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沉寂,海水青碧。
葉沉淵日夜兼程趕赴烏衣台海邊,只看得見蒼茫水面浮起一層煙霧,除此外,一切景色淒清如故。他在輾轉千里的路途上,動用一切哨探及手段,已經明瞭汴陵所發生的事由。謝飛寫信曾提及,謝開言會滯留在故居裡,然而等他縱馬馳向那方簡陋的民宅時,裡面空無一人,只剩下了滿院冷清的夜色。
他看著窗簷下的一把銹跡斑斑的小斧子,落了許多的灰塵。這才知道,四五歲時期的謝開言,必定要站在小木墩前,費力地劈著柴火。
原來她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過得分外艱辛。
他抿緊唇,狠狠咬了一下牙,心底的感覺由驚惶轉為疼痛。他只想早些找到她,好好待她,彌補她失去的各種享樂。
此後,他陷入週而復始的尋找一事中。儘管在他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時,清明的神智告訴他,她極有可能做了什麼,會怎樣去選擇,可是他不敢朝後想,只堅信,她一定會回來。
數日以來,左遷總是面有憂戚地走進太子府,向整宿未曾合眼的葉沉淵問安。
君臣之間隔著重重簾幕,各自沉頓無言。
左遷照例說道:「各驛所及關口都未傳回消息,可見仍是沒有發現太子妃的蹤跡。」
葉沉淵坐在床側,一如既往答道:「繼續找,總會找到她。」
左遷擔憂的何止是謝開言一個人。他垂頭說道:「胭脂也不見了。」
葉沉淵穿過簾幕走到左遷面前,篤定地告訴他:「那便證明是句狸在陪著謝開言。」
左遷抬頭,看到一雙鎮定的眼睛,心裡也變得冷靜起來。他極快地抬手施禮,退了出去。「我再去督促一下哨羽探子,令他們將查探範圍拉大一些。」
再過十日,左遷帶著飛信回來,說道:「郭果小姐押著大隊馬車通過南州關口,申報運貨去北理國,經打探,貨物是千萬資財。宇文公子全程作陪,不過使用的憑證卻是殿下交付給太子妃的那塊玉牌。」
葉沉淵踱開幾步,沒說什麼,心神卻有些不寧。
左遷接著稟報:「我替殿下已摸清底細——太子妃回汴陵的那日,才見過郭果小姐,轉交玉牌,此後就再也沒出現過。郭果小姐拿著玉牌走遍各地下錢莊,將謝族積累了近五十年的藏銀取出,動用宇文家的運輸隊,專程送去了北理。」
葉沉淵只想著「此後就再也沒出現過」這句話,至於左遷隨後又問了什麼,他根本不在意。
左遷只得再問:「郭果小姐申報的出境一事,殿下是否批准?」
「准了。」
左遷稍微小聲:「北理急需恢復國力,那批錢財若是運出去,對北理有很大的好處,殿下難道不用考慮下麼?」
「既是謝開言轉交了玉牌,那就依著她的心意去做。」
左遷施禮走出,奉令行事。
再過一段時日,被葉沉淵流放在天階山的前華朝貴族卓王孫托人送來一封書信,言辭懇切,請求獲得葉沉淵的諒解,准許他回卓府藥房煉藥。
因華朝各州氣溫不同,第一顆烏株木生長在炎熱之地,採集一盞露水本需三年之久,若方法不得當,還會影響隨後的煉製步驟。再加上其他藥材用文火蒸煮四十九天,先前的煉藥大師天劫子才能得到一粒解毒丹嗔念。
