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丈距離,卻如天涯與海角,遙遙相望,要近一步,就要付出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
鈴鐺察覺到葫蘆裡的水已經快要用完,可卻還沒有完全除掉這鎖鏈。直到水灑盡最後一滴,她怔然片刻,伸手去撩鐵鏈——如果那些花兒沒有騙她,那她應該是不懼怕這些的,就算會受傷,也不會死。連護衛都不能來的地方,她卻安然走到了這裡。
正在斬斷鎖鏈的風錦見她伸手,愣了愣厲聲:「鈴鐺!」
可他身被火鏈糾纏,無法脫身,眼睜睜看著鈴鐺探手,抓住那赤紅鐵鏈。
「嘶~」
白煙又起,燙得她肉掌焦灼。疼得她雙膝一跪,長髮及地,也被炎熱大地灼出焦味。
風錦愣神,重新凝聚神識,化風為刀,齊斬鎖鏈。痛更勝先前百倍,似筋脈寸斷。只是他身為帝君,靈識不低,雖有損害,卻也斷開鐵索。他疾行到鈴鐺一旁,將她抱起,要往外衝去。身後鐵鏈碰撞聲鐺鐺作響「你若離開此處,他日便要受百倍刑罰」。
風錦只當做沒聽見,繼續帶鈴鐺離開這火海。
離開火海腹地,鈴鐺意識已經有些不清。風錦將她放在地上,為她療傷。半晌才見她睜眼,未開口說話,倒先笑了笑。
「張嘴,我帶了糖給你吃。」
哪怕她是在開玩笑,風錦也笑不出來:「你知不知道來這裡有多危險?就算我們逃離了神界,也無處可去。」
鈴鐺抿了抿唇,輕咳一聲,唇都乾裂了:「那你為什麼要隱瞞我?」她探手在他臉上,摸摸他生氣的嘴角,「不要生氣了。」
風錦歎氣,這一張嘴,旁邊撫摸的手就不知順了什麼東西進來,瞬間在嘴裡化開,清涼滿心,將身體的熱意全都驅散了,神清氣明。他頓了頓:「花露?還有嗎?」
「沒啦。」
風錦又暴躁起來:「那你為什麼不吃!」
「給你糖吃,就不生氣了。」
看著發被燒灼大半,臉也紅黑紅黑,還要逗他的鈴鐺,風錦俯身貼近她,往那唇上深深印去。
花露已化靈氣滲入身體,他無法全給她,可也將大半的都重新化了出來,送入她像木偶那樣殘破的身體裡。
唇齒離開,鈴鐺還有點貪戀那股清涼,下意識就舔了一舌頭。溫軟的舌頭掃過,風錦的心情也跟著平復下來。
鈴鐺的身體已經恢復了一些,不那麼疼了:「你離開八字村後,沒有機會去找盤古大帝對吧,如果我們現在去告訴他,八字村裡真的有雲初戰神的蹤跡,他應該會跟天官為你開罪的。」
風錦看著她,問道:「你就是打定這個主意,才這麼大膽來找我?」
「嗯,因為我不知道龍太子和木華上仙知不知道你的帝君身份,如果貿然拜託他們,我怕誤了你的事。」
「你怎麼敢……」風錦擁她入懷,萬年不歎一口氣的他,今天又歎了第二口氣,「真的天不怕地不怕了嗎?」
她怕……怕得很。可她更怕的是他真的受刑千年。鈴鐺抱著他,低聲:「要怎麼找盤古大帝,我去跟他說明白。村長說,當年雲初戰神跟妖怪大戰消失的地方,就是八字村,而八字村的井底,有兩尊石像,而我,就是在井邊被撿到的。」
風錦意外道:「井邊?」
鈴鐺點頭:「嗯。小鳳凰說過,我和井底一具石像的氣息很像。我有些懷疑,我跟雲初戰神有什麼羈絆。」
這種猜測風錦也想過,如果不是神靈要想有孕難得無法想像,他甚至懷疑鈴鐺是戰神之後:「村長怎麼知道這些?」
「村長就是當年跟隨雲初戰神下凡征戰妖怪的士兵之一。而當時存活下來的士兵有數十個,在雲初戰神失蹤後,他們不願相信戰神是叛逃了,但如果只有他們回到神界,那肯定會被這麼認為,因此他們留在了人間,五湖四海地去尋找戰神蹤跡。村長留守的地方,就是八字村。而八字村人,都是神兵後裔。」
