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直播平台的網友很敏感地發現,夢幻島號的船員之間氣氛有些微妙。然而很快他們的注意力就被另一個重磅新聞吸引了——夢幻島號竟然進水了!
一時間,有關夢幻島號進水的新聞傳遍網絡。在很多人印象中,船在大海中進水只有沉沒一個結局,因此這條新聞立刻得到廣泛關注。很快有細心的人發現,船上少了一個船員,就是那個特種兵大長腿帥哥。
難道已經有人不幸遇難了麼?
就在網友們為船上人的安危而感到擔憂時,喬楚剛好拿出手機,看到了梁以臣發給她的信息,除了這條信息,還有林不可和陳斯年,也給她的私信裡留了好多消息。她一一回復過去:「船進水了,不過已經找到島嶼靠岸,無須擔心。」
「真是奇怪,網絡明明已經恢復了,可是衛星卻定位不到我們。而且從衛星圖上也看不到這個島。」小沈一度懷疑自己在修衛星信號接收器時弄錯了什麼零件,導致接收器故障。
「這很正常。」梁以初解釋道,「因為這座島上安裝了反偵屏蔽裝置,就算是最頂級的軍事衛星也沒法找到。」
小沈唏噓,「都到了現代社會,這麼大的一個島嶼,居然也能不被標注在地圖上,甚至偽裝得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樣。」
梁以初平靜道:「只要想隱瞞,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不能隱瞞的。」
石頭被梁以初關在儲物艙,艙內的攝像裝備全都被拆卸下來,因為修好了網絡,船上的人都在忙著想辦法排乾淨艙內的水,也就把他給忘了,所以根本沒人注意到這兩天給他拿來的食物都被堆在船艙一角,連動都沒動過。
近兩天滴水未進粒米未食,要不是他身體底子好,只怕現在早就虛脫了。
沈岳之推開儲物艙的門,看到石頭臉色難看地倚著牆,他拿了一包牛奶和壓縮餅乾,「劉哥,你還是吃點東西吧。你這樣下去不行。」
石頭毫無反應,沈岳之擔心他暈過去了,伸手想把他扶起來,卻在即將接觸到他的時候被一腳踹在小腹上,差點跌坐地上。
「滾。」石頭連眼睛都沒睜,嗓子沙啞,幾乎聽不出他原本的聲音。
這一腳不輕,相信要不是石頭兩天沒吃東西,非得給沈岳之踹出內傷不可。
「劉大哥,小冉的事……是我對不起她。我……我到底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沈岳之眼中滿是痛苦,才短短兩天,人已經瘦了一圈。
當年酒駕飆車出事,他在父母的庇佑下脫罪,從此再也沒有見過小冉,他以為小冉死了。他那個時候還年輕,因為害怕,一直刻意逃避,將一切麻煩留給家裡擺平,直到兩天前才從石頭這裡得知,原來小冉當年根本沒有死,而是被沈家人秘密轉移走了。她在醫院裡躺了幾年,飽受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終於在半年前解脫。
「原諒?」石頭嗤笑,睜開眼,直勾勾盯著面前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年輕男人,「我妹妹這些年受的折磨,你都替她嘗一回,我就原諒你。我妹妹的命,你給她還回來,我就原諒你。我問你,你能麼?」
沈岳之被石頭問得猶如當頭一棒,頓時覺得天旋地轉。
「你能麼!」石頭瞪著他又問一遍。
沈岳之嘴唇顫抖,默默閉上眼,抓緊胸口,手上的餅乾和牛奶掉在地上。
這一刻,在石頭的質問下,他終於明白,他這一生所背負的罪孽,注定無法得到救贖。
寧勳蹲在已經排乾淨水的底艙,和梁以初一起修理破損的金屬板,原本埃蒙德站在他們身邊的,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人已經沒影了。
