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德約塑料的員工們正在為戰神三號的棲息艙帆布加班加點,兩班輪換。有傳言說,要是NASA再提高供貨需求,可能會三班倒。沒人在意。加班工資十分可觀,項目基金的錢簡直花不完。

  編織碳纖維緩慢地經過壓輥,被聚合板緊緊壓實。成品材料將進行四次摺疊和膠聯。最終的厚材再覆以軟樹膠塗層,送熱房烘乾。

  日誌:SOL 114

  自從NASA能開口跟我說話,他們就再也沒有閉上那張大嘴。

  他們想要對棲息艙的所有系統進行實時監控,此外,還有一屋子人正打算對我的莊稼進行精細化管理。有這麼多笨蛋在地球上給我這個植物學家出主意,真是太棒了。

  大部分時候我壓根不理他們。我並不是恃才自傲,但實際情況就是如此,我是這個星球上最好的植物學家。

  有個額外獎勵很好:電子郵件!跟以前在賀密斯上一樣,我現在也能進行數據轉儲了。他們會把親朋好友的郵件轉給我,也會挑選一些公眾來信發給我。我收到了來自搖滾歌手、體育冠軍、男女演員,甚至總統本人的信。

  其中有一封來自我的母校,芝加哥大學。信上說,只要你在某地種上田,你就正式「殖民」了它。所以,嚴格說來,我殖民了火星。

  尼爾·阿姆斯壯,你睜眼看看咱!

  但我最喜歡的還是來自老媽的郵件。內容跟你猜想的完全一樣:感謝上帝你還活著,要堅強,別死掉,你爸爸向你問好,等等。

  我看了足足有五十遍。嗨,別想歪了。我可不是個媽媽的乖寶寶。我是一個完全長大、只偶爾穿尿布(EVA太空服必備)的成年人。把我媽的信看得這麼寶貝完全是正常的、富有男子氣概的行為。我可不是夏令營裡想家的小孩,知道不?

  每天我都要先後五次拖著笨重的太空服到探測車裡去檢查郵件。他們可以將信息從地球發送到火星,卻沒辦法再多傳十米到棲息艙。不過算了,我能抱怨個毛,現在能活下來的幾率已經大多了。

  在最近一次交流中,我得知他們已經解決了戰神四號登陸小艇的重量問題。它在這兒降落之後,就會拋掉隔熱罩、所有生命補給裝置,以及一大坨空燃料罐,然後再將我們七個人(戰神四號的船員加上我)直接送到斯基帕雷利。他們甚至已經開始著手研究我的地表任務了。你說爽不爽?

  順便說一句,我正在學習摩爾斯碼。為啥?因為這將是我們的後備通訊方案。NASA認為,完全依靠一台幾十年前的航天器來作為唯一的通訊渠道實在是太不保險了。

  如果拓荒者罷工了,我就用石頭向地球發口信,NASA能用衛星看見。他們沒法回覆,但至少我們可以有單向通訊。為什麼選摩爾斯碼?因為用石頭來擺點和線要比擺字母容易得多。

  這個辦法簡直屎到家了,千萬別真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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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化學反應都已完成,料子消毒,然後送潔淨室。在那裡,將由工人切邊,整體切成方形,並對每一塊進行嚴格測試。

  檢查後,料子被切成需要的形狀。邊緣摺疊,縫好,用樹膠封死。手持筆記板的人會進行最後一步檢查,獨立核實尺寸,檢驗通過後才能使用。

  日誌:SOL 115

  那些瞎指揮的植物學家們勉強承認我幹得不錯。他們相信我將會有足夠的食物撐到SOL 900。有了這個前提之後,NASA開始胸有成竹地制訂補給飛船的細節計畫。

  一開始,他們打算在SOL 400之前不顧一切地向我這兒發射一艘飛船。但是現在情況變了,我用我的馬鈴薯農場買來500個火星日的小命,這樣他們的準備時間就大大寬裕了。

