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獨自一人出門的小顧老師,下午回來時,居然帶回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
童之花希望小學的幾個年輕老師都驚呆了,他們打算去市場買晚上聚餐的食材,看到顧銘夕和龐倩後,立刻熱情地招呼他們一起去。
龐倩已經摘下了顧銘夕頭上的草帽,她友好地對著那幾個年輕老師微笑,紀秀兒牽著豆豆的手站在邊上,兩個人看著龐倩的眼神都很復雜。
陳老師笑著問顧銘夕:「顧老師,給大家介紹一下唄,這位是?」
龐倩一雙眼睛骨碌碌地轉著,盯著顧銘夕,顧銘夕說:「這是我的一個老朋友,她姓龐。」
姓——龐?
幾個年輕老師立刻就沸騰了:「顧老師!這就是你的螃蟹小姐嗎?」
顧銘夕輕輕地笑了起來,點點頭:「對,就是她。」
「喔!顧老師!恭喜你呀!」幾個老師興奮得要命,王老師和宋老師還悄悄地把同情的目光投到了紀秀兒身上。
顧銘夕把陳老師、王老師、宋老師、紀秀兒和豆豆介紹給龐倩,紀秀兒有些強顏歡笑,說聲「你好」就錯開了眼神。
龐倩發現,那個叫豆豆的小男孩兒,一直一臉敵意地瞪著她。龐倩沖著他做了個鬼臉,小家伙臉就紅了,躲到了紀秀兒身後。
老師們在校門口等著,顧銘夕陪著龐倩把行李箱放到了他的宿捨裡,龐倩快速地瞄了一眼他的宿捨,小小的,但是很乾淨,接著就笑嘻嘻地與他一起走了出來。
他們坐公交車去了三站路以外的一個大市場,龐倩一直和顧銘夕走在一起。豆豆走在前面,頻頻回頭看他們,他拉拉紀秀兒的手,問:「紀老師,我能去找顧老師麼?」
「不行。」紀秀兒說,「顧老師有朋友來做客了,他得招呼人家,哪有功夫來對付你啊。」
豆豆郁悶地低下了頭,他想,以前他和顧老師一起來市場,都是他陪在顧老師身邊的。
老師們三三兩兩地在市場裡逛,買了許多晚上要吃的東西。龐倩對做菜不懂,意見倒是挺多,對顧銘夕說想吃這個,想吃那個,顧銘夕就一直笑,說:「想吃什麼就買什麼,錢在我褲兜裡,你自己掏。」
這些年龐倩收入不錯,對待吃的東西,已經不容易心疼了,平時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去飯店點菜也不大看價格。走在海鮮區域時,她就看中了大螃蟹。
到了三亞當然要吃海鮮,龐倩拉著顧銘夕的衣擺直晃晃:「顧銘夕,我想吃大螃蟹。」
顧銘夕笑著說:「那你挑幾個唄。」
龐倩價格也沒問,蹲在地上算著人頭挑了7個壯壯的蟹,老板一稱,說:「3斤6兩,380塊。」
龐倩身上沒帶錢,很自然地去掏顧銘夕的褲兜,付錢的時候發現豆豆站在了一邊,看她的眼神盡是不滿。
「顧老師,大螃蟹好貴的。」豆豆對顧銘夕說,「我們不要吃大螃蟹。」
老板已經收了錢,龐倩有點尷尬,顧銘夕微微欠身,對豆豆說:「豆豆,今天是聖誕節,老師的朋友第一次來做客,我們要慶祝一下,老師想請你們吃大螃蟹。」
「可是大螃蟹很貴,我們從來不吃的。」豆豆想到自己和顧老師平時的生活,心裡就覺得委屈了。顧老師很節儉,雖然做的每一頓飯都有葷菜,但是他從來不買昂貴的海鮮。
龐倩拎著螃蟹袋子有些無措,顧銘夕柔聲對她說:「你別介意,我和豆豆平時的確不怎麼吃螃蟹,不是吃不起,只是我吃著不方便,真的。」
龐倩眨巴眨巴眼睛看他,知道他沒有說實話。
繼續逛市場的時候,龐倩留心起了顧銘夕的穿著,他穿著一件白色棉麻料子的襯衫,底下是普通的軍綠色休閒中褲,褲腿大大的,顏色已經洗得發了白。
