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初,這位喬蕊小姐是我的朋友,影視圈未來的小花旦,認識一下?」吳菲菲將人帶到梁以初面前,慷慨地捧讚了兩句。
喬蕊剛從吳菲菲那裡得知梁以初的真實身份,激動得心臟都快要迸裂了,條件反射調動起全身雌性激素,搖曳成一枝活色生香的紅杏。
「梁先生你好,我是喬蕊,早就聽說過您的大名,不想今日有緣一見。」
以喬蕊的身份和經歷,各種商業大佬富家公子也沒少見,對她大抵不過是兩種態度,一種是色迷心竅的客套親近,這種人有利可圖,喬蕊自然要打蛇隨棍上。另一種乾脆是輕視不屑,出於各種原因不想招惹桃花,喬蕊也不是那麼不識趣,幾次勾搭不成,自然敬而遠之。
可是眼前這個叫梁以初的男人,竟給出完全超出預料的反應。或者更確切的說,他對喬蕊壓根就沒有反應,就像什麼都沒聽到,連個疏離的眼神都沒丟給她,害得她空有一身本領無處施展。
喬蕊伸出的手尷尬地懸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簡直把旁邊的吳菲菲爽翻。
好在喬蕊運氣還算不錯,服務生很快叫到了她和金嬌的號碼,喬蕊訕訕地笑,想要把她的號碼讓給吳菲菲和梁以初。一直站在旁邊不敢插話的金嬌總算有了表現機會,忙附和:「是啊,你們兩位先進去,我們不急的。」
吳菲菲試探地向梁以初那邊看了一眼,見他沒有要動的意思,只好婉拒:「不必了,多謝兩位好意。」
喬蕊在梁以初那裡鬧了個沒趣,不敢當面發作,一轉身就和自己老媽發脾氣,金嬌自然是和女兒同仇敵愾:「有錢人就沒幾個好東西!牛氣什麼呀?等我女兒出了名,看都不要看她們一眼。」
「媽你不懂不要亂說,知道剛才那個男人是誰麼?」
「誰啊?」
「香港財閥家的大公子。梁氏聽說過嗎?」
金嬌眼睛一下瞪大,「騙人的吧,那種身份的公子哥能來這裡吃飯?」
「誰知道呢?」喬蕊聳聳肩,叫侍應生過來準備點餐,目光一瞥間竟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她先是盯住其中的男人看了一會兒,又轉而看向對面的女人,霍地站起來,眼睛裡噴出妒火。
「蕊蕊怎麼了?」金嬌不明所以,隨之順著喬蕊的目光看過去,發現了不遠處正在用餐的喬楚和陳斯年。
「斯年哥?」
陳斯年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眉間不易察覺地皺了下,倒是不失風度地站起來。
「果然是斯年哥!我還以為我認錯人了呢,你什麼時候回國了?」喬蕊就像個清純不知世事的小女孩,雀躍著抱住陳斯年的手臂,然後才「後知後覺」地看到喬楚,「嗯?堂姐也在啊?」
喬蕊為了上學方便,從初中開始就一直借住在喬楚家的別墅,也算是和陳斯年一起長大的,只是不同於喬楚,陳斯年對喬家的這個女孩一直態度淡淡,從不親近,回國後這還是第一次見面。
陳斯年不動聲色地將胳膊掙脫出來,只是對喬蕊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問喬楚:「吃完了麼?」
喬蕊笑容微滯,不過很快又笑靨如花地問:「堂姐,小島怎麼樣了?我聽說她生病了,現在好點了嗎?」
小島生病的事本來就是陳斯年心裡的一個結,此時喬蕊哪壺不開提哪壺,他面色微沉。
喬蕊偷偷覷著陳斯年臉色,卻會錯了意,以為他果然對那個小拖油瓶耿耿於懷,心裡特別解恨。她知道陳斯年從小就喜歡喬楚,可是再喜歡又能如何?以陳斯年的驕傲,怎麼可能平白無故給個來路不明的小野種當便宜爹?再說現在的喬楚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公主了,她沒錢沒學歷沒工作,怎麼配得上陳斯年?就憑年少無知時的那點情分,這份愛戀又能持續多久?
