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幾天,當鳳娘出現的時候辛辰都不再跟她搭話,不論鳳娘表現得如何驚慌失措、痛苦絕望,他都跟沒看見一樣。
辛月又覺得哪裡不對。
阻止他們在一起當然是因為要防止辛辰繼續渣下去,但看鳳娘現在的樣子,這樣的辛辰也沒好到哪裡去。
說起來,「渣」的定義到底是什麼呢?
辛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正想著的時候,一枚剝好的龍眼送到她嘴邊,辛月回過神一口吞了,使出萌妹子的閃閃發亮眼神攻擊技能。
她腮幫子一鼓一鼓的,「謝謝哥哥。」
他們正坐在冬城數一數二的酒樓上躲雨,窗外是被煙雨籠罩的冬城,天色尚早,一切都靜悄悄的。
辛月披著披風,依偎在辛辰身旁仰頭看他,「哥哥……」
辛辰的側臉映著朦朧的煙霧,長眉入鬢,有種懾人的魅力。他轉過來看她:「嗯?」
「他們還在追我們嗎?每天這樣無所事事真的……不要緊?」
「不用擔心,我有數。」辛辰又餵了一枚龍眼給她,「明天我要出城,妳乖乖待在客棧。」
辛月吐出龍眼核,問:「去哪?」
「就在城外,打聽點消息。」
辛月還想再追問,卻聽見有人上樓的腳步聲,就閉了嘴。
一個身穿朱紅衣袍的年輕人拎著一把還在滴水的傘,跟在小二的身後上來了。他選了和他們隔了一張桌子的窗邊座位,低聲對小二吩咐了幾句,小二點頭哈腰地下去後,二樓就只有他們三個人。
辛辰透過衣服傳過來的體溫突然升高,他臉上的神情依然平和,但手指已經不由自主的捏欄了一枚龍眼。
辛月悄悄坐直身體。
「我們走嗎?」她問。
辛辰看她一眼,「雨還沒停,再等等。」
那邊正欣賞雨景的年輕人聽見他們說話,隔著桌子問:「兩位是雲國人嗎?」
「是,帶小妹出來玩的。」
對方笑著搖了搖頭,「這種地方……」
辛辰不動聲色反問,「你是?」
「我叫吾靖,南國人。」吾靖自我介紹道,「敢問兄台……」
「姓陳名新。」
吾靖嘴角含笑,十分自來熟地坐到他們這一桌來,「冒昧問一句兄台家鄉何處?我還是第一次見人如此相貌。」
辛月低聲說:「孤陋寡聞。」
辛辰的道歉沒什麼誠意,「對不住,家妹自小被慣壞了。」
吾靖轉動著手指上的翠綠扳指,爽朗一笑:「我的確是孤陋寡聞。」
辛月看到他手上的扳指,忽然回想起書裡好像也有個人經常轉他的扳指。
第二天一大早,辛辰就出門了。
因為辛月不確定昨天碰到那個人是不是書中的反派炮灰,所以她一整天都沒出門,甚至為自己設想了好幾條逃跑路線。
可一直到晚上,壞人沒出現,辛辰也沒回來。
吃完晚飯,辛月有點心慌,在辛辰的房間裡來回踱步。突然窗外有動靜,在她回頭的時候脖子像被蜜蜂叮了一樣疼了一下,眼前的景物扭曲虛化,去扶桌子結果摸了個空摔倒在地,昏了過去。
恢復意識後她發現自己被綁著坐在轎子上,轎子的簾子被風吹開,外面是皎潔的月光和荒山,聽不到一點點冬城該有的絲竹之聲。
看來已經離冬城很遠了。
抬著轎子的幾個人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在雜草叢生的荒灘上飛快地前進,好像不是人而是鬼在抬著轎子一般。
剛才她不知道被什麼紮了一下,現在還舌頭發麻頭暈眼花,全身沒一點力氣。
她被抬著上了荒山,又好像進了山洞,光線暗下來,依稀聽到遠處傳來瀑布的聲音。
轎子停了,抬轎子的幾個人道:「少主,人帶來了。」
辛月面前的簾子被揭開,吾靖笑盈盈的臉被火把照亮,出現在她眼前。
「我等了一天,你終於來了。」
穿過狹長的通道,他們來到一處石壁圍成的密室裡。
吾靖將她放在床上,解開她被捆在一起的手腳。辛月剛舒一口氣,他又把她的手綁在床頭的石柱上。
辛月吃力道:「我還……動……不了……」
「但誰都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他慢條斯理地打好結,接著說,「辛氏族人,向來喜歡出人意表。」
「你……是怎麼知道的……」
「從南夫人引發辛國叛亂那天開始,我就在想會不會有辛氏族人逃出辛國,果然,讓我碰到了你們。」吾靖撥開她臉上的頭髮,深深凝神著她湛藍如海的眼睛,喃喃道:「多漂亮……我本來只想得到你們的血液,但現在……」
他的手指順著辛月的臉、修長的脖頸,下滑到胸口,再到側腰、大腿,「我有了更好的主意。」
辛月已經猜出他所謂的「更好的主意」是什麼,她咬著牙一字一句道:「如果你動了我……你會生不……如死……」
「指望誰?你的皇兄?」他開始解辛月的衣帶,「他恐怕這會已經困在陷阱裡,眼看著自己的血慢慢被放乾吧。」
辛月掙扎了一下,「滾開——」
吾靖跨坐在她身上,撕開她的外裙,低頭聞了聞,「恕難從命,公主殿下。我迫不及待想看到我們的孩子出生。你說,我們能生幾個擁有純正辛氏血統的孩子?」他捧著辛月的臉,眼神狂熱,「至少得有九個吧,嗯?九隻伴獸全都召喚出來,哈哈哈——我才是這片大陸的王!」
麻麻蛋,一個犯了精神病的強奸犯。
