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對我媽要潛移默化的影響

  蘇仝從善善那裡取經回來,得出的主意就是:對付二老沒什麼投機法子。最可靠的就是先試探個口風,然後再慢慢磨著一點一點給他們透露,漸漸地等他們軟化。

  蘇仝仔細琢磨了下,覺得這辦法還算靠譜,可以按此實施。

  於是回到家裡,蘇仝先是對沙發上看電視的蘇媽媽獻慇勤:「媽,你累不累?我去給你洗水果吧。」

  蘇媽媽還沒反應過來小女兒要耍什麼貓膩,只是很奇怪地看她一眼,疑惑地點點頭:「冰箱裡有蘋果,你洗好了再削皮。」

  蘇仝顛顛兒照辦,把果盤遞到蘇媽媽手裡時,若無其事地問:「媽,你有沒有去過福利院收容所之類的機構?」

  「去過。沒退休的時候,我經常要因為一些任務需要去那種地方。」蘇媽媽拿牙籤挨個插著蘋果,頭也不抬問,「你問這個幹嗎?」

  蘇仝眼珠兒轉轉:「沒什麼。就是我剛才回來的時候碰見一件事。有感而發。」

  蘇媽媽動作一頓,轉身好奇地問:「碰見一件事?什麼事?」

  「我經過咱們小區路口那個KFC時,遇見一波乞討的聾啞人。好幾個孩子,看著也就十二三歲。大冷的天拿著小本本,在那門口低聲下氣的看著你。我瞧著挺可憐的,媽,這些孩子難道福利院或收容所都不管嗎?」

  蘇仝這話題開的比較有技巧。主要是因為聾啞人在快餐廳乞討這事比比皆是,蘇仝不用擔心她媽戳穿她。再說,她本人也見過不止一次,算是有根據的敘述。當然了,她看到的那些是不是真的聾啞人還有待商榷,不過只要把聾啞這詞帶出來,蘇仝今天的談話主題就算是確定了。

  果然,蘇仝媽媽作為正義感爆棚的退休幹警,聽到女兒說的信息第一反應就是大皺其眉:「不是福利院、收容所不管。是他們根本管不著。他們接收流浪兒童是要有派出所出具證明,然後由民警把這些孩子送到他們那裡。我從前也碰到很多類似情況,接到報案稱有聾啞流浪兒在附近。結果等我們過去,孩子不見了。仔細一打聽,假的、裝的。現在呀,有些人為了多討幾個錢,裝聾啞博人同情。真是讓人沒法說道。」

  蘇仝偏偏頭,坐到她媽媽身邊探身問:「那有真的呢?媽媽,你就一次也沒碰到過真的嗎?有的話,他們在你印象裡是什麼樣子?」

  蘇媽媽可不知道自己女兒在套話,聽到這些還當蘇仝是要更多瞭解她以前工作的事,立刻一臉回憶特別懷舊狀地說:「有。怎麼沒有?媽媽見過不止一個聾啞孩子。他們大多比較內向靦腆。對外人吝於表達。只有面對自己爸爸媽媽時才更像平凡孩子。當然也有一部分是因為身體殘缺導致心理不太健康,又由於種種原因缺乏正確疏導,最後走了歪路……哎,其實也不能全怪他們。跟你們這些健全孩子相比,他們的世界的確枯燥許多。」

  蘇仝眼睛一閃,抱起果盤插著牙籤若無其事地問:「您怎麼知道他們的世界是什麼樣?您跟他們深入接觸過?」要是真深入接觸過,以後的話就好說了。

  「是啊。是有接觸過。」蘇媽媽無限感慨地回憶道,「有一個聾啞小扒手讓我現在都印象深刻。才九歲,在火車站劃包時被抓的。審訊他的時候局裡的同事都愁壞了。這孩子他不會寫字,也不會手語。我們也不知道他家在哪裡。最後詢問了一圈,才在一個火車站售票員那裡得到點有效信息。她說這個男孩就是本地人。本來是挺好一個孩子,後來因為醫療事故聾啞。爸媽為他窮盡家財不見好轉,最後他媽受不住,自己跟人跑了。他們爺倆靠給人在火車站搬運行李維持生計。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爸也丟下他走了,臨走留給他二百塊錢,告訴他說是去南方打工,等掙夠錢就回來。」

  「結果他一去沒復返?」蘇仝注意力開始不由自主地被故事吸引,思路也漸漸偏轉。閉上眼睛,她設想中溫涵小時候的樣子就浮現在了她腦海——幸好,他的家境夠富裕。幸好,他不是這故事裡的小主人公。幸好,他沒有因為身殘而德殘。

