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大廈將傾

  四下僵持,陳峰沒辦法,他就為了最後那批東西,留了華紹亭這麼多天。

  陳峰要的是敬蘭會的根基,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留下保本的寶貝一般都是硬通貨。不知道陳峰從哪聽說,有一批所謂的古董,說是歷史上失蹤的珍寶,還有一筆數額巨大的資金。這兩樣是蘭坊最後的家底,某日一旦出了大事,敬蘭會的人能靠它們東山再起。歷代只有主人接手,不到特殊時刻絕不能動,一代一代往下傳。

  陳峰用盡手段也不能激怒華紹亭,反而讓他自己急了。他在他身邊踱步:「這是敬蘭會最大的秘密,是我們陳家的東西!平白無故讓你佔了二十年,你趕緊說,東西到手我就給你個痛快,也不為難你的女人和孩子。老狐狸,你早該有報應的,今天這買賣你不虧!」

  陳峰循循善誘,華紹亭理都不理,他已神經麻痺,被捅了兩刀都沒反應,逼也逼不出什麼。眼看華紹亭軟硬不吃,陳峰越想越氣,突然停下來,又指著四周大聲刺激他:「你得意什麼?從高高在上落到眾叛親離的滋味不好受吧?當時就在這裡,你砍阿七一隻手,羞辱顧琳還打了隋遠,這都是你幹的好事!當時多威風啊,眼都不眨一下,你想過自己有今天嗎?看看現在……你動都不能動,連自己的女人也保不住,我殺了她,你能怎麼樣?」

  說著陳峰氣得發瘋,讓顧琳動手。

  華紹亭終於肯正眼看她,輕聲說「顧琳,別讓我覺得你也是條瘋狗。」

  陳峰咬牙切齒,反手用槍座砸向華紹亭的頭讓他閉嘴。陳峰下手力氣極狠,華紹亭額角破開,血順著臉往下流。

  裴歡看不下去,使勁掙扎罵他們,一片混亂。顧琳狠狠按住裴歡的肩膀不許她亂動,臉上浮出笑意。

  大家走到這一步,什麼都毀了,但顧琳心裡總有一點奢望,或許華紹亭還是在意自己的,他是捨不得她的。

  可如今他都這副樣子了,一無所有的時候,他還是只願意留下一個裴歡。

  她確實連個寵物都算不上。

  顧琳嘆氣,槍口頂住裴歡和他說:「是你逼得我沒有別的路可以選,聽話的狗和瘋狗有什麼區別?反正我在你眼裡不過如此。」她說著就要開槍。

  華紹亭硬撐了一口氣說:「東西我都給裴歡了。」

  陳峰一聽立刻按下顧琳的手,懷疑地問他:「你什麼意思?」

  「你要的……那批古董還有密碼,都在裴歡那裡。」華紹亭說得非常漫隔幾個字就要喘一口氣,他胳膊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臉色卻越來越淡。

  陳峰上下打量裴歡又問:「這麼重要的東西你能交給一個女人?」

  華紹亭捂著嘴瞥他一眼,依舊半靠著椅子,搖頭說:「留你們兄弟活下來那天起,我就知道有今天。如果我出事裴裴活不了,所以……我自然要想辦法保住她。」他口氣毫不意外,甚至有點遺憾,「陳峰,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肯做手術嗎?不是因為怕死,是你叔叔……咳,你叔叔挑中我,條件就是不讓我治好,這是……我替你們陳家接手敬蘭會的代價。」

  華紹亭不是無緣無故搶來的這一切,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是公平的,蘭坊不是慈善會,這條街上的生存法則簡單而殘酷,你想要什麼,就拿自己的東西去換。

  陳峰愣在當場,反反覆覆地想這句話,大喊出口:「怎麼會?不可能!」

  「蘭坊裡的人沒有良心,沒有無緣無故的好處。當年你們倆年輕不成器,老會長實在沒有辦法,選中我接手。我是活不長的,這個病也不能留後。將來我死,蘭坊順理成章回到你們手上,他心裡還是向著自家人。可是他的苦心……都被你們糟蹋了。」

  頭上的血漸漸蒙了華紹亭的眼睛,他想抬手擦掉卻沒力氣動,勉強挪了一下,終於能往後仰,幾乎完全靠在了椅子背上。

  裴歡震驚得說不出話,這麼多年被華紹亭保護得太好,蘭坊這麼多暗流洶湧的心機城府,她一點都不知道。

  難怪華紹亭拖著這個病,最後老會長走了他可以治的時候,已經錯過了最佳時機,手術危險越來越大,他又開始為了裴歡不肯輕易下決心。

  她替他覺得苦,為一張椅子付出二十年心血,卻換得如今眾叛親離。

  很多時候,大家都忘了華紹亭其實只是個病人,他為了能活下去必須比常人付出更多,他沒有時間猶豫和付出同情,他只能向前走,往後退一步都會萬劫不復,他必須心狠手辣。

  漸漸地,再也沒人相信他只是個病人。

  陳峰很快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眼前的形勢很明顯。他想要拿到那批東西,勢必不能再動裴歡,只是……既然如此,他也絕對不能留下華紹亭,否則以老狐狸的手段,留活口絕對是給自己找麻煩,就算他成功奪權也在主位上坐不穩。

