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美又自戀的墨王殿下,在陪王妃撒了泡尿回來後,還是沒能改變主意。
連美人計都用過的許長安,對軟硬不吃的薛雲深頗為頭疼,迫不得已之下,只好效仿著皇城西市的小嬌娘們,東施效顰般鬧起了小彆扭。
「我聽楚玉說你昨晚米飯僅用了半碗,倒是乳鴿湯喝了不少,」薛雲深尚未發現陰謀詭計正在逼近,仍舊心無旁騖地想著許長安的膳食,「今日讓廚房再給你做點?」
許長安沒接話,任由薛雲深脫了他的外袍,將他打橫抱起,動作輕柔地放回了熱氣還沒散去的床榻裡。
沒得到回覆,薛雲深以為許長安是睏意上頭,也沒往心裡去。某些方面有些過於遲鈍的墨王殿下,壓根沒意識到王妃正曲線救國地鬧脾氣。
細緻地掖好了被角,薛雲深看著青絲鋪滿枕頭,烏眉胭唇的王妃,唇邊不由牽出縷溫柔笑意:「我出去看能不能找到位會做京城菜的廚子,你帶著寶寶好好睡一覺。」
許長安依舊沒應聲。
薛雲深這時候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了,而這種不妙的感覺,在他俯身準備親親王妃的嘴角卻被躲開時達到了頂峰。
「怎麼了?」薛雲深忍不住慢慢皺起了眉頭,他把手伸進被子裡,輕輕揉了揉許長安的腹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地問道:「是不是不聽話的小傢伙讓你難受了?」
許長安搖了搖頭,被問急了,才異常輕巧地吐出兩個字來:「他爹。」
「他爹?」薛雲深下意識跟著重複了一遍,起初他還不知道什麼意思,反應過來後登時臉色一僵。
「小傢伙他爹不就是我麼!」薛雲深滿懷震驚地想,他看著許長安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情不自禁地開始反省自己是什麼地方做的不夠好。
那廂,倒打完一耙的許長安想了想,覺得目前火力不夠旺,還得添點兒油。於是他半坐起身,撫摸著平坦的肚子,以諄諄善誘的口吻指桑罵槐道:「你爹可真是小氣鬼,讓他變個原形都不肯,寶寶你日後可千萬別像你爹。」
慘遭點名道姓的孩兒他爹薛雲深:「……」
「變變變,」見識到許長安三十六計的薛雲深,頓時悔不當初,恨不得痛哭流涕道:「我變還不行嗎?」
為了維持住在兒子面前的崩泰山而面不改色的高大形象,別說讓薛雲深變一次原形,就是變千百次都可以的。
「左右醜也只是醜在自家人面前。」薛雲深淚眼汪汪地自我安慰道。
聽到薛雲深的話,許長安仍有些將信將疑:「此話當真?」
薛雲深忙不迭點頭示意:「當真當真,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奸計得逞,許長安往後斜斜一靠,頤氣指使道:「那你還不快變?」
正所謂為人君子言出必行,薛雲深眼含熱淚,屈辱地屈服在了自家王妃的淫威之下。
一株花瓣快掉光的青龍臥墨池,怯怯生生地出現在床邊。
望著忸忸怩怩地拿枝葉遮住花瓣寥寥無幾的牡丹,許長安絲毫不覺得好笑。他想起當日樹林裡冰雪忽然炸起,淡黃色的籐條顯出身形,鋪天蓋地地朝薛雲深撲過去的場景,只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正是那次惡戰,害薛雲深原本足有七八重之數的花冠,淪落到了今日僅剩四五瓣的境地。
許長安垂下眼睛,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拍了拍手邊的位置,裝出笑吟吟的樣子:「來,到我身旁來。」
青龍臥墨池轉動花冠,頗為糾結地看了看許長安,又瞧了瞧他的肚子,最終妥協似的萎靡下葉子,提拎著根須爬上了床。
許長安始終神態極其放鬆地笑著,直到青龍臥墨池爬近了,猛地出手如電,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地握住了它的根莖。
甫一被抓住,青龍臥墨池立馬掙扎蹬枝葉蹬根須地掙紮起來。許長安被它柔軟的枝葉騷得手腕酥癢,只好不甚威嚴地笑著警告道:「別動別動,你再掙扎,小心害我動了胎氣。」
有道是打蛇打七寸,被自家王妃捏住死穴的青龍臥墨池聞言,唯有橫屍般直挺挺地垂下根須,不敢再亂動。
見它不再使勁反抗,許長安微微舒了口氣。他鬆開握著根莖的五指,改為左手指間夾著花蒂。
將花瓣凋零的花冠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兩遍,許長安心裡大致有了輪廓。他閉上眼睛,而後右手二指指尖貼近了眉心。