  他們計畫在明年的霍曼轉移窗口時間發射,大概需要九個月抵達這裡,計畫抵達時間為SOL 856。其中將包含大量食物,備用的氧合器、水循環裝置,以及通訊系統。實際上,是三套通訊系統。我猜他們不想冒任何風險,實在是被我周圍的通訊設備紛紛罷工給嚇怕了。

  今天收到了來自賀密斯的第一封郵件。NASA不讓我們直接聯繫,我估計他們是怕我說什麼「你們這些雜碎!把我拋棄在火星上!」之類的話。我知道船員們忽然聽到來自火星任務幽靈的話會嚇一大跳,嗨,得了吧!我真心希望NASA有時候不要跟奶媽似的。算啦,他們總算放了一封指揮官的信給我:

  沃特尼,聽說你活了下來,我們大家當然都非常高興。我應當對你目前的處境負全責。我希望能有任何可以直接幫到你的地方。但是現在看來,NASA已經有了一套可行的營救方案。我敢肯定你將繼續用難以置信的機智來應對這個難關。等你回到地球,我請你喝啤酒。

  ——露易斯

  我的回覆:

  指揮官,倒霉透頂的壞運氣才是我當前處境的始作俑者,跟你毫無關係。你下達的命令完全正確,並挽救了其他所有人的生命。我知道這肯定是一個非常艱難的決定。但是事後對那天情況所作的任何分析,都證明你的決定是正確的。把所有人帶回家,我會為此高興。

  你那瓶啤酒,我喝定了。

  ——沃特尼

  員工們小心地將料子摺疊,進行氬氣密封包裝。手持筆記板的人在包裝外貼了標籤:「戰神三號項目;棲息艙帆布;布料AL102。」

  包裝被送上特別飛機,飛往加州愛德華空軍基地。它飛得出奇得高,耗油量很大,就是為了確保飛行平穩。

  抵達後,包裝被特種護衛運送到帕薩迪納。在那兒,它將被運至噴射推進實驗室航天器組裝車間。之後的五個星期,身穿白色連身衣的工程師將在此進行預補給飛船309的組裝工作,其中就有包括AL102在內的13件棲息艙帆布包。

  日誌:SOL 116

  就要到第二次收穫的時節了。

  呼呀嗨喲。

  我還真希望能穿著吊褲帶、戴著草帽呢。

  馬鈴薯的復播進展得不錯。現在,這塊火星上的農田還真有些欣欣向榮的感覺。話說回來,還是全靠我身邊這一大堆價值幾十億美元的生命維持系統。現在共有400株健康的馬鈴薯,每一株都讓我的三餐變得更加美味。十天後,它們就將全部成熟。

  這次我不再把它們當作復播的種子了,它們將是我的食物儲備。純天然火星有機馬鈴薯,這種絕品,廣告上可不常見。

  你大概會想,我怎麼儲存它們呢?我不能就這麼把它們堆起來吧,這樣的話,我來不及吃就爛掉了。所以,和地球上儲存食物的方法恰恰相反,我把它們都丟到室外。

  馬鈴薯中的絕大多數水分都會在外面近乎真空的環境中揮發掉,剩下的將被凍得硬邦邦的,任何試圖破壞我小馬鈴薯的細菌都會在尖叫中死去。

  還有一件事,我收到了來自芬卡·克普爾的郵件:

  馬克,對你早先一些問題的答覆:

  首先,我們沒有向植物小組轉達「去你們的」。我很理解,你全靠自己的力量撐了這麼長時間,但是現在,大家是一個集體,如果你能聽進去我們的建議,那再好不過。

  小熊隊本賽季打完了,中部聯盟墊底。

  數據轉儲速度不適合傳輸任何音樂文件,就算壓縮過也沒戲。所以,你一直以來提出的需求,比如「任何東西,天哪,任何除了迪斯科之外的東西」,就沒法滿足了,繼續享受你的《熱力舞動》吧。

