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東隱寺要穿過郊外一片樹林,清晨的薄霧還未散去,在樹林中氤氳蔓延。鳥鳴悅耳,柳雁撥開窗簾往外看,還瞧不清太遠的地方,等會上了山,只怕連五步外的景物都瞧不見了。
後頭隱隱傳來馬蹄聲,她從後頭小窗看去,只聞馬蹄,不見車。還以為是有人跟她一樣早早上山。不一會,馬車從一側掠過,車她是沒認出來,可那趕車人,她倒是認出。
郝姑娘的車?
馬車很快就過去了,風捲窗簾,她卻好像瞧見裡面有兩個人。一男一女,姿勢頗曖昧,可讓她吃驚。想看個仔細,車已入了霧中,無跡可尋。
這一看可著實讓她心有芥蒂,那車她當然不會認錯,都是年紀相仿的姑娘,平日赴宴賞花品茶,一個月碰上一回也不奇怪,她記性向來不差。可車上的男子是誰?
因父親還未歸來,哥哥納妾的親事也一直拖著。不曾聽哥哥說過與她情意有變,那她方才所看見的,最壞的結果便是,郝姑娘變心了。可她沒有告訴她兄長,那就是變相給她哥哥戴綠帽子?
這可著實令人不悅。
因聖上施壓,兩家已和氣解除婚約,納妾的話也犯不著再大動干戈下聘,屆時鋪了紅妝抬進門便可。可兩家不說,在別家眼裡郝姑娘並無婚約在身,若是有人追求也並不奇怪。
柳雁眉頭蹙起,等會和宋晴碰面求了簽,回家得好好跟哥哥提提。心上人有不對勁的地方,情郎總該有所察覺。最好不要是她想的那樣,否則哥哥得多難過。
心思沉沉想了半路,馬車總算是到了東隱寺山腳下。
此時朝陽普照,霧已全散,從山腳往上看去,景色清明。誰想走到一半,天又下起雨來,瞧見階梯旁有芭蕉,急忙躲了過去。
管嬤嬤越上年歲,身子骨也經受不住多動,東隱寺階梯有四五百,爬不動了,今日跟她來的是杏兒。杏兒看看雨勢,說道,「姑娘,奴婢去車裡拿傘吧。」
「去吧,路滑,慢些沒關係。」
杏兒聽得心暖,真沒跟錯主子。當年她盜了柳雁房裡的珠子,本以為定會被杖斃,誰想柳雁放過了她。那時起她便想,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定要忠心。
柳雁等了半晌,地越來越濕,水也慢慢滲到腳下,站的地方已開始濕潤泥濘。她擰眉瞧看,終於抽了匕首,斬了芭蕉葉,頂著挪到石階那,至少那兒沒有泥。站了一會,便見下面有人打傘上來。認了片刻,已是歡喜,「宋姐姐。」
傘面微抬,白淨面龐已露了出來,宋晴見了她,笑道,「方才上來時碰見你家下人,說你在這等著,我就先上來了。」
柳雁忙躲到她傘下,可算是鬆了一口氣,「這鬼天氣,一點也不讓人安心。難怪沒人上山,原來是都瞧出要下雨了。」
「那倒也好,省得跟人擠,人少些,那解籤文的師父也會耐心些。」
柳雁稱是,兩人一起往山上走去。進了香火大殿上了香,宋晴求了支籤,一對是上上籤,說是有好姻緣,柳雁笑道,「就說宋姐姐是個福氣人。」
宋晴笑笑,見她不求,嘆道,「求了上上籤的還不算是好姻緣,連簽都不需要求的人才真是好姻緣呀。」
柳雁笑笑,「宋姐姐別笑話我了。」
宋晴見外頭還下雨,說道,「不如在這用了齋飯再下山吧。」
柳雁也不願涉水而下,反正今日無事,在這裡和她好好談心也好,想來自從她去了鴻臚寺,兩人就沒好好說過話了。
寺廟主持去備齋飯,兩人便在房裡等候,說些朝堂上的事。
提及那次考試,宋晴淡笑,「你平日也並不用功,奪了頭籌,也在我意料之外。雁雁,你家世好,又得長輩寵愛,腦子又好,如今還有那樣好的未婚夫,這一生都順風順水,讓人羨慕。」
柳雁聽著話裡有羨慕,說道,「宋姐姐只看見我面子上的事,卻不知我裡子的事……我自幼沒了母親,偶爾有些壞心眼的,也總會說我是野孩子。同繼母也並非幾日就熟識,也有許多磕絆,才終有今日的母女情分。我父親一門心思在效忠朝廷上,也甚少關心。齊哥哥更不必說,他初來時,我真是恨極了他。後來決意做女官,也是挑燈夜讀,並非像宋姐姐看見的這樣輕鬆。而今……我唯一的好友已不在……」