卓王孫新近發現的第二顆烏株木生長在天階山崖壁下,受霧氣浸染,水分較為充足,聚集起露水不需一年時間。葉沉淵早知煉藥前後總共計時約一年半,以引藥未聚齊為理由,拒絕了卓王孫的回家請求。
再朝後,來的便是曾教導過謝開言宮廷禮儀規矩的衛嬤嬤,憑著這層舊情,她較為便利地見到了葉沉淵。只是那時的葉沉淵已變得有些冰冷駭人。
衛嬤嬤不敢提起半點往事,吃力跪拜在地上,為著自家的公子求情。
眼看整整一月過去,還打聽不到謝開言的任何消息,葉沉淵的臉色豈能用冰涼兩字形容。衛嬤嬤顫巍巍地說了許久,他也沒有聽進一個字,只是背手站在窗前,一身冷氣壓過了琉璃瓦上的白雪。
衛嬤嬤想了想,隨後稟告:「公子手裡另有一份烏株木的引藥水,殿下早點放公子回來,也好早點煉出解藥。」
葉沉淵驀地想起連城鎮木屋窗台前的那株烏木,直接問道:「可是謝開言轉交給他的?」
衛嬤嬤小心翼翼回道:「據信上說,送藥水來的是個少年郎,叫蓋飛。問他緣由,他只說是受太子妃所托,並不知道太子妃隨後去了哪裡……」
葉沉淵聽到尋人線索又斷了,不耐地揮了下衣袖:「退下。」
衛嬤嬤暗自歎了口氣,吃力爬起身子,施禮退出冷香殿。由於跪得太久,走到廊道上時,她的腿腳抖得站不穩,一名佈置火籠的宮女跑過來扶她,細細說道:「嬤嬤這邊走,趕緊用手爐暖和下手,千萬別凍著……」
殿外的雪下得越來越大,迷迷茫茫,罩得花木池水一片銀白。窗前的葉沉淵看著衛嬤嬤縮著肩膀走遠,突然又想到謝開言也是這樣怕冷,極愛將手攏在一起,朝掌心呼口氣,再向肩膀拍上一拍。此時,她的小動作在他的記憶中就這樣清晰了起來。雪花飄飛到葉沉淵眼前,再隨風捲走,紛揚如雨,片片零落廊道、回窗、竹枝、簷瓦上,淒迷了一路的朱紅碧綠。他猜想,若是她近在眼前,必定會追著風雪走出,去看一看南翎國所沒有的美景。僅僅是閒居在北理宮廷時,他就見她多次搭著剪花枝的木梯,翹首朝天外觀望。
葉沉淵推開殿門,跟在風雪之後,慢慢走過長廊。滿園的冷香拂過他的肩頭,送他走到盡頭,依然無言承接著覆枝的雪,卻不曾在杏花樹下,為他留住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眼底生恨,又不知該恨誰,只能狠狠一掌劈向了瓊枝玉樹,震下一場紛紛揚揚的雪來。
「為什麼不回來?」
左遷疾步走進雲杏殿外的花園,已看到葉沉淵單衣站在杏樹下的一副落拓之態。他慌忙跑上去,請聲罪,用袖口拂去主君顏面及肩上的殘雪,低聲道:「殿下,殿下,切不可亂了方寸,朝中許多國事還等著你來定奪。」
葉沉淵失魂落魄站了一刻,才緩過神,說道:「逾尚,你說,她是不是不會回了?」
左遷聽到主君第一次呼出由他所贈予的字名,不禁呆愣一下,片刻未做反應。
葉沉淵看著左遷,啞聲道:「難道你也認為,她安排好了一切後事,是必定不會回了?」
左遷清醒過來,惶急道:「太子妃或是有不便之處,不能即刻就回。」
「有什麼事能牽住她,讓她捎個口信回來都落得不便?」
左遷不敢亂猜。
葉沉淵回頭去看滿枝的杏花雪,苦澀說道:「她的娘親族叔都已離世,那她離開我,只會走得更加利索。」
左遷急應道:「太子妃決不會撇開殿下離開的,殿下別忘了,太子妃回汴陵那一天,是想先回到殿□邊,可見太子妃一直在惦記著……」他猛然覺察到不應再說下去,否則又會引起主君的一片怒火。
