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楚曜每天送奶來

  方如蘭是君家的遠房表親,當年家道中落投靠汝南侯府,誰知在侯府住得久了,竟與君念有了私情,最後還做了姨娘。

  賀氏莫名其妙被人分了一半丈夫去,自然不會對方如蘭有好臉色。偏她又蠢,本來這時候更應該多用手段攏絡丈夫,賀氏卻反其道而行之,總是對君念拉臉子發脾氣,以至於夫妻感情越來越差,君念一個月裡除了初一十五還肯做做樣子到賀氏屋裡來,其它時候都睡在方如蘭那兒。

  是人都有私心,君念也不例外。

  方如蘭溫順體貼,與她在一起君念總是特別開懷,兩人自然好得蜜裡調油,賀氏卻越來越面目可憎。如果只憑喜惡決定誰是凶手,那不用說,當然最好是賀氏。

  不過,查證之事,自然不可能如此兒戲。

  賀氏話說的雖然不好聽,卻並非全無道理。

  再加上母親有命,所有與馬房有關聯的人都要查,於是,君念轉身去了方如蘭房裡詢問。

  「二爺的意思是我居心不良,要害死侯爺?」方如蘭聽了君念的話,眼裡迅速蒙上了水霧,她拿帕子掩著面孔,哭訴道,「幫人嘛,還有說一時心善,心血來潮的。這害人,可沒有無端端的,總得有個理由。二爺您覺得,侯爺死了,能有我什麼好處?」

  君念還真讓她問著了,半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方如蘭見狀,繼續道:「看吧,連二爺你這麼見多識廣、足智多謀的人,都找不出我害侯爺的理由,又怎麼可能是我呢?反而是二太太,如果侯爺真的沒了,夫人又沒有兒子,到時候不管是二爺你還是珩哥兒襲了爵位,二太太那裡都跑不掉一個誥命,這等殊榮放眼整個祁國也沒有多少女子能得到。二爺,你也知道我和太太從來都……你想想看,我害了一條與我無冤無仇的人命,然後二太太做誥命侯夫人,我自己被秋後問斬,這說得通嗎?我是有多蠢,才會這麼做?」

  一妻一妾都有嫌疑,卻沒人承認,偏偏兩人說的都那麼有道理,君念辨不出真偽,越想越煩躁。

  既然想不通,他索性不再想,轉而採取簡單粗暴的方式,將老袁和娶了方如蘭丫鬟的陳大海關起來,嚴刑拷問。

  老袁幾十歲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囁嚅著為自己申辯:「我家幾代人都在侯府做事,向來忠心不二,要是讓我知道誰想對侯爺不利,我就是豁出去這條老命也絕不饒了他,又怎麼可能被人指使去害侯爺。」

  陳大海則憤憤然:「二爺,我雖然是個粗人,但也懂得什麼叫知恩圖報,侯爺看中我的手藝,給我這份能養家活口的活計,那我就不可能背叛侯爺,方姨娘肯把大丫鬟嫁我,也是看中我在侯爺面前有幾分體面。若是我受她唆擺去害侯爺,那不是本末倒置,自絕死路麼?」

  馬倌也分三六九等,有些只負責打雜,陳大海則不同,他生在草原,對馴馬養馬皆有一番本領,自然被愛馬成狂的君恕看重,那死了的大宛馬剛買回來時,便是由陳大海負責調教。

  眼看兩人又是各有道理,拒不承認,君念氣急,心一橫,抓了老袁的孫子和陳大海的兒子威脅他們,結果就是兩人搶著認……

  正亂作一團,侯府大總管來報,說有個馬倌趁著午休時候意圖翻牆溜走,被巡邏的護衛逮個正著。在護衛長的審問下,那人已經承認自己收了方姨娘的銀子,趁昨晚值夜的時候把銀針混在草料裡餵了馬。至於方姨娘的動機,他則一概不知,肯鋌而走險是因為在外面賭錢欠了高利貸六十兩銀子。這馬倌是個打雜的,月銀才三百錢,哪裡還的起,眼看利滾利,數目一天大過一天,就是典妻賣女也填不上窟窿。正是一籌莫展之際,恰好方姨娘找上門來,不但允諾事成後籌以重金,還肯先幫他還一半債,簡直是雪中送炭的仙女娘娘,那人感恩戴德,怎麼可能不答應。

  「二爺,跟我去見老夫人吧,侯爺和方姨娘都在那兒等著您呢。」大總管如是說。

  君唸到了福佑居,見方如蘭跪在堂屋地上,已經哭得不成樣子。

  她見到君念進來,就像見到了救命的稻草,撲過去抱著他的大腿道:「二爺,我真是沒想過害侯爺,我就是昨個兒聽說雙姐兒做夢夢見侯爺墜馬,想著若是那馬出了事,應了夢,憑太太與馬房老袁的關係,能給冤枉她一般,給她添點堵。我真沒想過害侯爺,我怕傷了侯爺,還特意囑咐過一定要讓那馬在夜裡死了去,絕對不能有差錯。」

