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愛的教育(上)

範輕波接過邀請函,看到開頭那一行稱呼就抽搐了。這些江湖中人是被書生的犯二坑過多少遍啊才養成這樣的警惕心,寫出這麼長這麼全這麼讓人無法抵賴裝傻的稱呼——「姓書名生字勤之江湖排行第二人稱銀筆書生的書大俠」。抽搐歸抽搐,但她心中油然而生的某種「有夫如此,與有榮焉」的自豪感又是什麼……二病會傳染麼?

不過她也好奇。「我說書生,你究竟怎麼還有辦法看出這是寄錯的?」

書生理所當然道:「為夫又沒有銀筆,當然不是什麼銀筆書生了。」

範輕波躬身,虛心再問:「不好意思,那相公大人您覺得前面那姓書名生字勤之是擺設?」

書生略加思索,隨即善解人意道:「或許有同名同姓同字的人,也未可知。」

範輕波直起身子,扯扯嘴角,露出一抹燦爛的假笑,「我說親愛的相公大人,您是不是覺得您的名字特別主流,特別適合普羅大眾?」

書生終於發現她口氣不對,十分識相地閉嘴了。

婚前她裝模作樣冷嘲熱諷時會叫他書公子書大俠,婚後這稱呼倒越發多元化了。生氣時是這位公子,沒事時就書生呆子地叫,示好時喊相公,嘲諷時就加個大人再冠以敬詞「您」。

此刻又多了看似親昵的三個字,顯然是明褒暗貶,嘲諷之中又帶著淡淡的鄙視,鄙視之中又透露出微微的無力,而他面對如斯狀況,多說多錯,唯有三緘其言方能明哲保身。

書生在此前二十八年的人生中,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具有察言觀色的天賦,也從未花過哪怕片刻的功夫在察言觀色之上。然而遇上表情豐富又常常蘊藏多重內涵的範輕波,竟不知不覺點亮了此項功能,從此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當然物件僅限範輕波一人。

範輕波見他安靜了,也靜下心思來。

她雖然不介意日子過得熱鬧些豐富多彩些,但這一切的前提必須是安全,所以她從未想過闖蕩江湖什麼的。古代亂源有二,江湖血腥與政治動盪。江湖的刀光劍影一般都在山高皇帝遠的地方,而叛亂什麼的,京城也是最後一道屏障,還沒聽說過這個時空有對京城進行屠城的先例。總而言之,天子腳下最是安全,這也是她選擇在這裡定居的原因。

如果要給自己的生活貼上標籤的話,她希望是市井生活,而非江湖恩怨。

若是幾天前接到這邀請函,她的反應肯定是「書生你不介意我們離婚吧」,然而現在又不同了。心境變化之快,她也措手不及。她發現她居然在思考怎麼為書生解決這個邀請了,因為知道他不想涉足江湖的心意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在做什麼?」她突然看到他拿著邀請函在認真地折疊。

書生一邊忙碌,一邊抬頭興沖沖地說:「娘子,既然是誤收別人的信,那我們把它放回去,再把箭射回去好了!」說著,手上的信已經恢復未拆開時形狀,然後他回到書桌前,從抽屜裡拿出一個信封裝好,再模仿箭上信封的字跡寫了一遍「銀筆書生敬啟」,大功告成!

范輕波張著嘴看完這一系列動作,抽搐不已。

「相公,你不是正直的讀書人嗎?」為什麼偽造信件這種事做得這麼順手?

「所以才不能收別人的信呀娘子。」書生唇角一彎,笑得人畜無害。

范輕波已經完全無力去探究他這到底是天然二還是扮豬吃老虎了,只想問:「你這箭要往哪裡射回去?你是知道寄信人的地址還是知道你那所謂的真正收信人的地址?」

書生愣了一下,繼而腦中靈光一閃,「寄到本屆兵器大戰的主辦方那邊就好啦。」

范輕波找了張凳子坐下,扶額繼續問:「你覺得你的箭能射到江南去?」歷屆武林大會都是在江南舉辦,這箭是弓箭的箭她家相公不會把它當火箭了吧?能橫貫皇朝南北?

