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我被沈公子在車上那出人意料的舉動驚嚇到了,一路上魂不守舍,兩眼發直,直到車開到沈家大院,我才回過神來,發現沈林奇那隻鹹豬手竟然還放在我風華絕代的腰上。

  趁著安娜姐下車的機會,我狠狠掰開了他的手,說:「你有病嗎?不讓我把話說清楚,萬一安娜姐真要我們結婚怎麼辦?」

  他毫不介意地用那隻被我掰開的手,輕輕拍了拍被我弄皺的襯衣,然後面不改色地聳了聳肩,說:「反正我不介意。」

  「你……」我一句話卡在喉嚨裡,差點嗆死,好不容易喘口氣,咬牙切齒地罵:「混蛋!你不介意,我介意啊!我一點都不想跟你結婚!」

  「不想結婚?」安娜姐聽到聲響,驚訝地轉過頭。

  我趕忙搗蒜似地點頭,對對對,不想結婚!特別不想跟你兒子結婚!

  但是,我的頭才跟磕了搖頭丸似地點到了幾下,就聽到沈林奇說:「不想那麼早,想好好準備。」

  安娜姐恍然大悟:「說的對!婚禮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是要好好準備,不過我怕遲了,驀然穿婚紗會不好看,要不先把證領了,婚禮等孩子出生再辦?」

  「我沒懷孕!」我怒了。

  哪知道安娜姐怔了怔,忽然嘻嘻笑起來:「傻丫頭,都這時候了還想騙安娜姐,我眼睛可亮著呢。」說完,竟然蹦蹦跳跳地走了。

  「汪汪!」沈小帥朝我喊了兩聲,歡脫地跟在了安娜姐的身後,尾巴上的蝴蝶結一擺一擺的。

  我張大了嘴,說到一半的話卡在了喉嚨裡,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這一人一狗的背影,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這時候,沈林奇走上前,安慰性地拍了拍我的頭,說:「傻丫頭。」然後,雙手插進褲袋裡,悠悠地走了。

  留我一個人在那兒,差點飆淚。

  我想,這家人連同他們家的狗,都瘋了,都瘋了!

  由於我無法用人類的語言和沈家人溝通,以至於在這之後,我不得不放棄了無謂的掙扎,決定等待時機,靜觀其變。

  但是,我始終沒能找到一個適當的機會說明真相,直到晚飯過後,安娜姐拉著我的手,說要跟我講悄悄話,我心中才又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

  我說:「好啊好啊,我也有很多話想跟安娜姐說呢。」邊說邊看了眼沈林奇,他竟然破天荒的沒來阻止我,一個人去了書房。

  我心裡那個激動啊,想到剛才那頓飯,辣的不許吃,腥的不能吃,飯後水果還是一盆酸的要死的楊梅,忽然有種八年抗戰得解放,中國人民終於要站起來了的洶湧澎湃之感。

  深呼吸、挺胸、收腹、提臀,我自信滿滿地跟著安娜姐走進了房間。

  正要說話,卻見安娜姐忽然坐下,神神秘秘地招呼我過去,然後變戲法似地拿出了一本老舊的照相冊,問:「你猜這是什麼?」

  「照片?」

  安娜姐朝我眨眨眼:「笨,這當然是照片,我是讓你猜這裡有誰的照片。」

  我忽然有種不祥地預感,滿頭黑線地問:「不會是你兒子的吧?」

  「賓果!」她笑起來,「我這次去美國,特意從老家帶來的,全是絕版私房照哦,要不要看?」

  我很想拒絕,但是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把相冊翻了開來,相冊第一頁上,沈公子那張**全景高清無碼露點照,把我全身的八卦因子都激活了。

  我說:「要要要,我要看!」

  就這樣,我和安娜姐這兩個猥瑣的怪阿姨,對沈公子小時候的全裸寫真集進行了慘無人道地圍觀。

  不得不說,沈林奇小時候實在比現在可愛太多了,整個一白白嫩嫩的小正太,光看照片都讓人忍不住想捏住他的小臉蛋,好好蹂躪一番。

  安娜姐對這些照片如數家珍,幾乎每張她都能講出拍攝的時間和地點,她說她從小體恤多病,婚後醫生甚至建議過她不要懷孕,但她卻不甘心,在得知自己有了身孕之後,她不顧家族的反對,毅然堅持把兒子生了下來。但她也因此患上了嚴重的後遺症,經常頭暈,畏冷畏熱。

