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銘夕的示意下,龐倩打電話叫來了龐水生和金愛華,讓他們也看一看房子。
龐水生和金愛華如同龐倩一樣懵懂,莫名其妙地看了一圈房子後,顧銘夕告訴他們,他想把這套房子買下,兩個老人當場就驚呆了。
龐水生把金愛華拉到邊上,悄悄地數落她:「你瞧瞧你,提什麼房子房子,銘夕一定是想把三亞的房子給賣了做首付。這房子快要300萬呢,兩個孩子負擔按揭多吃力啊!」
金愛華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心虛地說:「我就是隨便說說,我也沒讓他立刻買房呀,更沒想叫他買這麼大的房子,哪怕買得地段偏點兒,面積小點兒,也行的嘛。」
「你就根本不該提房子!」龐水生思考了一下,說:「不行,銘夕都還沒回來發展呢,我得勸勸他,買房子不急,到時還是落實工作要緊。」
眼看著還有幾天就要過年,龐倩一家三口外加一個顧銘夕開了一個小小的家庭會議。
會議主要討論兩個問題,第一,這套盛世北城的房子該不該買。
顧銘夕想買,龐水生反對,金愛華不敢發表意見,只是說:「不是說了銘夕和倩倩的事他們自己會做主麼,我不搗糨糊。」把龐水生氣得吹胡子瞪眼。
他對女兒說:「倩倩,你勸勸銘夕,這樣貴的房子不要買了,買房子又不急在一時,我們做父母的沒有這麼高的要求。你看,我和你媽媽結婚時也沒有房子,後來分了個小三房,不是也好端端地過了20多年麼,你們一開始也可以先買個小戶型過渡一下的。」
龐水生本以為龐倩一定是支持他的,因為她應該比任何人都不願意給顧銘夕壓力,沒想到,龐倩卻是一副沉思的表情。
這些年,龐倩對房產也有點研究,她一直在存錢,想給自己在市中心買一套小房子。雖說現在房價漲得很離譜,城郊的新樓盤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價格都被炒到了萬元以上,但龐倩覺得,房價還遠遠沒到頂。哪怕財經新聞一直在講國家對房價的調控,會出台限貸、限購的政策,也許會使房價下降,龐倩依舊認為,這對市中心的房子影響不大,價格只會漲,不會降。
如果她只是一個人,的確會選擇買一套小戶型,但是她對未來的計劃裡是包含著顧銘夕的,正如顧銘夕對未來的計劃裡已經包含了一個小孩子一樣,龐倩覺得心裡軟軟的,她知道,顧銘夕想要的,是一個家。
她坐在顧銘夕身邊,手搭在他的腿上,問:「你的資金真的沒有問題嗎?」
顧銘夕說:「沒有問題,錢都已經到賬了,就是扣了點稅,加上我本來的積蓄,我可以拿出130萬的首付。」
龐倩又想了想,說:「那就買吧。」
龐水生大驚:「倩倩!」
龐倩笑著說:「爸爸,你不要擔心啊,我還有點積蓄呢,拿給他增加首付比例,以後按揭不會很吃力的。」
第一個問題算是達成共識,金愛華心中竊喜,緊接著大家討論起第二個問題——房子寫誰的名字。
龐倩和龐水生都認為,肯定是寫顧銘夕的名字呀,以後結婚了,再把龐倩的名字加上去。
顧銘夕卻說:「寫龐龐的名字。」
龐倩立刻反對:「我給你的錢不會多的!撐死三四十萬,我不是為了要加名字啊!」
金愛華忍不住插嘴:「三四十萬也不是小數目的,倩倩,以後按揭你們肯定要一起負擔的,應該寫兩個人的名字。」
顧銘夕搖頭:「不,阿姨,不是寫兩個人的名字,我的意思是,就寫龐倩一個人的名字。」
龐倩大喊:「顧銘夕你瘋啦?」