「做什麼要去江南?」書生似乎十分享受他家娘子對他無可奈何的神情,笑眯眯的也在她身邊坐下,忍不住拿手碰了碰她的臉,「寄去逍遙茶社就好了啊娘子。」

範輕波一下子瞪眼,「什麼?」

書生還來不及回答,只聽啪的一聲門被推開,一陣旋風過境,他的手被隔開。眼神一冷,抬手正要回擊,卻因向他投射來的怨毒目光太過熟悉而頓住。定睛一瞧,果然是外出歸來的範秉,陰沉表情隨即柔和下來:「守恆,你回來啦。」

范秉自然接收不到他愛屋及烏的善意,只覺得這姓書的變臉奇快,果然不是善類!

「主人,大事件!」用眼神殺了書生一遍又一遍之後,範秉終於記起初衷,指著小報上的頭條對自家主人嚷道:「逍遙茶社的消息說,這一屆兵器排名大戰要在京城舉行!」

「開什麼玩笑!」範輕波奪過小報,一目十行,「瘋了嗎?天子腳下辦什麼武林大會?朝廷與江湖不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等等,是當今聖上邀請武林人士來京城的?!」

「是的。」范秉適時地遞上他偷偷撕回來的皇榜。

【茲聞江湖武林素有兵器譜排名之爭,五年一戰,今適逢佳期,朕誠邀天下豪傑齊聚京師,與京師百姓共襄盛舉。特此公告,與聞蒼生。】

範輕波看著這張荒唐至極的皇榜,喃喃自語:「我還以為上個月他頒佈法令讓道士可以結婚生子還享公務員待遇已經夠不擇手段了,想不到不出一個月他居然又弄這麼一出……在京城召開武林大會……他是怎麼想出這麼損的招的?」

這可是把整個江湖三教九流搬到天子腳下,比什麼兩大高手決戰紫禁之巔兇殘多了,負責京城防衛的軍隊該恨死他了。他想退位被逼宮想到精神錯亂了吧?都沒人攔攔他麼?

就在範輕波深深地傾倒在當今聖上的喪心病狂之舉時,書生已經完成了從跳上屋頂到瞄準逍遙茶社到射箭到回到書房的整套動作。他推開一直擋在他們中間的範秉,抽掉她手中的小報,最後握住她的肩膀,認真道:「娘子,現在沒事了,我們繼續吧?」

「哈?繼續什麼?」範輕波腦中一團漿糊。

「你說對不起,又說你想為夫了,你還沒回答——」突然臉一紅,轉向範秉,「守恆,你出去,為師有話同你師娘說。」

範秉自是不依,他眯起眼,一臉狐疑地盯著書生,「你臉紅什麼?你想對我家主人做什麼?幹嘛趕我走?心虛啊?哼,我要保護主人,才不會讓你得逞!」

「咳咳,犯病,你先出去吧。」範輕波似乎反應過來了,臉也有些紅。

範秉看著眼前兩人爭先恐後地莫名羞澀起來,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奈何奴性堅強,習慣了聽主人的話,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往外走。沒兩步,就聽到身後兩人異口同聲道:「沒什麼事就別再過來了。」他憤憤地回頭,只見那突然默契起來的兩人互視一眼,又臉紅地一左一右別開頭——欺人太甚!他重重地哼了一聲,仰起頭,決定要叛逆一回!

「我還就不、走、了!」

書生默默看了他一眼,垂眼牽起了範輕波的手,「那我們回房好了。」他很從善如流的。

「喂!」

範秉不喜歡這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抬腳就要追,卻見前頭的書生空著的那只手指節微彎,向後一彈。他只來得及看見他的動作,卻完全來不及閃避,被點住周身穴道,動彈不得,也言語不得,只能無聲地怒吼:你他娘的都自廢武功了還好意思做隔空點穴這種大師級高難度動作!