龐倩突然意識到,如今的顧銘夕經濟一定是不寬裕的,盡管他做著小學老師,還兼職出版繪本,但他畢竟沒有了家庭的支撐。龐倩知道自己的思維產生了定性,從小到大,顧銘夕的零花錢永遠都比她多,可是現在她發現,他已經不是那個不愁吃穿用度的小少年了。
龐倩有點後悔自己嘴饞買了這麼貴的螃蟹,380塊錢,不知道能應付他多久的生活開銷。龐倩想著回到學校把錢給他,又覺得他一定不會收。
她不再要求買其他東西,但是顧銘夕卻不答應,他帶著龐倩去了水果攤檔,要她挑選想吃的水果。
「到三亞,一定要吃這裡的水果,真的很好吃。」他用下巴點點芒果,「買幾個芒果吧,很甜的。還有山竹和火龍果,都是你喜歡吃的。」
龐倩搖頭:「不用不用,我不想吃。」
顧銘夕說:「那買椰子吧,這裡有新鮮的椰子,就是比較重,一會兒你買幾個,讓陳老師幫忙提一下。」
龐倩又搖頭:「不想吃,真的,一點兒也不想吃。」
顧銘夕不吭聲了,他看了龐倩一眼,直接對水果老板說:「老板,幫我挑幾個芒果,好一點兒的。」
龐倩去拉他的袖子:「顧銘夕……」
「我自己想吃。」他淡淡地說,「龐龐,你幫我付下錢,要是提不動,就讓陳老師、王老師他們幫忙。」
龐倩沒法子了,只得付了錢,接下了一袋子芒果。
買完了菜,一行人坐車回了學校,紀秀兒體貼地把豆豆帶去了自己宿捨。
教師宿捨最東面的那一間門口,顧銘夕抬腳打開門,回頭對龐倩笑道:「進來吧。」
龐倩提著買來的菜進屋,把東西都放到廚房,她走出來,發現顧銘夕已經關了門,房間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他並沒有回頭看她,先去衛生間沖洗雙腳。衛生間裡擺著一張塑料椅子,顧銘夕坐在椅子上,打開牆上的水龍頭,就著冷水雙腳互搓。他軟軟的袖管垂在身邊,隨著身體的動作一晃一晃。洗完腳走出客廳,顧銘夕四下看了一下,喃喃自語著:「好像沒有燒水,我去燒一壺。」
身子還沒有動,就有一個人從身後抱住了他。
顧銘夕承認,他挺不習慣的,但是,心裡卻十分喜歡。
「顧銘夕,你解釋一下,什麼叫做老朋友?」龐倩一直記掛著他對老師們的介紹,不滿意地問,「你怎麼不說我是你老同學呀?」
顧銘夕笑了:「我本來還想說老鄰居的。」
「討厭!」她抱著他,突然去呵他的癢,顧銘夕扭著身子躲不了,忍不住就哈哈地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很是爽朗,一邊笑一邊喊:「龐龐!住手啊!」
龐倩說:「你說,你說,我究竟是你什麼?」
他大笑著躲她:「你是我的龐龐。」
「頭銜呢?稱呼呢?地位呢?」
顧銘夕努力地躲著她的攻擊,聲音低低的:「好啦,你是我的女朋友,這總行了吧。你快放開我,癢死了!」
「什麼叫做這總行了吧?!」龐倩很不滿意,也不顧穿著長裙,整個人撲在了他的背上,連著兩條腿都勾了上去。她扯著他的耳朵,顧銘夕不得不彎下了腰,身上承載著她全部的重量,他並不輕鬆,但是甘之如飴,樂在其中。
「龐龐,你怎麼還是像個孩子一樣。」他的聲音透著無奈,彎著腰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龐倩緊緊地攀附在他身上,她的手揪緊了他胸前的衣衫,臉頰深埋在他的頸窩裡,說:「顧銘夕,我好想你,非常非常地想你。讓我再抱你一會兒,我怕我是在做夢,醒過來會發現,我抱著的只是一床被子。」
其實,他也是一樣的,在夢裡,無數次地看見她。他站在那個小公園裡,頭頂是一棵枝繁葉茂的法國梧桐,他的女孩就站在他面前,一臂的距離,但是他卻觸不到她。
