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死與生

羋月又做了那個夢,那個她已經很久沒做過的夢。

她站在一團漆黑當中,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似乎聽覺視覺全都被蒙住了。她什麼也做不了,只有放開腳步,不停地跑著,她也不知道能跑到哪裡去,到底要逃避什麼,只曉得她一步也不敢停下來,若是停下來,就似要被這一團黑暗給吞噬了一般。可是她越跑,週遭的漆黑便越是濃稠,濃得似要粘住了她的四肢五官一般,濃得似要叫她窒息。她越跑越慢,漸漸地整個人似要被這一團漆黑給粘住、給淹沒、給悶死。她想驚叫、卻叫不出來,想動、卻是全身麻痺,一動也動不了……那似是一種腐爛又帶著血腥的氣味,漸漸地就要沒頂了……

她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四周仍然是一片漆黑,鼻子中似乎仍然能夠聞到那沒頂的血腥之氣。

她是還在夢中,還是醒了?

忽然聽到「啪」地一聲,一團亮光忽然點起,將光芒撒布整個房間之中,那一瞬間黑暗退出,她的肢體似乎也從冰封僵立中回暖,她又活了過來。

她遲鈍地將目光轉動,看到了執著青銅燈奴,焦急地走到她身邊坐下的莒姬。

莒姬柔聲道:「你醒了。」伸手就要去她額頭試一下體溫,羋月卻扭頭避開。忽然想到一事,她厲聲道:「魏冉呢,我弟弟呢,他在哪兒?」一邊問,一邊就要掀被起身出去。

莒姬忙按住她道:「你休要擔心,我已經把魏冉和向壽都接到莒族去住了,他們安好。」

羋月卻道:「我不放心,我要自己去看看。」

莒姬道:「這夜深人靜的,宮門都下了鑰,你要如何去看。我已經安排妥當,你還有何不放心的?」

羋月卻轉頭,眼睛似要噴出火來,厲聲道:「我正是不放心你。」

莒姬一怔,站起來以母親的威權斥道:「你這孩子說的什麼瘋話,快躺下來,你可知道你昏睡了多久嗎?」

羋月卻揮手拍開她欲拉自己的手,叫道:「你別叫我孩子,我不是你的孩子,我的母親剛剛死了,死了!」

莒姬倒退一步,怔在當場。

羋月卻厲聲道:「為什麼,為什麼你當日不肯去尋她?她為了你入宮,她為了你放棄自己的人生,她任由你將她獻與父王,不是為了她自己爭寵,而只是為了你生兒育女,助你固寵,讓你得了人生的倚仗。可是你是怎麼待她的,她因你而結怨那惡婦,她因那惡婦的報復受盡苦難,可你呢,你不聞不問,任由她活在那般地獄之中……你知道她身上有多少傷麼,受過多少毒打虐待嗎,你自然是不知道的,甚至是不在乎的……」

莒姬跌坐在席上,心頭劇痛,她撫著心口,如溺水的人一般,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羋月猶自未覺,仍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安排她在小樹林相見,為什麼會讓她又被那個昏君所辱,你知不知道,是你安排的這次會面害死了她,是你害得她再也沒辦法活下去,是你害死了她,是你害死了她!」

莒姬再也忍不住,張口便噴了一口血出來。

羋月滿腔悲憤,直欲傾倒出來,不管是誰,只想將這怨恨憤怒發洩出來,而莒姬近在眼前,更是成了她猜忌、發洩和遷怒的目標。

及至莒姬忽然吐血,她才怔住了,整個人呆在那兒,好一會兒才伸手顫聲道:「你,你怎麼了……」

莒姬揮開她欲攙扶自己的手,捂著胸口,喘著氣道:「叫、叫女艾。」

羋月一怔,連忙轉身慌裡慌張地開了門叫道:「女艾,女艾——」

莒姬的侍女女艾和女葵連忙進來,見了莒姬如此模樣,嚇了一跳,連忙熟門熟路地自旁邊的漆盒中取出一隻小巧的銀瓶來,倒了一粒丸藥,遞與莒姬飲水服下,撫著她的胸口助她平氣,好一會兒才安穩下來。

