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雲鳳章的受傷,兩人共處的時間便多了起來。
雲鳳章不怎麼說話,也不怎麼愛笑。楊小姣開始還挺愛說,後來話也漸漸少了。
雲鳳章頗有些過意不去,「我這人是不是很悶?」
楊小姣笑道:「沒有。我不喜歡話多的男人。」
說起話多的男人,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表弟王一川。他倒是話多的人,若是他在,兩人就不會總這麼無話可說了。
楊小姣又問道:「你平常都不笑嗎?」
「小時候倒常笑,後來、後來就不怎麼笑了,惹麻煩。」說到這裡,他的臉上泛起了一絲苦笑。
楊小姣很快瞭然,是的,長成他這樣本就招人,若是再笑,就很容易引起誤會。那些姑娘們說不定會想:他一定是對我有意,不然他怎麼會對著我笑呢。
想到這裡,楊小姣不自覺地笑了。
她突然有感而發,「你說長得好看的人最大的優勢是什麼?」
雲鳳章想了一會,搖頭:「不知道。」
楊小姣道:「是可以自由放肆,想怎樣就怎樣。比方說我,我以前理想中的自己是冷若冰霜,斜睨眾生那種。但我很快就發現,這種表情非得是豔若桃李的人做才行,我一做就是陰狠毒辣,人醜還出來嚇人。」
雲鳳章聽到半前句,忍不住輕笑了一下,聽到後半句,又不禁恢復正色:「其實,你沒有他們說得那樣醜。」
即便她臉上有那麼兩處醒目的疤痕,但仍能看得出來,她的五官很好看,尤其是眼睛,笑起來時十分動人,嘴唇紅潤嬌美如花瓣一般。他擅長畫畫,對於美丑較之之旁人更敏銳。他見過很多讓人不舒服的面孔,但她卻從沒有讓他不適。哪怕是以前還不熟悉時也是。
「你這句讚揚我很愛聽,」楊小姣調皮一笑,「其實在這裡就咱們兩人,你可以多笑起來,反正也沒人誤會。」
雲鳳章又被他逗笑了。
楊小姣被他的笑容驚豔了一下,隨即建議他到湖邊。
雲鳳章不解地望著她。
楊小姣一本正經地道:「我想看看你能不看沉魚。」
雲鳳章第三次被她逗笑。
他驀然發現,自己一天中笑的次數比往常一年都多。
雲鳳章的胳膊在漸漸好轉,楊小姣建議他不要過早活動,因為沒有大夫沒有傷藥,一切都靠自己,一定要更加小心才是。
她仍每日重複那些事,幫他擦臉喂飯,每隔幾天還會幫他洗頭髮。
這一刻,是雲鳳章最享受最喜歡的時刻。
他平躺在石頭上,頭髮自然垂下。她用靈巧的手指輕揉慢按,再用桑葉的渣沫揉搓一會兒,最後用瓢舀著溫熱的湖水沖洗乾淨,再用從裙子上裁下來的乾布將頭髮擦乾。
日子在這樣單調重複中一天天過去了。
兩人怕時間一長忘了時間,就在石頭上刻上日期。
轉眼眼,石頭上已經刻下了二十七個日子。
兩人的期待之心從最初的迫切到現在的淡然,不過卻從沒放棄希望。
楊小姣很善於從絕望中找到希望:「你看咱們挺幸運的,落下時正好下面有湖,沒摔死也沒摔殘。還搭配一男一女,正好幹活不累。又恰好在夏天,若是在冬天,咱們餓不死也得凍死。」
雲鳳章一想這是,他們確實是不幸中的萬幸。
養了一段時間,雲鳳章的傷勢終於大好,但仍不能用力,但能生活自理了。他們的存肉已經吃肉,天天吃魚也煩了。兩人便又重新開始打獵。
他們開始設置陷阱,上樹掏鳥蛋,有時還會採摘不少野果野菜。日子倒是過得有滋有味。
這一天,楊小姣幹完飯起身,就見雲鳳章一臉擔憂地望著她。
「小姣,你流血了,我幫你上點藥包紮一下吧。」
楊小姣一臉奇怪,她哪兒都好好的,哪裡流血了?
但云鳳章堅持說她受傷了。
最後,她才發現,是自己的月信來了,弄得裙子上到處都是。
「這種時候,你就別顧忌太多,身體最要緊。」
雲鳳章拿她以前的話這麼說道。
楊小姣一臉古怪地看著這個認真執拗的男人。她這麼大人了,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
她轉念一想便也明白了。他家中沒有姐妹,還沒有娶妻,聽說府中除了馬和老鼠外,都是公的。聽說他雇了個已婚的女廚子,沒多久那女人的丈夫就提刀上門,因為那個女人在睡夢中喊雲鳳章的名字。
雲鳳章看楊小姣的神色有些古怪,愈發莫名其妙,怎麼會有人流那麼多血而不緊張呢。
楊小姣只好委婉解釋道:「女人每月都會流幾天血,不會有事的,你以後就懂得了。」
雲鳳章聽她這麼說,半信半疑,但也不再堅持替她上藥和包紮了。
不過,楊小姣說她這幾天要好好靜養,所以有的活就讓他幹了。雲鳳章當然也不反對,他雖然沒做過,但在她的指點下,一學便會。
不僅如此,楊小姣還經過他的同意,將他的衣裳裁掉幾塊,理由是他的衣料較軟,比較吸水。
這以後幾天,他常看到那些碎布晾曬上在湖邊的石頭上。
洗這些東西時,楊小姣往往都是背了他,用水瓢舀了水在別處洗。
日子一天天過去,石頭上的日期從二十七變成了四十七。
這一日,楊小姣在林子裡採摘野果,被一隻野蜂蟄了一口。右手臂登時腫了一倍。雲鳳章嚇壞了,將能看到的藥草全部用上了,仍不見效果。好在胳膊只是腫疼,並無其他異狀,不過,她活動十分不便。
雲鳳章跟她前些日子一樣,自然而然地接過了照料她的責任。
只不過,他從沒做過這些事,做起事來難免笨手笨腳。飯做得很難吃,他自己都難以入口。楊小姣卻仍然讚不絕口。說第一次做成這樣已經不錯了。
他給他梳髮,梳得不好,楊小姣也仍讚他,說梳梳就習慣了。
最後一項是洗頭髮,這一項他做得倒是不錯。
洗髮時,楊小姣可不像他那麼拘謹。她十分不客氣地指揮他。
「你的手指力度再大些,用指腹不要用指甲撓頭皮,再往前些,順便摁摁我的太陽穴,再順便按按脖子和肩膀……」
雲鳳章的臉紅得像西邊的夕陽,手不知道往哪兒放好。但楊小姣卻是一臉自得和享受。讓第一美男為自己按摩,上哪兒找這麼好的機會,不用白不用。
因為太舒服了,她犯了跟雲鳳章一樣的錯誤,那就是在石頭上睡著了。雲鳳章輕手輕腳地給她蓋了一床皮毛,然後坐在石頭上看清澈的湖水和頭頂的一線藍天。
他剛墜崖時,覺得這種崖底生活,必會像井底之蛙一樣難受,如今看來,如果井底有兩隻青蛙,那麼這種井底之蛙的生活其實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