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相實在坐不住了,他回去還沒躺一天,就自動請纓,要求替公子爺提親去。
——啊啊!提親也好,通知景家一聲也罷,說得投契的話,索性將人全都接來也罷……
總之,明相僅僅是設想一番,就已經激動得有點頭暈眼花了。
「明相你真的還好麼?」硃砂狐疑地瞧著他,「要是撐不住,就趕緊去歇一歇吧!公子爺這兒,我一個人便足夠了。」
明相握著枴杖,對硃砂得意地炫耀說:「老夫這次可不是要回去休養!方才經公子爺特允,老夫已然背負了光榮使命,要去中原,替公子爺提親啦!」
「提親?」硃砂詫異,「景夫人還有家人啊?」
「那是自然!」
硃砂立刻將手上東西一放,著急道:「唉呀,趕緊將人都接入歸墟……呃不,接到蓬萊洲來享清福啊!不然人家會笑話公子爺小氣的!」
明相樂呵呵地說:「是啊,老夫也是這般著想!」
兩人對視一眼,硃砂上前攙著老人家,歡天喜地道:「有什麼要帶的,明相你儘管開口,我這就找人弄去呀!可別再磨蹭了!」
明相連連點頭,回屋去將禮單開出。
那禮信可列得重。放在凡人家,別說提親了,只怕買一兩座城池,也不成問題。就算是擱龍族裡邊看,給的禮也厚得驚人了。
「若是獄王爺家得了這般大禮,只怕不僅送出一條美女龍,還捎帶著連幼齡的妹子都遣幾個來給公子爺做小呢!」明相咧著嘴,一面說,一面唰唰唰地寫。
硃砂在旁側看著,道:「獄龍族的女子,咱公子爺才不稀罕呢!」
「那是、那是!」
明相開好單子,交給硃砂。
硃砂接過單子,交給曲山長。
方丈洲人便立刻著手收羅去了,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極西極北地里長的,只要是明相寫了,他們就全力弄來。
不出半個月,龍公子這邊的見面禮便備妥了。
景善若一見其數量和質量,就被嚇得差點找不到北,隨後連連擺手,請明相千萬不要送如此重的禮,說自己家受不起的。奈何明相堅持要如此辦理,否則,就是折損公子爺威儀,景善若也只得隨他去了。
因龍公子討厭那些奇珍異寶的氣味——尤其是人間蒐集來的寶物,所以明相便將寶庫暫時設於耳島上。
這期間,明相身子骨養得更健實了,整日雀躍得很,光是清點禮物,就能來回跑三趟不帶喘氣的。
景善若有跟著回一趟家門的心思,便十分關注此事進展,偶爾跟著硃砂去看看。
至於阿梅,因她本是越家的丫鬟,做主人的本想將其送回去,可是阿梅一聽,死也不肯答應,說什麼一定要服侍少夫人,景善若只得作罷。她想了想,讓阿梅多去照顧小仙起居,也不再帶著阿梅與龍公子相見。
——若是回了景家,要不要再修書一封給越家,告知越百川在仙籍的現狀呢?
景善若暗暗想著,心中又念及那臨淵道君整日神神秘秘見首不見尾的,自己也說不好他究竟過得如何,不如還是別再去與越家來往了。
硃砂見景善若發呆,便尋著話題來聊:「景夫人,你家鄉好玩麼?」
「我也沒出過幾次門,城裡嘛,應該是挺熱鬧的。」景善若笑道。
「那這次跟著明相回去,你可以藉機走走看看了?」
「說得也是。」
「有什麼好玩的沒?要很大名氣的那種名山古蹟……」
「似是有的……」
「真的?那我也要去!」
方丈洲人駕車,景善若與硃砂在車內輕聲閒聊,消磨這趕路的時光。
尚未登上耳朵,數人便聽見明相豪氣的呼聲:「咱也不能免俗,金銀各裝十箱!」
景善若愣了愣神,隨即無奈地搖搖頭,下車。
「還有拉車的馬,全都要披上金鞍韉!」明相尚在忘情地策劃,「旗上要繡『鼎』字,做得越大越好,不可損了公子爺的威風!」
「老人家,別啊……」景善若入了圍欄,小聲對明相道,「送如此重的禮,已經讓人受寵若驚了,若我再有微詞,真正不識好歹。可是……大張旗鼓送去的話……恐怕反而給我那些娘家人招來禍事呢。」
明相聞言,想了想,點頭道:「嗯,景夫人說得有理。老夫只顧著高興,忘記凡間世事難測,惡人可真不少的啊!」
景善若微笑頷首。
明相問:「那景夫人,你覺著景家的……家丁啊、長工什麼的,可靠不?」