宋晴說道,「可如今你還是好好的,哪怕是千難萬險,也都過去了。」
柳雁默然稍許,才道,「仔細想想,若是我稍有偏差,也無今日結果。」她笑了笑,「往上看,往前走,便能有康莊大道。宋姐姐最大的挫折,可是當年女官制被廢除,出逃他國,可你並未放棄,如今也如願做了女官不是麼?」
宋晴神色微頓,終於是展顏,「對。」她伸手拿過茶壺,給她倒了滿滿噹噹的一杯,「以茶代酒,為我們堅持至如今乾杯。」
柳雁也拿了茶,同她碰杯,一飲而盡,「宋姐姐,往後也要共進退,有一番大作為!」
宋晴輕輕點頭,「定是要的……」她緩緩起身,「我去解手,再看看你家下人來沒。」
等她離去,柳雁往窗外看去,見有芭蕉,忽然想起郝姑娘那事,等用過飯,還是快些回家吧。
雨打芭蕉,珠落屋簷,交錯滴答聲響,像催人入夢的曲子。她揉了揉眼,這種時候竟然犯困……困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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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陰冷,鼻尖隱約有苔蘚的濕霉氣味。
柳雁動了動手腳,沒有如願舒展,又酸又麻。她睜眼看去,黑濛濛的並看不太清前面。因手腳被縛,她突然明白過來,用力掙扎滾動,卻還是無法掙脫。心中塵封已久的恐懼慢慢籠罩上來,直至席捲全身——她被劫持了。
又是這樣的雨水天,又是這樣寒冷的囚亅禁之地,她蜷縮成一團,想用牙咬掉腳上的束縛,可那歹人手法頗為老道,根本解不開。耳邊似乎聽見了磨刀聲,還有男子對話的聲音,那歹人至少有兩個。
她滾到邊沿,靠著那坑窪不平的石壁站起身,尋了一處尖銳地方,雙手用力在上面磨,偶爾擦到手,忍痛不理。
這裡應當是石洞,待了一會已能看見些許東西。只是洞穴出口似乎被人用大石擋住,只能看見石頭四面縫隙有光。
終於將手上的繩子磨破,她這才能把反綁的手伸到前面,從靴子那抽出隨身帶的匕首,將腳上繩子割斷。她輕步走到堵住洞口的石頭,側耳聽了聽,外頭果真在磨刀,聽得她心驚。
從方才對話來看,至少有兩個成年男子,正面突破的幾率不大。她擰眉沉思片刻,伸手在那石頭縫隙上。
風是對流的……
那就是說,這不是死穴,而是個活洞。
她當即拿好匕首,吹亮火摺子往洞穴深處走去。不敢太快,怕踩了苔蘚摔傷骨頭,到時候要跑更難。不過走了五六步,身後大石咚隆作響,光源從後面照入,洞內頓時明亮。她驚了驚,背後已有人大叫「哥!她跑了!」
再顧不得什麼小心,不跑的話只有被抓的份,磨刀做什麼?只能是殺人吧。
她跑得很快,偶有摔著,但因身子輕巧,素日也有騎馬射箭,動作敏捷,一時後面的人也追不上,還將那人甩得越來越遠。等終於又見光源,只覺沒了的三魂七魄又回來了。一步衝出洞外,還未來得及安心,便猛地撞在一人身上,痛得她兩眼冒了青光。發已被人狠狠揪住,耳有惡聲,「你再跑試試,那人還說要留你條全屍,如今看來是不必了!」
柳雁疼得冷汗涔涔,可聽見這聲音,卻好似在哪裡聽過。心頭猛地掠過驚詫,顫顫抬頭,正對上個精瘦高大怒目圓瞪,滿是煞氣的漢子。
只是看一眼,她已渾身冰冷,愕然不已。
身後的人已追了出來,喘氣,「她真能跑,哥,還好你聰明。」
聲音清楚響起,柳雁已被一瞬湧上的恐懼奪了全身氣力。
——當年綁了她差點奪她性命的遲家兄弟,為什麼未成大牢亡魂,卻又出現在這?!