可是葉沉淵已經想起那天的閻薇做了什麼事。他徑直走向孤冷的後殿,推開殘破的大門,帶著一身冷雪出現在閻薇面前。
閻薇裹著半舊的裌襖,站在簷下,跺掉長褲角上的雪沫,乾啞說道:「殿下又想出什麼法子來折磨我?」
葉沉淵越過閻薇身邊,走進殿內。
閻薇抹去眼邊的淚水,低聲道:「殿下不如殺了我,給我一個痛快。」
「你不能死。」葉沉淵站在殿內轉過身來,對上閻薇失神的眼睛,冷淡說道,「留著讓謝開言撒氣。」
閻薇哭出聲:「我錯了!求殿下放過我們閻家吧!太子妃若是回來,我會向她磕頭認錯的!」
「等著。」
葉沉淵丟下兩字,出了偏殿,又命令宮娥看緊閻薇,不能讓她冷死。閻薇憤然大哭,不管不顧地叫道:「潛哥哥怎能這樣對我!想當年,我為你受了多少氣!為了幫你找到援兵解你邊境圍困,我還討到了爹爹的一頓板子!現在你做了儲君,就能不念舊情了?」
葉沉淵的單衣身影越走越遠。
閻薇踢開腳邊雪,捶打廊柱:「憑什麼這樣對我!拿著我的性命威脅家裡人,不准我死,只准我活著受罪!」
宮娥低聲勸道:「閻小姐要是懂個分寸,就不會落得這樣了。」
閻薇的一口小姐氣快要罵到嘴邊,最終還是嚥下進肚子裡。
深夜,冬雪積壓殿脊,簌簌有聲。太子寢宮內暗淡無光,軒轅頂上孤寂地墜了顆夜明珠,撒下微微華彩。石青帳幔暗影沉沉,葉沉淵一動不動地坐在床側,捕捉四周動靜,只聽見冷風捲著雪花飄過。
他嘲笑自己,還在期盼什麼,世間怎會真有奇跡出現。
以前謝開言抱著枕頭在寢宮外吵鬧,他嫌她聒噪,還曾下令將大門堵死。此刻沒了一點聲音,也不會有她纏住他下棋含糊的嘟囔聲,他只是覺得更加難以忍受。
葉沉淵站起身,走向殿左那面牆。厚重的簾幕下,遮蔽了滿壁珍奇的玉石光彩。他掀開一角,就能看見一塊結著羅纓的玉環珮靜靜躺在緞布上。
親結其縭,九十其儀。
謝開言捨棄了用以永結同心的信物,捨棄了與她有關的人和事,再也沒有出現過。不僅如此,她還多次捨棄了他,一次次輕易地離開他的身邊,從來沒有回頭顧盼過。
是什麼原因致使她會這樣做?
葉沉淵握緊玉環珮,死死抵在手心,感觸著那一抹帶著溫潤的冷。
她的人就像玉石一樣,看著玲瓏剔透,實際上卻透出冷意。
他細細地想著原因,在一片安靜的夜色裡。
葉沉淵仔細回想半生往事,終於認清,對他而言最緊要的是什麼。「葉沉淵」是一個覆冰守殘的名字,在這個名字的提醒下,他背負著葉家祖輩的仇恨和希望長大,南征北戰多年,手握兵權自立為太子,最終洗刷了家族所有恥辱。此後,他便堅定不移地朝著帝王的權柄之路走去,並一路走到了最後,站在了無人可以企及的高度。
可是在他內心深處,他所希望達到的,卻是葉潛的終路。因為盡頭一定會有人在等他,帶著滿衣襟的杏紅花瓣,依坐在樹枝上,在笑著看他。
如果終其一生能讓她無憂無慮,應該是一樁美事。
但是葉沉淵這個名字做不到,也不可能讓他放棄責難與背負去做到。
十年前後,他們選了同一條路,那就是承擔二字。承擔到最後,因身份立場使然,他們站在了南北兩端。他留在華朝,她已不知去向。
葉沉淵念得心苦,起掌狠狠拍向了桌面,情毒之痛毫無偏差地來到,攪得他心肺如焚。他忍住喉頭血,抽出裁紙刀,運力朝桌上平攤的左手切去。