羋月在一邊焦急地想要插手卻是插不上手,好不容易見莒姬平息下來,才吶吶地上前叫了一聲道:「母親——」

莒姬卻是滿臉的心灰意冷,只淡淡揮了揮手道:「我今日不舒服,女葵,你且帶公主去她原來的房間去住,我要歇息一下了。」

女葵忙道:「是。」便帶了羋月回到她原來的居處,又慢慢地說明了原委。

卻原來羋月忽然於獵場之中失蹤,女葵知道原委,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一邊急忙派人去西市尋找,想法辦推諉搪塞。

另一頭,莒弓打昏了羋月,也忙著將她送回獵場行營,此時天色已晚,諸人皆已經回到營帳,卻發現羋月不見了,南後與羋姮也皆派了人四下搜尋。一時之間竟是人頭湧動,無法悄悄將她送回去。

幸而莒弓也甚是有急智,一邊派人與女葵聯繫上,一邊偷去射殺了只黃狼來,將這死狼與昏迷不醒的羋月放到一起,然後躲在一邊,候著女葵帶人「尋找」過來,發現羋月與那狼昏倒一起,也好掩蓋她身上染上的向氏之血。

此事便當成九公主於騎馬落單,卻遇上一隻中了箭的黃狼,雖然殺了那黃狼,自己卻也受驚昏厥。

當下便急忙送她回了營帳,叫來御醫看過,果然也說她「驚恐過度,急怒傷神」等言,當下諸人更是信以為真。羋姮抓過羋姝來,以羋月為例,訓誡再三,說得羋姝告饒不止這才作罷。

南後也忙向楚王槐請罪,楚王槐並不以為意,只命人取了些珠寶和藥物賜與九公主便罷。

因秋獵尚需要時日,羋姝自然不肯就此回宮,南後又恐營帳中照顧不力,便派人將羋月送回宮中。她知道雖然羋月在宮裡名義上由楚威後照顧,但若這般將她獨自送回,必是無人照顧。她身為後宮之主,自是不肯負上「照顧不周致令公主夭亡」的罪名。正於此時,莒姬也早接到了偃婆傳來的消息,當下就派人到南後跟前請求將羋月送到自己宮中照顧,南後順水推舟便也答應。

羋月直昏迷了一天一夜,這才悠悠醒來,莒姬正自驚喜,豈知羋月一醒來便渾身是刺,句句質問皆是誅心之語,莒姬本對向氏之死悔愧交加,再被羋月這一問,更是激起舊症,不禁一口心頭血噴出。

羋月聽了女葵訴說,心中一絲悔意閃過,然而向氏之死的巨大悲痛,卻是壓過了這一絲悔意。

女葵見了羋月神情,似有悔意閃過,卻又變得表情冷硬,心頭暗歎,卻是什麼話也不能再說了。

次日清晨,兩邊皆是梳洗過了,女葵便引著羋月去莒姬處用朝食。莒姬卻還躺著,神情懨懨地道:「我今日不想用朝食,你且自己先用吧。」

羋月沉默地坐在那兒,一句話也沒有再說,只行了禮退出。到了外室,侍女奉上食案,羋月舉箸欲食,卻見那敦簋打開,一見到裡面的肉脯,向氏倒在血泊中的情景忽然又再次浮現,她頓時胃中翻騰,衝出門外一陣狂嘔。

女葵慌了,忙撤了那幾樣食物,又換了幾樣來。無奈羋月一見到食物便胃中噁心,葷食更是一聞到氣息便吐,便是無任何油星的粥湯青菜,也只能勉強吃得兩口,到第三口時便吐得乾乾淨淨。