龐水生也是刷刷搖頭:「不行,絕對不行!」
連著金愛華也不淡定了:「銘夕啊,你拿出100多萬啊,怎麼能只寫倩倩的名字?」
顧銘夕覺得真有趣,笑著說:「叔叔,阿姨,你們是不是太不相信龐倩了呀?」
龐水生說:「不是我們不相信倩倩,而是……這種事,叔叔阿姨見得多了,為了一點錢,一套房子,夫妻、兄弟姐妹、父母與子女,都是會反目成仇的,雖然倩倩是我們女兒,但是叔叔一直是把你當兒子看的,你要買房出那麼多錢,房證上肯定得是你的名字。至於倩倩,你們現在談結婚還太早,以後等你們登了記,再把倩倩的名字加上去不遲。總之我是肯定不會答應只寫倩倩的名字的,你媽媽要是在,她也肯定不會同意的。」
顧銘夕心中感動,他面前的這對老人,明明是龐倩的父母,卻是真心誠意地在為他考慮。他笑了一下,說出了他的想法:「我很相信龐龐,真的,叔叔,我很相信她。」
他扭頭看了一眼龐倩,她的手依舊搭在他的腿上,顧銘夕繼續說,「我的情況,很難辦理銀行貸款。以前在三亞買房子,因為我開不出像樣的收入證明,又是個殘疾人,銀行一直都不肯幫我辦按揭,後來還是我的老師替我做了擔保,才把按揭辦下來。那一次貸款還不足50萬,就那麼嚴苛了,這次要貸100多萬,結果可想而知。寫龐龐的名字就不一樣了呀,她工作好,收入高,還有公積金,貸款利率都能低許多。所以,我覺得只寫她一個人的名字是最省事、最合理的辦法。」
他的話,讓龐倩一家人難以反駁,龐水生買房子時也貸過款,知道銀行按揭有門檻,龐倩身處金融行業,也是十分清楚的,像顧銘夕這樣的工作背景和身體情況,幾乎沒有可能辦下100多萬的貸款。
但是她實在做不到這樣子「欺負」他,她說:「不行,我還是不答應。」
顧銘夕「嘖」了一下:「龐龐,別意氣用事,咱們說好了以後,得趕緊和房主簽合同了。」
龐倩低著頭撅著嘴,一只手在他腿上劃來劃去,半晌,她抬頭看他,說:「要不,顧銘夕,咱倆結婚吧。」
顧銘夕:「……」
顧銘夕當然不會同意龐倩結婚的提議,哪有人交往一個月就結婚的呀,但是龐倩嗤之以鼻:「一個月?我怎麼覺得我和你都談了20多年戀愛了。」
兩個人待在龐倩的屋子裡,空調打得暖暖的,龐倩捧著一大杯冰淇淋,自己吃一勺,又挖起來餵顧銘夕吃一勺。
顧銘夕笑著說:「20多年?我怎麼不記得了,我印象裡,你喜歡謝益都喜歡了好多年啊,你還抓著我練習對他表白呢,這怎麼算?算你戀愛期間出軌嗎?」
「要死啊!顧銘夕你討不討厭!討不討厭!」龐倩聽到顧銘夕說謝益,羞憤難當,丟下冰淇淋就撲到了他身上。
他仰躺在她的床上,龐倩拿著枕頭「噗噗」地打著他:「不要再提謝益啦!」
顧銘夕哈哈大笑,龐倩和他鬧累了,與他一起並排躺下,喘了會兒氣後,她側過身子,手肘支床,手掌托著臉頰仔細地看他。
顧銘夕也轉過了頭,眼神柔柔地看著她。龐倩嘴角勾了起來,說:「你那時候,說你喜歡一個一起學畫的女孩,你和我說,你很喜歡她很喜歡她,你還記得麼?」
顧銘夕眨眨眼:「啊……」
她伸手撫上他的臉頰,手指沿著他下顎的輪廓慢慢游移,到了下巴上,她用指腹蹭著那一點點的小胡茬,覺得癢癢的,十分有趣。
「你去Z城以後,我不是找不到你麼,我想,也許你會和那個女孩聯系,所以我讓爸爸去找你爸爸打聽了你學畫的地方,我去那裡找到了你的老師。」
顧銘夕:「……」
「可是你的老師告訴我,近幾年,你一直是和兩個男孩一起學畫的,沒有哪個女孩和你排過一期。」龐倩的聲音低了下來,「我當時就覺得,顧銘夕真傻,他怎麼會這麼傻呀。」