  我知道安娜姐確實有頭暈的毛病,但從沒想過她的病因竟是如此,不由得感嘆無私的母愛:「安娜姐,你真是個好媽媽。」

  「天下父母心,現在你可能還感覺不到,等你肚子裡的孩子有那麼大的時候。」安娜姐用手跟我比劃著,「你就會強烈的感覺到,你的身體裡有一個新的生命在慢慢地長大,他是你的孩子,每一寸血肉都是從你身上長出來的,你會對他有感情,會愛他,會每天都想著他,等再大一點,他還會踢你,你會覺得痛,但是會很幸福,因為他是你的孩子。」

  我雖然沒有懷孕,但是我依稀能從安娜姐的描述裡,體會到那種微妙的感覺,那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母愛,是這個世界上最純淨,也是最無私的愛。

  我忽然有種衝動,不想再繼續欺騙她。

  「其實我沒……」

  「怎麼了?」沉浸在美好回憶中的安娜姐回過神,用充滿期待的目光看向我,我看到她的眼裡,閃動著對新生命的嚮往,心中驀得一動,原本想說出口的話如鯁在喉。

  我搖了搖頭:「沒什麼,我就想說時間不早了,你趕緊睡吧。」

  「也是。」安娜姐揉了揉略顯倦色的眼睛,「其實我時差還沒倒過來呢,就是看到你太高興,一時忘形了。你也早點去睡吧,孕婦不能熬夜,會影響到孩子的。」

  我點了點頭,忽然有些不敢去看安娜姐的眼睛,明明只是一場誤會,心裡卻騰起一股心虛之感,彷彿此時此刻,我正在刻意的欺騙一個期盼孫兒誕生的婆婆。

  我丟下一句「晚安」,倉皇而逃,與剛才我進去時,那雄心勃勃想要把誤會解釋清楚的情形截然相反,內心似乎打著一面鼓,讓整個人在走出安娜姐的房間後,仍無法平靜。

  我忽然感覺到很累,那種從心底深處蔓延來開的罪惡之感,令我有些無所適從。

  從三年前,我第一次以沈林奇正牌女友的身份站在公眾面前,欺騙所有人的時候開始,我從沒想過這樣做到底對不對,會不會傷害到誰。可是今天,我忽然意識到我錯了,人是有感情的動物,一年又一年,原來在不知不覺中,我已經把沈林奇的家人當成了自己的家人,我不想傷害安娜姐,不想欺騙她的感情,更不想看到她失望的眼神。

  我決定為我和沈林奇所闖下的這場禍,找一個解脫。

  書房的門虛掩著,從門縫裡透出一道微光,我推門而入,心情有些沉重。

  沈林奇果然還沒睡,他坐在書桌旁,正仔細翻看著面前的一疊文件,聽到動靜,抬頭看我,目光在流轉的燈光裡,前所未有的柔和。

  「有事嗎?」他明知故問。

  「你覺得呢?」我站定,毅然迎上他的目光。

  「跟我媽說清楚了?」

  「……沒。」我咬了咬牙。

  我看到他翻了一頁手中的文件,漫不經心地問:「為什麼?」

  「我不忍心。」事已至此,我決定對他直言,「安娜姐是個好人,連我都不想讓她難過,但是我不明白,你是她兒子,為什麼還要欺騙她?你也看到了,她以為我懷孕心裡有多高興,你難道一點兒也不擔心她會失望嗎?」

  沈林奇終於合上了手中的文件,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與我對視,問:「那你覺得,我該怎麼辦呢?」

  「跟她道歉,把真相告訴她。」我說。

  「你的意思是,告訴我媽真相,她就不會傷心了嗎?」他突然站起,一步步朝我走過來。

  剛才我站著,他坐著,我尚能有信心與他對抗,可是現在,我立刻察覺到了那朝我襲來的逼人氣勢,禁不住往後退了一步,結結巴巴地說:「至……至少不是繼續欺騙她。」

  「那是不是也該跟她坦白,其實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呢?」他面不改色,步步緊逼,伸手鬆了鬆掛在脖子上的領帶。

  「也……也可以啊……」說話間,我發現自己已經退無可退。

  「這樣我媽不是會更傷心嗎?」他把手摁在我頭側的門板上,仗著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俯視我,眼眉微挑,目光帶著挑釁的意味。

  我整個背都貼到了門上,一股涼意從腳底升起,直衝腦門。

  我不禁有些鬱悶,為什麼男人都愛來這套,非把人逼得無路可退,才能顯出他們的強大嗎?我看未必,連狗急了都會跳牆,何況我堂堂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新女性。

  我忽然不像剛才那麼害怕了,直起身,迎上他的目光,我說:「那總比繼續欺騙她要好!或者,沈總你有更好的高見,不妨說來我聽聽。」

  沈林奇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

  良久,他忽然蹦出一句話來:「你不覺得,要消除謊言最好的方法,是讓謊言成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