還有其他男人?

目瞪口呆的眾鬼也恢復意識,用譴責的眼神再次指控:王八蛋,負心漢!

腹背受敵的範輕波只好將視線投向公冶白:喂,捏造謠言誹謗妹妹,有這麼當人哥哥的麼!

公冶白毫無愧意毫無兄妹愛地哈哈一笑,又抬手揉了揉她一頭亂髮。玩夠了,該收手了,這位義妹可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清了清嗓子,對鬼穀五人十分抱歉地說道:「真是不巧,你們瞧,這位銀書生是我妹妹的男人,不能跟你們走。」

厲鬼眼中殺意頓現,「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說著已經揉身撲向他。

「小心他的手套有毒!」范輕波與書生異口同聲地提醒。

公冶白似有若無地一笑,又避過了幾掌,一邊與厲鬼拆招一邊防著其餘四子襲擊範書二人。一時間,荒野中塵沙飛揚,掌風獵獵,草木也為之驚折。

混亂之中,範輕波撿到公冶白拋出來的竹哨,輕輕一吹,一隻白蝶飛了過來。她連忙拉起書生隨白蝶而去。

「范、范姑娘,我們這是去哪裡?」

「美人哥哥讓我們先走,影蝶應該會帶我們去安全的地方。」

話音剛落,她整個人感覺到一股拉扯的力量,腳步被迫停了下來,回頭只見書生一臉不敢苟同,「令兄為了救我們正在與人搏殺,我們豈能貪生怕死丟下他一個?這實在有違道義!」

她有些無力,「問題是你又自廢武功還身中劇毒失血過多我又沒有武功,回去除了被人抓住威脅美人哥哥還能頂什麼用?像我們這種累贅的存在,只有自動消失才是對美人哥哥最好的幫助。」

他想了下,還是覺得不好。「不如范姑娘你先走,在下回去看看。」

她徹底沒轍了,對他招招手,等他低下頭後,親了親他的唇,滿意地看到他再次石化,然後拉起他繼續跑路。跑了一陣子,他清醒過來又開始扯後腿,她故技重施,收效甚好,繼續前進。

如此往復數回,屢試不爽。

當書生最後一次清醒過來時,他們已經在官道之上了,影蝶帶他們來到了公冶白的馬車旁。

於是問題又來了,事實證明,他們真的是兩個世界的人。

範輕波帶著重獲新生的興奮爬上了馬車,只想要有多快就多快地離開這個鬼地方,書生卻堅持要在原地等候。她試圖說服他,也許美人哥哥打完怪之後會抄小路回城,但他堅持要效仿尾生抱柱。他認為,拋下同伴獨自求生已是不對,現在連等待都做不到的話就更加禽獸不如了。

這幾乎可以算是他們二人之間的第一次爭吵,呃,他堅持要娶她的那件事除外。

她終於認識到他的固執,或許該說堅持原則。總之,她不嫁給他的決定果然是對的。

一個是重原則重禮教道德感強烈的書呆子,一個是這個時代人眼中隨心所欲不守禮教的豪放女,談談戀愛也許還能有反差萌,但結婚生活在一起絕對是個悲劇,相看兩相厭只是遲早的事。

偏偏書生在這方面的堅持與毛爺爺類似: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

所以,即使他硬朗冷峻起來很讓她心動,柔弱嬌羞起來很讓她憐惜,嘴唇吻起來的感覺更是美妙……還是只能,到此為止。

就這樣,邊走神邊爭執,時間悄然流逝。

月上中天,公冶白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男一女,男的站在路邊,女的坐在車上,梗著脖子吵架的情形。

「嘖嘖,真是激烈。」

範輕波頭也不回地說:「是啊,這個呆子固執得要命,我真想掐死他!」

「哦不不,我說的激烈是指……你們的嘴唇。」

爭吵中的兩人陡然止聲,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對方的唇上,顯而易見的,那是一片被蹂躪過後的紅腫。轟的一下,書生沒被衣服裹住的地方都紅了,害羞的。接著,範輕波沒被衣服裹住的地方也都紅了,被傳染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午夜時分,官道之上,一串響徹雲霄的爆笑聲響起。

公冶白一手一個,將呆若木雞相視臉紅的一對發春男女拎起,丟進車廂。他彈指解開綁在樹上的韁繩,悠閒地趕著馬車,往內城的方向行進。三不五時,還能聽到車廂裡傳出令人捧腹的對話。

「呃,那個,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親腫你的。

「在下明白!這不是范姑娘一個人的錯……」畢竟一個巴掌拍不響。

「唔,你明白就好。」這對話走向不妙啊。

尷尬,靜默。

「對了,說你是我男人什麼的——」都是權宜之計,你千萬別當真了。

「在下明白!范姑娘是一片苦心。」

「嗯,你明白就好了!」難得這傢伙有這麼好溝通的時候啊。

「明白歸明白,但是在下已經當真了。」

「……」收回上一刻的那句內心獨白。

「所以說我們的婚期還是定在下個月?」

「……」喂喂,這句對白怎麼這麼耳熟!

挺屍,裝死。

「唔,還有件事,在下不知當講不當講。」

「其實在下很開心,你與公冶公子是兄妹。」

「不過終究男女有別,唔,還是不宜越禮。」

「……」關你屁事!

車?轆哢啦哢啦地響著,馬車悠悠地前進,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而在相反的方向,敗給公冶白的鬼穀五人腳步同樣緩慢,卻並不那麼悠閒。

「厲鬼大人,我們就這麼算了嗎?」

「當然不!公冶白護得了他一時,護不了他一世!」

狠話剛放完,嘴巴還沒來得及合上,突然感覺到一粒什麼東西破空而來,猝不及防,鑽入他的喉嚨,入口即化。厲鬼一陣暈眩,倒了下去。

「什麼人!」

鬼穀四子剛開口,只見一個鬼魅般的身形掠過,他們竟也毫無防禦之力地被當面餵了藥丸,倒了下去。他們使勁地撐著眼,卻撐不住意識與視野都漸漸模糊。

最後,他們只看到一隻翩翩起舞的白蝶,以及一個身形模糊的少年。

少年的聲音帶著成長期獨有的嘶啞,又透著一股精明。

「睡吧,睡吧,醒來之後你們就會忘了一切苦惱與歡樂,甚至忘記自己的名字,當然也不可能記得小爺我怎樣虐待過你們……別說小爺不厚道用千古一醉對付你們,誰讓你們膽敢抓她掐她欺負她,最不可饒恕的是……」

你們幾個王八蛋居然為那個陰險狡詐一心想篡小爺位元的惡毒書生製造了機會對主人獻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