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她竟然有這等本事?!

  太后娘娘一聽,不免有些意外;「怎麼,你倒是認識?」

  她只當蕭杏花來了燕京城沒幾天,應該是誰都不知呢。

  「倒也談不上認識,只是剛才在外面,聽著幾位夫人在那裡閒聊,覺得有趣,就隨意聽了聽。」

  她這話一出,那邊禮部侍郎的家眷,還有安南侯的夫人,頓時臉色都變了。

  那禮部侍郎的家眷想的是,原本不過是隨意說說罷了,哪知道竟然讓聽了去。讓這村婦聽了去也就罷了,誰知道這村婦竟然是個小肚雞腸,剛剛擠兌了她們一番就罷了,現在竟然要在太后娘娘面前告狀嗎?

  那安南侯夫人更是心裡暗暗叫苦,心說人家說,她坐在旁邊,也不好阻攔的,誰曾想,真得被連累了去?若是她在太後面前說一句兩句不好聽的,那她豈不是太冤了?

  「喔,這倒是巧,都閒聊些什麼啊?」

  蕭杏花笑了笑,看向那幾個夫人,滿意地看著她們幾個臉色如紙地站在那裡。

  她眨眨眼睛,笑著道:「其實也沒什麼,不過聽著聊些京城裡哪家鋪子的料子好,我正想著給家裡媳婦女兒扯點布做點好看衣裳,就想著向這幾位夫人請教請教。」

  她這話一出,下面幾個夫人可算是把提著的心落地了。

  這半截子殺出來的什麼鎮國侯夫人啊,可真是不按理出牌的,若是她當著大家的面說起她們嚼舌根子的事,那才真是讓大家落個沒臉!

  誰曾想,她竟故意逗她們的?

  太后娘娘卻並沒多想,自然不知道這幾位夫人可憐的心思,她聽著蕭杏花的話,不由笑道:「這有什麼呢,不過是一些布罷了。我這庫房裡還有一些,是今年進貢上來的新鮮花樣,等下讓人取一些來,你拿回去,給幾個孩子做新衣裳。」

  「太后娘娘,那如何使得呢!」

  「這有什麼,庫房裡放著的那些,左右穿不完的,那花樣好,質量也上等,給年輕媳婦姑娘們穿,那是再好不過了。」

  蕭杏花見太后娘娘這麼說,乾脆笑道:「太后娘娘既這麼大方,那我也不假惺惺地客氣了,在這裡先謝過了呢。」

  太后娘娘見蕭杏花這般,也是笑了:「我瞧著你就是個爽利的,倒是和那些假模假樣的不一樣。咱們說話,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就是,可千萬別見外。」

  蕭杏花聽著這話,分外覺得對了自己脾性:「可不是麼,在太后娘娘這裡,我可不敢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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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太后娘娘那裡出來,蕭杏花臉上雖然笑著,可是心裡卻遍佈疑慮。太后娘娘還挺喜歡自己這一家子,她看得出來。

  不過總覺得這喜歡裡,彷彿還有其他的什麼思量。

  她轉首看了看自己女兒,細細打量,不免發現自己女兒長得可真好呢。

  以前小門小戶又粗衣荊釵的,只是清秀罷了,如今打扮起來,嬌俏可人,跟一朵花似的,真是比起那些郡主公主不遑多讓。

  「娘,你琢磨什麼呢?」夢巧也是納悶了,怎麼娘一直盯著小姑子看啊。

  蕭杏花疑惑地道:「你們說,太后娘娘是不是很喜歡佩珩的樣子呢?」

  「佩珩長得好,人見人愛啊!」夢巧理所當然地道。

  「嫂嫂,怕是沒這麼簡單呢。」秀梅到底心細。

  佩珩聽著這話,不免也有些疑惑:「娘,太后娘娘這是什麼意思?」

  蕭杏花沉吟間,其實已經有了猜測,不過看著女兒,她也不好嚇到她,最後還是笑了笑:「沒什麼,想必是你爹在朝中位高權重,太后娘娘也得拉攏咱們。」

  眾女兒媳婦聽了蕭杏花這話,卻覺得依然泛著疑惑,不過見她這麼說,也就不提了。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著,卻見迎頭走過來一個人。