遲家兄弟是她今生最怕的人,哪怕是兒時第一次看見聖上,也沒有驚怕過。
本以為早就忘了幼時被劫持時的恐懼,可如今才知道,原來根本沒有忘,只是隨著時月慢慢沉落到了心底,而今再見,那種驚恐便全都湧起。
遲大一腳將她手上的匕首踢走,見她驚得不能言語,已笑得嘲諷,「逃得這麼果斷,老子還以為是什麼膽大的。」他捉著柳雁不讓她逃,也不打算拖回洞裡解決,「阿弟,將刀子拿過來。」
聽見刀子,柳雁回過神來,見他並未認出自己,稍覺安心,強定心頭不安,說道,「是誰讓你們來殺我的?」
遲大冷笑,「去問閻王爺吧。」
「我可以拿那人出的十倍價錢給你們,並且不會告知官府,你們若要出城,我也會助你們出去。」
遲大說道,「道上有道上的規矩,吃了你這一口好飯,這輩子都不會有人給我們兄弟活幹了。」他眼睛一轉,又笑道,「差點忘了將你身上的好東西搜出來。」
柳雁咬牙將他手攔住,「男女授受不親,你要取我的性命可以,不要玷污我的清白。你要我身上值錢的東西,我一件不落給你。」
遲大捉了她的發也不怕她反抗,只是見她生得不俗,楚楚動人,已決定等她自個取了東西,就要了她清白,反正是要殺的,不如讓他痛快一番。
一會遲二拿了刀子來,要遞給他,遲大已是瞪眼,「這人你來殺。」
遲二手一軟,長刀差點沒掉下去,「哥,我不敢,我連殺雞都不敢。」要不是為了錢,他也不想跟著兄長做這事,可他們是戴罪之身,逃不出這城,也不能去做體面活,甚至連倒夜香的活也不敢去做。他們要是不接這殺人的活,那就只能餓死深山了。
遲大呸了他一口,這才接過刀,「沒出息。」
遲二笑笑,「就是這麼沒出息了。」
遲大見這姑娘已將東西盡數取下,說道,「阿弟,將東西包好,尋個黑鋪子當了,換肉吃。」
一聽能換肉吃,遲二忙俯身去撿,還未全部撿起,見著有塊白玉十分顯眼,拿起來看。
遲大見他拿那麼久,對著美人忍得難受,氣道,「還不快點。」
「哥。」遲二抬手,「你瞧著玉,可是薛先生的。」
遲大一頓,拿在手上看,這一看便低頭對柳雁惡聲,「這是你哪偷來的!」
柳雁不知他們怎麼認得薛院士,「是薛院士贈與我的。」
「當初薛先生說這是他的家傳寶,是不送人的。」遲二說道,「我去偷他這白玉,他說什麼都可以給我,但獨獨這塊不行。家傳寶怎麼會給你,薛先生可沒有兒子女兒。」
「這是薛院士臨死前送我的,你去問城中士子,都知曉此事。」
遲大見她鎮定如此,忽然覺得她的眼睛十分熟悉,低頭看去,揪著青絲的力道更大,「你是柳雁!那柳將軍的女兒!」
柳雁臉色猛地一變。
遲二一聽,也去瞧,更是不能控制叫了起來,「真是她,那個可怕的小姑娘!」
遲大冷笑三聲,「真是風水輪流轉,你到底還是落在我們兄弟手上了。如今出落得可真不錯,本來還想送你好好上路,可現在老子不想了。綁你個三天,讓你受盡侮辱,再要你性命。」
柳雁咬唇,終於抬頭盯他,「為何你們沒死?」
當初他們被送進大牢,她分明聽見父親說會讓刑部那邊將他們殺了。過了不久後,刑部也來了話,說已暗中處置了。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他們還會在這?