喬楚全程都沒看喬蕊,就好像她是空氣。
喬蕊今天二度被人當空氣,第一個她不敢惹,這第二個自然要發作,於是正要開口再刺喬楚兩句,卻見喬楚忽然看向餐廳門口,臉色一下變得慘白。
真是奇怪,她這堂姐的臉上難得出現一星半點表情,這是怎麼了,居然跟見了鬼似的。喬蕊轉頭,剛好看見吳菲菲和梁以初走進來。
照理說在如此人滿為患的餐廳裡,想要發現一個人並不容易。可是當梁以初走進大廳,突然有所感應般停下腳步。
他側過頭,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輕易鎖定在某個人身上。
喬楚想跑,卻彷彿被什麼看不見的力量牢牢釘在了原地,眼神慌亂,目光像是忽然失去了落腳點,最後被什麼東西一步步牽引著,落進一雙深邃漆黑的眸子裡。
四目對視的瞬間,腦子裡一片空白,週遭一切事物都消失不見了。
「以初?」吳菲菲跟在梁以初身邊,她的聲音將喬楚驚醒,也同時將喬楚的注意力吸引到她身上。
喬楚見吳菲菲與她旁邊的男人態度親暱,兩人俊男靚女,出雙入對,臉色比剛才更難看幾分。
而與此同時,梁以初也將目光從喬楚身上移開,落在陳斯年身上,最後瞥到餐桌上顯眼的玫瑰花籃,垂在身側的拳頭握緊。
喬楚抓起手提包想往外跑,胳膊卻被梁以初一把抓住。
喬蕊吃驚。
陳斯年下意識上前。
吳菲菲的笑容凝固。
梁以初垂下眼,長長的眼睫遮住眸中鋒芒,忽然沒有預兆地開口。
「星期五,你知道什麼是七夕節嗎?傳說天上的織女與凡間的放牛郎相愛,卻被王母分開,兩人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只有每年七夕這天才會讓喜鵲搭橋讓他們相會。」
喬楚拚命想要掙開對方的手。
「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星期五,你猜猜這漫天的星星,哪一顆是牽牛星,哪一顆是織女星?」
喬楚急了,更加用力想要掙脫,然而手腕被攥得太緊。
「星期五,以後我們每一年的七夕節都會在一起,就在這個小島上。一年又一年,直到頭髮變白……」
「放手!這位先生,我根本不認識你!」喬楚終於爆發了,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這句話。
整個餐廳為之一靜。
梁以初倏然抬眼,不敢置信看著喬楚。
喬楚不敢看梁以初那錯愕又不解的眼神,狠狠甩開他跑出餐廳。
陳斯年若有所思地看了梁以初一眼,追了出去。
梁以初僵硬地立在原地,似乎依然不敢相信剛才喬楚對他說了什麼。
吳菲菲神情古怪,「以初,你剛才怎麼背起小說裡的台詞了?你也看過那本《荒島之戀》?」
喬蕊看向陳斯年消失在餐廳門口的身影,再看了看面前的梁以初,心裡忽然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滋味,對喬楚的厭惡在這一刻上升至生平最高點,甚至遷怒於自己的老媽。
真該死,今天明明是七夕節,為什麼偏偏要在這天和她出來吃飯?為什麼偏偏要來這裡吃飯?!
夜晚的長街極美,安安靜靜被封印在車窗後,好像一張流光溢彩的明信片。
陳斯年沉默地開著車,時不時看一眼坐在副駕駛的喬楚,看她情緒不像剛剛那樣激動了,這才試著開口:「小楚,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那個人……你認識?」
喬楚什麼也不說,只是看著窗外。
陳斯年心中滿是疑團,剛剛那個男人他認識,正是梁氏財團的大少爺梁以初。
因為想要與梁氏合作,陳斯年幾乎將梁以初的資料掌握得如數家珍。他自幼便被祖父送到美國學習,期間往返於香港,卻從未踏足大陸,直到一年前,梁氏要在大陸設立投資項目,他才來到滬市。可以說喬楚與他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根本八竿子打不著,但從剛才餐廳裡的一幕來看,他們分明是認識的。
可是喬楚怎麼可能和梁以初有交集?
陳斯年見喬楚不願解釋,便不再追問。他平時很少聽音樂,車裡並沒有準備cd,只好將收音機打開,找了個播放歌曲的頻道。
舒緩的音樂很快溢滿車廂,收音機裡放的是一首老歌,男聲版的《至少還有你》,倒也沒什麼稀奇。然而,就在歌曲前奏響起的那一刻,原本看著車窗外發呆的喬楚,神色微動,空洞失焦的眼睛好像忽然有了光亮。
「……我一直想教星期五唱首歌,於是我將他拖到海灘上。
我說:星期五,我來教你唱歌呀?我唱一句你跟著唱一句。
星期五說:好。
我說:嗯,那你跟我唱……我怕來不及。
星期五:我怕來不及。
我:我要抱著你……喂!你的手放在哪裡!
星期五:我要抱著你。
我:……
為什麼要教星期五學這首歌呢?其實這並不是我最喜歡的。但不知為何,當我想唱歌時,腦子裡最先想到的就是這首歌。
大概,正如歌名所說的吧,至少還有你。流落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我們都至少還有彼此。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棄,至少還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這裡,就是生命的奇跡。
這個詞說得難道不就是我們嗎?至少還有你,就算一無所有,就算被世界放逐,也至少還有你,有你,有你的陪伴,一切就充滿了希望。
星期五很聰明,幾乎有過目不忘的本領,真不知道他的親生父母到底是幹什麼的,怎麼會遺傳給他這麼讓人嫉妒的頭腦。
可是有時候,他似乎又很笨,總是問些簡單到讓人懷疑他智商的問題,學一首歌都能讓人抓狂。
比如我要他唱:動也不能動也要看著你,直到感覺你的發線有了白雪的痕跡。
他會問我:為什麼你的發線有了白雪的痕跡?
我說:因為變老了啊。
星期五問:我們也會變老嗎?
我說:當然了。
然後星期五又問:那我們會一起變老嗎?
我頓了頓,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直到發現星期五很認真地看著我,才對他做了個鬼臉:當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