墨紫色的花瓣,在抽離許長安眉心的過程中,漸漸褪去了絢麗耀眼的薄光,由幻影漸漸變成了實物。
等到一整片花瓣被完整地抽出來,許長安睜開了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盯著花瓣端詳的緣故,他平素烏黑如點漆的眼珠子,竟然泛起了隱隱綽綽的紫。
第一次化虛為實,許長安無法保證花瓣能持續多久,但這並不妨礙他穩穩噹噹地挾著那片花瓣,從容不迫地嵌在牡丹花冠邊緣的斷口處。
帶著淺淡仙人球香氣的花瓣,才堪堪觸到青龍臥墨池,便引來了劇烈的牴觸。
顯然已經知道許長安要做什麼的牡丹,掙脫不開他的手指,遂拚命抖動著,無論如何不肯讓那片花瓣鑲入自己的花冠。
盯著那處小小斷口的許長安好懸沒被抖得成了鬥雞眼,他當機立斷地使出誇讚大招,厚顏無恥地誇獎道:「乖,補上花瓣你就完美無缺了,你就依然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存在,豔絕四方,風華絕代……」
青龍臥墨池的掙扎,慢慢小了下去。許長安趁機再接再厲,什麼肉麻什麼不要臉說什麼。
「不要動,對,乖就是這樣……」總算安撫住了牡丹花,許長安有條不紊地挾出一片又一片凝實的牡丹花瓣,從貼近花蕊的地方開始,逐漸添補上去。
慢慢地,花瓣七零八落的青龍臥墨池,在許長安手下,恢復了昔日的國色天香。
青綠的枝葉纏繞著濃郁到彷彿隱隱流動的墨紫色,宛如一條蟄伏的青龍,盤臥在墨池邊上。
花瓣被修復完畢的青龍臥墨池,儼然又是當初花開時節動京城的模樣了。
最後一片花瓣嵌完,許長安將牡丹放在肚子上,隨手擦了把額間不自覺滲出來的冷汗:「總算好了。」
「唔——」
還沒來得及發表修復感言的墨王妃,就被身上陡然出現的墨紫色人影堵住了呼吸。急促又雜亂的喘息在他耳邊,聒噪成了一出火熱滾燙的慾火交織。
「啊!」片刻前還沉穩自持的許長安,猝不及防地被含住了耳垂,當即發出了一聲短促快速的呻吟。
點點星火亦足以燎原,事情迅速變得一發而不可收拾起來。
渾身上下被親得濕漉漉的許長安,赤身裸體地匍匐在赤紅色的錦被間,嘴裡費力伺候著的時候,忽然記起了一件被遺忘的重要事情。
——花是植物的生殖器官。
忘性大的許長安修復,哦不是玩弄了薛雲深的花冠多久,薛雲深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地玩弄了他多久。
好在惦記肚裡的孩子,兩人沒做到最終的那步。但饒是如此,等薛雲深飽餐一頓,神清氣爽地抽身而出時,許長安已經給折騰得有氣無力了。
有氣無力的墨王妃,在讓墨王殿下抱去清洗時,又遭了頓慘絕人寰的啃吻。
於是這日,等著和薛雲深一起去改造船隻的許道宣,等到日頭高昇,才終於等到人來。
知道許長安決定不去簌都後,自幼懼怕許惜的許道宣,立馬人慫志短表示士可殺不可辱,寧願玉碎,也不獨自面對半點都不和藹可親的三叔。
沒辦法,要回皇城的許長安與薛雲深兩人,只得再次順便捎上了他。
「殿下,我們前日訂做的紅木拔步床,」走在風都街頭,薄暮落後薛雲深兩步,低聲稟告道:「今早上木匠遣人來說他徒弟病了一個,恐怕無法在規定時日裡完成,得往後延上兩日。」
左右離出發還有好些日子,加之這會兒心情頗佳,對延緩之事的向來惱怒的薛雲深,罕見地和顏悅色道:「准了。」
想起飯量日漸縮小的許長安,薛雲深又道:「你去問問宮夫人,風都哪家酒樓飯菜做的好,買些王妃喜歡的回去。」
「是。」薄暮行了個禮,轉身往反方向走了。
留下來的許道宣與如意,跟在薛雲深身後,繼續晃晃悠悠地往渡頭走去。
因為那張華麗非凡的拔步床,許長安一行人在風都多停留了兩日。
這日,收到宮裡又一封催返的急信後,選了適宜啟程好時辰的一行人,辭別了踐行的宮夫人與林見羽,踏上了返程。
渡頭泊著的氣勢驚人的戰船,在過路百姓的驚呼聲裡,緩緩駛離了風都。
風都最高的酒樓內,目睹這一切的黑衣男人,冷笑著收回了目光。
「那個大人,您看我都按您說的做了,您是不是……」外貌老實憨厚的木匠,至始至終都侷促不安縮地著肩膀,直到此時才垂涎著搓了搓手指。
「放心,」黑衣男人站起身,路過木匠時微微笑了笑,「該給你遲早會給你。」
「那就好,那就——」
木匠說到一半,渾濁的瞳孔突然猛地縮了縮,緊接著他整個人都緊緊弓了起來。
「你看,」黑衣人收回手,坦然自若地將沾了血的袖劍在木匠衣服上擦了擦,「這不是給你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