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滿天星河

那句話自行從心底往嘴上溜去,沒經過腦子,不受理智控制,「我想——」

就在這句話險些湧出口時,突然,身後的樹林中,一隻夜鳥「嘎嘎」尖叫兩聲。

楊小姣嚇了一大跳,雲鳳章也是猛地被驚動,他連忙溫聲安撫小姣:「沒事,是只夜鳥,不怕不怕。」

緊接著,樹林中的鳥們像受了驚嚇似的,紛紛鳴叫著撲騰著翅膀飛走了。

雲鳳章氣悶地說道:「這些東西真煩人。走,我們換個地方繼續。」

楊小姣經過這番打斷,腦袋驀地清明許多。

恰在這時,他們聽見了一聲熟悉的喊聲。

來者正是陸蘊和王一川。

陸蘊朝他們飛奔而來,遠遠地問道:「你們看到靜雅了嗎?」

雲鳳章怔了一下,搖頭說沒看到。

楊小姣看看四周,突然說道:「她應該就在附近,你們大聲喊她試試。」

陸蘊抹了一把汗繼續找人去了。

王一川一臉地無辜:「對不住啊,來的真不是時候。」

雲鳳章輕哼一聲,沒理他。

王一川奸笑兩聲:「要不你們換個地方繼續。」

雲鳳章怒聲質問:「什麼,你竟然偷聽?」

王一川急聲辯解,「我說大哥,我跟陸蘊從那邊來,我耳朵再好使你也聽不著啊。」原來他是歪打正著。

他們正說著話,就見陸蘊攙扶著謝靜雅走過來了。

陸蘊代替謝靜雅解釋道:「靜雅說看釣魚沒意思,就跟丫頭到湖邊走走,結果兩人在林子裡迷路了。可真是急煞我了。」

雲鳳章冷笑一聲,緊抿著唇沒接話。

五個人各懷心思地往回走。

王一川頻頻朝兩人臉上張望,大概是想看事情的進展如何。

他們回到客棧時,大廳裡已經點上了燈,桌上擺滿了熱騰騰的飯菜,果真如下午所說,擺的是全魚宴。什麼清蒸鱸魚,紅燒鯉魚,鯽魚湯,烤魚等等是應有盡有。

周家兄妹看到他們忙站了起來,周季明笑道:「菜都上齊了,就等你們了。」

周玉音仔細探究著兩人的神色,說道:「小姣,你們釣的魚呢?這桌上的大部分魚都是陸大哥他們釣的哦。」

王一川這時又想起魚餌的事了,不由得又拿出來取笑雲鳳章。

雲鳳章訕訕地道:「忘了拿魚餌了,一條魚也沒釣到。」不僅如此,還被這幫人給驚跑一條大魚。

他們說話的時候,謝靜雅一直默然不語,她面色潮紅,嬌喘微微,看上去十分疲倦。

陸蘊忙關切地問她哪裡不舒服,謝靜雅搖搖頭:「可能是散步走遠了,有點累,沒事的。」

陸蘊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開飯吧。今天還是小姣的生辰呢。」

眾人再次舉杯慶祝。

雲鳳章的目光一直逗留在楊小姣身上,楊小姣卻自動遠離了雲鳳章,坐在了周季明和王一川之間的位置。

雲鳳章的心情愈發低落。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躲著自己,明明方才在湖邊,她差一點就答應自己了。

他哪裡明白楊小姣的心結,兩人在窗戶紙尚未捅破時還能自然些,現在捅破了,但關係並沒進入下一個層面,十分讓人尷尬。遠不得近不得,怎樣都覺得不自在。

雲鳳章心頭有事,幹什麼都是心不在焉。

眾人這會兒也看出來了,雲鳳章肯定是沒成功,要不然絕不會是眼前這副樣子。

王一川十分好奇,楊小姣是如何抵擋得住表哥的攻勢的?這定力真是非同一般,若她是個男子,一定是個能過美人關的英雄好漢。自己必須得跟她把子做兄弟。

周玉音也猜測出來了,她對小姣惋惜的同時又有些慶幸。周季明的神色比下午時輕鬆許多,他熱情地照顧周玉音和小姣吃飯,對她們兩人一視同仁。

雲鳳章看著心頭起火,恨不得上前打落周季明的筷子。

雲鳳章一直心不在焉的結果就是,他被魚刺卡住了,卡得還挺厲害。

大伙紛紛放下筷子來幫他,忠伯也從旁邊的桌上過來查看。

老闆聞訊立即端來一碗醋,先讓他喝醋,然後再就著一大口饅頭把魚刺吞下去。

經過一番折騰後,魚刺終於被他吞了下去。

眾人這才重新落座。

楊小姣心疼地責怪道:「你就不能用點心嗎?這麼大了還被魚刺卡。」

雲鳳章覺得有些丟臉,連連點頭道:「是是,你說得對。」

方纔喝醋喝得太猛,沾得臉上都是。於是,他一邊看著斜對邊的楊小姣,一邊往懷裡掏啊掏,最後掏出一片白色的東西,然後心不在焉地擦臉。

這時,客棧老闆不放心又折了回來。結果,他一臉驚愕地站在那兒,臉皮抽搐著,像是在極力忍著什麼。

陸蘊和謝靜雅也發現了,兩人一樣錯愕地望著雲鳳章。

雲鳳章不明所以,一臉茫然地問道:「怎麼了,我的臉上有東西?」

王一川瞪大眼睛望著雲鳳章,突然,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雲鳳章愈發茫然,「到底怎麼了?」

王一川指著他手中的「帕子」笑得說不出話來。

雲鳳章低頭一看,糟了,他怎麼把這個抽出來了?

