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米熙下火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這一路她已經調整好了情緒,不能回家讓爺爺奶奶看到她狼狽的樣子。時間有點晚了,宋林一直沒有打電話問她怎麼還不回家,她想一定是陳鷹給奶奶打電話說了她翹課去找他的事了,米熙有些羞愧,她似乎做錯了,兩邊都沒討好。給陳鷹添了麻煩,也一定讓爺爺奶奶擔心了。

  這麼一想,她加快腳步奔出車站,招手叫計程車。忽然有個男人在她身後大聲喊:「小姑娘,小姑娘……」

  米熙回頭一看,是個留著小鬍子的男人,背著個很大的背包,胸前掛著個體積挺大的相機。他正朝她的方向奔來,一邊喊一邊衝她揮手。米熙一看到相機頓時心裡一慌,趕緊回身一頭鑽進了計程車裡讓司機快開車。

  車子跑起來,米熙回頭看,那男人喘著氣,沒追上她,站在站口那似乎一臉遺憾。米熙鬆了一口氣,她可不想鬧出什麼事來給陳鷹他們添麻煩。她又想起了這一趟失敗的旅程,她想給陳鷹驚喜,卻給他留了麻煩自己拿了傷心。可她又覺得陳鷹其實也沒錯,但這樣卻更傷心。

  米熙回到家裡,陳遠清和宋林都在。兩人都沒說什麼,也沒問她去了哪。米熙想的是對的,陳鷹打了電話回來向他們說過了,所以米熙一進門,陳遠清就給陳鷹打了電話過去,告訴他米熙到家了,別擔心。而宋林問米熙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他們這樣,讓米熙感到羞愧。她一時興起做的事,其實是給大家添了麻煩。米熙低了頭,很難過地跟兩位老人說:「對不起。」

  陳遠清張了張嘴,想說說她但終究還是忍住了。宋林把米熙摟過來,拍拍她安慰:「好了,沒事了,安全到家就好。」她再問米熙要不要吃東西,說讓丁嫂把飯菜給她熱熱。米熙覺得自己沒臉吃飯,搖了搖頭,說她想回房。

  宋林讓她上樓了,米熙逃跑似的奔到三樓房間裡,關上門,眼淚又落了下來。她哭了一會,把眼淚擦乾了,包包丟床上,然後自己在父母牌位前跪下了。有許多話想說,可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今天發生的事很簡單,而她卻覺得說不清楚。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忽然有人敲門。米熙嚇了一跳,忙跳起來,跪久了腿麻著,這一跳沒站住,咚地一下摔倒了。她哎呦一聲,看到門猛地被推開了。

  陳鷹站在門口。

  米熙呆住,簡直不敢相信,她揉揉眼睛,可下一秒已經用不著讓眼睛來確定了,陳鷹幾個大步邁過來,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怎麼回事?在自己房間還能摔著。」

  觸感是真的,聲音也是陳鷹的。米熙還是有些愣。

  「你受傷了嗎?怎麼可以從這麼高跳下去呢?我說過多少次了,這麼高不許跳。那可是五樓。」陳鷹一邊訓一邊摸她身上檢查有沒有傷。

  「沒跳。」米熙終於回過神來了。「是爬的。嗯,爬一點跳一點。一點傷都沒有。」她小小聲辯解,看到陳鷹瞪她,低了頭一副認錯樣,想想又補一句:「嗯,沒讓別人發現我,真的。我看好了沒人才下去的。」

  抬眼偷偷看,看在陳鷹還在瞪她,她又覺得自己委屈,越想越委屈,眼淚又下來。

  陳鷹長嘆一聲,罵又不是,哄又不是。他把米熙抱懷裡,坐到床沿。這親暱的舉動讓米熙更控制不住眼淚,乾脆抱著陳鷹哇哇大哭起來。

  陳鷹抱著她不說話,只得由得她哭,看她哭得那傷心,居然喘不上氣來。他拍拍她的背,抬眼看桌上放著一盒抽紙,拍拍她指了指:「去拿過來。」

  米熙跳下他的膝蓋,拿了紙巾盒過來又坐回他懷裡繼續哭。陳鷹抽了兩張紙巾給她抹眼淚,她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把臉埋到他懷裡去。陳鷹抱緊她,把下巴壓在她的後腦上。

