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就可以了,你們還是早點回家。女孩子走夜路太危險了。」卡藍斯的老闆,藍司凱晃動綁起小辮子的白鬚,對兩位女孩說話。
陳詩蕊沒有放下手邊工作的意思,怡然說道:「沒關係。」
藍司凱搬出爺爺級的架式,說道:「那怎麼行。外面壞人很多,女孩子要避免被小壞蛋盯上的危險。」
陳詩蕊不在意的繼續拖地,淡然的回答:「我不怕。」
跑來喝免費的好咖啡,順便幫忙的蕭詠芝也說:「詩蕊這麼厲害,沒甚麼好怕的。」
老闆面露難色,裝成不經意的走到小芝旁邊,小聲地向她訴苦:「我當然知道詩蕊有多強。我擔心的不是她,而是那些好色的小混混。不管怎樣,只要打架就是不好。詩蕊在學校、在社區已經蒙受許多誤會。你想害她變成惡名昭彰的女殺手嗎?」
蕭詠芝疑道:「所以老闆把營業時間縮短?可是詩蕊又不是第一天打工。以前忙到十二點也沒出事啊?」
老闆不好意思的說道:「那是因為以前給她穿的制服是打領結的帥勁燕尾服,現在換上女僕裝,覬覦她的小色狼就變多了。」
蕭詠芝瞧了身著蕾絲百折裙,頭上戴著白色蕾絲發圈的陳詩蕊,高挑的好身材、胸部又挺,根本就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上燕尾服有少女殺手級的帥勁,換上女僕裝,馬上散發少男殺手的嬌媚。搶眼的外表,為她招來更多的麻煩。
於是蕭詠芝便問:「那換回原來的制服不就得了。最近的男性客戶變多,卡蘭斯的氣氛也跟著變差。」
老闆卻道:「那怎麼行!詩蕊就像我的孫女一樣。當爺爺的總是希望把孫女打扮得漂漂亮亮。你想想看詩蕊除了在這裡打工外,會穿這麼女性化的服裝嗎?
「我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她穿上白色的新娘服。不讓她在這展現魅力,我看再過二十年,為她著迷的還是只有小女生而已。」
蕭詠芝瞧了藍司凱那對色咪咪的老臉,分明是為了自己的興趣,竟然還厚顏無恥的冠上冠冕堂皇的說詞。不過老闆說的也沒錯,看慣陳詩蕊中性的打扮,幾天前瞧見陳詩蕊穿上女僕裝,小芝還以為老闆僱用新的服務生了!
「詩蕊,我們還是先回去好了。這麼晚我怕家人會擔心。」蕭詠芝最後決定拿自己當藉口。
美麗的女孩看看柔弱的少女,點點頭,這才對老闆說道:「對不起。」
老闆高興的說:「沒關係,安全至上。我這把老骨頭也要活動活動,甚麼工作都被你搶去作的話,我遲早會生銹。」
離開卡蘭斯時,真正的夜晚才要開始,大馬路上人車川流不息,霓虹燈閃爍不停。
兩位風格不同的美少女走在一起,搶眼效果加倍。
不過奇特的是,平常蕭詠芝獨自走在街上,被搭訕的機會比跟陳詩蕊在一起時高出無數倍。陳詩蕊雖然是個大美女,卻有種難以親近的感覺。
她在無形中會散發出一種「我高貴又危險」、「痞子勿近」的電波,形成一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防護罩。不過當天空換上黑紗,她那冷峻的表情被霓虹燈給淡化,再加上卡蘭斯的女僕制服的渲染效果,想親近她的少男、熟男以及大叔跟怪叔叔都變多了。
更糟的是,陳詩蕊本身缺乏自覺。
她還是喜歡行走在小貓小狗會出沒的冷僻巷弄。這對別有用心的大野狼,根本就是天上掉下來的機會。
只是那些大野狼根本不知道,陳詩蕊不是可愛的小白兔,而是擁有美麗外表的美洲豹!斗膽妨礙她跟喵喵們進行接觸的男子,全都鎩羽而歸,下腹那團火,全都經由經脈肌肉的拍「打」治療,排出體外。
今夜陳詩蕊送小芝去坐車,也是走小徑抄近路,順便增加巧遇可愛貓咪的機會。
不過,今天晚上她們常走的小巷道卻已經有客人了。
三名少年圍著不時笑罵,偶爾還朝地上踢腿。這三人一瞧就是不良少年的模樣。頭髮染成褐色與金色,小臂上有刺青,叼著煙、站三七步,衣服扎一半,還不時用三字經在互相問候。
