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銘夕去衛生間轉了一圈,在放衛生紙的小櫃子裡,他沒找到媽媽的衛生巾。
李涵平時挺注意這些的,很多女性用品都存得很好,也不會在兒子面前穿得暴露。顧銘夕什麼都沒找到,回到房間對著坐得像尊石頭似的龐倩說:「那個……我家沒有,我找不到,你要麼回你家去……」
龐倩眼睛紅了,搖著頭可憐兮兮地說:「我不要站起來。」
「……」顧銘夕很為難,「那怎麼辦?要麼,我去你家拿?」
「噢,對哦!我家有的!」龐倩掏出家裡鑰匙遞給他,「在廁所裡,那個櫃子裡有。」
顧銘夕嘴裡咬著鑰匙出了門,到了龐倩家後,他直奔廁所,抬腳打開櫃門,真的看到了好幾包未開封的衛生巾。
顧銘夕從來沒研究過這個,頂多就是在電視廣告裡看到過,他一下子也不知該拿哪個,想了想就用嘴咬起了一包五片裝的粉紅色包裝衛生巾,准備回家。
沒想到,站在龐倩家門前鎖門時,樓上的鍾小蓮正巧下樓,看到顧銘夕抬著右腳夾著鑰匙在弄龐倩家的門,不禁笑起來:「呦!銘夕,你連你媳婦兒家的鑰匙都有啦?」
顧銘夕本就緊張,這下子更是嚇了一跳,牙沒咬緊,嘴裡的衛生巾吧嗒一下掉到了地上。
他扭過頭,和鍾小蓮面面相覷,鍾小蓮到底是過來人,上前幫他撿起衛生巾,塞進了他的沙灘褲口袋裡。
「倩倩來那個了?」她問。
顧銘夕紅著臉點點頭:「她在我家,我來幫她拿。」頓一頓後他又說,「鍾阿姨,你別告訴我爸爸媽媽,好嗎?」
鍾小蓮是出了名的八卦嘴,被她知道的事一下子就能傳遍大院。顧銘夕還是很擔心的,因為顧國祥明確地對他說過,龐倩來家裡吃過午飯,就讓她回自己家,不允許他們進大人的臥室看電視、打游戲。
與他相反,李涵不會對兩個孩子那麼苛刻,一直都縱容龐倩在他們家玩兒。反正顧國祥工作忙,每天都早出晚歸,回來了也感覺不出臥室的異樣。
可這時候是下午2點,顧銘夕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很聰明的,如果被他知道這個時間點,龐倩還在他家,他肯定能猜到他們是在主臥看電視了。
鍾小蓮聽了顧銘夕的話微微一笑:「我沒那麼多嘴,這有什麼好說的,你趕緊進去吧。」
顧銘夕心裡微微放心,抬腳推開了自己家虛掩的大門,正要進去,鍾小蓮又叫住了他,笑著說:「對了銘夕,記得叫你媳婦兒別吃冰的、辣的,別落冷水,她現在是大姑娘了,你要好好照顧她知道麼。」
顧銘夕一張臉燒得都快能烙餅了,說聲「鍾阿姨再見」就匆匆地進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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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倩在顧銘夕家的廁所裡使用人生中的第一片衛生巾,心裡亂糟糟的。
她設想過無數次自己來初潮時的情景,也許是像王婷婷那樣,一個人在家時就悄悄地來了;也許是像孫明芳那樣,在學校上廁所時發現來了一點點,於是故作鎮定地去小賣部買了一包衛生巾,神不知鬼不覺地就長大了;最倒霉就是章蔚,章蔚說她小學五年級參加學校春游時突然來了初潮,當時嚇傻了一群男生,她則以為自己得了絕症,在公園裡嚎啕大哭了一場。