他眼神沉沉地看著她,嘴唇緊抿著,沒有說話。
龐倩又笑了起來:「可是後來,我越來越覺得,真正的傻瓜,是我才對。」
說罷,她低下頭去吻他,他終於閉上了眼睛,專心致志地享用起了她美味的嘴唇,覺得比冰淇淋要好吃千萬倍。
兩個人親暱了好一會兒,顧銘夕說:「龐龐,答應我,用你的名義買下那套房子吧。」
龐倩愣了一下,顧銘夕淺淺地笑了起來,說:「那是我們的房子啊,是你的,就是我的,是我的,就是你的。我想把它作為我們以後的家,你要是不答應,我一個人買不了啊。」
龐倩還是為難,顧銘夕突然腰腹用力,坐了起來,他彎下腰,吻了下龐倩的額頭,說:「難道,你會騙我麼?」
龐倩皺眉瞪眼:「說不定的呀,也許哪一天,我就把房子賣了,拿錢跑了,到時候你怎麼辦?」
「就當是我送給你的好了。」他用臉頰去磨蹭她的臉頰,「我媽媽已經不在了,龐龐,現在,你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了。我所有的東西都是你的,如果我連你都不相信,那我大概連自己都不用相信了。」
他的話令龐倩心中巨震,她想,是啊,為什麼她要堅持不答應呢?顧銘夕相信她如同相信自己,她龐倩又何嘗不是這樣!難道她還怕自己以後會坑了他嗎?
會嗎?會嗎?!
當然不會!
在過年前兩天,顧銘夕和龐倩一起,與那套房子的房主簽下了房屋買賣合同,購房者的名字,只有一個龐倩。因為要過年,所有的手續等年後再辦,顧銘夕將首付款劃到了中介公司的監管賬戶,買房子的事,算是塵埃落定。
年三十的晚上,龐水生兄弟姐妹四個在酒店訂了三桌年夜飯,陪著老父母一起團圓。
顧銘夕隨著他們一起去了飯店。他從小和龐倩是鄰居,龐倩家的親戚都認得他,也知道他家裡的情況,這時候多年不見,一個個看到他都很親熱。
小嬸嬸說:「銘夕怎麼黑了這麼多,不過還是很帥呀,黑一點更有男人味。」
小姑姑抹著眼淚說:「銘夕這些年一定吃了很多苦,回來了就好。」
龐奶奶已經有些老糊塗了,有時候會認不得人。但是很奇妙的,看到顧銘夕後,她就喊起來:「銘夕!這不是銘夕嗎?銘夕回來啦!」
龐奶奶以前經常照顧顧銘夕,他觸高壓電的那一天,就是龐爺爺和龐奶奶在照看兩個孩子。顧銘夕截肢的時候,龐奶奶哭得昏了過去,她覺得是自己的責任,沒有好好照顧這個孩子,害了他一輩子。後來,她每次來龐倩家,給孫女兒帶些吃的玩的,都不忘給隔壁的顧銘夕也准備一份。
顧銘夕蹲在老淚縱橫的龐奶奶身邊,仰著臉龐喊她:「奶奶,是我,銘夕,我回來了。」
龐奶奶摸摸他的腦袋,連聲說:「好孩子,好孩子,這次回來就別走啦,我聽水生說你媽媽沒有了,哎呀,阿涵是個好人啊,怎麼那麼命苦呢。不過你回來了就好,就好。」
龐倩走到奶奶身邊,說:「奶奶,我現在和顧銘夕在談戀愛呢。」
龐奶奶一時沒反應過來,龐爺爺在邊上提醒她:「老太婆,倩倩說,她和銘夕在處對象。」
「處對象?倩倩和銘夕在處對象?」龐奶奶如夢初醒,趕緊掏紅包,「怎麼不早點和奶奶說啊,奶奶好給銘夕准備一份見面禮。」她把一個紅包塞到顧銘夕的衣袋裡,說,「銘夕,奶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奶奶把倩倩交給你,放心。」
酒水熱菜上了桌,三桌子人其樂融融地吃起了團圓飯。除了幾個小孩子沒見過顧銘夕,其他人都是看著他長大的,對於他用腳吃飯也早就習以為常。