蕭詠芝緊張的抱住陳詩蕊的手臂,想把她拉開,希望能改走其他巷道。可惜陳詩蕊還是大大方方的走過去,根本不把小混混當一回事。
眼見如此,蕭詠芝只好盡量拉著陳詩蕊走在路旁,盡其可能的遠離混混。
她們相安無事的通過。
蕭詠芝偷偷瞧了一眼,這才發現那三位不良少年正在欺凌一位中年大叔。中年大叔被打趴下,手護著頭,不時顫抖。已經毫無反抗能力的大叔,還遭到不良少年玩樂般的攻擊。
小芝雖然同情那位大叔,可是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美少女,看到這種事雖然不滿,卻也不敢插手。不過她也不是甚麼都沒做,手已經伸入口袋,偷偷的在手機上按下一一零,準備向不可靠的警察求助。
然而走過不良少年的身邊陳詩蕊卻停下腳步,對小芝說道:「等我一下。」
她竟然返身,對不良少年下令:「住手!」
正在翻這位大叔錢包的金髮少年,抽出裡頭鈔票,取走信用卡,然後準備把貧脊的錢包丟掉時,正好聽見陳詩蕊的制止。
「呦,正妹耶!好有正義感。」
「呵,我看她是煞到你,藉故搭訕啦。」
「自己送上門的小妹妹,等會一起去KTV吧!」
說著,那位褐髮的少年就伸手抓住陳詩蕊。下一秒鐘,這位不良少年的視角突然出現一百八十度的急速變化!
先是手吃痛,然後視野像是坐雲霄飛車般的快速變動,背部劇痛之後,他看到幾顆小星星在閃爍!
「操!臭婊子!嗚……」另一位不良少年才要開罵,連架式都來不及擺出來,鼻子一酸就捂著臉,痛得說不出話來。
「你……別過來!」最後一位被陳詩蕊果決快速的打鬥震懾,不知不覺中連退數步。不過他還是提起身為男性的骨氣,鼓起勇氣奮力一搏。
「干!」不良少年大吼,用叫聲提升士氣。
可惜聲音雖大,拳頭卻是軟弱無力。陳詩蕊隨手撥開,順勢用肘擊打斷他的肋骨……
第一位被打倒的不良少年吃痛的爬起,看到同伴被慘電,馬上跟那位鼻樑被打斷的傢伙互相攙扶,沒命似的逃開。
「等等我,哇!殺人了……」
打鬥歷時不到三十秒,三名不良少年落荒而逃。
「詩蕊,你沒事吧!」
「沒事……」陳詩蕊露出抱歉的表情,說道:「你沒先走?」
「啊!」蕭詠芝這才明白陳詩蕊心中的掙扎。以她的脾氣,本來在第一時間就會救人,只是顧慮到蕭詠芝的安全才忍著沒出手。不過到頭來,她還是看不慣欺負老弱婦孺的行為,護著小芝走到安全距離後,返回救人。
「不過我們要怎麼處理這位大叔?」蕭詠芝問。
「嗯……」陳詩蕊也露出為難的神情。她救過小孩,救過同年紀的孩子,就是沒幫過中年男子,更糟的是這位大叔還是醉醺醺的模樣。她們救了一個大麻煩。
「要不要打電話叫救護車?」中年大叔被打得頭破血流烏青淤血,看起來就跟破布沒甚麼兩樣。
陳詩蕊搖搖頭。
「也對,萬一醫院叫警察,麻煩就會跟著來。可是人都救了,總不能丟著不管?」
「卡蘭斯。」陳詩蕊口中吐出她打工的咖啡廳店名。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那裡有急救箱,距離近,又已經打烊,還有老闆可以幫忙!」
決定行動方向,蕭詠芝又碰上另一個難題。這位大叔滿身酒臭,身上不但有血、有泥巴,還有噁心的嘔吐物。
他的樣子又可憐,又髒兮兮,還亂臭一把的。想過去扶他,又覺得為難。
正當女孩遲疑不決時,陳詩蕊直接走過去,毫不猶豫也不理會大叔身上的骯髒污穢,馬上將人扶起來。衣服弄髒了她毫不在意。
蕭詠芝露出慚愧的神情:「詩蕊……」
陳詩蕊卻不以為意的說:「你力氣小。幫我拿包包。」
「老闆,老闆不好了!」蕭詠芝用陳詩蕊的備用鑰匙開門,進到店裡就拉開嗓門、大聲呼喊。
正在練習新魔術的藍司凱喊了回去:「老闆我好的很!」
「不是啦!」蕭詠芝氣極敗壞的叫道:「老闆還不快來幫忙!」
「你不是已經回去了?怎麼又跑來了?」老闆讓十元硬幣在指間靈活地翻滾,一下子消失不見,一下子又變出來,當場變起簡單的魔術。