自從石頭的事鬧出來,寧勳發現,整條船的人都不太正常了,就連埃蒙德都變得神經兮兮。他瞄了眼角落的攝像機,強壓著想要向梁以初刨根問底的衝動,「海水淨化器不知道能不能修好,有沒有想過修不好怎麼辦?我們的淡水不夠了。」
梁以初回答得波瀾不驚:「可以去島上看看,應該會找到淡水。」
寧勳放低聲說:「不是說秘密的軍事基地麼?暴露太多的話,不會牽扯到政`治問題吧?別忘了我們還在直播。」
梁以初輕輕牽動唇角,「反正已經被發現了。」
寧勳看著梁以初,再一次有了剛才他們登島時那種感覺——梁以初身上有種特質,那是一種義無反顧的,為達到目的不惜玉石俱焚的毀滅傾向。這個念頭才剛一生出,寧勳就忍不住自嘲,心說這都多大年紀了,居然會生出這麼中二的想法,還什麼毀滅傾向,真是在海上呆得時間太長了,思維都跟著出了問題。
艙內的光線越來越暗,憑著微弱的燈光,修理並不方便,兩人決定明天天亮了再繼續,於是將東西放下,去甲板透風,正好碰到小沈和喬楚。
很遺憾,他們並沒有帶來好消息。
「海水淨化器徹底報廢了。」小沈哭喪著臉,「老大,我們怎麼辦?」
寧勳看了梁以初一眼,安慰道:「別擔心,既然這裡曾被作為軍事基地,一定會有淡水資源。現在太晚了,等明天天一亮我們就去島上找淡水。」
喬楚向他們身後看了看,問:「沈岳之和埃蒙德呢,沒和你們在一起?」
小沈說:「沈老闆去給石頭哥送飯了,埃蒙德不知道。」
寧勳納悶,埃蒙德到底跑去了哪裡,船體檢修,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這法國佬怎麼這麼沒眼力見。
這幾天過得跌宕起伏,小沈累得打了個哈欠,正準備回船艙補覺,忽然聽梁以初問:「救生艇最近有沒有檢查過?」
小沈一愣,「救生艇?起航前在海關就檢查了啊。」
「明天再查一遍吧。」
小沈摸不著頭腦,不明白梁以初怎麼突然想起要去檢查救生艇,不過想到這次的進水,他又覺得最近實在是邪門,小心點做好萬全準備並不是什麼壞事。
「行,那我明天檢查一下吧。」
喬楚若有所思地看向梁以初,梁以初發現她在看他,走過來,脫下自己的外衣裹在她身上,聲音因為低沉而顯得溫柔,「去休息吧,外面的事有我看著。」
「小島發來了新的照片,要不要看一看?」喬楚舉了舉自己的手機,這兩天她和梁以初各自忙碌,一直沒顧得上告訴他。
「今天太晚了,明天吧。」梁以初半攬著喬楚,把她送到船長室,分別前還在囑咐:「安心休息,你的臉色不是很好。」
喬楚眼眸低垂,緊緊抓著手機,很不願意承認心裡的不舒服。小島明明是她和梁以初的女兒,可是梁以初卻明顯沒有表現出一個父親對女兒的關注。難道僅僅是因為他沒有和小島相處過嗎?再想起前幾次他看小島照片的那種敷衍,再聯繫剛才他語氣中的漠不關心,喬楚忽然很難受。
埃蒙德聽見梁以初和寧勳等人回到船艙,忙將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關上,因為動作慌亂,還將桌上的一罐沒喝完的涼茶打翻了。
小沈忙拿紙巾過去擦。
寧勳注意到埃蒙德臉色不好,「埃蒙德,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麼?」
「沒,沒什麼。」埃蒙德連連搖頭,將筆記本抱在懷裡,那架勢頗得小沈的真傳,好像誰敢動他筆記本一下他就能和人拚命。
最後一個進來的人是梁以初,埃蒙德就像腦袋上安了雷達,在他進來時瞬間將目光移了過去,兩道目光釘子一樣釘在梁以初身上,那雙藍色的眼睛裡閃過讓人看不懂的情緒,哆哆嗦嗦地,更用力抓緊了筆記本電腦,連指節都因為用力而發白。
