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爭風吃醋事件四

書生與范輕波二人步行回家,途徑街市,範輕波順手買了一份逍遙茶社的小劄。翻了幾頁終於在宮闈秘事那邊看到昨日乞巧宴的報導,裡面登了幾位命婦的妙詩,幾位命婦悲催的糗事,還有必不可少的,戶部尚書夫人解謝氏於筵席之中突發急病,送回尚書府後便不醒人事。

看到這個,書生終於想起自己昨日如何失態,「娘子,解大人家裡的那幾道門……」

范輕波不甚在意地擺手,「解東風他摳門得很,傢俱都是二手的,貴不到哪裡去,大不了從我工錢裡扣。不過倒是得防著他獅子大開口要精神損失費。」

又信手翻了幾頁,一則消息闖入眼簾:解尚書兩朝寵臣地位危矣!

細看之下,竟是朝中有心人士拿謝依人身份大做文章,說逆臣之後,其心必異,又指封她為一品誥命夫人是先帝一世英明的唯一失誤,懇請當今陛下撥亂反正。陛下雖不置可否,但日前三年一度的代天巡狩,他卻派了另一位大臣取代解東風。

範輕波眯起眼,臉色漸漸變得陰沉。「書生,不用賠了,他活該,管他去死。」

混蛋,明明是求之不得將計就計,還裝出一副多為難的樣子騙她簽賣身契!此仇不報非女子。雖說民不與官鬥,但她不會就這麼吃癟的,報復的方式千千萬,不一定非要正面杠上的。

想起手頭上正在寫的以公冶白為原型的第一美人羅曼史,范輕波陰陰地笑了起來。

一旁的書生見狀,背部頓時升起一股涼意,不由自主地默默退開一步。

範輕波收起小劄,神情恢復正常,繼續前行,終於回到畫巷。大老遠的,就見書家門口擠了一堆街坊,走得近些,甚至還聽到間或幾聲嘶啞的喊聲。

她走過去,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發生什麼事了?」

那人頭也不回地說:「還不是犯病!這都嚎了一宿了,有一陣沒一陣的,小范也不管管他。難道她跟夫子洞房時就好旁邊有這一嗓子?嘖嘖,這口味也忒重了些。」

「啊!」

書生一聲驚呼令所有人都轉過頭來,這才發現他們議論的兩位主角正在背後。

「咦,夫子?小範?這麼早,你們怎麼從外面回來?那屋裡的犯病是怎麼回事?」

書生眨了眨眼,他也是剛剛才記起,昨夜失態之處除了劈爛了尚書府幾道門之外,還有就是只解了範秉的啞穴,聽他說完話就喪失理智匆匆出門,忘了他身上還有軟筋散未解……

於是……大概……他身著嫁衣在新房坐了一夜?

「姓書的!我殺了你!啊啊啊啊啊!」

範秉身上軟筋散藥性一除,就意圖對書生展開追殺,誰知因為坐得太久他腿麻得根本站不穩,剛起來就摔了個狗吃/屎。他憤恨地瞪了書生一眼,然後淚眼朦朧撲向範輕波的大腿,「主人!這姓書的一定是記恨我揭穿他的真面目才故意這樣報復我的,你要為我做主啊!」

範輕波難得的沒有踹開他,實在是他形容過於慘澹。一身皺巴巴的大紅嫁衣,頂著一個歪七扭八的鳳冠,再配上一對紅眼睛黑眼圈以及一張又青又白的臉,那叫一個唏噓,那叫一個滄桑。十三歲一夜之間變成三十歲,這叫她怎麼下得了腳?

可惜她忘了她已經是有夫之婦了,就算她不踢也會有人自動代勞。

書生蹲□,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將範秉的手從她腿上掰開,然後板著一張臉,嚴肅道:「范小哥,你也不小了,須知男女有別,自當避嫌。念你未受教化,這樣吧,從明天開始,你就跟著在下一起研習聖賢之書。」

範秉看著擋在範輕波身前的書生,眼冒火光,咬牙切齒,「姓書的,你不跟小爺作對會死嗎?」

說著就撲過去咬他,他輕鬆避開,又蹙眉搖頭道:「好的不學偏學你家主人咬人的壞習慣,少年你這樣是不對的。俗話說三歲看終身,你小小年紀便如此野蠻實在不好,不好。聖賢有雲,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所謂坐言起行,為免你將來積重難返,教化一事我們還是今天就開始吧,先學《三字經》與《弟子規》……」

書生如數家珍,范秉卻聽得頭大如鬥,面部神經全線崩潰,最後忍無可忍滿臉抽搐地跳了起來,「這日子沒法過了!不用說了,我們來單挑!」

書生一愣,隨即欣然答應,道:「好。」

範秉開始挽袖子,卻聽他一臉期待道:「范小哥要比什麼?無論是佛道儒法,在下都可以奉陪的。」

「呸!小爺是要跟你掐脖子幹架!」

範秉沒好氣地啐了一口,猛地一個直拳揍了過去,書生身子一側,又躲過了。范秉不依不饒,頻頻出拳,招式看起來像是不會武功的人在毫無章法地亂打,實際上卻招招帶著巧勁狠勁,逼得書生節節後退。

「你幹嘛不還手?!」

「在下早已自廢武功,自然不會再出手。」

「那有本事你也不防守啊!不然算什麼自廢武功!」

「非也非也,在下只是正當防衛。」

……

就在這二人你來我往鬥得不亦樂乎時,範輕波自顧自整理好新床,將床單下咯人的花生堅果之類物什都收了起來,然後鑽進被窩裡,優哉遊哉補眠去也。

待她醒來,日已過午,她是餓醒的,而那二人居然還在鬥。只不過情況變成了書生邊喝茶邊傳道授業解惑,而範秉卻早已不支,抱頭倒地不起。

見她清醒,範秉如獲救星般沖了過去,哭喪著臉,半哀求半威脅道:「主人,這日子過不下去了,求你快休了這個姓書的吧!這個家裡,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書生身形一移,又果斷插到兩人中間,正色道:「婚姻之事,豈能如此兒戲!范小哥,毀人姻緣很缺德的,請你自重。」

範輕波看了看各執一詞的兩個人,翻了個白眼,閑閑道:「俗話說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怎麼說你們兩個都拜過堂了,有什麼天大的事不能坐下來好好說呢,非喊打喊殺的。」

書生與范秉聞言臉色俱是一青,難得默契十足地喊道:「娘子!(主人!)」

這無疑是這二人生命中不可磨滅的污點。

「好了好了不鬧了,我肚子餓了,犯病乖,去做飯吧。」範輕波適可而止。

范秉強忍住聽話地跑出去煮飯的衝動,硬著頭皮道:「主人你不答應休了他我就不做!」

範輕波雙眼危險地眯起,只聽一旁的書生忙不迭見縫插針道:「那娘子,我們去外面吃好了!」

「喂!姓書的!你什麼意思?!」范秉再度炸毛。

「范小哥你也可以一起來呀。」書生很熱情地微笑邀請,完全不知他又在氣什麼。

眼見著一場爭鬥又要起,範輕波眼皮一跳,喃喃道:「這日子真的沒法過了。」

範秉雙眼一亮,卻聽她接著道:「你們慢慢打,隨便打死哪個都算我的,打不死別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