聽到這些故事時,龐倩還樂得哈哈大笑,但現在她真是有點笑不出來了。她慶幸自己沒有在學校、當著別的同學的面碰到這麼尷尬的事,又哀歎自己居然在顧銘夕面前出醜。
可是再轉念一想,她又釋然了。
顧銘夕,幸好是顧銘夕。
她的淺色褲子很薄,紅色的液體漏出了一點,雖然不顯眼,但她還是急著回家去換褲子。
臨走前,她去顧銘夕父母的臥室和他道別,男孩子正埋著頭在擦地板,他的雪糕已經化了,在地板上洇開了白色的一灘,還有龐倩的雪糕滴落下來的污漬,以及那一點點紅色的印記。
龐倩很尷尬,看著顧銘夕站在地板上,左腳踩地,右腳按著抹布不停地擦著,抹布擦濕以後,他想去絞洗,就只能翹起右腳腳尖,將抹布團在腳背上,腳後跟點著地,慢慢地走去廁所。
龐倩很不好意思,想要幫他的忙,就彎腰去拿他腳背上的抹布,說:「我來幫你擦吧。」
顧銘夕一下子就想起了鍾小蓮的話,右腳往後一縮,很嚴肅地說:「不要了,你不能碰冷水的,趕緊回家吧。還有,這幾天你別再吃冰的東西了,棒冰、水果、飲料都不行,哦,還有辣的也不能吃。」
龐倩抽著嘴角看他:「顧銘夕,你連這個都懂?」
顧銘夕臉又紅了,叫道:「我聽賈老師說的行不行啊!」
龐倩恍然大悟:「哦……原來你也聽『溫馨港灣』啊!」
顧銘夕:「……」
龐倩捂著屁股羞答答地離開後,顧銘夕來回主臥、廁所數趟,終於擦乾淨了地板。然後,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VCD機裡的那張光盤。
他的大腳趾按在了機子那個退出光盤的按鈕上,良久,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腳趾放了下來。
顧銘夕拉上了房裡的窗簾,重新插上了電視機的電源線,坐在電視櫃前的地板上思考片刻後,他小心翼翼地又按下了VCD機的播放鍵。
很快,那叫人躁動不安的畫面又出現了。
顧銘夕將電視機的音量調到很小,但又捨不得靜音,安靜的房間裡,那對男女的呻吟聲壓抑著,卻又無比清晰。顧銘夕就坐在電視機前,離屏幕很近很近,仰著脖子看得入神。
他注意力集中,豎著耳朵聽門外的動靜,生怕父母會突然回家。他的右腳一直擱在電視機電源按鈕上,做好了隨時關電視的准備。
顧銘夕知道自己不該看這個,但又實在好奇。
源飛中學不是一所好學校,每個年級都只有一、兩個快班,屬於老師們重點培養的中考、高考對象。其他的慢班都屬於放羊狀態,青春期的少男少女精力旺盛,叛逆懵懂,於是在每周一的升旗儀式上,時常會聽到學校對一些學生做出處分通知。
初二幾班的誰誰誰,把淫-穢光盤帶到班裡傳播,被老師發現,處分;高一幾班的某某某和外校閒雜人員來往,伙同那些人一起猥褻、勒索學校裡的初中女生,開除;高二幾班的誰誰誰和誰誰誰,晚自習時在學校操場進行不正當男女關系,男方開除,女方處分……
有時候,顧銘夕會覺得自己和那些被處分的學生好像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班裡的同學都挺老實的,雖然也有人會起哄誰誰喜歡誰誰,但大家也就是這麼叫叫,一年下來,班裡並沒有發展出任何一對情侶來。可是在班級外面,居然會有這麼多的故事?
