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荷怕方青仍在惱殷氏,如今人家家裡被洗劫一空,也不是時候道歉,因此問了下人可被盜了被縟碗筷,說是只偷了錢財,這才放心,帶了銀子去方家。殷氏也托她帶了一大筆銀子去,送她出去時又不安道,「可莫說這是我的,免得她不願收。」
李墨荷也怕自己去了會被拒之門外,因此問柳雁可去,得到的答覆當然是願意的,母女倆便一起出門了。
柳定義回來後不見李墨荷,聽下人稟報才知曉,心知三弟此時肯定在房裡坐立不安,被弟媳修理。本想過去搭救,想了想還是收了腿,清官難斷家務事,讓三弟長心點也好。
進了屋裡,往日都能瞧見李墨荷,今日房裡空蕩蕩,總覺少了什麼。
飛雪不停,寒風也比午前吹得更加凜冽,柳雁坐在車廂內都覺得冷,只覺暖爐裡的炭火因不停鑽入的冷風燒得特別快,「娘,先生脾氣很擰,雁雁覺得我們過去會被趕出來的。」
李墨荷也覺得,可總不能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天寒地凍,身子冷了不要緊,別再將人心冷了,「等會到了酒樓,先將飯菜買好,她不收我們的銀子,吃點飯菜也好。方先生是個斯文人,不會把飯菜當著你的面扔出來的。」
柳雁轉了轉眼,這才知道母親帶她來的用意,一雙水靈靈的眼看著她,也不點破。這種「利用」,她能接受。
到了方家,木門緊閉,裡頭也聽不見任何聲響,下人喊了幾聲沒人應答,倒是旁邊的門忽的打開,鄰家婦人探頭說道,「她們去朋友家借宿去了。」
李墨荷問道,「請問她們是去了哪個朋友家,又何時回來?」
婦人抿了抿嘴,「我也不知道,你們明兒再來吧,我還在做飯,菜要糊了,你們自便。」說罷,就將門關上了。
李墨荷略有擔憂往裡面看,柳雁稍稍一想,拉了母親的手,「娘,先生在裡頭,只是料到我們柳家會來人,所以讓鄰人做掩護,說她和她娘外出了。」
李墨荷意外道,「雁雁怎麼知道方先生在裡面?」
「剛才那嬸嬸說她在做飯,菜也要糊了,說得匆匆忙忙,可是她的左手卻拿著一握花生。有空出來跟我們說一聲,也有空吃地豆,可我們一問到底是哪個朋友,她就找了做飯的藉口推脫,這分明是怕我們深問,所以肯定是先生拜託了那嬸嬸。」
這話聽著頗能說服人,李墨荷也覺方青聰慧倔強,不會這樣接受他們柳家的好意也不奇怪。她擰眉沉思片刻,去敲了剛才那鄰人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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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韓氏收拾被盜賊散亂的衣物,拚命壓抑瘙亅癢的喉嚨,可還是咳出了聲。
在外頭清理的方青聽見,忙進來攔下母親,「娘,您去歇著吧,這些讓女兒來收拾。」
「不礙事,又不是手腳傷了,只是……咳咳。」
方青佯裝生氣,「娘!」
韓氏這才收手,忐忑道,「那你別累著,稍稍整理一下就好,要是累了就歇歇,剩下的讓娘明兒做。」
方青「嗯嗯嗯」地應聲,衣服被丟到地上還被踩踏過,肯定都要洗一遍了。好在是大冬天,身上衣物兩天不換也沒什麼。只是……家裡沒了丁點銀子,去藥鋪抓藥的錢也沒了,這才是她愁的。況且那盜賊十分可惡,將米缸裡的米也清光了,真不知是哪裡來的盜賊,這樣小氣。
見母親沒什麼精神,方青找了找身上,只找出幾個銅板,「娘,不如我們今晚去楊嬸嬸那吃一頓吧。」
韓氏急忙搖頭,「這可使不得,不好給人添麻煩的。而且……她那樣凶,定不會樂意,到時候被擺了臉色,一牆之隔,抬頭不見低頭見,日後會尷尬的。」
方青暗暗嘆息,這話確實如此,楊嬸要不是那種人,在她們家遭難後,身為鄰居,也該噓寒問暖,讓人心舒服的。可她去拜託她若是有人來找便說她們外出時,還十分不願,那更別提給她們一口飯吃了。
她不怕餓,就怕母親沒吃飽,夜裡睡不暖。
正想著,門外有人敲門,聽聲音竟是楊嬸的。她忙去開了門,果真見鄰人站在門口。
楊氏笑道,「肯定還沒吃飯吧,嬸嬸做了飯菜,你拿去吃吧。」
方青頗為意外,「不必了嬸嬸,我們……」
「誒。」楊氏皺眉,「你不吃還能忍,你娘怎麼辦?」說著就把手裡端著的碟子放到她手上,「要好好吃,不然夜裡會冷。」
