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要和離,自然是離不成的。且不說柳家不想,聖上和皇后也是一萬個不願意。皇后留了公主,將她痛罵一番,叮囑她要好好做柳家媳婦,不可再說這種話。
柳長安也被李墨荷叫去書房,問為何要和離。
猶豫許久,柳長安才道了原委。李墨荷聽後說道,「你們的親事豈能是說不要就不要的,若真的能抗旨,也不必等到公主進門再提了。雖說皇帝女兒不愁嫁,可公主到底是嫁過一回的人,你讓她日後如何再嫁個好的?」
柳長安忍不住說道,「我沒碰她。」
李墨荷微有驚異,難怪兩人剛成婚時,嬤嬤去尋白喜帕,也不見上面有落紅,竟是一直沒同床過。身為男子,身旁躺著個佳人竟都目不斜視,可見他真是對公主很是嫌惡。可這婚事說什麼也不能胡亂毀了,她搖頭道,「哪怕是為娘答應你,皇后那邊也不會同意。而今你爹爹剛去東夏國,你就要鬧和離的事,實在不孝。七月那郝姑娘就要進門了,你若是想趁著這空檔和離娶她,作罷吧。」
柳長安心中已覺憋屈,告退出來,回到房中,也不知過了多久,聽見門外有聲音,抬頭看去,進來的那一身華服之人,正是魯陽公主。見她臉色不好,眼也通紅,就知她那邊也不順當。
兩人沉默許久,魯陽公主才道,「我知道你名聲好,在士子中朝廷上都有美名。我卻是出了名的驕橫,所以誰都道我的不是,父皇母后都說我的不是,連皇姐也說是我錯了。什麼都沒聽,就說我錯了,要好好順著你的意思。」她輕笑,「我偏不,我從未做錯。你篤定是我向父皇強行賜婚,插足你跟郝家姑娘,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真的是那種人,你這樣冷落我,我早將柳家上下攪和得天翻地覆。」
柳長安不同她爭辯,也不反駁她的話——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不會聽入耳。
「我是脾氣傲,可這是我身為公主的尊嚴。你若不給我這尊嚴,哪怕你是天上的神仙我也不喜歡。我本對你和郝姑娘有愧,可後來想想,被父皇母后出賣的我,明明也是該要人安慰的,憑什麼只有你有資格對我冷眼相待。我倒還想痛罵你為何是柳家的兒子,你我都是聯姻的祭品,為何你能理直氣壯這樣待我?」
柳長安看了她一眼,「我並不信你是被迫的。」
魯陽公主惱怒不已,「是,我是歡喜你,可如今不喜歡了。你不信我,只是因我的緣故,而讓你心儀的女子從妻變妾,若是尋常的姑娘,你早就信了。先入為主,鼠目寸光,什麼有賢德美名,在本宮眼裡就是一個迂腐書生!」
她說的字字誠懇,柳長安頓了頓,想再說些什麼,見她面色蒼白,幾乎站不穩,到底還是沒再說。
「等父皇根基深了,皇權一定,到那時我再說和離,他定不會阻攔。若到了那時他點頭,那我如今說的都是真的。到了那日……」魯陽公主恨恨道,「我要打你的臉,打你十個耳光子!」
這話實在剽悍,柳長安禁不住懷疑她可真的是公主,轉念一想,說她是嬌蠻之人,從這裡倒可見一二。
「好。」若是真的,那隻怕十個耳光子也不夠償還他心中愧疚。只是……怎麼會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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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雁的字依舊練的沒宋晴好看,每次交給趙通事,都要被他摔在地上痛斥。這日午食,宋晴說道,「明日不是交字帖麼?你在我後頭交吧。你的字其實挺好看的,只是每回趙通事先瞧了我的,再看你的,便挑剔起來了。」她又忙說道,「宋姐姐可不是在同你炫耀。」
