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熙這次在飛機上睡著了。所以下飛機的時候那個精神抖擻,又有些緊張,一會就要見到宋林了,這次身份不一樣,米熙覺得頗有些壓力。等行李的時候給陳鷹打電話,報告自己到了,而陳鷹也報告他剛回到住處。
兩個人同時嘆了一口氣,就差一天,結果沒見上面,真是可惜。然後又同時安慰對方:「沒關係。」這默契讓兩人一起哈哈大笑。米熙笑得太甜蜜,惹來秦雨飛和顧英傑的目光。米熙趕緊收斂了,背過身去小小聲說:「那我到家了再打給你。」
陳鷹那邊應了「好」,掛電話之前說了一句:「我愛你。」
米熙的心頓時失控了,啊啊啊啊啊,他說什麼了,他說什麼了?!
我愛你。
這麼嚴肅認真的情話,居然就在電話裡說了!米熙咬唇,又懊惱又害羞。感覺好像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被陳鷹很草率的就做完了。米熙心裡頭那個複雜,琢磨來琢磨去,還是決定不要打電話批評他,等攢夠了再一起說這樣會有份量一點。
米熙做好心理調適轉過頭,發現行李都已經拿到了,顧英傑和秦雨飛就這樣站著看著她。米熙大囧,忙道:「我來拿行李,我來拿行李。」
顧英傑笑笑,推著行李車說:「不用。」秦雨飛揚了揚眉毛,挺有氣勢:「拿行李是男人的事,我們走。」她說完率先走在前面,米熙看了看顧英傑,他居然沒有跟秦雨飛吵嘴,對她笑了笑,推著行李車跟上。米熙搞不清,不過不吵架了真是太好了。
出了關,米熙一眼就看到了人群裡的宋林、丁嫂和領域的司機,米熙想到宋林知道陳鷹跟她表白的事,不好意思起來,腳步慢了些,倒是宋林看到她了,張開雙臂喊她的名字,米熙趕緊幾步趕上前去,俏生生喊句:「奶奶,我回來了。」
宋林呵呵笑,拉著米熙左看右看,這出了遠門一趟,什麼變化都沒有。見秦雨飛和顧英傑過來,宋林忙招呼,謝過他們照顧米熙,又提出送他們回家。
「不用了,我叫了司機來接。」秦雨飛客氣拒絕。
「我的車停在機場停車場。」顧英傑也拒絕。
宋林也不跟他們客套,招呼完帶著米熙走了。他們一走,秦雨飛就把自己的箱子從行李車下拿下來,自己拖著走。顧英傑默默拿著自己行李跟在後頭,出了門,秦雨飛站在車道邊上看半天,沒看到自家的車,她撥了個電話給司機,佔線中,她頓覺煩躁起來。
顧英傑看看她,說道:「也許他路上塞車了或是被什麼耽誤了。」
秦雨飛不說話。
「我送你吧。」顧英傑提建議。
秦雨飛馬上瞪過來,提醒他:「別忘了我們不熟。」
顧英傑聳聳肩:「我只是給你的演技提些實際性的建議。我們去美國前更不熟,你使喚我幹這個幹那個一點都不手軟,現在回來了,反而見外了,跟你個性一點都不搭。會被別人看出來的。」
「喂。」秦雨飛生氣,他說得沒錯,可是這樣才是讓人生氣的地方。
「我說錯了?」顧英傑很故意。
秦雨飛扭過頭去,不理他。
「我們同行去美國的事你朋友都知道,我們回來了,我送你回去也很合理不是嗎?」
「我們水火不容的事我朋友也都知道,所以我不願意坐你的車也很合理。」秦雨飛ding嘴。
「那隨便你。你願意站在這等,我也只好陪你站著了,總不能丟下你一人不管,這樣不太紳士了,不是我的風格。」顧英傑理由充分地賴著不走。
「我打車走。」秦雨飛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那我幫你攔一輛好了。」顧英傑笑著,真要伸手招個車過來。