那些來自香港、或是日本的神奇「小電影」,顧銘夕知道它們的存在,但從沒有看過。和簡哲、劉翰林等同學閒聊時,大家說的最多的也是球賽、動畫片、流行歌曲、考試等話題,如果非要繞上一點與「性」有關的內容,那大概就是,小男生們會偷偷地說,班裡、年級裡,哪些女生比較漂亮。
初一(6)班最好看的女孩叫趙璟,是大家公認的班花,大眼睛,雙眼皮,白皮膚,櫻桃小嘴。劉翰林說自己喜歡她,簡哲說趙璟雖然漂亮,但是他覺得邱麗娜更可愛。劉翰林就笑話他,說邱麗娜明顯喜歡謝益啊,大家都說他倆是一對兒呢,你沒戲。簡哲就有些郁悶,轉移話題問顧銘夕,覺得班裡哪個女生最好看。
顧銘夕答不出來,真的,他答不出來。
他覺得自己的媽媽很美,溫柔嫻靜,五官娟秀,李涵也曾經和他說過,她年輕的時候,廠裡追求者如雲,最後她很有眼光,相中了當時還默默無聞的顧國祥。
顧銘夕獨自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角落裡,所有的同學都在他的眼前,無聊的時候,他會默默地觀察他們。上課時,他能很清楚地看到誰在打盹,誰在桌子底下看漫畫,誰在傳紙條聊天,誰在前桌的背上貼紙條惡作劇。下課時,他也能看到誰和誰在說話、打鬧,誰在喝牛奶,誰和誰手挽著手去上廁所,誰在分發作業本……
他看的最多的,當然是龐倩。
在教室對角線那端的龐倩。
龐倩在笑,龐倩在鬧,龐倩和孫明芳在交換漫畫,龐倩在擦黑板,龐倩在偷偷地吃零食,龐倩趴在桌上睡大覺……有時候,龐倩會回過頭來和謝益說話,她的眼睛很亮,笑得格外燦爛,她似乎從來不會對謝益凶巴巴,關於這一點,顧銘夕有點小不滿。
龐倩長得好看嗎?
不知道。
顧銘夕從沒有問過別人,不知道龐倩在他人眼中的形象。他只知道,在他的心裡,龐倩整個人是鮮活的,真實的,立體的。他見證她從出生至今的成長,她的每一個眼神,一顰一笑,他都能理解得很透徹,她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能懂得她的心意。
顧銘夕很想回答簡哲,在班裡,他覺得最順眼的女生,就是龐倩了。
但是他沒說,因為覺得沒必要,於是他隨大流般地回答:「最好看的當然是趙璟啊。」
然後,那天放學回家時,龐倩就有些不高興地問他了:「顧銘夕,他們說你喜歡趙璟?有沒有搞錯啊!趙璟那麼做作,講話嗲得來,你真的喜歡她?」
……
電視機前的少年渾身冒汗,思緒紛亂,他微微地喘著氣,心跳聲震撼著自己的耳膜,清晰又有力。
砰砰,砰砰,砰砰……
他強烈地感受到了自己下體的變化,身體極度興奮,心裡卻有一股濃濃的羞恥感,還有深切的悲傷。顧銘夕覺得自己變壞了,真的,他怎麼可以這麼壞!就像學校裡那些被處分的學生一樣,他怎麼可以偷偷地看這樣的片子,他明明就應該控制住的!
但是他居然控制不住!他很害怕,卻又很好奇,他自責愧疚,卻情不自禁。
到了後來,顧銘夕實在忍不住了,他關了電視機,沖到了自己的房間,撲在了床上。
他都沒來得及打開電扇,房間裡悶熱難當,他的床上是草席,粗糙的、硌人的草席,但是他已經迫不及待,完全不在意。
他缺失的肩膀用力地抵著床面,腫脹的下身在席子上不停地摩擦,很疼,卻很刺激。那噬骨般的感覺排山倒海而來,他忍不住地呻吟出聲,汗水很快就浸透了T恤。他閉上眼,腦中不可避免地會想起剛剛在電視裡看過的那一幕幕畫面。
顧銘夕14歲,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做這樣的事,他沒有手,只能用這樣不可見人的方式。一邊做,他一邊覺得無地自容,卻又捨不得停下,他只能對自己說,就做這一次,只做這一次!以後再也不會這樣做了!
神思恍惚間,他的忍耐到了極致,小腹中的一團火噴湧著找到了出口,顧銘夕渾身僵硬地趴在床上,感受著稚嫩的身體裡那一陣言語難以形容的悸動。
爆發的一霎那,他猛地睜開了眼睛,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個女孩俏皮的身影。
他大聲地喘著氣,像是死了一次般地不能動彈,褲子上是黏膩的液體,身上也都是汗,他壓著最小最小的聲音,在喉嚨裡低喚出聲:
「龐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