遲大笑得更冷,「當初大牢積水,牢房坍塌,我們十餘人一起逃了出去。只是活與死並無區別,這一切都拜你所賜。」
柳雁聽他這麼一說,可算是明白了。想必是刑部發現逃犯逃走,怕擔待責任,不敢上報,又不敢得罪她父親,所以才將此事壓下不提,又跟他們柳家說遲家兄弟已處死。
其實根本沒有!
若是她能活著回去,定要找到當年刑部那些人,隱瞞這樣危險的事,放跑那麼多逃犯,真該死。
遲大已是輕笑,「老天有眼,讓你送上門來。」
遲二見他伸手去剝柳雁衣襟,忙攔住他,「哥,薛先生將這東西給她,可見關係不一般啊。」
遲大低眉想了稍許,神色剛有緩和的臉又霎時兇殘,「那又怎麼樣。若非是這小賤人,我們怎麼會一直逃亡見不得光,只能做這種殺人放火的事。那人拿了那麼多錢給我們,要拿剩下的一半,就得提了她的腦袋去見。
「可薛先生救過我們的命,當初我們逃不出京城,又不敢露面,你在山上受了傷,我去找藥,是薛先生幫忙買的藥,你才活命的。如今你怎麼能殺她?」
遠遠傳來敲鐘聲,響遍整個山野。柳雁頓了頓,原來這裡還是在東隱寺附近,東隱寺……她問道,「難道拿東隱寺香燭去先生墳前上香的就是你們?」
遲二點頭,遲疑片刻,又說道,「哥……要不你廢了她舌頭吧,留她一條命……」
遲大怒聲,「你做事總這樣膽小,日後如何能成事!什麼薛先生,什麼救命之恩,在我眼裡,這世上就只有我們兄弟倆,剩下的就是錢,有錢就是娘。你是不是覺得殺人放火的都是我,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死後你就能成佛了是吧?」
遲二急了,「哥,我沒那麼想過。就算是去地府,我也做好進畜生道的準備了。」
這話可算是讓遲大聽的稍微舒服了,一想不能讓自家兄弟猶豫太多,還是早點殺了好,就是便宜她了。
遲二見他又揚起鋒利長刀,驚叫一聲去攔,遲大哪裡肯,手中長刀已抽閃。遲二搶的急,步子一個不穩,撲身往前。誰想卻正對著刀子,剛磨好的刀削鐵如泥,更何況是削人的骨肉。
身處低位的柳雁只看見那長刀刺入遲二腹中,鮮血直落,頭一次看人生死這樣近,已是愕然。遲大更是一聲淒厲慘叫,緊握那青絲的手也鬆開,抱住他的兄弟,「弟弟啊……」
遲二隻是挺了挺身子,就沒了氣息。遲大又是哀嚎,差點沒悲慟得暈厥過去。
柳雁用盡全身氣力起身往密林中跑,她要活命,哪怕是跑不過身強力壯的遲大,甚至被他追上後會死得更慘,也要跑。
沒有開闢山路的地方荊棘眾多,四季常青,哪怕是到了臘月還是不落刺兒。反而因這冬日將人刮得更疼,像是刀子剜在身上。
遲大憤怒的喊聲如刺似刀,刮得柳雁耳中刺痛,更是沒命得跑。
因草已枯死,雨又浸染了幾日,地上泥濘濕滑。已摔了三次跤的她幾乎摔得神志不清,可一旦停下就必死無疑。