  過了好一會米熙從他懷裡探出頭,已經不哭了,眼睛亮閃閃的。鼻頭哭得紅紅的,臉也紅撲撲的。陳鷹親親她額頭,她抿抿嘴,小心看著陳鷹。陳鷹低頭再親親她的鼻尖。她咬了咬唇,抬頭主動啄了啄他的唇。

  陳鷹笑了,嘴角彎彎的,米熙覺得他真是好看。

  「那圍巾很漂亮呢,我很喜歡。」他對她說。米熙又覺得不好意思起來,把臉埋在他懷裡。陳鷹摸了摸她的腦袋,又說:「米熙啊,你翹課呢,可以回家睡覺,但是不要獨自一人去遠的地方,你年紀小,遇到人少,遇到的事少,自己出遠門,我真的會很擔心。從五樓爬也好跳也好,我也很擔心。」

  米熙從他懷時探出頭來,小聲道歉:「對不起。」

  「下回不要這樣了,好嗎?」

  「好。」她答應了,他鬆了一口氣。

  「你怎麼回來了?」她問他,有些不安。

  「你這樣跑掉了,又不接我電話,我不回來不安心。」他摸摸她腦袋,真是不知道是她委屈多一點還是自己委屈多一點。

  米熙抿著嘴,心裡很難過。「是我給你添麻煩了,可我本意不是這樣的,我真的是想著你生日,給你送禮物,讓你高興。」

  「嗯,我很高興,謝謝你來看我。」陳鷹說著,揉揉她的頭。

  米熙笑了笑,但心裡更難過。他明明高興不起來,她給他添了這麼多麻煩,還讓他大老遠趕回來一趟,換了她也不會覺得高興的。「對不起。」她真心實意道歉。

  「別往心裡去。」他嘆氣。

  她點頭,卻沒法不往心裡去。

  「我餓了,你餓不餓?」他又問她。

  她跳起來,很高興找到一件自己能為他做的事。「我下樓給你做飯吃,你想吃什麼?冰箱裡應該有好些東西呢。」她拉著他下樓,客廳的燈已經關了,兩個人輕手輕腳摸到廚房,她開冰箱讓他點菜,最後她做了蛋炒飯,熱了兩個剩菜,煮了個肉丸豆腐湯給他。兩個人肩並肩挨著坐把飯菜全吃光光。飯後她還給他削了個蘋果。

  「我會做飯呢,學了好些課。」米熙跟陳鷹誇讚自己,「以後我可以每天給你做飯。我還學會織毛衣了,不止圍巾哦。還有還有,等我上了兩年學,就會像學姐她們一樣會設計衣服做衣服了,還能幫你做衣服呢。」

  陳鷹笑笑,應道:「好啊。」只是他笑得並不熱情,米熙敏感地感覺到了。她也笑,藉著收拾碗筷的動作來調整一下情緒。

  「你放著吧,丁嫂會收拾的。」陳鷹伸了個懶腰說著。這話剛說完,丁嫂就出現了。其實他們跑到廚房來丁嫂就聽到了,她過來看了看需不需要她做什麼,但看小倆口自己弄吃的,她也就遠遠候著,不來打擾。現在看米熙收拾碗筷,她就過來了。

  陳鷹謝過丁嫂,拉著米熙上樓。米熙看著陳鷹的背影,他的衣服褲子,哪一件不是名牌,所以他覺得她說的那些話是玩笑吧。他怎麼可能穿戴她做的東西呢,會被人笑話。只是她傻傻的說,他也就虛應了。那條圍巾,她織得辛苦,其實於他也是沒什麼用的。米熙想著,她真是挺傻的。

