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她以後也要像雙雙一家一樣對博哥哥好

  「聽說你們聚在這兒乞巧過節,我特地來送點應節的禮物。」喬笙笑顏如花,不疾不徐地述說來意。

  除了姚芷薇,其餘四女都知道她不得長輩允許就女扮男裝騎馬遠行的事蹟。與之相比,裝成丫鬟送瓜果根本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大家嬉笑著不再多問。

  喬笙拍拍手,迴廊下的暗影裡走出一名與她差不多年紀的姑娘。

  楚婠認得是外祖母蕭氏送給喬笙的丫鬟春江。

  春江快步走到喬笙身邊,低頭將手臂上挽著的藤籃遞與她。可是喬笙並未立刻從籃子裡取出禮物,反而一邊不時瞄一眼從湖對面通過來的石橋,一邊埋怨起楚婠:「小婠婠,我邀你你不來,還回帖子說你要來找無雙,真是厚此薄彼,令人傷心。」

  比起一輩子統共沒見過幾次面的表姐,楚婠當然更喜歡和無雙一起玩耍,但叫人這樣當面說了出來,她到底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訥訥解釋:「雙雙的帖子先到的,我已經答應了她,不能反悔。」她一壁說一壁挽住無雙手臂輕輕搖晃,「不然雙雙要生我氣了,是吧雙雙?」

  如此舉動顯然是在求助,無雙忙不迭點頭道:「就是就是,我最討厭人家答應我的事情不兌現,碰到了是要絕交的!」

  兩人默契甚佳,互相搭配,唱作俱佳。

  然而喬笙對自己挑起的話題反應卻慢足一拍:「算啦算啦,我是姐姐,為了讓你們姑嫂和睦相處,犧牲一點也無妨。」她邊說邊收回遠望的目光,從藤籃裡捧出巴掌大的錦盒,首先遞與姚芷薇。

  姚芷薇是客人,又與喬笙頭一次見面,自然要做足禮數,收了禮物也不忙打開,十分客氣地連聲道謝。

  君家的女孩子們與喬笙一路同行,彼此熟悉了,禮數上便沒那麼講究,年紀最小的無悔比姚芷薇晚一步收到禮物,反而搶在她前面打開。

  掀開精緻的嵌螺鈿盒蓋,竟有一隻棕紅色八腿蜘蛛穩噹噹趴臥在內襯的大紅絲絨墊上。

  無悔愕然,與之對視數息,猛地反應過來,丟開錦盒,哀叫道:「蜘蛛!蜘蛛!」

  無憂坐在她身邊,剛接過禮物,還沒來得及打開看,肩膀就被無悔攀住,被動地陪她一起發抖不算,連錦盒都被打翻在地。

  姑娘們斜後方的石橋上一陣腳步疾響,按約定時間前來的君珩正好遠遠目睹妹妹鬼哭狼嚎的失態模樣,搶上來撿起被無悔丟棄在地的蜘蛛,剛要作勢丟進湖水裡,忽地一愣。

  一聲清脆悅耳的笑聲幾乎同時在他身側響起:「是蜘蛛沒錯,不過是蜜糖做的蜘蛛,不用害怕。」

  說話的人是姚芷薇,眾人看向過來時,她正面不改色地掰下「蜘蛛」的一條腿送進嘴裡,咀嚼嚥下後,還不忘品評:「紅糖、蜂蜜,還加了桂花,味道不錯。」

  經過無悔一聲吼,受了驚嚇的無雙與楚婠手臂碰手臂擠在一處,兩人將信將疑地對視一眼,互相點頭致意,手上同步打開盒蓋。

  「甜甜的,不膩。」楚婠學著姚芷薇的模樣,掰下一條蜘蛛腿,小心翼翼地添了一口。

  無雙卻把錦盒舉到眼前,仔細觀察。那糖蜘蛛約有她四分之一個巴掌大,造型精巧,栩栩如生,難怪冷不丁嚇壞了無悔。

  「嗯,是假的。」君珩把撿起來的糖蜘蛛托在掌心,送到無悔面前,「你好好看看,它不會動。」言罷,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還動手戳了幾戳糖蜘蛛後背。