  「對。他爸爸從那以後就一去不復返。留下他在火車站附近固執等他回來。餓了,就去乞討。討不到,錢又花完,就只能去偷了。」蘇媽媽深嘆一聲,「你說這事能全怪那孩子嗎?」

  「當然不能!聾啞又不是他的錯!他會落成那樣原因還是他那對不負責任的爹媽!」蘇仝不知聯想到什麼,口氣忽然激動起來,忿然道,「憑什麼生了他又不好好愛他?憑什麼讓他一個人孤零零的面對世界?」

  蘇媽媽詫異地瞅了她一眼,完全沒搞懂女兒為什麼一下子就情緒激動了。只能拍著她手,站在一個母親的角度寬慰她:「仝仝,你這會兒還年輕。還不知道這裡頭的事。等你將來結婚了,有了自己的骨肉你就知道一個聾啞孩子對一個家庭來說是多麼大的不幸。相比治病所需的經濟負累,讓這樣的家庭更難以承受的是世俗的負累。像憐憫、歧視、疏離、好奇,會有很多類似這樣不正常的眼光隨時隨地跟著他們。讓他們喘不過氣,最後選擇自私逃避。」

  「那是他們懦弱!」蘇仝抿著嘴,咬牙切齒,好像完全完了前一陣子,她也曾有這麼一番掙扎過。

  蘇媽媽瞟了她一眼:「你今兒這是怎麼了?什麼時候這麼有正義感了?」

  蘇仝眨眨眼,臉色一整,嚴肅道:「媽,我可是你女兒,我什麼時候沒正義感了?」

  「嗯嗯嗯。你有,你有。」蘇媽媽敷衍地說,「你很正義,你不歧視聾啞人行了吧?」

  「何止不歧視?」蘇仝心裡小聲地補充:我還喜歡上他了呢。

  「是是,不歧視不歧視。你不是有個聾啞的朋友嗎?」蘇媽媽似乎才想起來前陣子有個挺帥氣的小夥子來他們家裡坐了。那小夥子叫溫涵吧?對她家姑娘有意思來著。「平時要是沒事,你可以請他來家裡坐坐。我看那小夥子不錯,就是可惜了……」

  「哎哎?媽媽,你剛才還說不能以好奇、憐憫、疏離的眼光看他們呢,你這『可惜了』是什麼意思?」蘇仝見縫插針,一見她媽話裡出現漏洞,立刻就乘虛而入。

  不過蘇媽媽那是多高的段數?說不過蘇仝?可以。說不過蘇仝,就直接照蘇仝腦袋上狠拍一下:「你笨呢?真沒聽出我意思還是裝沒聽出我意思?我這是在以考量女婿的眼光看人呢。可惜?我當然可惜!這麼好的孩子不能開口說話,不能當我女婿!」真枉費他對你一片心思了。

  蘇媽媽挺憤慨地說完後,一把將擋路蘇仝扒拉到一邊,自己進廚房做飯去了。留下蘇仝一個人在沙發上拉回迴蕩她剛才那句:可惜?我當然可惜!這麼好的孩子不能開口說話,不能當我女婿!

  得了!廢話了一堆,旁敲側擊算是出結果了!可這結果,一點都不是她想要的!

  蘇仝苦惱地抱住頭,靠在沙發上來回思索: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呢?怎麼樣才能讓她那個固執專橫的老媽改變想法呢?

  要不?問問溫涵?

  不行!不能有了男朋友就養成這種凡事找男朋友解決的壞習慣!她獨立自主的優良傳統是丟不得的!

  蘇仝冥思苦想,整頓飯加整個晚上都在把她老媽做假想敵指定各種對敵策略。結果到第二天一早,這些策略又被她一一推翻。然後在白天上班空當裡,繼續琢磨這個問題應對。又在下班時候推翻自己的應對法子。

