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我木木的看著他許久,接著伸出手指毫不猶豫的戳了戳他肩膀上的傷處,看他微微皺起眉頭後問道:「大表哥,疼嗎?」

  宇文睿的眉宇很快就鬆了開來,他淡笑著道:「你說呢。」

  我看著雪白潔淨的外衣被血色染上,如同一朵艷麗的梅花,我瞇起眼睛笑的開懷,「真好看。」

  宇文睿淡淡一笑,修長的手指輕敲了下我的額頭,「哪兒來的鬼丫頭,不惦記著我的傷倒是快活的很。」

  我撇開臉,笑道:「表哥的傷自然是表哥記的多。」

  宇文睿聞言沉默,接著轉過我的臉對著我看的仔細,他突然抿唇一笑,棕色眸子如陽光下的水晶那般閃耀,「怎麼,生氣了?」

  我一把抓下他的手,說的正經,「生什麼氣,表哥做什麼都是對的。」

  「哦~」他彎著調子說了聲,突然低下頭用額頭撞了撞我,「半個月沒往你那兒送葡萄,想不想?」

  「想什麼。」我的聲音特誠實,「我吃了桃子桔子還有梨子。」

  「好吃?」

  「當然。」我衝他笑笑,「皇姐和七哥特意送來的。」

  他輕佻眉,「比葡萄好吃?」

  我搖搖頭,「沒有。」

  他淡淡道:「那就別委屈自己,別吃。」

  我又搖頭,「沒有葡萄好吃,但皇姐說了,這吃著吃著啊,就吃習慣了。」

  宇文睿眸子微暗,「嗯?」

  我跳下他的腿東張西望,問道:「表哥,藥呢?」

  「床邊的櫃子裡。」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

  我老老實實的拿了藥膏還有長布過來,輕輕扯下他的衣服就對著他肩膀上那翻肉口子忙活了起來。

  宇文睿由著我動作不熟練的幫他搗弄,突然一手扣著我腰一邊說道:「你這動作倒還算有條理,看來那次沒教錯你。」

  我沒抬頭,顧自忙活,「疼。」

  宇文睿溢出一聲輕笑,「也對,疼,所以你到現在都沒忘記。」

  宇文睿說的是我幼時的一次受傷經歷,那時候不知怎麼的就被細線繩子在手上割了個大口子,事發時沒什麼感覺,事後卻看著那一鼓勁往外冒的血發愣,暗自在心中罵著十指連心果然是真的,更何況我被割破的是手心,於是疼的更加難忍。

  當時還是個弱冠少年的宇文睿早已經練就了一身淡然穩定的氣質,他絲毫不見慌張的幫我處理起傷口,並且在處理時還慢條斯理的解釋給我聽,碰上這種狀況該怎麼辦。於是彼時也只是個呆娃子的我,就不哭不鬧的由著手心疼痛,神情認真的聽著他解說。