龐倩坐在顧銘夕身邊,細心地為他夾菜、盛湯、倒酒。他們熟知彼此的口味,她給他夾的菜,都是他愛吃的。
顧銘夕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沒好好地吃年夜飯了,這幾年的春節,他曾經在Z城過,也曾在S市過,更多的就是在三亞過。
第一年在海南,他婉拒了鯊魚的邀請,獨自一人留在三亞灣的房子裡過年。那時候他的房子才剛裝修好,甚至沒錢裝電器。顧銘夕看不來春節聯歡晚會,只是給自己煮了一碗餃子。煮好以後又端不出廚房,他乾脆站在灶台邊,左腳踩地,彎著腰、抬著右腳,就著鍋子就吃了起來。
第二年、第三年在三亞,他的身邊多了豆豆,家裡也有了電視機。他和豆豆一起吃了年夜飯,再一塊兒看春節聯歡晚會。
豆豆還小,看不懂節目,沒一會兒就睡著了,顧銘夕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上張燈結彩,歡聲笑語,心裡不禁想到了那些千裡之外的人。
龐倩4歲的小外甥女琳琳跑到顧銘夕身邊,好奇地看著他,拉拉他的衣袖,問:「叔叔,你的手呢?」
顧銘夕笑著說:「叔叔小時候生了一場病,兩只手都壞掉了,只能被醫生叔叔拿去啦。」
「醫生叔叔會還給你嗎?」
顧銘夕搖頭,眼神溫和:「不會還了。」
「那怎麼辦啊。」琳琳想了想,說,「叔叔,你可以去買兩只手。」
顧銘夕失笑:「去哪裡買啊?」
「淘寶!」琳琳開心地說,「媽媽說了,淘寶上,什麼東西都有的買的!」
凌晨12點前,顧銘夕和龐倩一起守歲。
他們在鯊魚家裡,鯊魚做生意,有點兒迷信,買了5000塊錢的煙花爆竹說要放得來年紅紅火火。
鯊魚在家門口放鞭炮時,龐倩一直躲在顧銘夕身後,抱著他的腰偷偷地往外看。這麼多年了,她依舊怕火,怕火藥燃燒的味道,怕空氣裡那種燒焦的氣息。顧銘夕知道,她的這種害怕是始於他6歲時的意外。
零點鍾聲敲響,漫天煙花絢爛,鞭炮聲震耳欲聾,顧銘夕轉過了身,低頭看龐倩的臉。煙花的光影一閃一閃地映照在她的臉上,他能看到她有些驚恐的眼神,還有緊抿著的嘴唇。
顧銘夕笑了起來,身前的女人將他抱得很緊,他用下巴去蹭蹭她頭頂的髮,又低下頭來,與她額頭相抵。
「龐龐,你不要怕,不要怕。」嘈雜的鞭炮聲中,他的聲音卻是意外得清晰,龐倩被他溫柔的語氣所蠱惑,一顆慌亂的心漸漸地平復下來。
他受傷20年了,長長的20年,又是短短的20年。
他在她耳邊說:「龐龐,新年快樂。」
「嗯,顧銘夕,新年快樂。」
大年初一,龐水生給了顧銘夕一個厚厚的紅包,說是見面禮。金愛華站在邊上說:「不可以欺負我們倩倩,知道麼?你要是敢欺負她,我可饒不了你!」
一句話把一切都挑得那麼明,顧銘夕眼睛裡的笑意一點一滴地溢了出來,他轉頭看了龐倩一眼,她正抱著抱枕擋住自己的臉,顯然是在害羞。顧銘夕低聲對龐水生說:「叔叔,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龐倩的。」
春節假期,龐倩徹底放鬆,每一天都和顧銘夕賴在一起。年初一在自己家吃飯,年初二去外公外婆家吃飯,年初三去舅舅家吃飯,年初四,龐水生、金愛華的老同事們要來他們家吃飯。
龐倩問過顧銘夕:「這些年,你和你爸爸有過聯系麼?」
他搖頭:「沒有。」
「那……你這趟過來,想和他見面嗎?」
顧銘夕沉吟了一下,再次搖頭:「不想。」