忽然腳下一滑,不知踩空了什麼,整個人往前摔去,摔進那看高隆的枝杈叢中,全身往下傾倒滾落。
遲大雙眼通紅,手執長刀也一步躍來,跟著滑落,一起滾在碎石滿鋪的陡坡下。
柳雁差點沒直接疼暈,一直緊咬的遲大卻沒了聲,她睜眼望向那,就見遲大腦門已滲出血來,怒目睜開,似乎死不瞑目。而他腦袋前由地拔起的凸石,也被染紅了。
見他已死,柳雁瞬間沒了力氣,仰躺著身子休息,看著晦暗籠罩了一層灰白的天穹,忽然笑了笑。笑著笑著就有淚滾落,只是片刻,她已強打精神,想下山求救,否則山上那麼冷,在這過一晚都得冷死。
等她要站起來時,才察覺到兩條腿傳來的刺痛,低頭一看,左右腳因軋過碎石滾落,磨得血肉模糊,連站的力氣都沒了。她咬了咬牙,呼救兩聲,轉而以手代步,撐手往前爬。
可哪裡爬得遠,這山凹處又長滿荊棘,身邊又沒匕首開路。她一點一點的將枝杈折斷,定要離開這。
否則她死了,就沒人知曉宋晴的事。
她不傻,只是方才沒有空餘去想。而今手折枝杈,腦子得了空,便猜出要殺自己的人是宋晴。
雖然一切都是揣測,可是只要跟蘇定驗證了一點,她便能將整件事弄明白。
可如果她死了,蘇定便是下一個被害死的人,整個大殷都會有未知的危險。
她早該察覺到不對,可惜……她太在乎昔日女班情誼,而幾次三番忽略了細節。
折著枝杈的手漸漸被不停落寒如冰水的雨珠凍得沒力氣,身體也疼得沒了知覺,只是折著……折開一條路,就往前爬。爬過荊棘叢到了草叢,便翻滾而行……
雨水像針刺進骨裡,身體已開始僵住,沒有辦法動彈。
柳雁知覺呼吸都要費很大力氣,趴在泥濘上,臉前是一處水坑,雨珠滾落,低在水坑中,髒水便彈起打在她臉上。
這一次……真要死了吧……
在別人眼中總是福氣滿滿的她,卻不知她為了自己的那條康莊大道,付出了多少。
因為家世好,別人便將她如今所有的都歸結為家中為她安排好的,反而比普通的姑娘要更努力三倍。可即便是已付出三倍努力,仍不被人承認。
「那是定國公的千金,日後前途大好。」
「有那樣的爹,那樣的柳家族人,以後做女相都不是難事吧。」
如果現在死了,那就蓋棺定論了。她還要再往前,十年不可,那便用二十年來證明自己。
所以她還不能死!
她甚至還沒有和爹娘告別,還沒有和齊褚陽道別,怎麼甘心就這樣死去。
合上已久的眼又緩緩睜開。
雨勢不減,全身都濕透了,連衣裳上的泥土都被沖刷了不少。忽然那雨水不再重砸,像是突然停了。
胳膊上落下沉穩雙掌,將她整個人都抱了起來,離開那冰冷泥地,以身擋住那滾落冰雨。
「雁雁,不要怕,我們回家。」
不知為何在千里之外的他會出現,像是夢裡才能聽見的聲音,柳雁將重負全都暫且放下,窩在他懷中,再無擔憂,安然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