左遷一宿在外值守,知道今日的主君不比往常,多留了個心眼。只要聽到微末動靜,他便躡足進來查探。在他第五次查探時,眼前一景嚇得他什麼也顧不上,只管合身撲上去,死死拉住了葉沉淵持刀的手。
葉沉淵的左手五指因此而得救一次。
左遷跪地叫道:「殿下即便是折磨自己,太子妃也不可能看得到!殿下若是有心,應當振作起來,將國政打理好,萬不能讓太子妃回來時,看到民戶蕭條的景象!白天裡海關傳來急件,稟告蘇州外海地域,有海盜流寇出沒……傍晚我去花園尋殿下,本來就是想稟奏這件事情,殿下那時心憂,聽不見我說了什麼,我才將事情壓下……」
葉沉淵一動不動地站著,全身冰冷,仿似失去了魂魄一般。
左遷急聲道:「殿下是我朝主君,理應為子民處置好海關隱患!」
葉沉淵拂開左遷的手,頹然坐下,說道:「我已經做盡了一個儲君需要做到的事情,唯獨只愧對過她,剩下的時間就讓我償還給她吧。」
左遷不禁慍怒問道:「殿下斬下自己的手指就能償還了?」
「我曾對她說過,只要有人讓她受苦受累,我便加倍討回來,連我也不例外。」
左遷心下駭然,因他已記起謝開言斷了一指的例子。正想著,突然傳來極輕微的脆響,他臉發白地撲過去一看,果然看到葉沉淵左手五指無力垂落,已被捏碎了骨骼。
葉沉淵苦澀說道:「終究是我心狠,先前不肯對她退讓一步,逼得她想出死逃的法子去北理,落了一身傷也不願回來。」
左遷疾呼侍從傳御醫,驚動了全太子府。
從東海海戰趕回的賈抱樸連夜闖進寢宮,撩起衣袍下擺噗通一聲跪在金磚上,乾脆地說:「殿下不登基不理國事,形同廢人一個,不如早些讓位,挑選合適的皇裔繼任大統。」
左遷與封少卿不禁面面相覷,怎麼也想不到總管會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花雙蝶跟在後面說道:「奴婢覺得,早些尋回太子妃,陪著殿下登基做國母才是對的。」
賈抱樸冷笑:「殿下再消沉下去,別說登基,連明早的海防奏議都應對不來。那東瀛扶桑國派了一名權貴做使者,通曉華朝經學教義,今日在外廷已駁倒一批文臣,直言外海盜賊與他本國無關,還想要我朝賠償他的制海損失。」
葉沉淵不應答,花雙蝶見狀,為難地說:「殿下失了太子妃,處置不了任何事,總管又不是不知道……」
賈抱樸回頭瞪了一眼:「那你們還不去找?」
左遷及封少卿諾諾退下,賈抱樸苦諫,以必定尋回謝開言做條件,好生勸得葉沉淵回了心神應對國事。
翌日朝堂之上,禮鼓聲聲,龍旗飄拂,玉石街道上走來一道昂然人影。
葉沉淵著禮服接受外朝使臣覲見,左手隱於玄色袍袖之中,面白如玉,外形上不露任何缺陷。
東瀛扶桑國皇后之弟,充任大納言官職的籐原悟池走上殿來。他依照貴族裝扮穿著白色絲衣深紫褲褲,外罩了一件深紅織錦褂子,生得極為俊麗。雖說他只有二十五六年歲,與當朝文武相對時,卻顯得謙和有禮。
籐原悟池聲稱:「海民為了淘鹽,貿然進擊貴朝海域,實非有搶掠之事,還請殿下退兵。貴朝兵卒擾我海關,已對我國造成損傷,這批錢銀,卻應是殿下應承的責任。」
葉沉淵向來自持身份,在早朝庭議時一貫坐得威儀有加,此刻聽完籐原的話,卻撤了身姿,以手支頤閒靠在御座中,並不答話。滿朝文武知道他的脾氣,默不應聲,任由不明就裡的籐原連說兩次請求。
大殿突然安靜了下來,飄拂著一陣陣的熏香暖氣。
籐原悟池作揖說道:「我國雖小,卻是寶島,華朝獨大,有失公允,殿下不應,可是瞧不起我這介使臣?」