龐水生人緣好,在金材公司朋友不少,有些人都還沒退休,這樣一來,龐倩和顧銘夕就不方便待在家裡了。午飯吃完,她就拖著顧銘夕出門去逛街。
他們到了新世紀廣場,那裡有個大大的商業中心,電影院、真冰溜冰場、商場、超市、奢侈品專賣店都齊全,還有大大小小的飯店、茶樓、咖啡館。
龐倩拉著顧銘夕轉了好幾家男裝店,幫他買了不少衣服,冬裝、春裝都有,價格都挺貴。
回到E市以後,顧銘夕所有的衣物都是龐倩買的,顧銘夕嫌貴,龐倩一邊幫他整理大衣的衣領,一邊說:「我是把這些年的都給你補上,以後啊,你的衣服都歸我買,我單位同事都說我品味可好了。人靠衣裝,何況我男朋友這麼帥,穿好點兒,這叫錦上添花。」
顧銘夕撇撇嘴:「你念書的時候,穿衣品味可讓人不敢恭維。玫紅色的上衣,配草綠色的紗裙,還臭美地問我好不好看……嘖嘖。」
「討厭!」龐倩瞪他,「你再說!信不信我把房子賣了卷款私逃?」
這幾乎成了她的口頭禪,每次和他拌嘴,都會來這一句,顧銘夕好笑地搖起頭來:「賣吧賣吧,你把房子賣了,我再回三亞去,教書,畫畫,住我的小小海景房,然後再找個姑娘處對象……」
「你敢你敢你敢!」她擰他的耳朵,公眾場合,顧銘夕實在不敢慘叫,低聲叫道:「疼疼疼疼……」
龐倩鬆了手,又幫他揉揉耳朵,顧銘夕委屈地看著她:「你媽媽還叫我不要欺負你,你讓她看看,她寶貝女兒就這麼欺負一個沒有媽媽的小孩。」
這個人!這個人!這個人真是越來越厚臉皮了!龐倩拎著兩大袋男裝哭笑不得,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一會兒後,一起「噗」地笑了出來。
買完東西,他們在一茶一坐吃了點東西,龐倩說要去看電影,兩個人到了樓上電影院,春節期間的電影院裝飾喜氣,音樂歡快,人頭攢動,龐倩和顧銘夕正在影訊海報處討論看什麼電影時,身邊突然傳來了一陣騷動。
一個女人尖銳淒厲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這對狗男女!奸夫淫婦!這次總算被我抓到了吧!」
龐倩和顧銘夕忍不住回頭,就見一個中年捲髮女人帶著三、四個男男女女沖向了一對男女。那對男女中的男人40多歲的年紀,身材微胖,戴副眼鏡,打扮得倒還清爽,女人30歲左右,面容姣好,體態婀娜,這麼冷的天還穿著短裙薄襪,踩著高跟鞋。
事態發展得很快,中年女人帶來的人顯然是早有准備,兩個男人快速地架住了那個男人,三個女人則把那個漂亮女人圍在了中間。那女人想跑,卻被扣住了手臂,她一個人怎麼掙得脫三個人,捲髮女人已經站在她面前,左右開弓,啪啪啪啪地甩了她七八個耳光。
那聲音又響又脆,龐倩聽得心驚肉跳的,心想一定很疼。結果這還沒完,三個女人已經開始動手脫起了那漂亮女人的衣服。
漂亮女人淒慘地尖叫起來,賴在地上又哭又鬧,眼鏡男在邊上不停喊她們住手,有路人上前去勸,捲髮女人開始大聲地哭訴。
很老套的故事,一對結婚20年的夫妻,共同奮鬥了十幾年,才把家裡的生意做得上了軌道,可是這時候,丈夫卻出軌了。
圍觀的人都同情那個捲髮女人,她眼睛通紅地指著那眼鏡男:「你要離婚,可以!我成全你!但是家裡的房子、車子、公司、股票、存款,你一毛錢都別想拿到!你可以試著和我打官司啊,看看你有沒有命活到開庭!還有兒子!我告訴你!你這輩子別想再見到兒子!」
眼鏡男的臉色變得灰白一片,捲髮女人說完以後,突然從包裡拿出一瓶水,擰開瓶蓋就澆在了那個漂亮女人身上,把她的頭髮、衣服淋得濕透。