蕭詠芝無心欣賞,急道:「詩蕊她……」
鐺!老闆手上的硬幣掉落,那對盯著蕭詠芝的眼睛,變得比刀子還要銳利。
「詩蕊怎麼了!」
「她!」
蕭詠芝才要回答,老闆猝然站起。
「老闆……」
「你還愣在那做甚麼,還不快來幫忙!」五秒不到,藍司凱這個老骨頭已經繞出吧檯,衝到門邊,動作迅速連得二九少年也不比上。
藍司凱扯下兩條乾淨的可愛桌巾鋪到地上,協助陳詩蕊將受傷的大叔置於地上,然後又對蕭詠芝下令:「你快去拿急救箱!順便打桶水來。」
「怎麼會弄成這樣……」他又搖頭呢喃。
陳詩蕊與蕭詠芝分工合作,把清水與急救箱帶到大叔旁邊。
這時老闆已經將大叔的襯衫鈕扣全都解開,為他檢查傷勢。
曾當過陳詩蕊空手道老師的藍司凱,對跌打損傷小有研究,經過檢查,他的神情緩和不少。看樣子這位大叔只有皮肉傷,傷勢沒外表看起來嚴重。
老闆接過陳詩蕊扭干的毛巾,搖頭歎道:「詩蕊,不是我愛說你。可是沒必要跟街友計較太多,人家流落街頭已經夠可憐的,你還把人打成這樣?幸好沒骨折也不像有內傷的樣子。」
「呃!老闆,你誤會了!」蕭詠芝聽到陳詩蕊被誤會,比自己受到委屈還生氣,馬上氣鼓鼓的說道:「人家詩蕊是好心把他從壞人手中救出來!你看詩蕊像隨便打人的女孩子嗎?」
「呦!是這樣啊。」老闆抓抓他的銀髮,開懷的笑道:「我還以為是他對你們毛手毛腳,才被打成這樣。」
「怎麼可能!」
「呵,閒話少說。快幫忙按住他,我要幫他消毒,上藥。」
經過一番折騰,總算將這位不知名的大叔處理好傷口。
不過新的問題又來了。他到底是誰?雖然藍司凱說他是街友,不過他的樣子頂多只是在外面混了三、二天,不像是職業的街友。頂多就是個失意男,說他是街友,言過於實。
老闆突然說道:「詩蕊,你先去沖個澡,換件衣服。」
「不必。」
老闆堅持道:「不行,你這樣回去,父母會擔心,至少要把身上的血跡弄掉。這傢伙交給我,接下來的事交給有經驗的大人處理。」
陳詩蕊目光直視老闆,藍司凱也用堅持的目光回應她。
十幾秒過後,陳詩蕊才聽從老闆的指示,走入員工休息室。
陳詩蕊一走,老闆就開始搜索這位大叔的口袋。
「老闆,你怎麼可以趁火打劫!」蕭詠芝責難。
「甚麼趁火打劫,我在找皮包、手機之類的東西。我們不該想辦法通知他的家人把人領回去嗎?」
「對呦。是該通知他的家人。不過皮夾的話,已經被不良少年丟掉了。要不要我回到巷子裡找看看?」
「找不到手機再說。那些不良少年也許正在招朋引伴,尋找你們,現在重回現場太危險了……」
老闆突然喜道:「有了!」說著,老闆由大叔褲袋掏出手機。
「我看看……電話簿……電話簿在哪……」老闆在手機上連按數鍵,左找右找的,然後把手機遞給小芝,怨道:「這是甚麼手機?怎麼這麼難用!電話簿又不是多機密的東西,藏得那麼隱密真不方便!」
標準的不會開車嫌路彎。這隻手機交到蕭詠芝手上,不到三秒就叫出電話簿。
她瀏覽上頭的人名,一面念出來:「Andy、Tany、豬頭老闆、張先生、大帥哥、王經理……張小姐、死賤人……這麼多,要打給誰?」
老闆很有經驗的說:「死賤人。」
「為甚麼?」小芝露出狐疑的表情。
「一個大男人會變成這樣,八成是感情方面受到重創。你看他手上帶的戒指,代表他已經結婚了。賤內是對老婆的遜稱,當他被老婆拋棄,很可能會把老婆的暱稱改成死賤人。」
小芝佩服的說:「老闆真會猜,不愧是經驗豐富的大人。」
「呿!胡說些甚麼。快撥電話,就算他們夫妻生變,到底還是夫妻,快打電話,叫他老婆把人帶走。這家店不缺中年的男服務生,我不可想收留他。」
小芝撥了電話,響了二十幾聲,卻沒人接聽。
正當她想放棄時,手機傳出女子劈哩啪拉的一大串怨言。
「事到如今,你還打電話過來做甚麼!反正我是不會回去的!要,你就開著賓士親自來接我,讓我風風光光的回家,否則免談。哼!不過我瞧你也沒這份能耐。被裁員就被裁員,有甚麼了不起!難道你就不能再去找個工作?
