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辰什麼時候走的,辛月根本沒有感覺,一覺起來床的另一邊都是冷的。
辛月如今一個行動不便的孕婦,沒有伴獸,沒有自保能力,沒有一點點安全感,在等待辛辰回來的這兩天簡直坐立不安。
她從第二天中午開始就在等辛辰回來,一直等到她該睡覺的時間了,終於有丫環帶著人進來。
來人是辛辰的侍衛,她曾見過。侍衛單膝跪下垂頭道:「小姐,將軍派屬下來接您。」
辛月聽他稱呼自己為小姐,就知道這人知曉她和辛辰是兄妹關係,怕被宵夏宮的下人看出端倪,不敢多說,匆匆道:「走吧。」
說著,讓小蝶扶著她就要出門。
侍衛並未起身,繼續說道:「將軍命我只接走您一人。」
辛月有點犯難,「可是……」
「小藍姑娘已經候著了,小姐。」侍衛補充道。
辛月放下心來,「我明白了。」又對小蝶說:「你們等著我回來。」
小蝶把斗篷上的兜帽給辛月戴好,「是,小姐。」
侍衛在辛月身後站起來,隨她走出院門,微微側過頭,對著早已經等在房頂上的同伴點了點頭。
辛月的馬車剛從後門離開,從辛月的院子裡飄出一陣濃烈的血腥味。
馬車在夜色中離開了京城,一路向南,在天濛濛亮時停下了。
辛月捏緊身上的斗篷,撩起簾子,在深藍色和橙黃色交接的地平線上,辛辰騎著馬的身影漸漸清晰。
長時間的焦慮因為他的出現而緩解,看他策馬而來,辛月低聲道:「阿兄。」
馬車這時又開始朝前,辛辰看她神色略有倦意,「累嗎?」
「還好。」辛月問,「我們這是要去哪?」
「去泉城。」
馬車到了山頂,山的另一邊是一片豁然的平原,一支軍隊如鋼鐵洪流般無聲行進在清晨的薄霧中,肅殺凜冽,不見首尾。
辛月疑惑道:「這是禁軍?」
「不全是。」
「雲醒……我是說皇帝陛下怎麼會允許你帶出來?」
辛辰的笑容中有點說不上來的意味,「泉城動亂,生死攸關之時,哪裡還顧得了其它?」
辛月不太相信他說的,「為什麼要帶上我?」
辛辰握著馬韁的手鬆開,轉而抓住她扶在馬車窗框上的手,「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麼嗎?」
辛月嚇了一跳,慌亂地向馬車前方的侍衛看去,好在侍衛都盡忠職守沒有人回頭。
「哪一句?」
辛辰笑了笑,換了話題,「你睡一會,我就在馬車外面。」
辛月睡醒的時候,一睜眼就看到了小藍。
小藍已經生了孩子,身形恢復了正常,她看見辛月醒來,還是像以前那樣一驚一乍的,「小姐你醒啦。」
辛月在她的攙扶下坐起來,「我就是睡個覺而已,怎麼你的語氣好像我昏迷了似的。」
小藍撅起嘴,「小姐昏迷那會兒我做夢都在說這句話,今天總算讓我說出來了。」
「你現在在哪?」
「在泉城,一個月前聽說小姐可能要來,我從那時起就候著了。」
辛月心裡微微一動,一個月前,那時她剛知道自己懷孕。
「你的孩子呢?男孩女孩?」
「女孩,留在泉城了。」
「不是說泉城被攻陷了嗎?你怎麼出來的?」
小藍撓了撓臉,「那幾天真的很可怕,駐守泉城的和外地來的在泉城城內打成一團,泉城被外地來的控制住後,就不許百姓隨意走動了。至於怎麼出來的……」小藍臉上也露出疑惑,自言自語道:「對啊,不是被攻陷了嗎?他怎麼輕輕鬆鬆就帶我出來了?」
辛月已經想到那個可能,連忙打斷她,「我肚子有點不舒服……」
小藍果然不再多想,一臉緊張,「怎麼個不舒服法?」
「可能受涼了。」
小藍稍微送了口氣,把手邊的食盒打開,「小姐喝點熱湯。」她忍了很久,還是沒忍住問了:「小姐,你上次叫我去宵夏宮時就已經有了是嗎?」
辛月放下碗,點點頭。
「那、那孩子的父親呢?」
辛月別過臉,「死了。」
小藍好長時間都沒再說話,辛月轉頭一看,小藍已經淚流滿面不能自已。
「傻丫頭,怎麼還是這麼愛哭。」
小藍哭哭啼啼的,「我就是覺得小姐太不容易了。」
辛月笑著給她擦眼淚,「別哭了。」
從簾子的縫隙望出去,辛辰的背影遠遠在前和幾位副將在一起,他一身鎧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在士兵中間是無法忽視的矜貴倨傲。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注視,他轉身過來。
這是她自己選的路,她早有覺悟。
第八天,在離泉城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發現了從泉城逃出來的駐城士兵,當他們看見從京城而來的援兵時個個喜極而泣,但下一秒就被前來的「援兵」抹了脖子,臉上還凝固著不敢置信的表情。
一位副將看不下去,對辛辰提出抗議:「我們已經到了泉城,剩下的只等裕王自己露出馬腳即可,實在不必多此一舉。」
辛辰騎著馬面無表情從屍體上踏過,「梁副將可知駐守泉城的將軍是誰的人?若出了一點差錯,裕王聽到風聲不敢動作,我們到時候從哪找來流寇土匪殺了給陛下交差?」
副將追問:「難道駐守泉城的一個都不留?」
辛辰黑藍的眼睛平靜無波,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泉城近在眼前。
城門大開,城門前跪了一片士兵。這些都是辛辰真正的心腹,最早的從晉城開始就跟著他,在駐京軍隊做參將、出征討伐元國、成為驃騎將軍、又成為護國將軍,這幾年聚集起來的心腹全被他派出來裝作流寇襲擊了泉城。
他的身後就是十萬禁軍,面前是他多年養起來的精兵。
實現承諾的第一步,就要從泉城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