  我覺得他的行為非常正確,有些事情,還是自己學會了的好,因為沒人可以在你受傷的時候一直陪著你。

  傷口癒合,要靠自己。

  我不怎麼溫柔也不怎麼精巧的幫他的傷口不怎麼的包了起來,接著拍著他的肩膀噓聲道:「男子漢。」

  宇文睿會心一笑,「該不會又是我爹跟你說的吧?」

  我點頭,「舅舅說,負傷的男子是男子漢。」

  「那今天我也算當了回男子漢了,可喜可賀。」宇文睿調侃說道,起身用微冷的左手牽著我往床走去,「陪我躺會兒。」

  我扯著他的袖子嚴肅的道:「表哥,關太傅說,男子與女子授受不親。」

  宇文睿的回應是淡淡的瞥了我一眼,接著利落的揪起我的後領將我扔進了床,「我說,表哥與表妹授受有親。」

  我蹭了蹭帶著清香的柔軟被褥,舒服的瞇起了眼睛。宇文睿躺到了我的身側,我睜開眼睛問道:「表哥,你身上是什麼香味?」

  宇文睿慵懶的看著我,「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問。」

  我不說話,只睜著眼睛看著他。

  他淺淺勾起唇角,細長的眸子裡閃著溫潤光澤,「你喜歡?」

  我眨巴眨巴眼睛,表示正確。

  他半瞇著狐狸眼悠然一笑,「那就更不告訴你了。」

  我無語的將臉埋進枕頭裡,悶聲道:「睡覺。」

  宇文睿低沉的笑了聲,接著我便感覺到腰間多了只手,沒施多大力氣就將我扣到了他的懷裡,剛沐浴後的清爽氣息霎時霸佔了我的呼吸。

  「阿藍。」

  我聽到他開了口。

  「唔?」

  「喜歡一樣東西就好,不用想著去習慣別的東西。」淡然清冷的聲音,似乎暗藏著少許霸道。

  我只是安心的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我做了個夢。

  夢裡有青翠的草地,挺拔的樹木,蔚藍的天空,清脆的鳥鳴,芬芳的泥土香河涓涓溪水。我指著地上緩慢爬行的小東西對宇文修說:「七哥,你說這個東西是什麼呢?」

  宇文修白皙的臉上有著運動後的紅暈,他摟著我的肩膀很大人氣的說道:「哦,這個啊,這個是烏龜。」

  「烏龜?」

  「是啊。」宇文修漂亮的桃花眼精神十足,「你看,它有個殼,你只要一碰它就把手啊腿啊縮進去,可膽小了。」

  我沉默了會,接著呆呆的蹦出兩個字,「王八。」

  「啊?」宇文修停了下來,「你說什麼?」

  「王八。」我回道。

  「什麼王八?這明明是烏龜!」宇文修一口否定。

  我懶懶的道:「大舅舅明明說這個是王八。」

  宇文修尷尬了一下,「一個女孩子怎麼可以說這兩個字,你記著,這個是烏龜,烏龜!」

  「王八。」

  「是烏龜!」

  「王八。」

  「它是烏龜!!」

  「王八。」

  這時皇姐從遠處跑了過來,嘴裡喊著,「蛋!」

  ……噗

  宇文修的臉黑了一半,我在心底則是笑的不行,皇姐,你這一聲叫的可真及時。

  「柯紫你說什麼呢你?」宇文修有些抓狂。

  「蛋啊。」皇姐獻寶的伸出了手,手心裡放著個蛋,「你們看,我剛才在小溪裡撿的,這裡的鵝都亂下蛋呢!七哥,你們剛才在說什麼呢?」

  我瞥了眼宇文修,堅定的開了口,「烏龜王八蛋。」

  宇文修被皇姐拉著撿鵝蛋去了,我蹲下身子用手戳著地上的烏龜,看它一次次的將四肢縮進堅硬的龜殼,阻擋一次次可能會遭遇的傷害。我想起宇文修剛才說的話,烏龜膽小?

  我挑眉,照我看來,它的行為又何嘗不是一種萬全之策。

  「阿藍。」悅耳的少年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接著就有人一把將我抱起,「我找到了顆百年大樹,帶你去看看。」

  我捏著烏龜對上宇文睿那張清秀的俊臉,「表哥,你看這個。」

  「嗯?」他淡笑,「怎麼了?」

  我用烏龜比了比他的臉,「大舅舅說這個長的跟你真像。」

  宇文睿面不改色,不以為然的說道:「可不是麼,都是他生的。」

  我立馬佩服的五體投地,這廝和他爹果然不是一個等級的。

  我跟著宇文睿去了樹下,那棵大樹枝葉茂盛,樹身大概要四個成人合抱才能抱住,在炎熱的夏日是難得的避暑好地方,我和他背靠著樹幹坐下,不時揪幾根草在嘴裡嚼著。迎面而來的風帶著夏熱的氣息和生機,我舒服的閉上眼睛,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這樣的天氣可真適合睡覺。」宇文睿嘴裡銜了根草慢悠悠的說道,「阿藍,困了麼?」