  這個人,倒是見過的。

  「夫人?」來人玉冠長袍,生得灑脫俊美,正是涵陽王劉凝是也。

  蕭杏花其實對這位涵陽王頗有好感的,人家斯文端莊又一身貴氣的,看著就讓人喜歡,當下笑著上前拜見了。

  「臣婦拜見涵陽王殿下。」蕭杏花說著這個,她身後的夢巧等人自然也跟著拜見了。

  「夫人,快快免禮,這可使不得。」

  雙方見禮過後,難免寒暄客套了幾句。

  之後蕭杏花自是去福壽殿準備赴宴,而涵陽王便去太后娘娘處,雙方擦身而別。

  這涵陽王待走出沒多遠後,忽然想到什麼,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誰知道那佩珩,卻是暗自想起之前的事來,想著當時自己叨擾涵陽王,惹得他不喜,此時重新見到,分外不自在,見他走遠了,正不由得看過去。

  彼此這麼一回頭,恰好四目相對。

  佩珩頓時羞紅滿面,連忙收回目光來,跟著自己娘親匆忙走了。

  涵陽王倒是兀自站在那裡愣了片刻,之後想著那女孩兒匆忙離開的背影,搖頭笑了笑,也進殿去拜見他的母后了。

  而這邊蕭杏花一邊前往福壽殿,一邊暗自揣摩著,想來想去的,越想越覺得哪裡不對勁,當下不免心急,恨不得趕緊回家去,和蕭鐵蛋商議商議。

  太后娘娘,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蕭杏花心裡琢磨著這個,不由得再次多看了女兒佩珩一眼。

  明珠蒙塵,如今一旦入了豪門,細心調理,精心雕琢,她就像一塊寶玉散發著動人的光澤。

  這是自己的女兒,是自己和蕭鐵蛋必須護佑一生的女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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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蕭杏花的若有所思中,一行人來到了福壽殿,被迎進去後才發現,文武百官已經都到齊了。原來這福壽殿分為內外,內裡是女眷貴戚以及當朝侯門夫人百官太太,外面則是文武百官侯爺王爺以及這些侯門貴爵們的膝下兒郎。

  蕭杏花等在太監指引下落了座,發現面前是金漆小桌,擺著一碟子精緻的果子,有乳梨,真柑,香圓,荔枝,櫻桃等,其中又有甘草花兒,官桂花兒,縮砂花兒等香料。蕭杏花事先聽了嬤嬤說,知道這是看菜,說白了就是不能吃,放著讓你覺得好看,聞聞那香味讓你心情大好,等會兒多吃點!

  蕭杏花抬頭看看外面,只見外面戲台上已有說唱之人,更有歌舞絲竹等,真是你唱完了我登場,看著分外熱鬧。

  她心裡想著事兒呢,坐在那裡,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聽到身邊的夢巧道:「娘,你看,那邊那個女人,不就是那位寶儀公主嗎?」

  蕭杏花聽著,抬頭看過去,果然見側對面是寶儀公主,金燦燦的頭面,明晃晃的裙子,坐在那裡,時不時拿眼兒往外瞅。

  這也就罷了,偏生她身邊坐著的,竟然不是別個,而是那寧祥郡主。

  蕭杏花見此,不免笑了笑,對兒媳婦道:「你覺得她旁邊那個女子,長得如何?」

  夢巧打眼看過去,之後也跟著笑了笑:「長得模樣是好,只是總覺得是個不安分的。」

  蕭杏花無奈:「這就是那個寧祥郡主,從十歲就惦記著你爹,如今只想著她見咱們來了,快些死心,要不然還不知道又憑空生出多少事端!」

  夢巧早就知道寧祥郡主的大名了,此時知道是這個,當即冷笑:「她們兩個,坐在一處,倒是有意思的很呢!」

  「我瞧著,這宮裡人啊,嘴上說一套,背後又是一套,你說這兩個人吧,分明都曾經瞄準了一個男人,現在卻和和氣氣做一起,還不知道打著什麼主意呢。你們幾個啊,好歹機警著點,免得著了人家道兒。」