莒姬慌了,顧不得自己心悸未癒,便叫了女醫摯來為羋月診脈,哪曉得女醫摯開了湯藥來,羋月勉強灌下兩口,便照樣吐得乾乾淨淨。

此時秋獵已經結束,楚威後見羋姝等人已經回了宮中,又聽說羋月在莒姬處,便罵了南後一頓,便派了女澆女岐兩人去離宮,要將羋月搬回高唐台來住。

不想這兩人去了離宮,正見羋月吐得連腹中酸水也嘔了出來,又聽說羋月自那日受驚以後,一直上吐下瀉,水米不進,也嚇了一大跳,忙回去稟了楚威後。

楚威後不信,又親自派了玳瑁過去看,玳瑁親叫人置了食案偽作關心,送去給羋月。卻見羋月只是聞到食物氣息便吐得乾乾淨淨,又問了女醫摯,曉得她這幾日連吐帶瀉,果然不假。

楚威後召了女醫摯來問這是何原因,女醫摯沉默了片刻才道:「這是恐懼與不安,想是公主當真驚著了。」

楚威後便問原因,女醫摯道:「小醫當年隨師傅採藥之時,也常見林中猛獸捕食小獸,或互相撕殺,便是那一等猛獸,若是遇上敵人,也會將剛剛吃進去的食物吐光。不論是人是獸,都會在受驚之餘,將體內『多餘』之物排出去。」

楚威後沉默片刻,忽然道:「若是受驚不止,是不是這病便不能好?」

女醫摯苦笑道:「莫說受驚不止,小公主似這般再過些日子,便要一命嗚呼了。」

楚威後默然,揮手令女醫摯出去。

玳瑁卻是看出楚威後的心思來,大著膽子上前一步道:「威後,這九公主……」

楚威後卻是驀然一驚,揮手嚴厲地道:「你休要多事。」

玳瑁連忙垂頭應是道:「是。」

楚威後長歎一聲道:「我在先王跟前發過誓言,我不會傷他子嗣的。既是發下了誓,我便有百種厭惡他們的心思,卻也不能動手。否則……」

其時之人,信巫重神,這發下的誓言,亦怕違誓會有報應。雖然到了要緊關頭,性子強橫的人也不會顧及什麼誓言不誓言的,自己先痛快再說。但畢竟楚威後如今事事順遂,且對方對她已經沒有太大危險,何必為了自己心頭一點子厭惡,去冒違誓的風險。

不過,若是他們自己尋死,她也不會擋著就是。

楚威後想著,眉頭微微舒展開來了。日子長著呢,在這宮中不得庇護不得指引的孩子,能活多長,還是未定之數。便是那出了宮的,將來沙場百戰,若是無人特意關照,又能有多少機會活下來。

想到這裡,楚威後便吩咐道:「既然九公主身體不適,那便讓她在離宮養著吧,莒姬若有什麼需要的,也只管與王后說便是了。在她身體未好之前,休讓她回高唐台了,免得……」她沒有再說下去。