  從前君念最喜歡她楚楚可憐的模樣,這時卻只覺得噁心,一腳踢開她,怒斥道:「我問過你的,那時候你又不認,現在再說什麼都沒用。」

  方如蘭轉而求助老夫人:「老祖宗,您從前對我最好,您一定明白……」

  老夫人厭惡地撥開她攀上膝頭的手,沉聲道:「從你堅持要給二爺做妾那天開始,我就告訴過你,咱們家不興貶損親戚家的姑娘做姨娘那一套,所以到底是做親戚,還是做姨娘,你只能選一樣。既然當時你選了後者,那就得安守一個姨娘的本分。如今你犯了事,自然由你主母發落你。我只是你主母的婆母,她房裡的事我不插手。」

  賀氏等的就是這句話,立刻伶俐地接過了話茬:「因妒亂家,是七出之罪,連正室犯了都要被休棄,何況方氏只是個姨娘。二爺,咱們不能再把她留在家裡,你沒意見吧。」

  君念不及回話,就聽方如蘭哭求道:「二爺,就算你不念在我這些年伺候你的份上,至少也要念在我們女兒無憂的份上,她小小年紀就沒了娘的話,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她不提無憂還好,一提起反讓本有些猶豫的君念下了狠心:「女兒有你這樣的娘,遲早要被教壞了,我這就去寫放妾書。」

  事情的結果傳回正院的時候,無雙正由楊氏陪著給銅錢餵奶。

  楚曜送豹貓時就與君恕說定,每天定時定候送銅錢娘親的母乳來,所以小傢伙吃得好,營養足,長得也快。日下午睜開了眼,搖搖擺擺、慢慢吞吞地在籃子裡爬來爬去。無雙伸手逗它,它就圍著她的手指團團轉,搔搔它的下巴,它就舒服得仰頭眯眼,喵喵直叫,可愛得讓人心都化了。

  聽了孫媽媽的回稟,楊氏不由唏噓道:「這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方姨娘那人平時看著挺機靈的,怎麼做起事來這樣蠢笨。」

  說機靈,還是楊氏不願造口業,故意說得好聽。當年的事情一家人誰不知道,在老夫人院子裡住著,竟然住到最後勾搭上了二爺,這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姑娘家敢幹能幹的事情。

  既然本就是個出格的女子,如今再做出什麼不像話的事情來,都不算意外。

  楊氏只是慶幸,好在丈夫沒被連累,改日應當去廟燒香,感謝菩薩保佑。

  「那二姐姐該怎麼辦?」無雙奶聲奶氣地問。

  孫媽媽嘆氣:「聽說要送去白姨娘屋裡。」

  無雙體貼的幫吃飽喝足的銅錢擦了擦嘴,一邊給它順毛一邊回憶。方姨娘買通的馬倌是昨天夜裡動的手,而上輩子那匹馬在昨天白天出事後便被護衛射殺了,即是說方姨娘與爹爹墜馬的事情並無關係。

  至於二嬸,雖也怪錯了,但無雙併不愧疚,就衝著前世那碗準備送她「急病離世」的湯藥,她早晚都要同賀氏算算帳。

  可是,無憂不一樣。

  那時候是她通風報信,無雙才能逃過那碗藥。

  這個情分,無雙一直記得,也希望能報答。

  賀氏心胸不寬,本來就與方姨娘不和睦,再加上今日的事情,她不願意撫養無憂並不奇怪。

  可是,白姨娘本是賀氏的陪嫁丫鬟,肯定與她一條心,無憂豈不是跟羊入虎口差不多。

  前世無憂七歲時,方姨娘因為難產一屍兩命。

  那時老夫人已將無雙養在身邊有段日子,便把無憂一同接過去,讓兩個同樣早早沒了娘親,年紀又相仿的女孩子彼此做個伴兒。

  按照約定俗成的規矩,庶女養在嫡母名下,身份便也隨之水漲船高,說親時亦如是,連出嫁時的嫁妝都與嫡女相同。

  因此,養在嫡祖母、老侯夫人身邊的無憂順理成章得了一份好姻緣,未婚夫是平陽侯府的嫡長孫。

  無雙不曾與准二姐夫接觸過,此時也無從判斷那位是否良配,而且無憂如今才六歲,考慮此事為時尚早,當務之急是讓她的生活儘量靠攏上輩子的軌跡。

  這第一步,自然是要想辦法讓祖母願意撫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