  「煩死我了!」下班路上,蘇仝給溫涵發短信訴苦。溫涵回覆一如既往的快:「怎麼了?工作不順心?」

  蘇仝剛要說一句:『不是。是你的情況在我媽那裡不順心。』呢,仔細一想,又趕緊改成:「我問你,要是你想讓一個特別不待見你的人喜歡你,該怎麼做?」

  溫涵似乎被問得有點哭笑不得:「你到底遇到什麼了?短信不能說的話,回去視頻吧。你說,我聽。正好樂樂今天把我筆記本送來了。」

  蘇仝嘟嘴瞥著屏幕:「那就回去再跟你說。」

  晚上蘇仝吃過飯,剛上線,溫涵就發來了視頻邀請。蘇仝點擊接受,溫涵那張帶著笑容,極具誘惑力和觀賞性的俊臉就出現在了蘇仝屏幕上。

  蘇仝藉著攝像頭,仔細地看了看溫涵,發現他氣色不錯後,心裡才算舒口氣:「今天又打點滴了?」

  溫涵老實地點點頭。給她比了個數字「三」的手勢。

  「按時吃藥了沒?」

  溫涵繼續乖寶寶狀點頭。點完拿眼神可憐巴巴看向蘇仝,瞧的蘇仝心都要化了。

  「讓我瞧瞧,手上都被扎幾個針眼兒了?」蘇仝心疼地探身到屏幕前,看來恨不得扒著他手,到他身前瞅瞅去。

  溫涵趕緊配合,把手抬起來放到攝像頭前。拜高清的攝像頭所賜,蘇仝不光能能在上頭數清針眼兒還能看到他淡青色脈管和淺巧克力色的肌膚紋理。

  蘇仝一臉嚴肅地點點屏幕,算是數過針孔。繼而撈起床前一隻禿了毛的小熊抱到懷裡,拿著小熊的一隻胳膊對溫涵揮了揮,捏著嗓子嗲聲嗲氣:「你好,我是圓圓。溫涵老師,要早日康復。仝仝姐還等著跟你一起買年糕呢。」

  溫涵笑眯了眼睛,做了個隔著攝像頭撫摸圓圓的動作。蘇仝還當真特別逗的把圓圓舉高,好像溫涵真能摸到一樣。

  倆人這互動的幼稚程度,直接能讓看到的人心生感慨:怪不得人說百分之八十的蠢事都是戀愛中的人幹出的呢。瞧瞧現在?這兩位智商真的還在平均線上?難怪人說愛情還真是個神奇東西——哪怕是再無聊再讓人笑掉大牙的事,只要是跟你喜歡的那個人一起做,那就一點不覺得無聊,不覺得可笑。

  溫涵放下手的時候,蘇仝也跟著放下了圓圓,透過溫涵的肩頭,蘇仝瞥了眼他的病房窗戶。

  「溫涵,你窗戶邊放到那是什麼?」半米多高圓圈行裝,插著花還挺鮮豔。可她為什麼感覺那麼奇怪?

  溫涵眉頭挑了挑,以拳抵唇單手打道:「花圈。」

  我去!

  「誰那麼缺德?居然沒事給你送花圈!」蘇仝一下子炸毛,眼睛瞪大,氣憤不已。

  溫涵趕緊笑眯眼睛解釋:「安德魯來看我時帶的。」

  「他看你帶花圈幹嘛?哀悼你嗎?」蘇仝口氣特沖,氣呼呼道,「你……你趕緊把這玩意兒收起來。看著就晦氣!」

  溫涵好脾氣地笑著打字解釋:「他最近在學漢語。花圈和花籃還沒分清楚。弄烏龍了。我要留著做紀念,以後嘲笑他。」

  蘇仝囧了,思索一會兒以後翻給溫涵一個白眼:這什麼人嘛?前頭說那句花哨的,讓她還以為他得了什麼不治之症!結果居然是外國友人漢語不精搞得烏龍?不過……紀念?有拿花圈做紀念的嗎?溫涵這麼講,真的沒問題?可憐的安德魯,他其實是得罪溫涵了吧?

  蘇仝心裡默默為安德魯點了把蠟燭,繞過這個話題轉回到下午時問他的話:「我有一個棘手事,怎麼讓一個對你不怎麼感冒的人喜歡你?」

  溫涵嘴角勾了勾,揚起一個帶著酒窩的笑,打字啟發她:「仝仝,你當初對我感冒嗎?」

  蘇仝眨眨眼睛,邊給溫涵發一個白眼,邊開動腦筋,思索溫涵這話意思。

  他追她?是用的什麼法子?好像沒有太驚天動地的事。一幢幢,一件件,她印象裡的都是些細水長流的日常瑣事。可正是這些日常瑣事讓她一點一點記住他,接受他,最後喜歡上他。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笑面殺人,刀不刃血?

  啊呸!她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她要應對她爸媽,搞什麼殺人不見血?那……那最多叫潛移默化!潛移默化!對,就是這樣,潛移默化,潤物無聲!

  要是她媽媽一門心思想做專橫跋扈、道貌岸然的封建大家長了。那她就得給她來點潤物無聲的東西:明天開始給她念《羅密歐與朱麗葉》,後天給她聽《梁祝》,大後天討論一下林妹妹與寶哥哥愛情悲劇的根結所在。大大後天?嗯,大大後天可以跟老媽探討一下關於人權宣言與自由戀愛的問題了!

  對,就是這樣的套路,這想法很好!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