  「娘,你說得是,這可是要小心。前些日子我聽那嬤嬤講了許多深宅大院的事,那可是步步艱險,這些高門貴婦,別看穿金戴銀一臉的體面,其實心思歹毒著呢!」

  婆媳兩個說了一番,恰此時太后娘娘在皇上的陪伴下進來了,大家都起來,出座,拜見了。蕭杏花攜兒女自然也跟著大家去拜。

  待到重新歸座,這個時候酒席也已經上來了,流水般的好菜和糕點一樣一樣地往上送,穿著粉色宮裝的女子排著隊,魚貫而入,魚貫而出,輕盈婀娜的。

  席間談笑風生,大家都說點俏皮話兒吉祥話兒,哄著上面那個太后娘娘高興。

  恰此時又是一道新菜上來,這蕭杏花看過去,卻是一道清蒸大螃蟹。

  雖說每個人面前都會放一隻清蒸大螃蟹,可是唯獨太后娘娘跟前那個,個頭極大,看上去很是霸氣威武,蕭杏花往日倒是沒見過這麼大的,不免多看了一眼。

  誰知道斜對面的寧祥郡主,卻恰好看到了她這個動作。

  蕭杏花意識到了寧祥郡主的注視,便沖寧祥郡主大方地笑了笑。

  寧祥郡主抿唇,收回目光,側臉不知道和寶儀公主說了什麼。

  之後,寶儀公主便忽然站起來,笑著道:「皇奶奶,我聽說鎮國侯夫人帶著媳婦女兒,可是給皇奶奶獻上了一道親手做的壽禮呢!」

  太后娘娘聽到她提起這個,倒是頗為滿意,讚許地道:「可不是麼,那是鎮國侯夫人和家中幾個小輩親手銹的呢,繡得那可叫一個好,真是難為她了。」

  太后娘娘這一說,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蕭杏花身上。

  有人羨慕有人嫉妒,也有人暗自打量,品度著這位新來的鎮國侯夫人。

  蕭杏花如今對於這種目光已經頗為適應了。

  沒辦法,她的夫君位高權重的,她又出身不好,被嫉妒被人念叨也是在所難免。

  她安然接受。

  誰知道那寶儀公主下一句卻是:「皇奶奶,那您還不得賞個大螃蟹給鎮國侯夫人嗎?要不然總不能空口誇啊!」

  太后娘娘一聽不由笑了,欣慰地看了寶儀公主一眼道:「說得是呢。」

  一時命道:「把哀家這只螃蟹賞給鎮國侯夫人。」

  她這麼一說,眾人越發羨慕了。

  要知道這個壽宴的螃蟹是有說頭的,最大的那隻合蓋是席上身份最尊貴的那個,要不然為什麼區區一個螃蟹,還要專門挑個與眾不同大塊頭地放在太后娘娘跟前呢?

  可是如今太后娘娘卻把這個賞賜給了鎮國侯夫人,不管是出於對鎮國侯的拉攏,還是出於對鎮國侯夫人本人的喜愛,這都說明太后對那個鄉下來的鎮國侯夫人分外看重。

  這讓大家或者咬牙切齒,或者欣羨不已,或者若有所思,眾人神情,不一而足。

  可是其中,唯有寶儀公主,望著蕭杏花的目光中帶著得意的笑。

  蕭杏花微怔,望著眼前的那隻大螃蟹,以及那精巧細緻到不知該做什麼用途的銀色器具,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她這一怔,在場的其他夫人也都明白了。

  這一瞬間,大家的神情都變了。

  有人幸災樂禍,有人笑著看熱鬧,當然也有人眼中透出憐憫。

  大家都知道的,寶儀公主被這個半路殺出來的鄉下侯夫人搶了男人,自然是氣不過,如今她想出這麼一齣戲,顯然是要給這位侯夫人難堪。

  怎麼難堪呢,門道就在這個螃蟹身上了。

  想想吧,吃螃蟹這種事,哪裡是尋常人能吃的?

  其中各樣吃螃蟹的小器具,怕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用得起的。

  所以說,這位侯夫人被賞了螃蟹,這是一個燙手山芋呢,她必然是不會吃的!

  場上氣氛這麼一邊,太后娘娘也忽然意識到了。

  她雖然是身經百戰才爬到太后這個位置上,可是萬沒想到親孫女給自己挖了一個坑,藉著自己的手將螃蟹賜給了蕭杏花。

  她在宮裡養尊處優這麼多年,哪裡想到蕭杏花這打市井來的婦人,根本完全不會用那繁瑣的吃螃蟹器具呢?