他很想讓她來抱抱他,可是雨下得很大,嘈雜的雨聲掩蓋了他的聲音,龐倩對著他嫣然一笑,轉過身後,她的影子就變成了泡沫,消失在了風雨中。
此時的顧銘夕,願意一直以這樣一個姿勢站在這裡,身上背著他的女孩,就像他畫出的那張封面,小小的鴕鳥馱著他的小螃蟹,不管走多遠,不管有多苦、多累,他也不願意放下她。
但是龐倩怎麼捨得讓他累著,她做了一會兒八爪章魚後,主動爬了下來。她好奇地在他的小窩裡參觀,問:「顧銘夕,這三年你一直都住在這裡?」
顧銘夕直起了腰,點頭說:「對,08年春節過後,在這裡教起了書。」
他的屋子很小,裡外兩間,外間擺著餐桌椅、冰箱、邊櫃,還有很占面積的一張大桌子。桌子低低的,上面堆滿了紙張、顏料、畫筆、調色盤,還有專業書籍,顯然是顧銘夕腳繪的工作台。
裡間有兩張單人床,大衣櫃,牆上掛著電視機,還有一張正常高度的寫字台,一張床上有一台筆記本電腦。
屋子有些擁擠,但是收拾得清爽整潔,龐倩的視線掃了一圈後,落在了角落裡的一輛兒童自行車上。
「那是豆豆的嗎?」她指著自行車,問顧銘夕。
顧銘夕轉頭看了一眼,點頭:「嗯。」
龐倩已經聽顧銘夕說過豆豆是和他一起生活的小男孩,但是她不明白為什麼,問:「豆豆為什麼會和你住在一起呀?」
「因為他沒有地方去,我一個人吃飯也是吃,兩個人吃飯也是吃,所以,就把他帶回來了。」顧銘夕走到冰箱前,用肩膀和下巴配合著打開了冰箱門,問龐倩,「屋裡沒水,但是有冰飲料,你想喝什麼?」
龐倩走過去看,橙汁、可樂、檸檬茶……她有些難以置信:「顧銘夕,你以前不愛喝飲料的。」
顧銘夕樂了:「不是我喝的,都是豆豆的,他喜歡喝,但我不讓他多喝,只准他一個星期喝一瓶。」
龐倩拿了一瓶可樂,和顧銘夕一起在餐桌邊坐下,她挨在他身邊,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豆豆的爸爸媽媽呢?」
顧銘夕笑了一下,說:「豆豆的爸爸媽媽離婚了,他媽媽是廣東人,回了老家。他爸爸……精神有點問題,還喜歡喝酒,喝了酒就會虐待豆豆。」他緩緩地說著,「兩年多前,我上課的時候,發現教室門外總是有個髒兮兮的小孩兒在偷聽。每次我走出去,他就跑了。直到有一天,我下課後,發現他沒跑,站在教室門口直勾勾地看著班裡一個女孩兒吃點心,口水嘩嘩地流,我就知道,他餓了。」
龐倩笑著說:「你一定給他吃東西了。」
「嗯,我把他帶去宿捨,給他吃了點水果。然後我就發現,他渾身都是傷。」顧銘夕歎了口氣,「腿上、背上,大片大片的淤青,還有燙傷的疤痕,豆豆的左手中指被他爸爸打斷過,沒去看醫生,到現在都伸不直。我當時報警了,但是警察對我說,爸爸打兒子,還是個精神病,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龐倩問:「後來呢?就因為這樣,你把他接回來了?」
「不是。」顧銘夕搖頭,「我把他接回來,是因為,他差點被他爸爸打死。」他抬起腳,大腳趾指了指龐倩手裡的可樂瓶,「他爸爸用玻璃酒瓶砸豆豆的腦袋,砸了很長一條口子,整個人都變血人了,還是鄰居發現了才送豆豆去醫院的。事情上了新聞我才知道,去醫院看豆豆時,他們說他爸爸已經被送去精神病院了,豆豆的奶奶一直在哭,她年紀很大了,眼睛也不好,根本沒法子照顧豆豆。他們家親戚也沒人肯收他,小家伙可憐兮兮地躺在病床上,我就對他奶奶說,等他出院,過來跟我住吧。」
龐倩驚訝極了:「這兩年,他一直和你生活在一起?」