  此外,還有一個不那麼好的消息……NASA正在組建一個調查委員會。他們希望能查清這次導致你陷入險情的事件裡,是否有可以避免的人為失誤。只是一個碰頭會。回頭他們或許有一些問題要問你。

  跟我們保持聯繫,更新你的狀態。

  ——克普爾

  我的回覆:

  芬卡,告訴調查委員會,他們要實行的政治迫害跟我無關。還有,告訴他們,如果他們一意孤行地要責怪露易斯指揮官,我一定會公開否認。我敢保證其他船員也會和我持一樣的意見。

  此外,還請轉告他們,他們每一個人的母親都是婊子。

  ——沃特尼

  PS:還有他們的姐妹。

  戰神三號的預補給飛船在霍曼轉移窗口期間,進行了連續14天的發射。預補給309是第三個發射的。251天的飛行時間幾乎波瀾不驚,整個週期中只需要進行兩次軌道調整。

  經過多次大氣制動機動操作減速後,它開始預備降落,目的地是阿西達里亞平原。一開始,它通過隔熱罩承受再進入大氣層的高熱。之後,它打開降落傘,並將已經擴張的隔熱罩拋掉。

  當負載雷達偵測到離地面只有30米之後,它就會把降落傘切斷,並在外殼四周對氣球進行充氣。猛然著陸之後,它會彈跳和翻滾很久,最後才完全靜止下來。

  給氣球放氣之後,電腦就會把成功著陸的消息傳回地球。

  然後,它就在那裡等待23個月。

  日誌:SOL 117

  水循環裝置出毛病了。

  6個人每天循環18升水,因此,它的設計上限是20升。但最近它的效能下降,每天最多只能再生10升水。

  我每天能產生10升水嗎?顯然不能,我從來就不是什麼撒尿冠軍。問題出在作物。棲息艙裡的濕度大大高於原設計。所以,對於水循環裝置而言,它必須不停地將水分從空氣中過濾掉。

  對此我不是很擔心。如果真有需要,我可以直接在植物上撒尿,植物們可以將它們需要的水分吸走,餘下的則會凝結在艙壁上。我肯定能搞出個小裝置來收集凝結的水分。事實就是,水分不會無緣無故地消失,這是一個閉合體系。

  好吧,嚴格說來,我在鬼扯。植物並非完全是水中和。它們從水中分離氫(釋放氧氣),並利用它來製造複雜的碳氫化合物。但是,相對於我用登陸小艇燃料製造出的600升水而言,這只是非常微小的損失。就算我用水來洗澡,也還是會有很多剩餘。

  但NASA已經急瘋了。他們認為水循環裝置是極端關鍵的生存元件,這東西根本沒有備用件。他們尋思,我如果沒有了它,會馬上死翹翹。對他們來說,任何設備故障都是極其恐怖的。對我來說,就是個「星期二」而已。

  結果就是,我沒有時間去收穫馬鈴薯,而是奔波於探測車和棲息艙之間,回答他們的各種問題。每個新消息都在指示我嘗試新的解決方案,並將結果匯報給他們。

  到目前為止,我們的工作結果指出,不是電子元件問題,也不是製冷系統、儀表或溫度的問題。我敢肯定最終的結論就是什麼地方有個小漏洞,然後NASA就會開四小時的會,最後鄭重地告訴我,讓我用布膠帶把它封住。

  露易斯和貝克打開預補給309。他倆身穿笨重的EVA太空服,盡最大努力將一疊疊棲息艙帆布搬出來堆放在地上。有三個預補給飛船專門裝載棲息艙用設備。

  他們完全按照已經演練過數百次的工作流程,高效地將棲息艙部件組裝好。各部件之間用特種密封帶確保密閉配對。

  將棲息艙主體結構豎立起來之後,他們開始組裝三個氣閘室。布料102上有一個能夠和1號氣閘室完美配對的大洞。貝克將布料拉開,緊緊繃住氣閘室外側的密封帶。

  所有氣閘室就位後,露易斯在棲息艙內放氣,AL102第一次感受到空氣壓力。露易斯和貝克觀察了一個小時,沒有任何氣壓洩漏。完美的組裝。

  日誌:SOL 118

  我跟NASA之間關於水循環裝置的對話極其無聊,並且充滿了技術細節,讓我換個方式轉述一下:

  我:「很明顯有地方堵了,讓我把它拆下來檢查一下管道內部?」

  NASA:(經過五小時的審議和討論之後)「不行。你會搞砸,然後完蛋。」

  於是,我把它拆了下來。

  是的,我明白。NASA有一大堆超級聰明的傢伙,我的確應該按照他們說的來做,我的確表現得很不配合,要知道,這些人可是整天都在想法子讓我活下去呢。

  但整天被人教育該怎麼擦屁股,我實在是受不了。獨立,是他們挑選戰神宇航員時特別看重的品質。這是一場歷時13個月的任務,大部分時候我們都在遠離地球好幾光分之外,他們希望我們能夠最大限度地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

  如果露易斯指揮官在這裡,沒問題,我會服從她的任何命令。但是,地球上一群連臉都見不著的人組成的官僚至極的委員會?真抱歉,我這兒的事已經夠麻煩了。

  我十分謹慎,拆卸時,我給每個零件貼上標籤,把所有東西都擺在一張桌子上。電腦裡有一整套圖解,所以我並不是閉上眼瞎幹。

  結果也正如我所料,裡面有一根管子阻塞了。水循環裝置的設計意圖是淨化尿液,並降低由汗液蒸發提升的空氣濕度(你的汗液和尿液帶走的水分差不多)。我把水和土壤進行混合,生產出的是礦物水,結果就使得礦物在水循環裝置裡越積越多。

  我把管子清洗乾淨,然後重新組裝好。問題全解決了。隔段時間我還得再這麼搞一次,但是撐100個火星日應該不是問題,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跟NASA匯報了結果。我們(轉述後)的對話如下:

  我:「我把它拆了,找到問題,修好了。」

  NASA:「賤人。」

  AL102在那場猛烈的沙暴中狂亂地抖動,所承受的風力大大超過了其極限載荷,它的每一次收縮都狠狠地抽動著氣閘室的密封帶。帆布的其他部分是和把它們連在一起的密封帶一起抽動的,所以它們動起來也像是一個整體,但AL102就沒那麼幸運了。氣閘室在整個風暴中沒怎麼動過,結果就是:所有壓力都落在了AL102身上。

  塑料層不停地彎折,同時以純粹的摩擦力加熱樹膠。在這個全新的、更易彎曲的環境中,碳纖維開始斷裂。

  AL102拉伸了。

  不是很多,只有四毫米。但是碳纖維的通常間距是五百微米,現在,它們之間有一個八倍於正常間距的縫隙。

  沙暴過後,那位孤獨的宇航員對整個棲息艙進行了全面檢查。但是他沒有發現任何缺陷,帆布上的缺口被密封帶完全遮住了。

  AL102本是為一次歷時31個火星日的任務而設計,實際使用時間已經大大超過了計畫時長。一個又一個火星日過去了,那位孤獨的宇航員每次進出氣閘室,選擇的都是1號,因為這是離探測車充電站最近的氣閘室。

  每次增壓時,氣閘室都會稍微擴張一點,減壓時,它又會收縮。每次宇航員使用氣閘,AL102上的壓力都會放鬆一次,然後再重新繃緊。

  拉開,增壓,減壓,伸展……

  日誌:SOL 119

  昨晚棲息艙的震動把我晃醒了。

  這場中等程度的沙暴來得快去得也快。這只是一個三類風暴,風速50kph,沒必要太擔心。不過,在你習慣了全然寂靜的環境後,忽然來這麼一陣呼嘯的風聲,也的確是挺讓人心煩的。