  蘭坊的根基是他們保命的唯一條件,但是他給了裴歡。

  華紹亭眼看他不說話,反而先開口:「行了,我知道你擔心什麼,無非是我一天不死,你一天就不踏實。」

  「大哥!」裴歡聽出來了,想要阻止他。他卻向她搖頭,不許她再開口。

  華紹亭繼續和陳峰說:「東西都在裴歡手裡,你要殺了她就什麼也得不到。你不動她,除了我沒人知道東西不在你手上,有沒有都一樣,敬蘭會還不至於淪落到靠那筆錢保命的份上。」

  「但是萬一你緩過來,我和顧琳……」他回身看了顧琳一眼。

  華紹亭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你們怕我報復。好,我死,換你們永遠放心。我死之後你保裴裴和孩子離開,只要你不動她們,什麼事也不會有。」

  裴歡一個字也說不出,訝異地看向華紹亭,半天才顫抖著說:「你胡說什麼?你別想拿命換我……」她急得快哭出來,可她真的不知道他們說的東西,什麼古董密碼她一無所知,既然這麼重要,怎麼能給她?

  裴歡極力地想要解釋,讓華紹亭放棄這個交換。可陳峰明顯已經被條件誘惑,簡直無法相信華紹亭能說出這樣的話。

  陳峰盯著華紹亭,看見他身上的血漸漸凝固,一身狼狽,皺著眉似乎已經喘不過氣。陳峰突然開始笑,越笑越大聲,最後幾乎笑得喪心病狂:「老狐狸啊老狐狸!你機關算盡,這輩子還是栽在這個女人身上了。為了她……你竟然能說出這種話!你絕對不可能選擇死!以你的脾氣,寧可讓我們打死她也不會交出東西的。」

  華紹亭能有今天,不是因為他不怕死,恰恰是因為他太想活下去了,所以他用一切機會拚命活著,但凡這個信念有一點動搖他都混不到今天。

  他已經在主位上坐了太久了,久到一無所有依舊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這麼不可一世的男人,怎麼可能自我放棄?但他肯為裴歡安排好一切,不惜押上整個敬蘭會來賭,卻不肯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陳峰精神上也不肯放過他,大笑著用槍勒住他的脖子逼他:「事到如今你認不認輸?」

  華紹亭動不了,似乎沒力氣和他廢話,想也不想就說:「你贏了。」

  一個人能走多高,要看他能接受自己摔得有多慘。一夜之間蘭坊就變了天,多年心腹全來要他的命。

  事到如今華紹亭依然從容相對。

  都說老狐狸狠,抽骨扒皮都不算殘忍。但他護短,認下了自己人就不會虧待半點。只是到最後很可笑,背叛他的人全都不是仇家,都是他費盡心思保護的自己人。

  華紹亭並不覺得有多稀奇,這不是第一次了。

  裴歡的眼淚還是不可抑制地流出來,嘲諷地看著他們:「陳峰,你到今天還不明白叔叔的苦心嗎?你永遠上不了檯面!拿我和孩子威脅他算什麼本事?只有你才用這麼下三濫的手段!」