  無悔見狀,止了哭聲,情緒漸漸平復。

  君珩見無悔哭花了小臉,便招呼元宵陪她回房重新梳洗。兩人離開後,他板起臉,嚴肅地目光落在喬笙身上。

  喬笙笑著與他對視,又從藤籃裡摸出一隻錦盒:「哎呀,喜蛛應巧,都是為了應節嘛。不過也怪我思慮不周,沒想到有人會把糖蜘蛛當成真的,沒有事先提醒,呵呵。幸好我準備的多,這裡還有。」她邊說邊把錦盒塞給無憂,「大家都說好吃呢,你也嘗嘗。」之後又取出一隻錦盒,欲遞給君珩。

  喜蛛應巧確實是乞巧節的一項習俗。

  晚上將活蜘蛛裝入錦盒,待天亮後打開查看,誰的蜘蛛結網大且密,就算勝出,是為最巧之女。

  不過姑娘家膽子小,敢玩蜘蛛的人實在不多,大部分人家便不進行此項活動。

  道理上說得通,君珩也不好責怪她,只淡淡說一句:「我不喜甜。」便轉身走開。

  所謂相看,許多時候不過讓男女雙方遠遠望上一眼,大概知道對方相貌如何即可。君珩與姚芷薇此番不光見了面,還間接說了話,可謂十分順利。

  是日晚間,兩家家長少不得旁敲側擊一番彼此印象如何。

  姚芷薇道:「看起來很穩重,也愛護妹妹。」

  君珩則道:「遇事沉著冷靜,是個好姑娘。」

  既然互相第一印象良好,有什麼理由不繼續?

  兩家的老夫人互相通過消息,一致決定趁熱打鐵,很快約定了第二次相看的時間與地點。

  同一時間,鎮遠大將軍府裡,喬笙正在受罰。

  她被關在屋子裡,哪兒也不准去。

  喬笙從小跟著爹娘在軍營里長大,不受拘束慣了,幾日不出門,悶得自覺身子快要發霉。幾次哀求放人不成,甚至試圖翻窗偷溜,不料被祖母蕭氏撞個正著。

  自此之後,原本看管她的下人全部撤走,取而代之的是沉甸甸的銅鎖與鐵鏈,把房門窗戶緊緊鎖住。

  「祖母,求求您了,放我出去吧。」喬笙有氣無力地拍打著窗扇。

  蕭氏怡然自得地坐在葡萄藤架下的石桌旁,桌上擺著冰鎮酸梅湯備飲,身後兩個小丫鬟手持團扇輪流搧風。

  「別急,我已經寫信讓你爹派人來接你,到時候你就能出來了。」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喬笙更難受。上京寧夏走一個來回得有小仨月,她上一次看到太陽時還是夏天,下一次……大概就是寒冬了吧。

  「祖母,您不能這樣,我是想念您跟祖父才回來的,就算要送我回去……我肯定都聽話,你不用關著我,我保證不再偷跑。」喬笙心思活絡,儘量把話說得軟和些。

  「嗯,我沒擔心你偷跑。」蕭氏喝幾口酸梅湯潤過嗓子,聲調也高了起來,「我是怕你又跑到誰家去,給人家姑娘送蜘蛛蟒蛇。咱們是將軍府,不是五毒教,你女扮男裝也罷,舞刀弄槍也罷,打小誰說過你一句不是,可滿處送毒物給人,那是沒規矩,你可以沒規矩,咱們將軍府不能沒規矩,現如今你父母不在身邊,只能由我這個祖母出面做惡人。」