「宋姐姐生分了,雁雁沒這麼想。」柳雁搖頭,「要是以這個法子過關,我不要。」
宋晴笑道,「果真還是跟以前一樣倔。」她笑問,「齊大人做了使臣去東夏國,可有給你來信?」
「不過去了十多天,哪有這麼快。」柳雁問道,「你家可還催你催得緊?」
宋晴比柳雁長七歲,如今已是二十有二,家中催的自然緊。提到這事,面色淡淡,「受不住念叨,我已搬出來了。」
柳雁點頭,「我本想說你若不便,可以來我家住的。」
宋晴笑道,「有心了。」
雖說衣食不用倚賴家中了,但一個姑娘獨自搬離大宅,柳雁還是心覺佩服。分別三年,只覺昔日同窗,變得更堅定更有主見,再不是那任人擺佈的人了。
「放衙後你急著回去麼?可要跟我去飲酒?」
「改日吧,我約了好友見面。」
「好。」
傍晚,柳雁從四夷館出來,往易家駕車而去,途中買了宋宋最喜歡吃的米糕,還未進易家,就見門口站著幾個下人,神色凝重,交頭接耳說著什麼。
柳雁說了來意,下人小聲說道,「少爺墮馬,昏迷不醒,怕是不能招待您了。」
柳雁忙問道,「傷的重嗎?大夫怎麼說?」易天揚是不好,可他是宋宋的丈夫,他沒了,第一個受難的就是宋宋。
下人不好說,語塞不言。柳雁心覺不好,忙提了糕點往宋宋的房裡跑去。還在院子就見那兒站了許多人,隱隱聽見哭聲和痛斥聲。她心下焦急,撥開人群擠了進去。一眼就看見宋宋垂頭站在廊道下,易夫人只差沒指著她的鼻尖罵。
「當初去你們宋家求娶,就不該要你。旁人都說是你將你母親剋死的,我和老爺並不信那謠言,可如今……你這天殺的喪門星!」
柳雁臉色一沉,快步上前,護在她一旁,盯著易夫人說道,「易夫人這話未免罵得太難聽。」
宋安怡見到柳雁,淚更是決堤,「雁雁……」
柳雁緊握好友的手,才覺她抖得厲害,「不怕,宋宋。」
易老爺冷聲,「哪怕你是國公之女,可這是我們易家的家事,還請柳姑娘不要插手。」
柳雁確實不好多管,可她若走了,宋宋指不定要被罵得更難聽。她微微沉氣,說道,「如今宋宋還懷著易家骨肉,易少爺一時昏迷不醒,身為妻子的宋宋已很是擔心,若是動了胎氣,只怕更是得不償失吧。」
此話一出,易老爺和易夫人的臉色都變了,這才不言。易太師沉聲,「送少夫人去偏房歇著。」
柳雁輕鬆一氣,和下人一起將宋安怡送到那房中。進了屋裡,她將床上被縟鋪好,喚她先坐下歇著。
宋安怡惴惴不安,哽咽,「雁雁,要是他醒不來了怎麼辦?大夫說他可能醒不來了……」
柳雁擰眉,「宋宋你當真喜歡他麼?」
宋安怡搖頭,「不喜歡,一點也不喜歡。」易天揚脾氣乖戾,冷言冷語不說,還常流連青樓,把她丟在家中。自她有身孕後,也不聞不問,早早將她打發到偏房去睡,說夜裡礙了他安睡。這樣的人,她真不會喜歡,「可是若他沒了,我和孩子怎麼辦?」
柳雁知她不喜易天揚,已放下大半擔心,附耳跟她說道,「不礙事,你有這孩子,易家不敢動你。他們若再責罵你,你就佯裝肚子疼。無論如何,你是孩子的娘,你爹是不疼你,可好歹有宋家撐腰,他們除了責罵,還敢趕你走麼?日後你將孩子教好、養好,往後的易家都是這孩子的,他好好孝順你,就足夠了。」
宋安怡聽了這話,淚漸止,末了仍有擔憂,「可要是生了女兒怎麼辦?」
柳雁想了想,面色冷然,「必然會是個男孩的,哪怕不是……我也會幫你變成是。」
宋安怡瞪大了眼,不知她用什麼法子。
古有狸貓換太子,今日要換也不是不可能。柳雁到她快臨盆時,尋個藉口將她帶出易家,再找好男嬰。若宋宋生的是男童就好,若生的是女嬰,就將男嬰換上。
為了唯一的好友,只要不是殺人放火,她可以做任何錯事。更何況易家本就欠了宋宋,她絲毫不覺心中有悔。
「所以宋宋……安心養胎吧。」
宋安怡愣神看她,半晌點了點頭。門外忽然傳來急聲——「少夫人,少爺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