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訂立新規

歐陽慧茹到達慈寧宮時,充滿宗教神秘風格的慈寧宮正殿裡早坐滿了收到傳召,準時趕來的各宮貴人。

世宗的妻妾不多,只有兩妃,三嬪,兩婕妤,此刻已經全被召喚過來,整裝肅穆的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還有一些受過寵幸,卻沒有名分的宮女也被一個不落的召了來,卑微的站在角落裡,面容或興奮,或緊張,或焦慮。

平日不居住在宮中的郕王妃和衛王妃竟也收到了懿旨,正表情恭敬的站在各自的婆婆,元妃和柔妃身後。

這陣仗有些個大啊!到底要立什麼規矩?這麼慎重?歐陽慧茹沉吟,表情肅穆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定。

「太后駕到!」太監高昂的通報聲傳來,只見太后被宮人們簇擁著,從內殿款款而出,斂眉肅穆,渾身散髮著沉鬱的氣場。

眾人被太后帶來的氣場弄的頭皮發緊,連忙跪下恭迎,齊聲問安。

「起來吧。」太后在主位坐定,抬手,板著臉道。

眾人起身,齊齊看向她,等待聆聽她的訓誡。

對眾人慎重的態度很滿意,太后暗自點頭,朝身邊的鄂其嬤嬤看去。鄂其嬤嬤會意,奉上手裡一本厚厚的宮規。

太后接過宮規,隨意翻了翻,緩聲開口,「哀家日前重新檢視了宮規,發現許多語焉不詳或疏漏之處。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規矩亂了,最是容易滋生糾葛和事端,導致後宮成為藏污納垢之所甚而波及前朝。大周的衰亡便是始於後宮的『紅丸之亂』,哀家生恐我大金重蹈覆轍,思慮良久,最終決定整肅後宮,重立規矩。你們認為如何?」

雖是詢問,但太后的表情和語氣都一再說明她心意已決,不容人置喙。眾人哪敢忤逆?俱都點頭稱是。

原來是要杜絕黃賭毒,搞嚴打啊!歐陽慧茹心中略有了底。

『紅丸之亂』她聽秦嬤嬤說過,大周接連幾代皇帝性淫·亂,好玩樂,且極為短壽,最後查出,竟是後宮嬪妃向皇帝下春·藥『紅丸』所致。紅丸藥性猛烈,且會上癮,大周接連幾代皇帝薨在紅丸上,導致了國力徹底衰微下去。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正是這個道理。

只是不知道太后受了什麼刺激,突然重視起這些事來。

眾人心中疑惑,面上卻都畢恭畢敬,低眉順眼的聽著鄂其嬤嬤將太后擬定的新規矩一條條念出來。

鄂其嬤嬤手捧新制定的宮規,朗聲逐條宣讀。首先宣讀的是針對宮女們的規矩。

宮女們按品級都規定了特定的穿著打扮,平日不得佩戴朱釵,不得塗抹脂粉,不得直視聖顏,不得……很多個『不得』之後,鄂其又接連宣布了相應的懲罰手段,最輕的是杖三十,最重的杖斃,還有流放,鞭刑、發配洗衣局或軍營等等刑罰,不一一贅言。

新規矩和懲治辦法一出,嬪妃們滿意了。對宮女管制的這樣嚴格,看誰還敢打扮的花枝招展,借機邀寵上位。

站在角落裡,被寵幸過卻沒名沒分的宮女們臉色煞白。她們無不是靠著鬼魅手段上位的,太后製定的這些規矩,是明晃晃的打她們的臉,在警告她們,也在警告後進宮女,不要妄圖攀高枝,後果不是她們能夠承受的。

針對宮女們的新規念完,鄂其眼也沒抬,繼續念針對嬪妃們的規矩。

嬪妃們在穿著打扮上也要嚴格按照品級來,不得使用違反品級的物品,無旨不得擅闖乾清殿,侍寢不得夜宿乾清殿,不得窺伺帝蹤,不得干預朝政,不得……

一個又一個的『不得』從鄂其嬤嬤嘴裡蹦出來,剛才還得意萬分的嬪妃們傻眼了,面容僵硬,氣息紊亂,顯是內心極不平靜。再聽聞禁足,打入冷宮,杖斃等等嚴酷的懲罰手段,臉色一個賽一個的白。

皇上本來就不貪圖女色,近月裡,來後宮的時間越發的少了,太后這些規矩一出,要見皇上一面豈不是比登天還難?

看見眾妃們扭曲的表情,心中本有些莫名艱澀的歐陽慧茹垂眸,嘴角微微上揚,閒閒的暗忖:呵,大事不好了,後宮的冰河時期到了!但憶起新規中依稀有一條是『無旨不得擅闖乾清殿』,她又憂鬱了,嘴角立馬耷拉下去。

剛發布了新規,她竟然就踩了一顆地雷,果然是炮灰才有的運道啊!

心中暗嘆,待鄂其嬤嬤念完規矩,她肅著一張俏臉,大大方方的走出來,行到太后面前跪下,磕了一個頭。

太后挑眉,「小丫頭這是怎麼了?」

歐陽慧茹直起腰,虔誠的看向太后懺悔,「回皇祖母,孫媳犯了規矩,特來請罪。孫媳為求得面見爹爹的諭旨,一個時辰前擅自去乾清殿找了父皇。請皇祖母降罪。」

太后內裡暗笑,忖道:小丫頭真是實誠,些許小事都不隱瞞,行止進退有度,不驕不躁,果然是不破的命定貴人。如此才好,不會媚亂朝綱。有小丫頭在不破身邊,哀家也放心了。

太后對她的坦誠極為滿意,嚴肅的面容立時柔和下來,扶起歐陽慧茹道,「這些規矩僅是針對後宮嬪妃,與小茹無礙,且小茹行事在前,立新規在後,正是所謂的不知者無罪,快起來吧。你這孩子,就是太實誠了。」