  太后娘娘想到此間,臉上便不好起來了,對身邊的大太監使了一個眼色。

  大太監心領神會,就要去指示個宮女去幫這位鎮國侯夫人剝螃蟹。

  畢竟今天這場面,怎麼也不能讓這位鎮國侯夫人難堪的。

  誰知道這邊大太監還沒動呢,那邊蕭杏花便笑了笑,大方地承認道:「不瞞太后娘娘說,這勞什子的器具,我根本見都沒見過,根本不會用呢。」

  她倒老實,就這麼承認了。

  在場的豪門貴婦並千金小姐們,一個個不免掩唇而笑,有人笑話她的不入流,也有人倒是讚嘆她的實在。

  這年頭,敢在皇親國戚豪門貴婦面前承認自己根本不用那些器具,實在是出人意料地實在啊!

  太后娘娘當下也是笑了,她原本以為這是一場難堪,沒想到被蕭杏花一句話變成了一場樂子。

  不會就不會,大家也都認為她不會,她這麼坦然承認,反而讓人覺得這事情本該如何,有什麼好遮掩的呢?

  不過她還是終究命道:「德全,你過去,親自幫鎮國侯夫人剝了這螃蟹。」

  太后娘娘這話一出,大家都不由驚了下。

  讓大太監德全去幫鎮國侯夫人剝螃蟹,這簡直是天大的面子啊!

  在座眾人,不光是坐在內室的皇親國戚後侯門貴婦公主郡主,就連外面的那些文武百官,也都微微吃驚。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在場所有的人,卻聽到蕭杏花站起來,笑呵呵地說:「皇后娘娘賜我螃蟹,都已經是莫大的恩典,哪裡還敢勞駕德公公幫著剝螃蟹呢。要說起來,我雖然不會用這器具,不過螃蟹,卻是會剝的。」

  大家聽得這話,不免神情各異,坐中寶儀公主原本要說話,卻被寧祥郡主拽住了。

  寧祥郡主輕笑了下,不動聲色地望著蕭杏花。

  「她哪會吃螃蟹呢,這就吹吧!」寶儀公主不屑地道。

  「想必是真會的……」寧祥郡主微垂下眼兒,淡聲道。

  寶儀公主一聽,頓時明白了。

  吃螃蟹是門技術活兒,該吃哪兒不該吃哪兒,這都是有講究的。既然這沒腦子的侯夫人非要自己吃,那就看著她出醜唄!

  「對,你說得對……」寶儀公主頓時明白了,也笑看向蕭杏花。

  蕭杏花自然將這兩個人的目光盡收眼底。

  呵呵,這都是看她熱鬧的啊!

  於是她當場單手拎起那個霸氣四溢的螃蟹,笑著道:「謝太后娘娘賞,今日個是太后娘娘的六十大壽,我乾脆就當場表演個吃螃蟹,也好逗著太后娘娘樂一樂。」

  太后娘娘見她笑得自信滿滿,也是鬆了口氣,想著這位是個不按理出牌的性子,她既這麼說,總不至於當場丟人,就由她去吧,於是點頭道:「你且吃一個來看哀家看看。」

  蕭杏花遵命,又目光掃過眾人,只見眾人眼中充滿了驚訝。

  或許在她們眼裡,兩根手指頭拎著一個螃蟹實在不雅觀極了,她們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表演什麼。

  蕭杏花對大家笑了笑,之後便對著那隻螃蟹開始施展自己的能耐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著她看。

  唯獨那寧祥郡主,卻是毫不在意的,她一邊取了個枇杷輕輕放在口中,一般笑盈盈地和寶儀公主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寶儀妹妹,想必侯夫人總是能吃到這螃蟹……」

  誰知道她話還沒說完,就見寶儀公主微微瞪大了眼睛,震驚地看著對面。

  她詫異,忙看過去,一看之下,不由呆了。

  原來蕭杏花大開大合地拎著那螃蟹在手,手指頭靈巧地一掰又一掰,之後又一扭一摳,眾人只聽得卡嚓卡嚓的聲響,片刻之後,一切落定。

  原來那隻大螃蟹,那隻被蕭杏花擺弄過的大螃蟹,看上去完好無損地拼成一個螃蟹依然躺在盤子上,而旁邊的玉盤上,已經整齊地放好了蟹黃,蟹肉等等。

  周圍和她一般驚訝的人都正盯著那螃蟹,一臉的不可思議。

  她們就這麼看著蕭杏花一雙手靈巧地動啊動,之後螃蟹肉出來了,蟹黃出來了,就連螃蟹腿上的肉也都完好無損地出來了。

  旁邊的那隻大螃蟹,依然是那隻大螃蟹,只不過看上去已經被大卸八塊過一次了!

  這,這是什麼戲法?

  她竟然徒手拆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