秦雨飛好氣,真想踢他兩腳,這時候忽然看到自家車過來了,她大喜過望,蹦著沖司機使勁招手:「我在這。」
顧英傑看她孩子一樣的還是笑,等車子停下了,司機打開後備箱,他把秦雨飛的行李箱拿起,搶了司機的活,把行李放後備箱裡。然後當著司機的面說:「好了,那你回家好好休息,別對別人發孩子脾氣。有事電話吧。」
司機不知道他是誰,只覺得自家小姐的朋友,忙連聲道謝。
秦雨飛目瞪口呆,等等,誰發孩子脾氣,這哄人的口氣是怎麼回事?還有事電話?鬼才跟你電話!老死不相往來這句話他不懂嗎?可是當著司機的面她不好發作,省得司機跟父母漏口,只得恨恨看著顧英傑從容的拖著他的行李箱走了。
米熙在車上一路跟宋林說著她在美國的見聞。美國的機場怎麼樣,街道怎麼樣,超市怎麼樣,人怎麼樣。宋林聽得直笑。這孩子大老遠去了一趟,最遠只到了離陳鷹住處兩條街的距離,她還覺得挺不好意思,因為杜小雯也有工作,挺忙的,還每天得張羅著照顧她,帶她走走什麼的。
宋林心疼地把米熙抱懷裡。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
米熙小心翼翼,覺得宋林對她跟從前一樣好,並沒有因為她跟陳鷹關係的改變而改變什麼,這讓她很高興。看來奶奶是接受她的,那她確實可以將陳鷹列為夫婿人選了。
米熙和宋林回到了家,米熙把給大家帶的禮物都拿了出來,她挑的都是吃的玩的小玩意,而陳鷹一早準備好的都是穿的戴的,他也不是為自己,而是知道米熙來一趟肯定不能空手回去。所以宋林的、陳遠清的、丁叔丁嫂的,呂秘書的,劉美芬的,陳非的,魏小寶的,程江翌的,蘇小培的,吳浩的,拉拉雜雜的一大堆。其他人沒在家,米熙先給宋林丁嫂分禮物,很有些興奮。
之後她收拾好行李和房間,在視窗看到今天后院還沒有澆,便自告奮勇幹活去。在後院澆啊澆,一抬頭,看到月老2238號正對她微笑。
「啊!」米熙很激動,月老先生定是來通知她紅線綁上了。她很興奮地跑過去:「月老先生。」
「你好,米熙。」2238號忍不住跟著米熙一起笑,小姑娘真是太有精神了。
「是不是……」米熙有些害羞,沒好意思直接問。
「我是有些事想請你辦。」2238號說。
米熙一愣,咦,不是來通知她她的紅線綁成功了嗎?「先生請說。」
2238號笑了笑:「其實不是什麼大事,而且事實上你也已經在做了,機緣巧合也好,無心插柳也罷,總之,事情因為你有了改變。米熙,這世上之事就是如此,一個電話,一個請求,一個人,一個轉身,許多事都會有新的轉向,也許好,也許不好,但旁邊相助的人能提供的都是過程中的一點小轉折,結果如何,還是靠自己的。」
米熙聽得呆呆的,看2238號停下來了,於是問:「所以,月老先生需要我做什麼?」
「哎呀,我又開始說教了嗎?」2238撓頭,看米熙使勁點頭,更不好意思了,趕緊說:「其實就是,你身邊有朋友正在跟你一樣,努力朝著自己的愛情歸宿邁進,你好好觀察一下,學習學習,必要的時候幫幫他們。」
米熙更不懂了,「既然值得學習,那必是很棒的,為什麼還要幫忙?」
「學習是因為你的觀念跟他們不一樣,你要瞭解,才會包容。幫忙是因為,每個人都需要幫忙,絕無例外。就如同每個人都需要愛情,絕無例外一樣。哎呀,我又開始說教了。」
米熙咯咯笑。「那我懂了,他們是誰,我要怎麼幫?」
「是誰你會觀察到的,需要幫忙的時候你也會知道的。就跟陳非和魏小寶一樣。」
「啊,陳非叔。」米熙想到這個成功案例,頗有些激動,她真的有幫忙,是她幫忙表白的。
月老2238號點點頭,「他們進展還算順利,紅線綁得很好,只是還有些小問題,但那些不重要,他們能解決的。」