歐陽慧茹甜甜一笑,順勢起身,摟著太后好一陣兒撒嬌賣乖。

見太子妃出來請罪,本以為有一場好戲可看的嬪妃們臉色被氣的白了又青,面容更顯扭曲。位份最高的元妃終於坐不住了,反覆揉捏著手裡的繡帕,遲疑的開口,「母后,您這規矩是不是太嚴了?」

「嚴?依元妃看來該如何?你且分說一下你的規矩。」太后冷眼朝元妃看去,語帶嘲諷的低聲發問,問完,忽而重重拍擊桌面,厲聲呵斥,「莫不是你們看這後宮久未立皇后,心大了?哼!在哀家面前也敢言其立規,你們有這個資格,有這個權利嗎?若是嫌自己位份太高,直說便罷!哀家自會成全你們!」

能養出世宗這樣殺伐果決的兒子,太后也不是個吃素的,一拍案,一席話直驚的元妃雙股戰戰,坐立不穩,立時便癱軟到太后腳邊,重重磕頭請罪。

有心附和元妃的眾人見狀,連忙閉了嘴,噤若寒蟬,連呼吸都屏在鼻尖,個個面色青紫。殿內氣氛極為壓抑,靜的令人膽顫。

太后瞥向腳邊的元妃,仔細審視她明艷動人的臉龐,將她一番楚楚可憐,矯揉造作的舉止看在眼裡,心裡的怒火沒有消減,反倒更加炙熱的燃燒起來。哼,就是因為有這等善於狐媚惑主的女人,我大金的基業才會動搖,若不破也如大周那些短命皇帝一樣被些個女人給鉗制甚至暗害了,叫她百年之後如何面見列祖列宗?

太后越想,怒火越炙,厲聲道,「好了,別跪了!這規矩哀家已給皇上閱過,是經了他同意的,決不能改!元妃質疑聖意,已是違了宮規,來人,掌嘴二十,再送她回去禁足三月,每日謄抄新宮規百遍!」

鄂其嬤嬤遣了兩個宮女擒住元妃,實打實扇了她二十個巴掌,直扇的元妃面頰紅腫,口不能言。

太后這招殺雞儆猴徹底震懾了眾人,眾人臨到被太后遣散時,個個都是腳步虛軟,渾渾噩噩,儼然一副受了極大驚嚇的模樣。

太后不變則已,一變就將後宮整肅的跟軍營一樣紀律嚴明,徹底打擊了某些人邀寵獻媚的心思,宮中一時間風平浪靜,往日那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俱都無處施展,蟄伏起來。

歐陽慧茹表情平靜的回到自己寢殿,慵懶的斜倚在榻上,給自己斟了一盞茶,透過熱茶氤氳的水汽閑看窗外零落卻唯美的秋景,她眼中含笑,悠悠然的忖道:今晚不知道多少人要失眠了!

滿宮裡接到新規後還能像她這樣悠閑安然的,怕是沒有了,但是偏偏有人看不得她這樣悠閑,殿外『太子駕到』的聲音傳來,歐陽慧茹立刻斂起眼中的笑意,放下茶杯,掃興的撇了撇嘴角。

「臣妾見過太子,太子前來所為何事?」歐陽慧茹木著臉給太子行禮,也不像往日那樣與他虛與委蛇的寒暄一場,直接開門見山的問。

太子因她敷衍的態度皺眉。這太子妃性情才恭順了一陣,大病一場後好似又變回了原來的肆意妄為,果然本性難改!

對這樣的太子妃甚覺厭惡,太子也懶得與她廢話,「孤來是想你去皇祖母那裡替蘭兒求個名分。」若是沒有圍場的事,他自會去慈寧宮求,但如今,還是太子妃去更合適些。

「哦?敢問太子想替邢姑娘求個什麼名分?」歐陽慧茹淡淡詢問,面上絲毫沒有嫉妒或憤恨之色。

見她這樣平靜,太子倒是訝異了一下,放緩了語氣道,「求個側妃吧。日前父皇曾親口允諾過的。」

呵~~允諾側妃?太子是拿她當白痴嗎?歐陽慧茹被氣笑了,「臣妾只聽聞父皇說給她個名分,可沒說過是側妃。以邢姑娘卑微的出身,晉封側妃,臣妾是絕不會同意的。太子請回吧。」

竟然張口就驅逐他,太子怒火中燒,面頰漲紅,指著歐陽慧茹厲聲呵斥道:「歐陽慧茹,孤來問你,是給你臉面。你給臉不要臉,小心日後跌的很難看!」

等過一段時間,太子妃救駕的東風散了,父皇對她不那麼重視了,他自有辦法教訓她。女人,就該認清『以夫為天』的本分。太子狠狠忖道。

被太子拿食指指著鼻子羞辱,歐陽慧茹也怒了,冷笑一聲,高高挑起秀眉,一字一句緩聲說道,「太子想對臣妾怎樣?臣妾身子剛好,可受不得刺激。待您走了,臣妾若是又大病一場,可不知該如何向父皇分說。父皇千交代,萬叮嚀,囑臣妾一定要保重身體。」

一搬出世宗,太子立刻蔫了,憤憤收回食指,狠狠瞪歐陽慧茹一眼,拂袖而去。

連平衡之道也不懂,一心任意而為,真是蠢貨!歐陽慧茹盯著他的背影,心中冷笑。世宗的自私霸道有絕對的實力和權利做支撐,只會讓人誠服,太子的自私霸道卻是構架在自以為是之上,只能惹來別人的厭惡。這樣的人,不管重來幾世,都註定了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