  我嘟噥著道:「困。」

  宇文睿拍拍草地,難得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容,在夏日裡別樣耀眼,「那麼我們睡覺吧。」

  我和宇文睿依偎著躺在草地上聞著新鮮的青草和泥土味,很快就意識模糊了起來,我淡淡的想著,這樣的日子,似乎也不錯。

  我突然睜開了眼睛,方才見到的美麗景象都已經消失不見,這裡沒有蔚藍的天空炎熱的夏日,只有數不盡的秘密和陰謀。我有些黯然的垂下眼睛,宇文修,你……準備要走了嗎?

  那樣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

  我正在低落著,迎面有溫熱的氣息輕輕落在我的臉上,我這才發現我正整個人縮在宇文睿的懷中,他熟睡的臉和我靠的極近,表情安然。他濃密的睫毛捲翹的蓋下,遮住了那對清冷的眸子,我猛的就萌生了一股正義之感,伸出手緩緩的向他伸出,準備替廣大女性同胞們消滅他漂亮的睫毛。只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尤其是我這種臨時萌發的計劃。

  宇文睿突的動了動身子,俊美的臉龐往下移了移,我行兇的那隻手被擱到了一邊,然後,我感覺到有溫熱乾燥的某物擦過了我的臉頰。我愣了愣,馬上死盯著宇文睿的臉想要找出他裝睡的蛛絲馬跡,可我入眼的只有他安靜的睡眼,細膩而平和。

  考慮了一會兒後我再次伸出我的惡爪,堅定的向此君伸去,只是,計劃再次被中止。

  門外有人扣響了門,低沉恭敬的道:「公子,屬下有事稟報。」

  宇文睿的濃睫輕顫,接著緩緩睜開了眼睛,露出了一雙清明的眸子,「阿藍。」

  我瞪他。

  「眼珠子要掉出來了。」他雲淡風輕的道,細長的狐狸眼卻閃著惡劣的笑意。

  我心無旁篤的揪了把他的睫毛才下了床,哼,這廝剛才肯定是裝的。

  身後宇文睿低低笑了一聲,跟著說道:「進來吧。」

  敲門的是牧一,他對我笑道:「公主。」又轉身關門來到桌邊,對著宇文睿道:「公子,有消息到了。」

  宇文睿拿起茶杯優雅的啜了一小口,「嗯?」

  牧一也毫不避諱我,徐徐道來,「剛得到探子的消息,雲戰和雲澤今日都不大太平。」

  宇文睿半垂著眼瞼,「嗯。」

  「雲戰易主,雲戰老皇帝昨日在宮內駕崩,原本的儲君二皇子也被逼下位,大皇子賀蓮臣被立為新帝。」

  宇文睿放下茶杯,「父親道賀蓮臣決非池中之物,亦不是甘為人臣之人,果然不假。」

  「雲澤現在大亂,有言傳雲澤當年在我國死去的三皇子已經回到了國內,雲澤皇帝和皇后暗中較勁,明裡國舅方和丞相那方更是兵戎相對,一方擁立三皇子,一方則支持皇后的親子。」

  「終究是到了這麼一天。」宇文睿低聲念叨,「叫他們繼續監視,有消息立刻回報。」

  牧一點頭,「屬下遵命。」

  我坐在桌邊無趣的垂著頭,心裡則是同打翻了醬油瓶般不是滋味。

  「公子,還有」牧一剛開口話就被突然推開的門給打斷,一名少女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大聲看著宇文睿道:「公子,你的傷沒事吧?」

  「靈仙兒!」身後跑進的靈芝皺著眉頭怒氣呵斥道:「你的禮數上哪裡去了!我和你說過了公子正在商量要事!」

  「我只是擔心公子的情況!」靈仙兒反駁的更大聲,接著伸出手指著我叫道:「公子既然在商量要事,那麼這個丫鬟怎麼可以在這裡!」