「對,每天都在一起,他沒回過家。」顧銘夕笑著說,「豆豆很懂事的,能幫我做許多事,與其說是我在照顧他,不如說我們是互相照顧。」
龐倩說:「顧銘夕,你怎麼那麼偉大呀!那……那將來怎麼辦?你要是走了,豆豆怎麼辦?」
「我不是偉大,我也沒想過將來。龐龐,每個人都有走投無路的時候的。」他轉頭看著她的眼睛,「我媽媽去世的時候,我也是窮途末路,有一個老師收留了我。他和我非親非故的,讓我住在他家裡,不僅教我畫畫,還幫我介紹工作。我在他家住了一年半,境況好一些了,才來了海南。豆豆也是一樣,他那時候才5歲,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如果我不把他帶回來,我不敢想等他爸爸出院後他會變得怎樣。真的,他爸爸可能會打死他的。」
龐倩把臉頰擱在了他肩上:「那個時候,你為什麼不來找我呢,你可以住在我家的,難道我們家,還會嫌多你一張嘴吃飯呀。」
顧銘夕抿著嘴唇笑了:「過去的事,就不要再說了,我現在挺好的,真的。」
「好,不說,那我們說說將來。」龐倩雙臂抱著他的腰,仰頭看他,「顧銘夕,馬上要過年了,今年過年,你跟我回家吧。」
顧銘夕側低下頭,看著她富有光澤的頭髮,還有長長的眼睫毛,問:「跟你回家?以什麼名義呢?」
「我男朋友。」龐倩說,「顧銘夕是龐倩的男朋友。」
「龐龐……」他猶豫著,「你難道……不會覺得,我們之間……需要更多一些的相互了解,再決定一些事情會比較好麼?」
龐倩的下巴離開了他的肩膀,她奇怪地看著他:「相互了解?我和你?我們還需要相互了解?」
他點點頭,想到之前在市場裡發生的事,笑著問她:「你後來,有沒有讀研?」
龐倩搖頭:「沒有。我畢業後一直在工作。」
「你做的什麼工作?」
她老實地回答:「在投行,一開始是在上海,工作三年後回到了E市,現在在一家合資投行做事。」
「你的待遇一定不錯,還有很好的發展前景。」顧銘夕說,「可是,龐龐,我什麼都沒有。」
龐倩驚訝:「你應該有什麼?房子?車子?錢?體面的工作?」
「沒錯。」顧銘夕的眼神很坦蕩,語氣也是平緩的,「顧銘夕什麼都沒有,顧銘夕是個窮光蛋,不僅沒有房子,車子,錢,體面的工作,還沒有文憑,沒有胳膊,沒有……家。這樣的顧銘夕,真的可以做龐倩的男朋友嗎?」
龐倩的眼睛亮晶晶的:「那顧銘夕喜歡龐倩嗎?」
他笑了:「喜歡。」
「喜歡龐倩的顧銘夕就可以做龐倩的男朋友。」龐倩盯著他的眼睛,伸手撫上了他的臉頰,她認真地說,「現在沒有的東西,不代表以後也沒有,咱倆還年輕呢,一塊兒努力唄。」
他的眼神裡藏著一抹隱隱的笑意:「龐龐,你媽媽一直都不太喜歡我。」
「經濟基礎決定家庭地位,現在我們家我最大!」龐倩得意地揚起下巴,「而且,我爸是支持我的,他知道我找到你了,可高興可高興了,一直喊我把你帶回去過年。」
說完這一句,她再一次抱住了他,耳朵貼在他的心口,輕聲說:「每年過年,我們都在說,顧銘夕不知道在哪裡吃年夜飯,是一個人,還是有人陪著他。以後,每年過年我都要和你在一起,顧銘夕,你答應我,過年時跟我回去吧。」
那個遙遠的城市,是他的家鄉,顧銘夕沉默了許久,終於輕聲應下:「好。」
晚上,年輕的老師們聚餐過聖誕,顧銘夕和宋老師做了烹飪的主力軍,在公用廚房燒菜。龐倩走去廚房,看到宋老師在炒菜,顧銘夕則坐在一把椅子上,面前是一張低矮的小桌子,他雙腳都擱在桌子上,左腳腳趾攏過一堆青菜,右腳腳趾夾著一把菜刀,正在擦擦擦地切菜。
龐倩簡直是震驚了,看得心驚肉跳,說:「顧銘夕,我幫你切吧,你小心弄傷腳。」