方青卻之不恭,楊氏又將掛在手上的籃子掛她手上,「這是飯,不夠再過來添。」
楊氏將這些都給了她,又往她兜裡塞了個錢袋,「錢不多,等你有了再還吧。」
方青連忙說道,「這送吃送喝已經幫了大忙,錢是萬萬不能要的了,嬸嬸快拿回去罷。」
「讓你拿著就拿著,推個什麼勁。」
楊氏不理會她,方青也騰不出手腳還錢袋,眼睜睜見她進去了,暗驚嘆鄰人突然不吝嗇了,可不管怎樣,晚飯是有著落了。心下歡喜,拿了飯菜進去,喊母親過來吃。
韓氏也是詫異,又嘆道,「青兒,所以娘親說,遠親不如近鄰啊。」
方青點點頭,將筷子拿給她,自己也拿了碗筷。筷子還未落盤,卻見那冬筍肉末遮蓋的碟子隱隱有字露出,輕輕一撥,字就顯露出來——春風樓。
鄰人當然不可能跑去那酒樓給她們母女買吃的,但是鄰人也沒人在春風樓做事。這突然轉變,送了飯菜和錢來,本就不像是鄰居會做的事。照著方才門外的喊聲,她立刻推算出了結論——柳家人知道自己不肯接受他們的恩惠,因此讓楊嬸送來飯菜。可為了不被揭穿,連這菜都特地挑了兩道看起來不算太好的。
柳家的苦心……她認了,但不願領這情分,於她而言,這不過是嗟來之食。她想將菜全還回去,可見母親已經動筷,不由遲疑。到底是忍了……待她日後賺了銀子,會將這飯菜錢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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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荷回到家中,進門前想起還有件事沒解決,「雁雁,那丟失的珠子可有人放回去?」
柳雁搖頭,「她以為我嚇唬她,肯定不會還了。」
「那可要娘去說說?」
「嗯,娘親出馬吧。」
管家跟在一旁,趁著兩人說話縫隙,才插話,「二太太,三太太和方先生的事已經傳到了老太太耳邊,方才還遣了鐘嬤嬤來傳話,今晚身子不舒服先睡下了,明日一早便去老太太那說說明白。」
李墨荷知道老太太和方家老太太曾有交情,後來方家老太太過世,也就沒往來了。當年想來做雁雁女先生的人不少,知曉了方青身世,親自指了她。如今方青受到這樣的羞辱離去,只怕三太太得挨罵了。
進了裡屋,柳定義還在看書,見她進來,夾著風雪,屋內都跟著冷了些。等她走近,臉上鼻尖都凍得有些紅了,拉她到炭火盆前,問道,「吃過飯沒?」
「還沒。」李墨荷搓了搓手,冷得厲害,「二爺呢?」
「用過了。」柳定義方才無事,也聽下人說了個仔細,「方先生可願回來?」
李墨荷搖搖頭,「沒見著人,只是妾身想,她是不願的。」
二房內宅的事都已交給她打理,柳定義不會多管,若連這些事都做不好,那也擔不起二太太的名頭了,「操勞一日也累了吧,早點歇。我去去書房,找找北城的輿圖,大半年沒回來,也不知被蛀蟲了沒。」
李墨荷心頭微微一顫,「二爺莫不是又要去邊塞了?」他對自己或許沒什麼情義,但是她於他已交了一半芳心,不過相聚幾個月,又要出師,不得不讓她難受。
柳定義笑笑道,「李將軍要罷了,他不曾去過北城,但興許年後要鎮守邊關,因此我去找份輿圖讓他看看。」
李墨荷放下心來,笑道,「那您去吧。」
大小心思都放在臉上,是個藏不住的人。柳定義想,這倒是好的。
李墨荷等他走了,才讓管嬤嬤去柳雁那把那叫杏兒的下人叫來。
杏兒原本是安氏的陪嫁丫鬟,安氏將她許配給柳府一個憨厚小廝。兩人都是脾氣好的,主子又疼,日子過得也不錯。哪怕是安氏過世後,柳府也不曾薄待過她。因此雖是三十出頭的人,但氣色卻很不錯。可今日她的臉色,卻很差。
不是進來才差,而是李墨荷在那日柳雁說了偷珠子的人後,就一直有留意,這叫杏兒的人,面色沒了之前的紅潤,唯有蒼白,心事重重。
李墨荷半晌開口,「你為何要偷姑娘房裡的珠子?」
杏兒低頭答道,「奴婢沒有。」
李墨荷冷聲,「雁雁上回已經放了你一次,你不知感恩,竟還要再偷第二次。你又怎知,第一回她就知道那偷兒是誰,只是她念及你伺候過她母親,才饒了你。你當真要狡辯到底?」
杏兒愣了愣,姑娘知道了?她是怎麼知道的,明明自己什麼線索都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