葉沉淵伸指向文臣隊列中一點,看似隨意點出一名官員當庭對答。
中書令閔旭出列,大聲道:「上卿此言差矣!我朝國力昌盛與上卿的問題無關,且不說上卿在遣詞功力方面有待改進,以便讓殿下聽得懂,就是單論殿下精通五國言語的學識,也斷不出上卿的一番道理!」
籐原悟池立刻躬身朝閔旭施禮,溫和道:「有請大人指教。」
閔旭昂然直立,侃侃而談:「政令一統,上行下效,方能稱之為國;土地縱橫,交合無缺,方能稱之為疆。人臣代君主憂勞國事,是為本分;人臣背君主妄論朝政,是為僭越!今扶桑國弱,無力護得子民安生,所以才有漁民入海為盜一事!上卿不思如何回報君主,輔助君主整頓海防,卻來我朝討要清剿戰役之賠銀,不是亂我邊疆混我朝政的荒謬道理麼?」
躲在大殿帷幕之後聽政的賈抱樸長鬆一口氣,知道自家殿下找對了人,果然不曾辱沒精準二字。
籐原悟池不改顏色,仍落落言談:「此番只是屬臣之建議,可作兩國約盟先決條件,殿下應不應,直接關聯到蘇州漁民生活,屬臣期盼殿下多做考慮。」
葉沉淵站起身,一襲禮服如同破開雲色天光的華彩,直瀉明亮金磚上。他不答話,看似在沉吟,卻又背手繞著籐原週身走了一圈,猶似閒庭信步,滿身的冷香也逼迫過去,充斥著籐原的鼻端。
那味道極冷,還伴有一絲苦檀香,像是在冰泉裡浸過,飄拂開去,必定令嗅聞者為之心神一震。
籐原悟池閒適時愛制香熏衣,習得中原一些技藝,自然能從配香的味道中嗅到一絲端倪。他開口問道:「太子殿下可是入了冰水沐浴?」
葉沉淵回到太子府之後,常常去寢宮地底臥冰煉身,用冷透骨的肌膚感觸強壓下心裡的苦痛,逐漸控制了情毒的發作。聽見籐原這樣一問,他卻順勢說道:「你從海外來,應當知道海水溫差大,最冷時能凍死游魚。」
籐原悟池心性寬和,不曾察覺到一朝主君在稱呼他時,直接用了「你」字。此時光景下,這種稱呼極隨意,也帶有不敬重的排外之意,精通華朝文學的他卻是不知道的。
籐原恭敬應對問題:「正是如此。」
葉沉淵冷淡道:「我沐浴過的冰泉溫度比海水低,華朝水兵平日就是進入這種冰泉潭底進行操練。」
籐原悟池訝然。
葉沉淵看住他:「你說兩國交戰時,誰的勝算大?」
籐原悟池更加吃驚:「太子殿下如果締交盟約,可免除戰爭,保得海境漁民一方安寧……」
葉沉淵截口道:「犯我海關,勢必虐殺蕩盡,何需盟約?」
籐原悟池終於察覺到身前的氣息比冷香更盛,不禁抬頭一看,對上了一雙浩如墨海的眸子,他看進去,卻捕捉不到一絲風雲顫動。
葉沉淵是不動聲色的,嗓音也不見起伏,偏生能讓籐原記牢了這句話。
籐原退開一步施禮,葉沉淵又說道:「屬臣?」
籐原不明語意,只覺與他面對面交談十分艱難,尤其在他帶著冰雪般的氣息走近時。
「屬臣一詞用錯了。」
「太子殿下是說……」籐原驚異抬頭,卻發現葉沉淵背手已遠走,玄色衣袍堪堪拂過大殿朱柱一角。他不由得連聲說道:「在下一定學好文華學識再來向太子殿下討教!」
「罷朝。」
冷淡的兩字傳回來,葉沉淵已揚長而去。
文武官員從籐原悟池身邊魚貫而出,只有閔旭經過一旁時,笑著對籐原抬了抬手。
籐原忙還禮,慨歎著回到東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