景善若笑笑,說:「老人家,我往日皆在深閨,甚少得見那些做活兒的人;況且,離家也有些時日了,哪裡能知曉得那麼清楚呢?」
「嗯,老夫心中有數,請景夫人放心。」明相樂呵呵地說,「那儀仗列隊就省了!至於贈禮,我會挑個好地方藏起來,將尋寶之法親自交予令尊令堂,並叮囑其妥善取用,勿招致禍端。」
景善若暗忖:其實不要送這麼多就好,哪怕是封些銀子,心意到了,雙親應當也是歡喜的……
她自然沒有如此說明,只是感激地向明相道謝,再與其商議出發之事。
明相掐指算算,還有十天是上門提親的好日子。於是他選了個天氣不錯的時候,把小夥子叫起來,將各種寶物塞滿它全身的暗艙,準備出發。
景善若便向龍公子表示,自己思鄉心切,這回打算跟去,見親人一面。
硃砂在一旁聽著,立刻也申請陪同景夫人前往,說路上有個服侍的人,景夫人也能過得舒心些。
龍公子沉默片刻,問景善若:「幾時回來。」
景善若道:「與明相老人家一同返回。因此,日程安排,還是得由老人家來說明呀!」
三人一齊看向立在旁邊的明相。
後者笑道:「快則二十日,慢則一個半月,全看景夫人與硃砂逗留長短啊。」
龍公子聽了,有些不悅地盯著面前的香爐。
「不能早些返程麼?」他一面說,一面伸手,用指背可憐地碰碰景善若的指尖。
相處了些許時候,景善若還是不能適應他偶然的小動作,時常被逗得笑起來。她掩住笑意,道:「那就儘早回程罷……」
「對啊對啊,省得公子爺想到茶飯不思!」硃砂頑皮地鬧起鬨來。
龍公子看了硃砂一眼,隨後又拉住景善若的手:「路上當心,若是臨……罷了,不提那人。」
景善若知道他指誰,只是笑笑。
「總之當心些,莫要與人說話。見了花色豔麗之地,不可以入內逗留,見了風景幽雅處,格外提防暗裡有沒有人煙,另外見了高大的城牆,千萬不能爬上去試試能不能趴……」龍公子一席話說著,不知念叨到了哪裡,聽得景善若莫名其妙。
明相見狀,急忙咳嗽,道:「公子爺,你不必與景夫人叮囑這些事兒,她都知曉的。」
景善若茫然。
硃砂噗嗤笑起來,解釋道:「景夫人呀,這一大堆不可以不可以的,都是公子爺出門之前明相會念的啦!」
景善若驚詫地望著龍公子。
後者頓時紅了臉,窘得不行地扭頭對硃砂道:「沒規矩,誰准你在此信口雌黃。出外面壁!」
硃砂立刻摀住嘴巴,乖乖地退出室內,卻在臨出門檻的時候,大大地做了個鬼臉,隨後轉身就逃。
待明相出來時候,硃砂蹲在門柱外邊已經等得腿都軟了。
她跳起來:「明相,咱這就出發了吧?」
「嗯。」
硃砂點頭,再往後邊一瞧,喝!
景夫人與龍公子手拉手一道來了呢!
明相道:「公子爺想送景夫人到耳島,快去準備。」
「是!」硃砂連忙吩咐眾人將公子爺的金閣車駕出來,把那甜甜蜜蜜的二人載上,一路壯觀地送到耳島去。
龍公子這回親自下車,目送景善若登上小夥子的背,然後揮手相送。
雖然他很酷地全程一句話沒說,可是陪伴在其左右的方丈洲人,似乎都能感到龍公子身後飄著幾個大字:早點回來……
景善若坐在小夥子背部,望著逐漸遠去、變得越來越小的蓬萊洲,仍是面帶微笑,輕輕揮著手帕。
硃砂湊過來:「景夫人,這麼遠,看都看不清了啦,還揮那做啥呢?」
景善若側首輕聲答她:「呵,我是看不見公子了,可他眼力好,定還能見著我的呀。」
「噯喲……」硃砂立刻磨蹭起自己的手臂來,「景夫人,你那神情好像剛從蜜糖裡鑽出來一樣,真是讓人羨慕得想撓牆呢!」
「有麼?」景善若恍恍惚惚地問。
「非常有!」
明相看不過去,出言道:「硃砂,過來吃點心了。」
「好!」硃砂一聽立刻應聲。
但是她的視線卻凝在後方某一點上,遲遲未動。
「怎麼還不來取?」明相奇怪。
硃砂驚叫:「明相,你快看!」
自蓬萊洲的方向,追上來了一團巨大的黑霧。不一會兒,那霧氣散去,龍公子默默地飛了近前,跟在小夥子身側。
「公、公子爺?」
那龍長吟一聲。
硃砂聽了龍公子的話語,回首對景善若道:「景夫人,公子爺說了,他決定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