辛月渾身寒毛都立起來,她尖叫道:「辛辰的伴獸已經出現了你知道嗎?!!」
吾靖直起身,收斂了笑,「哦?我還真不知道。」
「辛……我皇兄的伴獸……早在辛國時就出現了,不然……你以為我們是怎麼毫髮無傷出現在雲國的?」辛月心臟跳得厲害,血液在體內沸騰,她清楚感覺到自己體溫在升高,「如果我是你……會馬上離開這裡……」
吾靖慢慢思索著,忽然間一笑:「如果是真的,我能跑到哪去呢?還不如趁著這段時間,做些有用的事……你說呢?」
辛月此刻衣衫凌亂,露出了杏黃色的肚兜,吾靖的手像吐著信子的蛇,爬行在她的肩胛鎖骨上。而他冰冷的手掌下,是她快要燃燒的身體。
有什麼東西從心臟中發芽。
在她的腦中響起悠遠低沉的龍吟,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後如同驚雷炸響在耳畔,有個名字浮現在她腦海。
「嘲風——」
回應她的,是一陣地動山搖。伴隨著憤怒的咆哮,有什麼東西撞上了石洞外的荒山,密室的牆壁開裂,無數灰塵紛紛落下。
吾靖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半晌,哈哈大笑,「真是不可思議!公主殿下,我的女皇,我要親眼看看您創造出來的奇跡!」
說完胡亂在她臉上親了一下,迫不及待地走出密室。
辛月長長鬆了一口氣,她感到渾身充滿力量,輕鬆掙脫了束縛從床上下來。她手指在空中無意識一握,一把幾乎和她等身高的長柄半月鐮刀就被她抓在手裡。
她吃了一驚沒拿穩,鐮刀掉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坑,但她再拿起來卻感覺輕巧無比,鐮刀好像她右臂延長的一部分,讓她揮動自如。
咚,咚,咚。
她的心臟在鼓動,催促她走出密室,走過由火把點亮的通道,洞口外是由銀白月光和火焰交織而成地獄。
空氣中瀰漫著木頭燒焦的氣味和血腥味,地上到處都是被燒焦的屍體。
一隻龍首鳳尾的神獸伏在地上,金燦燦的羽毛帶著火炎,它頭頂是上百根鐵鏈組成的網。感知到她的氣息,神獸金色的豎瞳轉到眼尾看她。
辛月輕聲道:「來吧嘲風,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嘲風仰天長嘯,雙翅用力一扇,衝破了鐵鏈組成的大網,直衝天際而去。它帶起來的風折斷了幾棵大樹,辛月外衣甚至也被風捲走了。
她抬頭瞇眼看天上繁星,有一顆星星越來越亮越來越近,像一塊隕石,帶著嘶鳴的風聲和火焰砸向地面。
那是嘲風。
以千鈞之力降臨,把地獄之火帶給地面上的人們,頓時一片鬼哭狼嚎,甚至飄來一陣詭異的烤肉味。
吾靖從死人堆裡爬出來,披頭散髮,瘋瘋癲癲追逐著嘲風。
「我是您永遠的僕人!我將身心都供奉給您!請看看我!!」
嘲風並不回頭,長長的鳳尾看似不經意的揚起,但只要再落下就能將吾靖燒成人乾。
「停下,嘲風,剩下的都交給我。」
辛月深呼吸了幾下,手執鐮刀從洞口一躍而下,幾步追上吾靖,從背後將他攔腰斬斷。鮮血噴了她一頭一臉,她沒有任何不適感,反而覺得再平常不過。
那是因為她身體裡屬於龍的血液覺醒了,同時也讓她多了一種辦法阻止辛辰黑化。
復國的劇情是不能改變的,大大小小的反派也是必定要遇上的,那麼,算計和殺人都交給她吧。
辛辰趕在官兵到來之前找到了辛月。
辛月緊握著鐮刀柄坐在地上,她的身後是收起翅膀半臥著的嘲風。她周圍屍體堆積如山,有的甚至還在燃燒。
嘲風金色豎瞳緊緊盯著他,不斷發出低沉的威脅聲,看他還往前走,鳳尾直立起來,準備攻擊他。
睚眥從辛辰頭頂越過,擋在辛辰身前伏低身子齜著牙,發出同樣的聲音。
辛月睜開眼,手搭在嘲風身上安撫它。
嘲風先收斂了攻擊的姿態,隨即睚眥也為辛辰讓開路。
「哥哥……」辛月臉上都是血污,上半身只剩貼身的肚兜,已經看不出來顏色,「我殺人了,哥哥……」
在晃動的火光下,辛辰才看清辛月的眼睛一隻還是湛藍另一隻已經變成純黑,他解開自己外衣披在辛月身上,「妳做得很好。」
「我看不清你,哥哥……我感覺很不好……」
辛辰橫抱起她,他的聲音如同清涼的井水,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閉上眼,我帶妳回去。」
辛月靠在他胸口,她現在已經完全脫力,身心俱疲,血腥味讓她作嘔。
但戲還是要做全。
「殺人的感覺很不好,我不想讓哥哥也有這種感受。」
「但有的人不殺掉會讓你更痛苦,這是不能避免的。」
「如果真有那樣的人……就讓我來吧,我來解決哥哥的痛苦。」
辛辰停下腳步。
辛月等了好久都沒聽到辛辰的回答,她掙扎著睜開眼,因為她的一隻眼已經什麼都看不清了,眼前辛辰的臉也是模模糊糊,分辨不出他的表情。
辛辰低下頭在她頭頂蹭了蹭,歎息道:「怎麼蠢成這樣……」
意識像流水一樣消逝,辛月的嘴角噙著笑意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