  陳峰完全不理她,隨她愛罵什麼都好。

  裴歡根本勸不動他,眼看陳峰拿槍沖華紹亭走過去,她瘋了一樣地大喊讓他住手。可是陳峰完全聽不進去話,多年仇人對著他俯首認輸,他興奮得失去理智。

  這麼多年,他們兄弟忍氣吞聲總算熬過來了,親手報仇的快感讓人無法抑制。陳峰恨不得去拿刀,把華紹亭一塊一塊活剮了。

  陳峰的槍口頂在華紹亭臉上,衝他笑:「再見了,華先生。我會好好照顧夫人和孩子。」

  前廳突然響起槍聲,緊繃的氣氛,就像突然被人挑破的氣球開,瞬間迸裂。

  四門之外所有守衛都要衝進去隋遠的心一下就揪緊了。

  裡邊忽然有人大聲命令,顧琳的聲音分外沉穩:「全在外邊等著!」

  再也沒人敢亂闖。

  「顧琳!你別聽陳峰的!他一旦拿到東西不會再管你!」隋遠就要往裡沖,兩顆子彈突然砰砰地朝門上打過來,他只好站在原地。

  「別進來!」顧琳在前廳裡歇斯底里喊著,一把將身前的裴歡推在地上

  裴歡痛苦地蜷起身體說不出話,覺得胸下疼得厲害。顧琳洩憤的那幾腳用足力氣,她精神高度緊張,一直沒空想,再度摔倒卻覺出疼。

  裴歡強忍下,滿臉都是淚,倒在地上愣愣地看向對面。那一槍讓她回不了神。

  陳峰就要扣下扳機的時候,後腦突然開了花。

  顧琳殺了他。

  華紹亭看見顧琳突然調轉槍口指向他們,沉默著一動不動。陳峰還在得意,萬萬沒想到顧琳會在背後下手,滿臉震驚地倒下去,臨死之前看到的還是華紹亭那雙眼。

  那時他們還小,叔叔從外邊把華紹亭帶進來。大家還是孩子,圍過去想一起玩,可華紹亭不和任何人打招呼,即使介紹的人說阿峰是老會長的侄子,也不問候。

  從此,他們對他的印象一直很不好。

  他不和他們親近,他有雙讓人害怕的眼睛,無時無刻不在找別人心裡的秘密。

  陳峰恨這雙眼睛恨了十多年,怕這雙眼睛也怕了十多年,到最後,他還是逃不開。

  陳峰的血濺了華紹亭一臉,把他身後白色的貂毛盡數染紅。可他到如今這麼狼狽的時候,還是懶洋洋地倚著,和當年一模一樣,安靜得像嗜血的妖。

  唯一不同的是,他今天總算肯正眼看一看陳峰了。

  華紹亭對著他笑了,眼看陳峰向後栽下去,輕輕開口說:「阿峰,第一次見面,沒有人敢和我說話,只有你帶陳嶼過來,你說大家以後就是兄弟。」他頓了頓,眼看陳峰到最後也沒閉上眼睛,死死瞪著他斷了氣,但他還是堅持把這句話說完了,「我留下你們,就為還你當年這一句。」

  華紹亭說完這句已經力竭,靠著椅子拚命喘息,完全受不了這麼大的血腥氣。

  顧琳拿著槍,一步一步往華紹亭面前走。

  她自嘲地笑,異常冷靜地說:「我還是不能看你死。陳峰想殺你,我就先殺了他……我對你一心一意,從來沒想過背叛!都是你逼的,都是這個賤貨造成的!」

  裴歡掙紮著從地上坐起來,眼看華紹亭真的不行了,近乎哀求地喊她:「顧琳,我求你了,先送他去醫院,或者讓隋遠進來……別讓他活受罪!你只恨我而已,只要你肯救他,打死我都行!」

  顧琳回身看著她輕蔑地笑,似乎覺得裴歡這話實在可笑,抬手就要開槍。華紹亭一口血湧上來,硬是沉聲開口:「你衝我來!別動她!」

  顧琳再也不敢動,拿槍的手不住顫抖,果然被他徹底養成了一條狗。主人一下命令,她連開槍的勇氣都沒了。

  她狠狠地盯著地上的裴歡,眼淚往下掉,回身質問他:「她不就是陪了你十年嗎?給我十年,我也可以做到!」

  她完全失控,滿臉都是眼淚,忽然半跪下抱住華紹亭。

  他在椅子上說不出話,很久之後才有力氣抬手,手上的血蹭了顧琳一身,輕輕拍她的頭髮,口氣輕得快要聽不見:「你還是個孩子。」

  他從未真的把她當個女人看。

  顧琳放聲大哭,拚命抱住他搖頭,已經開始混亂,突然想起什麼,眼看他受傷又難過,壓著他胳膊上的傷口止血,努力地想擦乾淨他的臉。

  整個過程裡,華紹亭就冷著一雙眼看她發瘋。顧琳一邊哭一邊喊,她什麼事都見過,年紀輕輕卻鐵石心腸,非要把所有的眼淚都攢到了今天,一口氣流乾淨。

  華紹亭的沉默讓顧琳徹底絕望,她看著他說:「我第一次離你這麼近。」她慌亂地捨不得放手,已經不知道還能做什麼,最後乾脆抱住他的臉,兩人的側臉挨在一起。

  裴歡拚命掙紮起來,看出顧琳的意圖,大喊讓她住手。顧琳卻閉上眼,抱住華紹亭,讓他們的頭緊緊貼在一起。

  她舉起右手的槍,對準華紹亭的太陽穴。

  這一槍下去,子彈穿顱而過,他們都會死。

  顧琳的聲音出奇的平靜,她在他耳邊說:「我得不到的就要親手毀掉。我絕對不可能讓你和裴歡在一起,絕對……不可能!」

  裴歡從地上爬起來:「不要!」

  「華先生,你只能陪我一起死。」

  華紹亭突然抬手握上顧琳的手腕。

  顧琳沒想到他還有力氣,下意識有些錯愕,僅僅一秒的停頓,突然有東西順著華紹亭的手飛出來,一口咬在她胳膊上。

  他竟然還藏著那條毒蛇。

  劇烈的疼痛以無法預料的速度蔓延而開,黑曼巴的蛇毒是可怕的神經毒素。顧琳迅速產生麻痺感,再想扣下扳機已經來不及。黑子被激怒之後速度極快,閃電般繞在顧琳頸上,毒蛇絞殺獵物時的力量難以預料,讓顧琳透不過氣,踉蹌後撤。