  我真正擔心的是拓荒者,如果塵暴把它給弄壞了,我跟NASA之間的通訊也就完蛋了。邏輯上而言,我也不應該擔心它,這伙計已經在地表待了幾十年,一點小風奈何不了它。

  等我出去之後,我要首先確認一下拓荒者是否正常,然後再來幹今天的苦力活兒。

  是的,每次沙暴之後,我都不可避免地要去「清理太陽能電池板」,這是友好的火星人——比如我——的一個光榮傳統。每次幹這活兒都讓我回想起在芝加哥鏟雪的日子。對於這事兒,我要感謝我爸,他從來沒有念叨過讓我幹活兒是為了培養品質,或是讓我認識到艱苦勞作的價值。

  「吹雪機太貴了,」他一般會這麼說,「你是免費的。」

  有一次,我試圖跟媽抱怨。「別跟軟腳蝦似的。」她這樣建議。

  說點別的,還有七個火星日就要收穫了,而我還沒準備好。首先,我要做一個鋤頭。此外,還要在戶外建一個小棚子來放置馬鈴薯。我不能就這麼把它們堆在外頭,否則,下一場沙暴就會引發「火星馬鈴薯大移民」。

  不過,這些事暫且都得擺在一邊,我今天的日程已經排滿了。清理完太陽能電池板之後,我還要檢查整個電池陣列,確保沙暴沒有對其造成損傷,然後再對探測車進行仔細檢查。最好現在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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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號氣閘室緩慢地減壓到0.006個大氣壓。沃特尼身穿EVA太空服,站在室內,等待例行程序完成。毫不誇張,他已經進出這個氣閘室好幾百次了。SOL 1的那種無助的恐懼感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對他而言,這些不過是日常瑣事而已。

  減壓繼續,氣閘室承受著棲息艙的氣壓,AL102最後一次拉伸。

  SOL 119,棲息艙洩漏。

  最初的縫隙不超過一毫米。縱橫交錯的碳纖維應該可以阻止裂縫進一步擴大,但是無數次的使用已經將豎向纖維拉斷,並將橫向纖維徹底拉鬆。

  棲息艙的大氣正全力從洩漏口往外噴射,1/10秒不到的時間裡,裂縫已擴展到一米長,走向和密封帶平行。它很快沿周邊擴展,讓氣閘室跟棲息艙徹底脫離。

  完全沒有阻擋的巨大壓力從洩漏口爆發,將氣閘室噴了出去,像打出了一發加農炮彈。氣閘室內部,巨大的慣性力將不知所以的沃特尼狠狠地摜到後門上。

  氣閘室在空中飛了40米才落地。還沒從剛才的撞擊中回過神來,沃特尼又被甩到前門上,這次是臉著地。

  他的面罩吸收了衝擊力,安全玻璃碎成了幾百個小方塊。他的頭撞在頭盔內側,撞得他失去了知覺。

  氣閘室在地上又彈跳了15米。沃特尼太空服裡厚重的墊料讓他躲過了全身骨折。他想搞清楚情況,但意識還不太清楚。

  最後,顛簸終於停止了,氣閘室側面朝下,周圍煙塵滾滾。

  沃特尼仰面躺著,透過碎掉的面罩茫然地向上看著。他的額頭上有道很深的傷口,血流到臉上。

  打起精神後,他開始確定方位。他把頭偏到一側,正對後門的窗口。倒塌的棲息艙在遠處若隱若現,整個一殘骸遍地的大垃圾場。

  此時,他耳中忽然傳來一陣嘶嘶聲。仔細聽下來,他發現嘶嘶聲不是來自太空服。在這個電話亭大小的氣閘室裡,有一個很小的裂縫,正在讓空氣嘶嘶地溜走。

  他繼續專注地聽那個嘶嘶聲,然後摸了摸自己破碎的面罩,又朝窗外看了一眼。

  「你他媽跟我開什麼玩笑?」他說。

  【譯註】

  尼爾·阿姆斯壯(1930—2012),第一個登陸月球的人。

  1975年R&B樂隊The Sylvers在洛杉磯錄製的一首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