顧銘夕抬頭看她,搖頭微笑:「不用,我能應付的,你切菜我才不放心呢。」
宋老師回頭對龐倩說:「螃蟹小姐,你不要為顧老師擔心啦,他可是我們這裡的燒菜好手,廚房活兒幾乎都能搞定,買、洗、切、燒,做的菜好吃得要命,你呀,將來可有口福了。」
龐倩面紅耳赤,小聲問顧銘夕:「你什麼時候學會做菜的呀?」
顧銘夕低著頭專心切菜,說:「我媽媽生病的時候,要是不學,就要餓肚子了,一開始覺得挺難的,做著做著也就熟練了。」
切完了菜,顧銘夕用左腳和菜刀的刀刃配合,把菜葉都裝進了菜簍裡。然後他站起身,彎腰用下巴壓住菜簍的邊,把菜簍帶到了灶台旁。
他鬆開下巴放下菜簍,對宋老師說:「這個菜我來炒吧。」
他炒菜的時候,龐倩一直在邊上陪著他。她想起念高中的時候,她去他家裡玩,顧銘夕炒的那盤冬瓜。那時候他炒著菜,還要龐倩幫忙放鹽放味精,可是現在,他一點兒也不需要別人幫忙了,從最開始倒油熱鍋起,他就全部靠一只右腳來完成。
油熱了以後,顧銘夕要把青菜倒下鍋,轉頭讓龐倩躲遠一些,龐倩聽話地站在了他的身後,探著腦袋看到他右腳夾著菜簍,一下子就把菜葉都倒進了鍋裡。
「刺啦啦」的爆油聲響起,油星子也蹦了出來,龐倩看著顧銘夕的右腳迅速地夾起鍋鏟翻炒起來,姿勢很是嫻熟,她貼在他身後,問:「油都爆到你腳上啦,你不燙嗎?」
顧銘夕笑了一下,說:「我腳上皮厚,習慣了,不燙。」
翻炒了一陣子後,他放下鍋鏟,右腳快速地在邊上舀了一勺子鹽灑到鍋裡,又翻炒了一陣子,他放了味精,最後,他腳趾關了火,對龐倩說:「龐龐,你幫我盛一下,端出去。」
從頭到尾,他都是單腿站立著,站得很穩很穩。灶頭的火光印著他黝黑的臉龐,龐倩看到他滿頭的汗,襯衫的前胸後背處也留下了洇濕的痕跡。
她掏出紙巾幫他擦汗,顧銘夕低著頭,柔柔地看著她,龐倩莞爾一笑,說:「以後家裡廚房活兒歸你了。」
顧銘夕微微地彎了嘴角,說:「是不是我做什麼你就吃什麼?」
「當然,我可沒你挑食。」
顧銘夕用臉頰去碰碰她的臉頰:「那說定了,以後我做什麼你都得吃完。龐龐,你太瘦了,我要把你養胖一點。」
「討厭!你臉上都是汗。」她說歸說,雙臂卻環住了他的脖子,「我減肥呢,我們公司裡的女同事,哪個都比我瘦。」
「我喜歡你胖胖的。」
「哼,我還喜歡你白白的呢,等你哪天白一些了你再來和我討價還價!」
說著,龐倩麻利地盛了菜,溜出了廚房,留下了一個呆愣的顧銘夕。
他低頭看到自己的腳,知道自己的皮膚真的是黑了很多。顧銘夕突然想起念書時龐倩讓他臨摹的那些少女漫畫男主角,還有她從小到大喜歡的男明星,貌似都是精致、美貌的小白臉類型。
然後,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謝益。
顧銘夕心裡有一點兒小郁悶。
餐桌邊,紀秀兒和豆豆一直坐在一起,兩個人看龐倩的眼光一點也不友好,豆豆悄悄地對紀秀兒說:「紀老師,我覺得你比那個女的好看。」
紀秀兒瞥他一眼:「謝謝你啊。」
龐倩坐到豆豆身邊,想和他說說話,豆豆撅起了嘴,瞅了她兩眼就跑去了廚房。
他拉拉顧銘夕的衣擺:「顧老師,顧老師。」
顧銘夕剛炒好一盤菜,他右腳放下鍋鏟,關了火,低頭看豆豆:「怎麼了?」
「晚上,我們怎麼睡?」豆豆是看到龐倩的行李箱的,他無辜地看著顧銘夕,「螃蟹阿姨會睡我的床嗎?那我睡哪裡?」
顧銘夕想了想,抬腳碰了碰他的腿,說:「你放心,老師會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