也不知是什麼液體,待捲髮女人亮出打火機,漂亮女人嚇得崩潰了,直接跪在地上給捲髮女人磕起了頭,求她饒命。
龐倩一邊拉顧銘夕走,一邊拿出手機報警,她真的害怕那是汽油之類的東西,卻發現顧銘夕的神情很是凝重,連著腳步都不太邁得開。
捲髮女人在那裡哈哈地笑,圍觀的人躲的躲,逃的逃,還有不少人拍下了視頻。
捲髮女人丟掉了打火機,居高臨下地看著那渾身抖得跟篩子一樣的女人,冷冷地說:「這是水,你死不了。方蕙,我知道你以前也勾過其他男人,還不止一個,我好心提醒你,給你女兒積點德吧,她才7歲呢!你以為人人都像我心腸這麼軟啊?哈哈,小心哪天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呢。」
說完,她扭頭就走,另幾個人也立刻尾隨而去。那個眼鏡男站在那裡呆了一會兒,看看地上狼狽的女人,又看看圍觀者鄙夷嘲笑的目光,轉頭去追她的妻子了:「老婆,老婆,我錯了老婆……」
熱鬧看完了,駐足的人群紛紛散了開去,只有顧銘夕依舊站在那裡,看著地上的女人。
她的臉已經腫了起來,臉頰上都是指痕,鼻子、嘴角也被打出了血。她的絲襪被扯得脫了下來,甚至能看到她短裙底下的內褲,外套也早被脫掉,毛衣扒了一半,胸罩帶子都露了出來。她全身濕淋淋,一個人坐在地上喘粗氣。
過了好久,她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邊上路過的人都看好戲似的看她一眼。方蕙想要整理下衣著,卻發現再整也整不好了,她脫下了高跟鞋,拎在手裡,一瘸一拐地往門口走去。
走過顧銘夕身邊時,她看了他一眼。
顧銘夕穿著厚羽絨服,鼓鼓的袖子塞在口袋裡,一沖眼不太看得出他的殘疾。
方蕙剛剛受過驚嚇,眼神裡盡是驚恐和羞憤,一張臉慘白慘白的,她只是看了顧銘夕一眼,就繼續往前走了。
顧銘夕看著她狼狽的背影,知道,她不認得他了。
龐倩拉拉顧銘夕的衣擺:「看什麼呢?走啦,買票去了。」
「哦。」顧銘夕回過頭,「你想看哪本?」
「《武林外傳》吧,應該挺好笑的。」
顧銘夕點頭:「好。」
去買票的時候,他又一次回頭,已經沒有了方蕙的身影。
當天晚上,龐倩剛送顧銘夕出門,顧國祥的電話就來了。
電話是金愛華接的,顧國祥說:「愛華,我是國祥,我聽說,銘夕回來了。」
金愛華一邊在沙發上嗑瓜子,一邊問:「銘夕是誰?」
「……」顧國祥語氣誠懇又嚴肅,「愛華,別開玩笑,我兒子,顧銘夕。」
「哈哈!」金愛華樂了,「你知道顧銘夕是你兒子呀?你找兒子怎麼找到我們家來了?你兒子回沒回來和我們有什麼關系?你的兒子,我們還要負責幫你找啊?」
顧國祥忍住氣:「有人和我說,在你家樓下看到了銘夕,和倩倩走在一起,是不是真的?」
「誰看到的,你去找誰。」金愛華冷冷地說,「反正我是沒看到。說實話我還真想見見銘夕呢,問問他這幾年過得苦不苦,問問他,他媽媽去世以後,他一個沒胳膊的孩子,孤孤單單的,是怎麼熬過來的!」
「愛華……」
「沒事的話,我掛了。」
「……」
「哦,對了,你千萬別到我家來,我們不歡迎你來做客。」
說罷,金愛華就狠狠地掛了電話,退休女工可完全不怕顧國祥,她「哼」了一聲,扭頭看邊上的龐水生,說:「你別瞪我,我就是替阿涵抱不平呢。」
龐水生攬住她的肩,說:「誰瞪你了呀!老婆,幹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