玳瑁卻是已經明白,免得什麼,自是免得讓九公主這等人,把病氣過到高唐台的寶貝大公主、八公主身上去。

羋月便在這離宮住了下來,她仍然是上吐下瀉,直過了十餘日,方在女醫摯的醫食並用之方下,漸漸好轉了。只是整個人卻瘦成了一張竹片,似乎風吹吹便能把她吹走似的。

她雖然恢復了飲食,但這失去的嬰兒肥卻再也沒有回來,似乎還有越來越瘦的趨勢。那些吃下去的食物,好像不是增在她的體重上,而是增在了她的高度上。

她開始長身體了,似乎有人捏著她,如面人一般往兩頭拉扯。她人越來越瘦,個子卻越來越高,走出去搖搖晃晃,像一根竹竿似的。

這時候她病已經好了,便在楚威後令下,又搬回了高唐台去住。

羋姝初見她時,也嚇了一大跳,道:「九妹妹,你如何長成一支竹竿了。」

羋月沉默不答,重回高唐台以後,她變得沉默了不少,整個人的氣質也從原來頗具欺騙性的可愛伶俐,變成了冷峻孤僻。

羋姝卻是對她早前的乖巧伶俐有著先入為主的印象,因此見她雖然性情大變,不但不曾對她反感,反而更覺同情,對侍女珍珠歎道:「九妹妹真可憐,若是我遇那種黃狼,必然也是嚇得要命。可她太可憐了,被這一嚇竟嚇出病來,如今病好了,又變成這樣難看的一根竹竿來……我若是也變成這麼難看的一支竹竿,何止是不理人,我根本就不想見人了好不好。」

羋月病得七死八活的時候,大公主姮正好於此時嫁到齊國,三公主菱、四公主蕎便也作為姮的媵女一起出嫁。六公主薏卻也生了一場病,便沒有跟隨出嫁,只由屈昭景三家同姓宗族,各出了一女,合起來便是五名媵女一同出嫁。

羋姮一出嫁,這宮中便空了大半,羋姝頗覺得怏怏,倒對其餘幾位姐妹的情份深了許多。

這些時日,但見羋月越長越高,不但高過了羋姝,也高過了羋茵。

其時羋茵比羋姝年長一歲,長得自然比羋姝略高一分。只是羋茵素來乖巧,知道羋姝事事愛與她爭一分,因此與羋姝站在一起的時候,若著鞋履,便穿鞋底薄上三分的鞋,若是赤足行走,便稍屈膝蓋。反正掩在裙中,旁人雖看得出來,但羋姝走在前面,卻是看不出來的。

但羋月卻與羋茵不同,她長得比羋姝高,卻從來不作掩飾,就這麼直愣愣地走在羋姝身邊,襯得她比自己矮。羋茵本以為羋姝會不悅,不料羋姝反而同情道:「九妹妹當真可憐,她自己一定不想長這麼高,長得跟竹竿似的。」

羋茵噎住了一口氣,想挑撥的話無處出口,便嚥了下去。

只是羋月自那一日起,與莒姬的隔閡卻越來越深,便是在莒姬宮中養病,兩人面對面坐著一整日,亦常常是一言不發,無話可說。

及至搬回高唐台以後,這種情況更是嚴重。楚威後故作慈愛,因之前羋月幾番又回離宮去見莒姬,便表示羋月可以每月去探望莒姬兩回:「終究是母女,不可傷了天性,告訴你母親,她若是當真牽掛著你,也可如揚氏一般,和你一起住到高唐台去」。

如揚氏一般住到高唐台,那便不是夫人的待遇,而是比女岐女澆高不了多少的傅姆僕從了。莒姬聽得出楚威後言下的意思,她自然是不會接招,只裝不懂。

這般一來一去,莒姬與羋月的相處,便如此相對無言,羋月只如例行公事般每月來兩次坐一坐,便離開了。

羋月心中何曾不知道,向氏之死實與莒姬無關,自己那日遷怒,實是傷了另一位母親的心。她有心道歉,可是話到嘴邊,卻梗住了無法出口。有時候她甚至自暴自棄地想,便是錯怪了她,遷怒了她,那又如何,向氏終究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而莒姬呢,照樣錦衣玉食,兒女成雙。

直至有一天,羋月清晨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身下一片潮濕,空氣中隱隱傳來她曾經熟悉的血腥之氣。

她忽然感覺一陣驚恐之意湧上心頭,她伸手往自己的身下一摸,把手收回到自己面前的時候,果然傳來了更濃的血腥之氣,自己的手中,竟是一片血紅。

她的手在顫抖。其實從她上吐下瀉的時候開始,她便感覺到死亡的陰影在她頭頂纏繞不去。女醫摯的歎息,和莒姬私底下說她命不久兮的話,和後來她越來越瘦,瘦得甚至摸到一節節的骨頭來的感覺,她一直存了懷疑,自己的精氣血這樣損耗下去,是不是真的會死掉。