唯有她的身世不明,就連村長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鈴鐺不是沒想過自己的母親是雲初戰神,但假設這是真的,那雲初戰神當年就真的是叛逃了神界,而不是跟妖怪同歸於盡了。
這對雲初戰神而言,是種侮辱。
「風錦,有沒有一種法子,除了母胎,是會孕育出嬰兒的?」
神界的人少有子嗣,對這方面的研究和認知也因此十分稀少,更何況風錦是個男子,瞭解得更是不多。細想之下,隱約記得自己看過一些書籍,但又不能肯定:「神識。」
「神識?」
「每個神都有自己的意識,我們與凡人不同,我們可以操控神識,就如剛才,我可以化神識為利器。同樣的,也能讓神識分裂出來。但我知道的是神識可以做武器,可以去操控人心,卻不知道能否孕育出嬰兒。」風錦問道,「你是懷疑,你是雲初戰神非母胎所生的孩子?」
「我也不敢肯定,但我和她氣息很像,身世也無可查詢。」
風錦微微皺了皺眉,握了她的手說道:「有了這些線索,可以先去跟盤古大帝稟明。只是如今我身份未揭曉,盤古大帝也不能阻止天官賜罰。」
「我明白,如果阻止了,那你的身份也要曝光,到時候神界嘩然,追問起你隱瞞身份的事來,雲初戰神的事也要浮出水面,現在還不是時候。」鈴鐺追問,「那要怎麼離開?」
風錦撫著她的發,一頭青絲,大半都毀了,看著心疼。想了片刻,沉吟:「盤古大帝會為我找到理由的。」
鈴鐺長長鬆了一口氣:「那快去找他吧。」
風錦見她已活蹦亂跳起來,恢復能力著實讓人驚異。兩人互相攙扶起來,成為彼此依靠,走了幾步,他才想起來:「你既然沒跟木華上仙求助,龍四也不在一旁,那你是怎麼來到神界的?」
「我走錯地方了,偷溜進了南天門。」
鈴鐺本以為他要說自己果然走錯了,他卻說道:「嗯?南天門有重兵把守,你用什麼法子騙過他們進來的?」
猜她是騙進來的,是因為現在還沒有追兵前來,如果被發現了,現在都要鬧起來了。
「用了調虎離山之計,讓假的我引開了他們。」
風錦皺眉:「南天門的把守不應該如此疏忽的。」
鈴鐺也覺得自己好像進去得太輕易了些:「我進了南天門後就看見一片蓮花池,跳進裡面找路線的時候碰見了一隻青蛙。那只呱呱告訴我我走錯地方了,而蓮花池底下,有可以通往神界的路,就帶著我從那到了天池。」
風錦抿了抿唇:「南天門附近沒有蓮花池,仙界通往神界的路有兩條,但絕對不是在蓮花池裡。天池也沒有路是連接外面往來神界的。」他輕歎,用下巴碰了碰她的額頭,「要不是你現在就站在我面前,我真以為你在說夢話。」
鈴鐺見他說得認真,也掐了掐自己,疼,那就不是在夢遊了。
可她現在好像又看見那只呱呱了,正蹲在火焰果樹上,摘著會著火的果子吃。
「……就是它帶我來的。」
風錦回頭看去,一見那呱呱,臉就僵了。
呱呱擺擺蹼:「嗨,風華小子。」
風錦:「……」
風華?那不是風錦隱藏的身份?鈴鐺立即警惕,風錦卻已經握住她的手:「它是盤古大帝。」
「……盤古大帝是只呱?」
風錦想了想:「準確的說,一睡十萬年的大帝還沒有醒來,這還是他的一縷神識,只是……」他看著一臉呆瓜樣貌的呱呱,「為什麼你非要變成一隻青蛙?」
盤古答道:「時間緊迫,神識出來的時候找活物,面前只有一隻蝸牛和青蛙。」
風錦皺眉:「緊迫?」
「我察覺到雲初的神識出現在了九霄。」他頓了頓,緩緩看向鈴鐺,「可回來的卻不是她,而是她的一縷神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