  華紹亭在分秒之內已經奪過她手裡的槍,抬起身動了動,總算找到了一個舒服點的坐姿,咳了很久才能勉強開口說:「陳峰雖然是個廢物,但好歹他清楚我是什麼人。」

  他看著顧琳被黑子咬傷的手,遺憾地說:「我前兩天確實動不了。」

  他今天起來手腳能動,可硬是裝到現在,剛才被陳峰紮了兩刀,被他打破額頭也完全沒有反應,這才是老狐狸。他會不擇手段地活下去。

  華紹亭抬手,槍口對準顧琳。她已經被黑子勒得臉色漲紅,蛇毒也順著神經發作,讓她渾身麻痺,摔倒在地上。

  顧琳掙紮著要說什麼,可她說不出來,拚命指著他,涯毗欲裂,一口氣再也上不來。

  裴歡終於把手從繩子裡掙脫出來,那是華紹亭教過她的,她好不容易掙扎出來扶住華紹亭,卻不讓他開槍:「別!隋遠就在外邊。」

  華紹亭拗不過她,實在沒了力氣靠在她身上不住地喘氣。

  「隋遠!」

  前廳裡瞬間衝進來無數人,誰也沒想到竟然是這種結果。

  陳峰和顧琳的人心虛得再也站不住,齊刷刷地跪了一地,還有人甚至想要偷偷離開。華紹亭抬眼環視一圈,裴歡不讓他說話動氣,想讓他儘量躺平。他卻很固執地搖頭,撐著坐起對身對那些人說:「自我了斷,別等我動手!」

  蘭坊已經太久沒有清理門戶了,瞬間成了人間地獄。

  隋遠眼看顧琳窒息暈倒,迅速叫人去拿血清解蛇毒,隨後他抱著她送出去,又跑回來看華紹亭,催促把他送往醫院。

  他低聲和他說:「謝謝……我感激你能留她一命。」

  華紹亭根本不看他。隋遠又補了一句:「我會自裁請罪,你的藥是我換的,我知道後果。」

  裴歡要替隋遠解釋,是他被顧琳哄騙,而且早就後悔了,否則不會放她和笙笙離開。但裴歡有太多話還來不及說出口,陳嶼突然從外邊衝進來。

  「華紹亭!』他眼看哥哥竟然慘死,憤怒得完全紅了眼睛,不由分說搶過槍就衝過來,誰攔他,他就要誰的命。

  前廳再度大亂,陳嶼已經豁出去不想活了。

  眼看他們躲也躲不開,裴歡衝過去想攔住陳嶼,想解釋人不是他們殺的。但陳嶼悲痛欲絕完全聽不進去,一槍就向著她瞄準。

  最後的時刻,華紹亭突然站起來,拉過裴歡,側身把她擋在懷裡。

  陳嶼被仇恨沖昏了頭,連開好幾槍,外邊的人衝進來,終於亂鬨哄地

  把他制住。

  場面徹底失控。

  裴歡在華紹亭懷裡什麼也看不見,但她清清楚楚地知道,這一次……他是真的不行了。

  華紹亭身後泅出大片的紅,她看不見,只摸到一手溫熱的液體。

  她硬嚥著一個字也不能說,捧住他的臉拚命搖頭。

  「你不能死……」裴歡手足無措地催隋遠叫車,不斷告訴華紹亭堅持住,「你想想笙笙,你還沒等到她叫你,別放棄……看著我!不許睡聽見沒有?」

  為什麼還是這個結果?

  華紹亭心力交瘁,苦笑著搖頭。這一次,他確實覺出這顆心真的跳不動了,累得只能嘆氣,幾乎完全靠在裴歡身上,她用盡力氣想要抱住他,可是再也抱不住。

  總有英雄末路,何況他們的華先生從來不是什麼英雄,這是他的極限了。

  華紹亭失去所有力氣,最後重重地倒在地上。

  裴歡跪下去抱緊他,他似乎想要說什麼,但已經完全沒有聲音,只剩下口型。

  周圍太吵了,那麼多人衝進來叫車叫人。隋遠急了,拚命讓她放手。可裴歡固執地不肯鬆開他,怕自己一鬆手就要後悔。

  她抱緊他,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貼在他臉上慢慢去聽那句話。

  華紹亭和她說:「就讓孩子……叫裴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