他這一反常的舉動讓寧勳心疑,然後就想歪了,「我說埃蒙德,你那麼用力地抱著電腦幹什麼,該不會是趁著我們不在的時候偷偷看片了吧?放心,大家都是男人,能理解。」
埃蒙德立刻面紅耳赤地辯駁:「不是那樣的!我才沒有看,看那種東西!」
要是兩天前的沈岳之在這裡,這時候一定會抓住機會調侃戲弄埃蒙德,不過換成了寧勳,也懶得再廢話,直接走到船艙角落,將那台正對著埃蒙德桌子的攝像機拆下來。
「行,那我們就看看你剛才忙活什麼。」
帕洛克和沈岳之是兩個敗家子,當初投資時給船上配備的攝像機都是超高清的,這個距離,只要拍到了埃蒙德的電腦屏幕,別說他是在看片,就算在看字號只有小五的文檔,放大後也能將內容看得清清楚楚。
埃蒙德一聽,臉色更不好看了,身體僵硬地盯著寧勳,似是想要上前阻攔,卻又因為某種原因沒動,眼神中竟隱約有所期待,好像非常希望寧勳能看看記錄視頻。
「你真的沒事吧?」梁以初拍了拍埃蒙德的肩膀。
尚處於矛盾之中的埃蒙德轉過頭。
梁以初平時不怎麼喜歡說話,表情也是冷冷的,這讓他給人十足的壓迫感。也許是因為埃蒙德存了向喬楚大打聽舊事的心思,他對梁以初總是有種莫名的心虛感,平時都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更別提和他對視。可是這一刻,埃蒙德不僅沒有任何迴避地迎視著梁以初,目光竟也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凜冽。
「我很好,先生。多謝關心。」他硬邦邦地回答。
寧勳將視頻倒回去,也覺得自己很閒,居然會幹出這麼雞婆的事,不過這幾天鬧心事太多,他很想藉機找找茬,給大家調節一下氣氛。他一邊往回調視頻,一邊偷偷看了眼梁以初和埃蒙德,心塞地發現,這氣氛好像變得更詭異了。
媽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寧勳莫名地心煩,暗罵了一聲,終於看到了埃蒙德在電腦前的樣子,他的確沒有看什麼視頻,從屏幕界面看,他似乎是在收郵件。郵件附了幾個文檔,寧勳看到埃蒙德將那些文檔一個一個打開。他不想偷窺別人的隱私,便沒有再繼續,直接關了攝像機,訕訕地將機器一丟,去洗漱了。
船艙的門再次被推開,沈岳之走了進來,兩眼無神,像一具行屍走肉。
「沈老闆,石頭哥怎麼樣了?」小沈問。
沈岳之卻什麼都沒說,逕直走到自己的床位邊,俯身倒了上去,然後一動不動了。
埃蒙德將電腦鎖在櫃子裡,等寧勳出來後,一言不發地去了洗漱間。
梁以初隨手將寧勳扔下的攝像機撿起來,將裡面的存儲卡拿出來揣進口袋,對小沈說:「換一張新的存儲卡吧,這張快滿了。」
這些事一直都是小沈負責,他很自然地接過攝像機,翻出一張空的存儲卡塞進攝像機,並將攝像機重新安回原位,好奇地問寧勳:「老大,剛剛你看到埃蒙德在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在看郵件。」寧勳不以為意道,然後看了看那台攝像機的位置,忽然笑了,「說來也是巧,這鏡頭安得可真是正好,完全就是對著埃蒙德在拍啊。」
「是啊,這台攝像機還是當初梁哥讓人安的呢,說安在這裡比較結實,船顛簸時機器也不會出問題。」小沈順口道,然後又忽然想到什麼,回頭對梁以初說:「對了梁哥,你別忘了把那張存儲卡放進我們的資料箱裡,就放在那個藍色的資料袋裡就行,回頭我會編號整理。」
「嗯,好。」梁以初點頭應道。
轟隆一聲,船艙外傳來雷鳴。
夢幻島號上的眾人在這一刻紛紛從各自的房間看向窗外,只見漆黑的夜幕下一道閃電劃過,映亮了大半個天空。
又要下雨了。
在遠離島嶼太平洋中心,黑色的海面已經捲起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