竟然由月老先生親口說陳非叔那對沒問題,米熙很替他們高興,「那我呢?」她忍不住問,「我,我……陳鷹,陳鷹他說……」她很羞,很不好意思。
月老微笑:「別著急啊,米熙。這不是很好嗎?你喜歡的人也喜歡你。」
米熙用力點頭,覺得很高興,感覺像是得到了月老的祝福。可她忽略了,月老並沒有正面評論她的紅線綁上與否的問題。
月老2238號mo了mo她腦袋,說他要走了,讓米熙加油。米熙喜滋滋跟他再見。2238號轉身走了,走了幾步回頭看,米熙連蹦帶跳進了屋。2238號臉上的笑容斂了起來,有些垂頭地往外走,走到一條長椅邊停下了,椅子上坐著衣冠楚楚的兩個人,2238號坐了過去。
「這就是米熙啊。」
「對。」月老2238號回答的語氣裡透著些許自豪,就像在顯擺自家孩子一樣。「你那陳非的Case就是這個小姑娘幫忙搞定的。」
「我不用幫好嗎?」編號是3321的月老哼了哼,「陳非和魏小寶紅線綁得這麼緊,就差臨門一腳而已,我自己就能搞定。」
「作為前輩,我得告訴你,這臨門一腳是最難踢的。沒一舉擊中,也許後患無窮。」2238號揚了揚下巴,很有點長輩架式。
3321沒說話,這道理他自然知道,所以這臨門一腳,他遲遲沒有行動。陳非與魏小寶屬於那種默默習慣,習慣成愛的類型,不熱烈如火,但很穩定。可是這樣太過習慣後會有一個問題,誰也不敢打破這個習慣。一旦破壞了這層關係而又沒有建立成功新的關係,那是不是就沒有機會回頭,是不是就會失去對方的那種感覺?
糟糕的是,這兩個人都有這樣的默契,竟然就一直都沒有打破,相守,卻不「相愛」。不過現在難關過去了,真是鬆一口氣。但秦雨飛的Case也是他的,現在似乎又被米熙推了一把。
「這小姑娘不是尋常人啊。」在一旁只顧吃奶昔的年輕女人感嘆一聲。
「當然不尋常,她穿來的。」3321白她一眼,「2904,你就不能少吃點嗎?」
「不不,我是說,她簡直在搶我們月老的生意。」她手上那對吳浩和劉美芬,好像也被這姑娘插手了。「不過3321的案子沒米熙幫忙會怎樣不好說,我這對我是很有把握的,辦法都想好了。」
「什麼辦法?」
「我可以裝色狼給劉美芬發騷擾短信,打騷擾電話,給吳浩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這樣說不定這兩人腦子一熱,火花四射。」
「切。」3321對這主意不屑一顧:「這個事情已經發生過了好嗎?人家還是很冷靜的保持著沉默。」
「哦。」2904聳聳肩,不在意。「那我就找一天他們都需要加班時,讓吳浩知道劉美芬還在樓上,然後把她鎖辦公室裡,再然後按響火警。」
兩個男人一起盯著她看,2904繼續出招:「要不然就等劉美芬進電梯,拉掉電閘,逼停電梯,逼她向吳浩求助。」
3321與2238互視一眼,2238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2904,你的客戶都健在嗎?」
「當然。」2904比劃了一個剪刀手。「年度最佳月老,牽線成功率最高,就是我了。我的業績積分可比你這老人家高很多的,好吧。你們不懂女人的心,劉美芬為什麼喜歡陳鷹,就是她覺得自己危難之時有一王子騎著白馬而來,風度翩翩,正直英勇。她就哈這一型的。」
2238想了想,沒反駁,但又說:「你既然瞭解女人,那你說說,米熙的情況怎麼解決,她跟陳鷹比較棘手。」
「哦,她呀,英雄救美這招不管用,她的武力值能嚇死英雄。」2904胡言亂語。