此時的楊小姣也看到了,她的臉刷地一下漲得通紅,這不是她丟在客棧牆洞裡的襪子嗎?洗得還挺乾淨,都能當手帕使了。沒想到他還有這癖好?

「哈哈……」王一川由小聲笑變成縱聲大笑。其他人見他開了頭,也覺得不必再忍耐,便也跟著笑了起來。隔壁桌的僕人想笑不敢笑,紛紛低了頭,肩膀一抽一抽地,都在忍笑。

楊小姣蹭蹭走過去,劈手奪過來襪子,落荒而逃。雲鳳章怔了片刻,趕緊追上去解釋。

身後眾人哄然大笑,大廳裡洋溢著歡快的笑聲。

楊小姣回了房,砰地一下撞上門。

雲鳳章在門外軟聲道歉懇求:「小姣,對不起,你罵我兩句吧。我真不是故意的。都怪我今日心神不寧,錯把襪子當手絹了。」

雲鳳章一直在門外道歉,過了一會兒,楊小姣的氣漸漸消了,便開了門,不過仍舊淡著臉,對他說道:「算了,這次我不跟你計較,只是你下次不能這樣了。」

「我絕不這樣了。」雲鳳章信誓旦旦地保證。

隨即,他又吶吶說道:「那我們下去接著吃飯吧。」

楊小姣轉身回了屋:「我飽了,你去吧。」

雲鳳章又勸了一會兒,見她執意不去,便讓小二將飯菜熱好,送到她房裡來。

楊小姣今天有些累,吃過晚飯便早早上床睡了。只是她的腦子太過興奮,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她差一點就答應雲鳳章了。被人猛然打斷,她倒也不怎麼惋惜。她現在需要冷靜一下。

雲鳳章喜歡她,一門心思討好她,這麼一個被眾人追捧喜歡的男人卻一門心思喜歡自己,這對於很多女人來說是一種莫大榮耀。連她自己都快飄起來了。但是,她心底深處總有一絲懷疑。她總覺得他對她好得不真實。她需要時間,需要深入瞭解一下雲鳳章這個人再做決定。該怎麼瞭解,也許到了洛城會有她想要的答案。畢竟,他在那裡生活數年,留下的痕跡更多。

楊小姣睡不著,雲鳳章更是無心睡眠。於是他便把可憐的王一川給揪起來陪他下棋。

王一川起初很高興,因為做為手下敗將的他,今天是屢戰屢勝,勝得他都沒有成就感了。

但是時間一長,他也吃不消了。

下到二更天時,王一川已是哈欠連天。

他一語雙關地說道:「我說表哥,這幹什麼都要心靜,要穩住,關鍵時刻不能急。」

雲鳳章嗯了一聲,隨即又反諷道:「我一個過來人還用你教?」

王一川犀利反擊:「你過來人又如何?還不是鎩羽而歸?」

「你!」

「嘿嘿,不要生氣嘛。」

王一川用棋子敲敲腦袋,又道:「其實,據我觀察,她已經動了心,只是還在負隅頑抗。你再加把勁,下一步就能攻克。」

說到這裡,王一川感慨道:「這個小姣還真挺有定力的,換做別的女人,哪裡需要你主動。就連謝……算了,不提這個人了。」

雲鳳章最終還是放過了王一川,回房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三更天左右,楊小姣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可惡的是,她剛閉上眼睛,就聽見屋外的貓兒在叫、春。一聲比一聲響,一聲比一聲淒厲,擾得她心煩意亂。

忍了一會兒,她跳下床,抄了根竹竿跑出去打貓。

窗台邊有一隻,走廊裡也有一隻,當楊小姣舉著竹竿來到走廊時,就看見一個人站在那兒,正在憑欄遠眺。除了雲鳳章還能是誰?

楊小姣一時有些窘迫,又不知該說什麼好,索性扭頭就要離開。

雲鳳章一看到她,既驚又喜,忙追上來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你不生氣了?」

「嗯,不氣了。」

「你快回房去吧。」楊小姣說完就要離開,雲鳳章大步一邁擋到她面前,「你別走啊。」

「夜深露重,我嫌冷。」

「沒事,我衣裳脫給你。」

雲鳳章說著就去脫衣服。

楊小姣靜靜地看著他,她就看他怎麼脫。

雲鳳章伸手去解衣帶時,才想起來,他就穿一件睡袍。

他尷尬地笑笑,然後又說道:「你等著。」說完,像一陣風似地跑回屋裡,接著又像風似的折回來。

他拿著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

「這回行了吧,反正你也睡不著,陪我說會話吧。」

楊小姣梗著脖子糾正道:「誰說我睡不著,我是被貓兒吵醒了。」

「對對,我知道,我也被吵醒了。」

此時的月光已不甚明亮。深藍的夜空中,閃爍著滿天繁星。鏡湖在星光下閃閃發著銀光,四周萬籟俱寂,輕柔的夜風中夾雜著淡淡的花香。

雲鳳章的心情不由得大好,他指著不遠處的大湖,輕聲道:「滿天星河壓鏡湖,你說下一句該接什麼?」

說完,他自己先笑了起來,因為他想起了小姣接的那句:「船壓水,我壓你。」

楊小姣氣得一頓足,氣呼呼地說道:「你真齷齪真下流。」

雲鳳章一臉無辜,他只在心裡想,並沒說出來啊。

楊小姣這才想到,他是沒說什麼,是自己一想到「壓」字就往別處想了。

雲鳳章望著楊小姣,難道她也……

想到這裡,他愉悅地笑了起來。

「笑笑,你自己笑去吧。」楊小姣氣鼓鼓地要走,她總覺得對方是察覺了她的心思,太令人尷尬了。

「哎,你不能走。」

雲鳳章見她這樣,勇氣再次被鼓動。

「你不能走,你還欠我一個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