另一邊,範輕波跟著書生回房,那個明明是新房她卻沒和書生一起睡過的房間。

剛進屋,才關上門,回身對上他微燙的眼神,心口一熱,頓時忘了要解釋什麼。口有些幹,下意識舔了舔唇,無心誘惑,卻陡見他眼中冒出火焰,倏地俯身銜住她的唇舌。她的背抵上門,有些疼,卻很快被唇上的酥麻帶來的快感蓋過,她抱住他,正要熱情地回吻,他卻退開。

「你喜歡周什麼策?」他突然捂住她的眼睛,啞聲問。

若不是眼下形勢火熱,她還真有點想笑,男人都這麼幼稚嗎?故意記不清別人名字?

她好不容易壓下因動情而紛亂的心思,儘量清楚地回答:「曾經喜歡過,但因為知道不可能所以壓抑自己的情感,從沒在一起過。而且自從被你糾纏之後就沒空喜歡他了。」這是真的,自從認識書生後她就沒過過安生日子,哪還有空風花雪月,漸漸的,什麼感覺都淡了。

書生對這個答案勉強滿意,捏了捏她的耳垂,卻沒有放開遮住她眼的那只手。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到嘶啦一聲,絲帛裂開的聲音,然後一截衣料代替了他的手覆在她眼上。

不等她抗議,他在她唇上一下下輕啄。她的熱情又被挑起,抬手摟住他的脖子,迎上去就是一陣狼吻。這一回他非但沒有阻止,還配合得十分起勁,甚至隔著衣服開始揉弄她胸前的柔軟。她低叫一聲,雙腿有些發軟。突然腳下一個懸空,她被抱了起來,他走到床邊坐下,把她安置在腿上,唇上手上動作更加放肆。

因為眼睛被蒙住,其他感官變得格外敏感,他的舌在與她的嬉戲,他的手在玩弄她的胸部,有點痛,卻令她興奮,他的□在她臀下,熱情地脹大發燙。她隱隱知道他突然這麼主動的原因,卻無法不隨之起舞,虎狼之年啊……

就在她難耐地想卻脫他的衣服時,卻被握住手。「那天為什麼追著那人出去?」

噢雪特,一點都不公平,她快被扒光了他還是衣冠楚楚!心裡直罵爹,嘴上還是不得不服軟,虛弱地回答:「因為發現自己其實沒那麼喜歡他,還耽誤了他那麼久,所以去道個歉,好更加心安理得地過我的日子……噢,相公,不要停……」

她忍不住喊出她要的,看不見他手上做著無比放浪邪肆的動作,臉上卻矛盾地因為她的誠實而露出又羞又惱的神情,咬牙啐了她一口:「不知羞恥!」他也分不清自己是罵她前頭堂而皇之的自私言論,還是後頭豪放的叫聲。

她早已習慣他的口嫌體正直了,半點也不惱,反而變本加厲,吃吃笑道:「你鬆開我的手嘛,我還可以更加不知羞恥給你看哦~」

他的臉更紅了,在徹底堵住她那張成天就愛胡說八道的嘴之前,拋下一句:「書家家規第一條,範氏輕波不得追著其夫書生以外的男人跑!」

兩人倒到床上,急切地互相探索著對方的身體,蒙住她眼睛的布也在激烈的纏綿中鬆開滑落。累積數天的欲望之火成燎原之勢,一發不可收拾。最後箭在弦上,他卻硬是按住不發,努力無視她的渴求,抿著唇,擰著眉,執著地問:「為夫好,還是童男好?」

她全身一僵,腦中迅速閃過無數念頭,最後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突然發力。

他猝不及防被她壓在身下,只見她的眼神有些陰沉,唇角卻勾起了一抹邪笑,「我最最親愛的相公大人,為妻深深覺得您雖然飽讀詩書,性教育卻嚴重缺失,不介意為妻為您上一堂生動形象活潑有趣的生理課吧?」

他終於發現大事不妙。

她的表情讓他覺得他似乎問了一個十分愚蠢的問題,而問出這個問題將要付出很大的代價,這以前從未出現過的升級版的「親愛的相公大人」正是在告訴他——這個代價,是他無法想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