「他們不是這個問題。」2238嘆氣。2904不說話,她當然知道不是這個問題,她這不是裝傻嘛。3321道:「你不是都讓她多學習嘛,她多觀摩觀摩現代愛情,也許就通了。」
「她通不通是2238的問題,反正我手上那對,這小姑娘手下留點情才好,她的紅娘體質比我還誇張,成事了我就謝謝她,要是搞破壞我會打你的,2238。」
「……」
「我也是,我這對要是被米熙觀察著觀察著就壞事了,我也會打你的,2238。」
「……」
關他什麼事啊!2238忿忿起身。哼,他們這些沒良心的,明明是他這邊幫了大忙,他們還好意思威脅他。其實他們手上那幾對他才不關心,他自己的Case都忙不過來。尤其是米熙這個,時間不多呢。希望陳鷹也好好努力,能及時發現他們的問題。
這時候陳鷹正在看郵件,他幾天沒看信,積了一堆,一封一封地看完,處理掉,已經半夜了。他很困,該去睡了。但看到一封信的寄件人是劉美芬,他想不到劉美芬能有什麼事找他,於是決定再看完這封信就睡。
他沒有想到,這會是封表白信。
劉美芬說,這是一封並不期待結果的郵件。雖然唐突,雖然厚顏,雖然覺得不會有美麗的後續,但她覺得,她必須義無反顧,鼓起勇氣發這封信。因為,下一次再遇到讓她有這種感覺的人,下一次再遇到這種心動,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了。
人生會有許多失敗,她可以接受。但人生不應該有太多錯過,她不想遺憾。所以雖然她欺騙自己說不期待,雖然理智一直跟自己說不會有結果,應該好好了斷,事實上,她寫這封信的初衷也是為了讓自己了斷這樣的情結,整理心情掀開新的生活的一頁。可是,實際上在她寫下這封信的時候,她無可否認,她還是有著很期待的心情。期待著會有奇蹟發生。
但無論有沒有奇蹟,無論她怎樣掙扎矛盾,其實只是一件小事,就是她想告訴他,她喜歡他。
而為了不顯得她太過熱烈和厚臉皮,她就不羅列她喜歡他的理由,也不用羅列她的優點和條件,因為他全都知道。正因為他知道,所以她寫這信時所需要的勇氣比平常得多出數倍。而讓她突然累積到這麼多的勇氣,只是一個奇怪的夜晚,有朋友的幸福,有喝酒的熱烈氣氛,有跟一個從前不太親近的人的偶爾邂逅。現在她獨自一人坐在電腦前寫信,她沒有喝酒,她完全清醒,所以她說這是一個奇怪的夜晚。總之,莫名受到了刺激鼓勵,她把信寫了。
廢話一堆,但其實只是想說那句話而已。請包涵。
最後的最後,她寫著:「那就這樣吧,我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最後,謝謝你閱讀此信。」
陳鷹有些愣,他居然,被示愛了嗎?被這樣誠懇地喜歡著,他覺得有些感動,是真的感動,因為他能體會她的心情。有了米熙後,他知道,無論什麼樣的人,哪怕像他這樣世故圓滑膽大的,要說出「我愛你」三個字也不容易。
這是魔咒,越在意就會越膽小,只是三個字,卻充滿考驗。
陳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覆她,內容一定是拒絕,但他覺得他得好好想想。他把信又看了一遍,忍不住拿出手機給米熙發了條短信:「我愛你。」
沒過一會,他收到了回覆的短信——「你居然還不睡!!!!!」感嘆號一串,陳鷹哈哈大笑。浪漫什麼的,對他家米熙來說完全不管用啊。但她這凶巴巴的短信,一樣讓人溫暖。
被愛著的人,何其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