她不想死,她還有許多事要做,她兩個弟弟還未長成,她的生母猶含冤九泉,還有她捨不下的莒姬母親,屈原夫子,甚至還有黃歇師兄……

一想到莒姬,她一個激靈,便想到了一事。

她就要死了,可她不能這樣帶著和莒姬母親的隔閡去死,不能帶著她給莒姬母親的傷害去死,不能讓母女兩個帶著這樣的遺憾去死。還有,她若死了,她的弟弟們,她的羋戎,她的魏冉,怎麼活下去?她必須想辦法為他們作好安排,而她臨死前唯一能托付的人,便是莒姬母親。

想到這兒,她再也按捺不住,起身找了一件黑色的袍子,借它遮住這身上的血痕。她飛快地穿好衣服,飛快地跑出去,穿好葛屨,不顧身後女澆和女岐的呼喊聲,飛也似地朝著離宮方向奔去。

清晨的宮巷中,諸宮奴們還在打掃,未曾清道,便見九公主飛快地跑過宮道,直向離宮而去。

羋月一口氣跑進離宮,她感覺到她的血在一點點地流失,流入她匆匆包裹著的布包內,甚至多到要流出來,滴入地面了。

她一口氣衝進離宮,眾女奴驚得連忙閃在一邊,唯恐被她撞上。她衝進莒姬的房間時,莒姬正在由女艾服侍著,還坐在錦被中飲水,見羋月旋風般地進來,氣喘吁吁地道:「母親,我有話要同你說。」

莒姬以為出了何事,也嚇了一跳,連忙令侍從退下,方欲問道:「出了何事?」

便見羋月跑到她的面前,撲倒在她的懷中,哽咽道:「母親,對不起!」

莒姬一驚,連忙扶她起來,道:「怎麼了,你這孩子這是怎麼了?」

羋月卻不起來,反而摟住她的脖子,伏在她的懷中嗚嗚地哭起來,邊哭邊道:「母親,是我對不住你。我不應該為了我阿娘的事遷怒於你,我同你說的那些話,都不是真心的,我只是受不住,受不住,我想找個人來發脾氣。你是我最親的親人,我不同你發脾氣,又還能對著誰發脾氣,你不要記恨我嗚嗚嗚……」

一剎那間,莒姬那百煉成鋼的心也不禁被這孩子給哭軟了,歎道:「真是孩子話,天底下哪有母親會記恨自己的孩子呢。我何曾怪過你,是母親護不得你,讓你連發脾氣,都只敢對著我來發作。若是你衝著我發脾氣,能教你好過一些,我也是高興的。」

羋月抬起頭,哭得眼淚鼻涕一把道:「母親,對不起,對不起,我要死了,你原諒我好嗎?戎弟和冉弟以後只能由你照顧了,我對不住你,又要拖累你了……」

莒姬聽得不甚明白,但多少也能聽出些意思來,不禁大驚,扶起羋月道:「你怎麼了,好端端的,說這些死啊活的話……」

羋月哭到打嗝,一邊打嗝一邊抹淚道:「我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我一定是要死了,母親,我死了你不要傷心啊,你還有戎。戎是兒子,一定比我更有用……」

莒姬終於聽明白了她的意思道:「你說,你流了許多血,你是哪裡受傷了,或者是……」她忽然想到一事,不禁啼笑皆非,伸手摸了一摸羋月身下某處,問道:「可是這裡流血了……」

羋月抹著淚點點頭。

莒姬又問道:「從前不曾流過,這是第一次,是不是?」

羋月又點點頭。

莒姬笑了道:「你的傅姆們真該死,竟然這樣的事情,也不曾告訴過你。」

羋月抹著淚問道:「怎麼了?」

莒姬抱住了她笑道:「我的兒,你不是要死了,而是你要長大了……」

少女成長時都要遭遇的第一次要緊的大事,便在這傷痛與蛻變中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