  「那不是真的蜘蛛!」喬笙拍窗拍得沒了力氣,索性收手轉身,靠在牆上,「是糖做的!我也沒想嚇唬誰,是為了應節,應節!」

  「哼,你是我孫女,我還不知道你想什麼。春江都說了,七月七那天,你在南城逛了一整天,把所有做糖人的都找了一遍,最後找出一個糖蜘蛛做得惟妙惟肖的。就為應節?你說破天也沒人信。」

  「那人家不是沒事做,也沒人陪嘛,無聊得緊,自然在無關緊要的小事上多花功夫。」喬笙委屈道。

  蕭氏根本不接她的話茬,又飲幾口酸梅湯,放下碗,嘆息道:「你要是看上君家大倌,那咱們就名正言順的和他們議親,可你不請自來,跑到汝南侯府去破壞人家相看,那算怎麼回事?人家一家人厚道,沒對你起疑心。可你自己良心上過得去嗎?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婚。你這麼做是造孽呢。」

  屋子裡安靜了許久,久到蕭氏以為喬笙睡著了。她慢悠悠地喝盡酸梅湯,正欲離開,忽聽到喬笙的聲音傳出來:「在寧夏時,爹爹問過他。當時他說他不想娶妻,是一輩子都不想娶。可回到上京,他竟然開始相看,不娶妻為什麼要相看,他騙人,我不服氣……」

  蕭氏頓住腳步,原來還有這一出。說起來孩子是受了委屈,她也覺得心疼,口氣不由變軟:「好孩子,他看不上你,那是他的損失。咱們可不能因為他拒絕的方式不好,就讓自己難受。就憑我孫女這般品貌,要找比他強百倍千倍的還不是易如反掌,咱們不稀罕他。」

  強百倍千倍,也不是君珩。

  喬笙滑坐在地,雙臂抱膝,把頭埋在膝蓋上。

  起初她並沒有多在意君珩,是爹爹喬剛特別欣賞他,打算招他做女婿。她聽得多了君珩的各種事蹟,不知不覺便對他上了心。

  只是萬萬想不到,君珩竟一口拒絕了婚事。喬剛鎮守西北十多年,喬笙身為長女,從小便是被人巴結奉承的對象,何曾吃過癟。君珩的拒絕並未令她心冷,反而激起她的驕傲來。

  誰會一輩子不娶妻?喬笙根本不信這話。

  君珩一定是不瞭解她,若他與她熟悉些,一定會改變主意。

  於是,喬笙冒險離家,威逼加利誘,好容易說服君珩帶她一路同行,又不忘處處表現,他卻像塊不開竅的頑石,由頭到尾半點沒有回應。

  要真是塊石頭便罷了,偏偏一回家就要相看。

  喬笙無意從楚婠送來的回帖裡知道這件事,氣得完全失去理智,才會故意找糖蜘蛛來嚇唬與他相看的姚芷薇。

  事後冷靜下來,她也認為自己不對,可又不知該如何彌補。

  「祖母,我知道我不對。你放我出去,我向他道歉,不,我去幫忙撮合他們倆。」喬笙哀求道,君珩總是要娶妻的,既然他不喜歡她,那就幫忙讓他早日娶到他喜歡的姑娘。

  喬笙態度轉變得太快,蕭氏有點反應不過來,半信半疑問:「你說真的?你真的不搗亂了?還能幫忙撮合?」

  不確定好孫女的想法,她可不敢輕易放她出去。

  喬笙倒是十分堅決:「你不信我,總信得過大表哥和婠婠吧,他們肯定能管好我。」

  蕭氏眯眼,這話說得有道理。那對兄妹倆,一個明察秋毫,心黑手辣,搞得舉國上下對他聞風喪膽;另一個則天真無邪,完全不知藏話,糖蜘蛛事件就是她當趣事說給自己聽的。讓他們跟著喬笙,不怕沒人看穿她,也不怕沒人回來報信兒。

  「好吧,姑且信你一回。」蕭氏答應下來,轉臉招來管事婆子,給喬笙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