  「早點睡吧。」陳鷹送米熙到房間門口,「我明天很早就得走,就不陪你聊了。等我回來,給你帶禮物。」

  米熙點點頭,看著陳鷹臉露倦容,都怪她,都是她的錯,他本來已經可以在酒店呼呼大睡了,現在卻還得想著明天一早開車回去。

  陳鷹對她笑笑,轉身回房。

  「陳鷹。」米熙突然喚他。陳鷹在房門口回頭,米熙腦子一熱,衝過去把他抱住了。說不話來,不知道能說什麼,只能緊緊抱著他。

  「晚安。」她傻裡傻氣。

  「晚安。」他回她。米熙猛地踮腳,在他臉上一啄,轉頭跑回房間。

  這一晚米熙睡得很不踏實,彷彿一直坐在那賓士的火車上搖晃著,聽著那轟隆轟隆的聲響。第二天一早她醒過來,像是驚醒的,一看表才六點多,她趕緊起來,想著給陳鷹做點早飯,讓他吃飽了再走。可下樓一看,丁嫂已經在收拾廚房了。

  「米熙這麼早,現在吃早飯嗎?」她看了看米熙,告訴她:「二少半小時前已經走了。我給他下的面條。你要不要也來一碗?」

  米熙搖搖頭,回樓上去了。打開陳鷹的房門,他房裡果然沒人了。米熙無力地坐在床沿,想著陳鷹的辛苦,心疼。

  這一天米熙上課一直心神不寧。下午的時候,同學們又找她開始八卦了。原來網上又有了陳鷹的新聞,說在電影《開始》拍攝現場的探班記者報導,昨天下午淩熙然探班回去之後,陳二少也說有急事消失不見了,只交代自己第二天上午會回來。結合之前兩人撲朔迷離的緋聞,共同消失不知去向不得不讓人浮想聯翩。今天上午陳二少果然返回劇組,記者就有關問題問他,他矢口否認,說是家中私事,與淩熙然無關。而記者電話聯絡淩熙然,對方卻是沒否認也沒承認,只說大家想像力太豐富了,不願多談。兩方如此態度,究竟事實真相如何,看來只有當事人知道了。

  同學們過來八卦,問米熙知不知道陳鷹究竟去了哪裡,他是不是真的在跟淩熙然談戀愛。「你以後會有一個超級巨星的嬸嬸嗎?我的天啊,巨帥的叔和巨美的嬸,米熙你的日子怎麼過啊?」

  米熙只能苦笑,她忽然連澄清的力氣都沒有了。下午的課老師在講什麼米熙都沒聽進去。她下課後給吳浩打了個電話,問他忙不忙,她能不能去找他。

  吳浩嚇一跳,「你怎麼了?」

  「我就是想跟你聊一聊。陳鷹說不能告訴別人,但可以告訴你,我想來想去,竟然沒人可以跟我聊這事。」米熙情緒低落,聲音都蔫蔫的。

  她這樣,吳浩作為叔當然不能說不,作為領陳鷹薪水的員工更不能說不。他跟米熙約好了地方,然後去見她了。去的一路在猶豫要不要先跟陳鷹報備,後一想還是先聽聽米熙說什麼,也許只是吃淩熙然緋聞的醋,他鬧明白她怎麼回事了才好告訴陳鷹。

  老闆啊,這幹活還得兼感情顧問,還是十七歲少女的感情顧問,太辛苦了,一定得加薪才合適吧。

  見到了米熙,吳浩聽了米熙的提問,頓時打消了求加薪的念頭。老闆,我不要加薪了,只求以後不要跟米熙聊感情,她的問題太深奧了,我讀書少,搞不定她。

  米熙的問題是這樣的:為什麼明明對方沒有做錯任何事可另一方卻還是會覺得委屈?為什麼雙方都很為對方著想,都為對方做了會令對方開心的事,可是對方都開心不起來呢?

  吳浩傻眼了,這順口溜嗎?他得捋一捋這話的邏輯。太有深度了,他能告訴她,他水準不行答不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