「甚麼叫薪水太低!甚麼叫福利不好?再低也比你閒在家賺得多!福利?中年轉業,憑甚麼跟人要求福利!我受夠了,沒用的臭男人!在你沒找到工作之前,我是不會回去跟你受苦。還有,孩子是無辜的,你別拿他來威脅我。你如果還是個男人的話,就把孩子交給我……」
小芝臉上浮現三條黑線,為難的說:「小姐,你弄錯了,我……」
蕭詠芝不說話還好,她一說話,手機那頭的聲音火氣更大,音量也暴增數倍,嚇得小芝把手機拿開十幾公分。不過叫罵聲音還是清楚的傳出來。
「你為甚麼會用我老公的手機?孫家齊!你給我接電話!你這個負心漢!我到了今天才知道,為甚麼家裡的存款會用得這麼快,原來是你在外面養狐狸精!你好樣的。沒錢付房貸,有錢養女人啊!狐狸精你叫甚麼名字,搶人家老公,破壞我的家庭,你很厲害嘛,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喂,你說話啊!說說啊,是不是心虛,說不出話?孤狸精你……」
小芝急忙按掉電話,露出尷尬的神情。
看到老闆那張忍著要笑不笑的臉,小芝就紅著臉罵道:「甚麼嘛!沒問清楚就亂罵一通,把人家當成甚麼了!」
老闆憋著笑意,安慰道:「至少我們已經知道,他叫孫家齊。也不算沒收穫。你也別介意,在氣頭上的人是不可理喻的。」
這時手機鈴響,小芝一瞧,慌張的說:「怎麼辦,是他太太打電話過來了!」
「交給我。」
老闆接過手機,按下接聽。在對方開口前先四平八穩的說道:「孫太太。你的老公在我這。出了點事,我希望……」
「我老公在你那?你又是誰?剛才的小女生呢?」
老闆搖搖頭,確認孫太太不再吼叫,才把手機移近,解釋道:「沒她的事。我要告訴你的是,孫先生現在在我這裡。我希望你能把他領回。」
老闆的語氣平和,頗有好心老先生的味道。可惜正在氣頭上的孫太太,還是依照自己的意思曲解老闆的話意。一樣是離開耳朵一公尺,都聽得非常清楚的音量由手機傳出。
「你想怎樣?要錢,沒有!你們這是仙人跳還是擄人勒索?不管是甚麼我都不會付錢的!那個男人,沒價值啦!你幫我宰了他,我還要放鞭炮慶祝呢!」
「孫太太,你誤會了……」藍司凱急著要解釋,可惜電話被掛斷了。
老闆雙手一攤無奈的看著小芝。這回換蕭詠芝幸災樂禍的說:「別太在意。反正在氣頭上的人,是不可理喻的。至少她沒說要報警啦。」
這時陳詩蕊已經沖好澡,拿著吹風機走出來。
她問:「他還好吧?」
小芝道:「我們已經跟他太太聯絡上了。」
「還知道他有個孩子呢。」老闆補充道。
「那就好。」陳詩蕊接著問:「甚麼時候要來接人?」
「這個嘛……」蕭詠芝與老闆都露出尷尬的表情。
總算老闆年紀大,老臉較厚,還能笑笑的說:「這麼晚了,就讓他在這裡休息一下。你們先回家吧。別讓家人太擔心。」
「嗯,麻煩你了。」
「小事。助人為快樂之本嘛。況且被人當綁匪也是奇特的經驗。」
「綁匪?」
「沒甚麼。我看這傢伙沒睡到天亮是不會醒。我開車送你回去好了。」
「不用……」
「耶,不必客氣。」
小芝知道老闆的顧慮,於是鼓噪的說:「好啊!老闆的古董車滿拉風的,我們就坐老闆的車子嘛。」
「等我一下,我去拿鑰匙。」
小芝趁老闆離開,陳詩蕊正在吹風頭的時候,偷偷的將惡魔事務所的名片放入孫家齊的口袋,喃喃念道:「看你這麼失敗,也許需要一點奇跡,扭轉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